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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歉/关于我们的关系……/感情线微沫

 

那天被打了一巴掌后,尤里多斯捂着脸思索了一会儿。敲父亲的房门敲不开,他就决定睡觉。

跟所有和妻子吵完架的丈夫一样,蒙头就睡。

第二天的晨会前,劳模般的安多诺神父当然雷打不动地按时出现。

他会看着修女们将晨间祷告的东西布置好,帮助她们做一些工作,温和微笑着和她们问早聊天。

他用他亲切的笑容与轻柔的语调,让所有人感到快乐、适意,沉闷无聊的例行差事好像也就多了几分生乐。

今日神父依旧是那样得体、温和,那张脸不凑近去瞧,全然看不出是睡前哭过的模样。

实际上他一整夜无眠。

尤里多斯也大约明白自己玩笑开大了——

啊,他才不是故意的。

谁知道说了几句就哭了?

这个男孩儿没有恋爱的经历,也没有多少同理心,他因想到安多诺的眼泪而烦躁不安。

但他还是知道自己要去做些什么的。

从小到大,没有撒撒娇、卖卖痴、讨讨好后,安多诺还不给他的东西。

所以他轻飘飘地走过去,主动对神父说:

“您早上好啊。”

“早上好。”神父微微颔首。

没有像平常一样摸摸他的头,或者微笑地称他叫“我的孩子”。

尤里多斯更加焦虑,因而他咬了一下起皮的下唇。

“……说起来,今天天气很不错。”

噢该死的。

尤里多斯保证自己准备好说的绝对不是这种蠢话,他那么志得意满、胸有成竹,但走到安多诺前就好像丢了一大半的魂。

“是啊,很不错。”

神父把目光投向一边。那几个修女正低头准备着晨祷用的各种东西,意识到神父在看她们后,就抬头向那一对父子微笑。

多么好的一对父子呀!

她们不约而同地想。

其中一个年轻一些的、没有爸爸的小姑娘,带着艳羡又瞥了尤里多斯一眼。

“我想,好像离晨祷开始还有半个钟?您看上去都准备好了。”

“是的。”神父仍然礼貌而单调地回复着。

尤里多斯才发愁地意识到,原来温柔似水、知情解语的父亲,并不是他常常能得到的。

更多的时候,父亲原来是这样的,只是他太过得意忘形。

他就直截了当地说:“您有时间和我谈谈吗?”

尤里多斯向来不喜欢藏着掖着。

神父终究对他的孩子是心软的。

尤里多斯与父亲穿过教堂长长的走廊,来到接近尽头的一间休息室。

安多诺坐到柔软的沙发上,几乎要陷进去。尤里多斯才发现今天的父亲好像格外无力。他犹豫不安,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我的好孩子,”安多诺一只手搭在额头上,率先开口了,语气往常一样柔柔的,只是有些疲倦——这熟悉的语调,让尤里多斯几乎想到他坐在安多诺脚边,把头枕在安多诺大腿上的童年的傍晚了,“帮我去用毛巾包点儿冰来,好吗?后面的铜盆里。”

尤里多斯立刻去包了些冰块,然后他才知道这是安多诺要给自己脸颊和眼上敷的。

“我怕它会肿,那样挺难看的。”

神父拿着包了布的冰块,轻轻地说。

“毕竟我也不再年轻。”

这招可真是见效,瞧见父亲眼泪都没那样慌张的尤里多斯,一下被铺天盖地的愧疚席卷进一个漩涡里了。

“您怎么这样在我心里您毫无疑问从来都是年轻漂亮的。别人比不上您一点儿。”

尤里多斯像寻常男人那样,说着这些安慰人的空泛的话,但他旋即知道错了——父亲是养大他的,年龄的差距摆在两人关系的最表面,他怎么能说这样假的话——因此他脸红了。

“……您现在还生气吗?我昨天晚上全是说笑的,就是想逗您,我哪来的什么小情人?您骂我、掐我、打我的嘴都可以,只是求您别再生气了。”

尤里多斯顺势地就坐到沙发把手上,然后一倒,就歪到安多诺身上,黏着,一副任打任骂也永远不会离开的模样。

“我是您撵不走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尤里多斯认错态度这样积极良好。一夜过去气也该消了大半。

“我难道就是个傻子吗?”

安多诺带着点儿怨气,他抱住尤里多斯,不让他在自己怀里乱拱,“我后来一想也知道你在说笑,但未免太伤人了。尤其在那种时候。”

“您是最好的。”尤里多斯黏黏糊糊地说。

“我不要听这些话,”安多诺让尤里多斯坐正,但旋即意识到尤里多斯现在比自己还高大了,因此颇有些复杂不宁的心绪,“…你觉得我对你是什么爱?”

尤里多斯抬首吻了一下安多诺的下巴,然后伸出手把父亲的脸微微偏过来,使父亲那双温柔的眼瞧自己。

“我不知道。”

尤里多斯,这个小骗子的眼睛,看个路边的小猫小狗都有一种忧郁的深情。

“您爱我不就够了吗?为什么要去分辨?”

“是你昨晚自己说的,你说——父亲,这就是你对我的……爱吗?”

安多诺的眼神变得闪躲起来,脸颊浮起飞红,那是羞愧与脆弱,声音变得有些发颤,“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做得太坏了?……其实是我,作为一个不合格的父亲,搞砸了一切,对吗?”

“我甚至吃一个不存在的人的醋。”

他最后极轻地低喃,湛蓝的眼变成一片空空的海。

尤里多斯不喜欢讨论这些,这些触及内心柔软的尖锐问题,他比安多诺更明白,那是刻意回避、无法讨论的东西。

“哎,您又何必想这么多呢?”尤里多斯开始转移起父亲的注意力,他试图让父亲变得像平日那样平静、柔和,“喏,就好比,我现在想吻您,我就吻了。”

尤里多斯就和一只狼崽一样,叼起父亲的唇瓣。他吮吸着,用牙齿磨蹭着,然后与父亲交换了一个绵长的湿吻。

晨祷前的时间不多了,尤里多斯就为父亲和自己手淫了一次。

最后,安多诺躺在尤里多斯怀里,舔吻着尤里多斯沾着两人体液的手指,低声问道:

“你的成年礼想怎么过?”

“该您决定。”

“我想让你高兴。算我求一件事,好吗?”

尤里多斯惊奇地眨眨眼睛,点头。

“别把我当父亲。”

安多诺说完这句话,脸却前所未有地蒸腾起来,比无数次性爱中更烫。

他捂着自己的脸,好像呆呆地在感受温度,但还没有等到尤里多斯瞠目结舌的回应,他就在极度的羞耻与惶恐中泛出了泪光。

“……当我没有说。”安多诺迅速地爬起来,去穿衣服。

尤里多斯偏偏抓住了安多诺的手腕,把他拉回自己怀里,可怜兮兮仿佛恳求道:

“我来给你穿。”

微微僵硬后,安多诺就依从地闭上眼,喉结滚动了一下:“…我总是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啊,很简单,就是现在。”尤里多斯指指自己的脑袋,又伸出手指头点了点安多诺的脸。

安多诺这才睁眼。

“能想到的只有爱您。”

尤里多斯说。

这是安多诺神父第一次来到赌场。

尤里多斯为他戴上了面具。

怎么能带我来这里?

面具下,神父的眼睛这样盯着尤里多斯,好像在责备地质询。

尤里多斯眨眨眼睛,隔着面具吻吻神父的唇。

“带你出来玩,当然要去些特殊的地方。”

神父别过头去。

这就是他表达抗议最大幅度的形式了。

安多诺看不明白那些牌局,更多的时候只是和尤里多斯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起。

他看着尤里多斯的筹码由少少的变得多多的,从几块儿变成一座小山,然后又变回几片。

大概是赢又输了吧。

“输完就不玩了。”

安多诺在桌下扯扯尤里多斯的衣袖,轻轻道。

尤里多斯自然而然地揽住安多诺的腰,道:“啊,您放心,输不光的。只是我不能赢太多。”

他又拿起牌,快速地整理好,然后道:“帮我选一张出吧。”

安多诺摇摇头。他感到旁人的目光,因而有些难为情,想要离开沙发。

“我不会。”

尤里多斯端起桌上的酒。他随意拿着安多诺的手,挑了张牌,往桌面上一扔。

其实无论如何出哪张牌他都该要赢了。

桌上的其他赌徒发出嘘声,有不甘心的,红着眼抓挠头发。

“您的。”

侍者将筹码归拢,整理好,又成一个小堆,推给尤里多斯。

“瞧瞧,您运气多么好。”

尤里多斯伸手摘掉了安多诺的面具,忍得安多诺一声惊呼,然后捂住自己的脸,把面具抢回来。

“这里灯光很昏暗。不要担心。”

尤里多斯低声说。

然后他们去包间喝酒。

尤里多斯一掷千金,把赢得的钱花了七七八八,包下了房间与酒水瓜果。

赌场的包间在的二楼,并不是全封闭的,一面是隔着走廊的门墙,一面是古典的雕花栏杆,从栏杆往下,可以看到正在演出的剧场。

请不要误会——这种民间赌场可不会有什么高雅的剧目。

大多是下流脂粉戏,一男一女,或者几男几女。也有同性恋的情节,只不过那是另外的价钱。剧目随着令人面红耳赤、瞠目结舌的程度的上升而收费上涨。

尤里多斯向来觉得看这种没什么意思。毕竟他有父亲。

他对这些情色制品的态度,一直都是满足后慵懒的倦怠。

不过他也会常常来看,不为别的,就是单纯为了欣赏相熟的演员的漂亮肉体。

尤里多斯并不觉得有什么——饮食男女,爱美慕色,天经地义。

相反,教会的苦行禁欲才是最扼杀人性的,他觉得那些经文教义抹杀了人最根本的存在。他虽出身并成长于教堂,却很厌恶教会与宗教相关的东西。

而神父,这个还不知道要上演什么戏目、显得有些“单纯”得可笑的男人,只是低头享用着果盘与果酒,显然很局促不安——被穿着暴露的侍女环绕。

尤里多斯摆弄着桌上精巧的小望远镜,这是他们一会儿看戏需要的工具。

天啊,谁知道这种果酒会这样上头?

安多诺很少享受过酒精,才喝几杯就有些昏昏沉沉的。

原先是侍女为他们倒酒,后面尤里多斯就把她们打发走了。他与父亲聊着天,一杯又一杯地给父亲添上。

“我要醉了。”

安多诺也知道房间里就他们二人,这时也卸下了那样的做作与防备,把软热的身体靠到养子身上。

“您随意——我抱您回去就好。”

尤里多斯低头去寻找安多诺的唇瓣。安多诺微微抬起头,把自己沾着酒气的唇主动献上。

两人缠绵的吻中,安多诺把指尖插进尤里多斯的发缝,温柔地摩挲着尤里多斯的头皮,惹得尤里多斯哼哼。他就更加柔情地去用怀抱体贴爱人。

尤里多斯感觉自己被一滩热化了的水包裹着。

这让他想起许多童年的回忆。他想要坐在父亲的脚边,枕在他的膝腿上,就像听父亲讲故事或温言细语的每个傍晚,事实上他也这样做了。

剧目在女歌唱家带来的一首隐晦放浪的情歌里开场。

不管这包间波斯风格的地毯干净与否——总归可能是他人踩踏过的东西。安多诺想要让尤里多斯起来,但手伸到养子微卷的一头棕发上时,就又变成了带着爱怜的沉默抚摸。

尤里多斯用脸颊轻轻摩挲着父亲的膝。

可爱可怜的动作使神父心不在焉,酒精让他的血液翻腾。他一手托着下巴,垂下眸子去瞧尤里多斯,那漂亮的头发与眉目,此刻温驯得跟他童年养过的唯一一条小狗类似的神态。

他不拒绝承认自己的欲望。

他第一次毫无负罪地想:

我爱他,想拥有他。

尤里多斯今天格外地顺从、听话,大约在心爱的人面前,年轻的男孩总会不自觉暴露出这种情态。

他由着父亲抚摸自己的头发、脸颊、脖颈,当那戴着戒指的拇指剐蹭过他的唇时,他就张嘴啃咬一下那绞银的戒圈,然后得到那只手捂住自己嘴或者轻挠脸庞的调情回应。

剧台上,偷情的男女主已经进入了那仲夏夜无人的花园。他们相拥、接吻,在过激的情欲中泣诉着爱情。

“噢,我的维托斯!”女主流下眼泪,她的胸脯随着悲伤起伏,“我不能同你在一起,我已经结了婚,有了丈夫,就像修女拥有了她所忠的主……”

男人并没有辩驳他,而是用吻堵住了女人的嘴。

尤里多斯拿起小望远镜放大二人接吻的细节。男人吃咬着女人的唇,就像把她的话语与恐惧全部吞吃掉了似的,以唇舌的湿艳摩擦,勾起情欲的火花。

两人在剧台上忘情地演出着,很快就到了声色纵情的环节。当然是全裸和真枪实弹。

神父此刻才微微地蹙起眉,但旋即又脸红了。

多年的习惯让他忌讳这种台面上的淫秽色情,很快他又意识到这里只有他和他的爱。

“嫁给我,薇薇安。我们私奔。”男主喘息着大声道,伴随着肉体的碰撞而发出的声响。

剧院里响起放浪欢笑的声音。

尤里多斯就捧起父亲的手,笑着模拟那男人喘气儿的模样,轻吻神父的拇戒。

“嫁给我吧。”

尤里多斯怪腔怪调地模仿着,但安多诺心却微微一动,紧接着,心跳在他耳膜旁砰砰鼓起。

安多诺感到酒精在迷晕着他的脑袋,使他不再清醒。不过也许只是因为那一句话,或者仅仅只是因尤里多斯,让他落到如此的境地。

在年龄和权威上,他是长辈与父亲;但在感情里,他却变成了一个难以管束的稚童。他说不清是在给予和表达爱,还是在为那个阴暗、内向的小小的自己寻找缺失的部分。

他并不是一个实心的人,而是可以一层一层刨开来的假物。最内里的,仍然是当年那个渴望又恐惧的小孩,畏光地借一张张皮活在这世界上。

他道:“那你应该把戒指戴到我的中指上。”

“我们是私奔,又不是求婚。”

“这样我不会和你私奔。”安多诺有些发脾气,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发脾气。明明都是说来玩笑的假话。

“好吧,按你的要求:嫁给我,亲爱的。”

尤里多斯连忙哄哄父亲,他还着急着看上本垒的剧情。

安多诺心里还是不痛快,这让他开始挑刺,也要折腾尤里多斯,不让他好过。

温柔的人通常最擅长折磨人,就像钝刀子割肉最疼。

“恕我直言,那个男人只会耸动他粗得跟狗熊似的腰,而这个女人也叫的谄媚至极、毫无美感。”

“是吗,是吗?”尤里多斯仍然拿着小望远镜。

“我没有明白有什么好看的,但大约你就喜欢看这种。我不想抨击你的品味或者爱好,但我想说今天的一切都有点儿出人意料的感觉。从你带我进赌场开始。”

安多诺的话说得足够委婉,音调也是那样平静,但仍然能让人心神不宁。

“什么意思?您今天不高兴吗?从一开始?”尤里多斯放下了望远镜,他抬头瞧安多诺。

“我不喜欢这样的地方。你搂着我的腰——我告诫过你不要在众人面前这样,即使我戴着面具也不行。”

“噢,噢。我的错。”

“你打心眼儿里没有尊重我——不必解释,谁知道你心里怎样想呢?你觉得怎样我也无从明白,”

安多诺轻轻柔柔地说着,他好像全不在意地反而拿起了望远镜,瞧向剧台上两个交叠的人影,“我知道的,大概在我与你发生关系的时候你就看轻我了,怨不得你。年轻人总是更喜欢新鲜的肉体和感情。”

“啊……”尤里多斯被噎得无法回话。

音乐的变更让两人都稍稍分了些神。

安多诺沉默了。但尤里多斯被这沉默扰得更不安宁。演员们漂亮的肉体在他眼前变成白花花糊一团,看也看不清了。

夜晚起了些薄雾,二人坐在回教堂私院的马车里。街上很宁静。

尤里多斯去握安多诺的手,安多诺没把手抽开。

他向安多诺故技重施地用甜言蜜语表达他的爱意。

但安多诺这次却噙着眼泪说:“你是要我死吗?不要再说这些话来引诱我。”

“您怎么忽然说死这种字眼……”

尤里多斯感到恐惧,他感觉有死亡一样重的东西向他压过来了,他想要逃避。

安多诺的鼻翼翕动着,尤里多斯能见到他那双美丽的蓝眼睛流下让人心碎的泪。他的鼻尖的眼角因为哭泣和缺氧而泛红,显得失态,他就尝试着一只手捂住脸,道:“我都和你做了那么多有违……你让我觉得你随时能抛弃我。”

仿佛展示的是全然弱势者的自卑、祈求姿态,却暗含着绝对的操控与要求。就好像如果没有对方的保证,大可以一死了之。

尤里多斯想要安抚父亲,却说不出来“永远”去对抗那“抛弃”。

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永远。

尤里多斯不喜欢说谎。

安多诺低下头去,他双手捂住脸,发出压抑的哽咽。泪流下,烫着尤里多斯的心,他因此变得忧郁又悲伤,几乎也要同父亲一起落泪。

他身为孩子,这时却又担起了传统的丈夫的角色。他感到必须要做出什么承诺,承担起什么义务,否则自己也会因愧疚和焦虑而永不得安宁。可是他做不到给出承诺,因为他太年轻,又太举棋不定。

但这时安多诺忽然又抱住了他。

“我让你为难了吗?”父亲问。

尤里多斯听见这句话时,震悚与愧怍立刻使他鼻腔中就充斥着一股强烈的酸意。他摇摇头。

“没有。我本来就应该……”

“永远爱我。”安多诺盯着他的眼,满是泪光的脸庞曾经是令尤里多斯在床上最爱怜的模样,他爱这样的示弱与求饶。

但直至今日,尤里多斯才看出来那眼泪和温柔语调之下的,令他恐惧而无法理解的感情。就像毒蛇有着漂亮的花纹,但就算是那样一对致命的牙,泌溅出的,也是要人无痛陷入永远甜睡的毒。

“永远爱您。”尤里多斯机械般地重复喃喃。

安多诺破涕为笑。

他抬手抚摸尤里多斯的脸颊,献上自己的唇瓣,然后是身躯。

那可怜的倒霉蛋儿车夫,听没听到也无所谓了。马车带来的微微颠簸,让他们的性爱有了新奇的体验。

安多诺被尤里多斯抱在腿上操弄,马车的颠簸让两人即使不动也能享受到细微的愉悦。

安多诺放荡地呻吟着,尤里多斯觉得他更适合去做那脂粉戏的演员,天生就有这样的下流天赋。

那粗壮的性器一丝不空地填满安多诺的肉穴时,其实快感并不是最强的。但安多诺最爱这种感觉,这让他安心——奇怪的安心。

他抚摸着自己的小腹,好像被养子的性器顶出来一个微微鼓起的弧度,跟那幼稚发育不全的子宫被操得怀孕了似的。

神父微妙地恍惚起来。

“你还记得莉莉丝的事吗?”

神父揽着他养子薄汗的肩背,在他的脖颈上吮吸、舔咬,让尤里多斯想到父亲少数几次为自己口交的体验。

……

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嗯…哈…”神父微微眯起眼睛,在性的享受中自觉地摆动着他漂亮的肉臀,“没什么。”

尤里多斯感到有些慌乱。他其实后悔仗义杀人了。

为莉莉丝和其他所有无辜的人。当时的尤里多斯是这么想的。

但他毕竟只是一个普通人,并不是没有感情的恶魔。杀人,即使是杀了一个恶棍,对他来说,也是一桩罪孽,曾经使他夜夜难眠。

“我在教堂保存着当年的证物——那个被提前打磨锋利的圣物。法院一直找不到。”

神父说。同时他把汗湿头贴到尤里多斯的肩上,然后取下自己拇指的银戒,戴到中指上,露出痴痴的笑意。

“我想它会一直隐秘的。这也是你永远爱我的保证……对吗?”

“啊,阿提斯蒂亚,我可怜的孩子,命运将你的船驶到这无尽的苦海上——”

“不,不,”尤里多斯正歪在沙发上捧着盘冰果子吃,果子酸得掉牙,但那老腐做作的腔调让他更加无法忍受,他皱着鼻头跳到克多洛面前,手里还捏着半个带牙印的果子,“哎!我的蠢东西。我都教你多少次了?这里别用你那吊丧似的语气。”

克多洛,这个同样教会长大的清秀男孩儿,一直都是尤里多斯的小跟班。比尤里多斯小上几个月。

“我不明白。”克多洛垂头丧气,一头金色的卷毛似乎也要耷拉下来。

排练话剧排了一整个下午。闷热的内室着实不再是人能再活动的地方。可怜的小跟班捂了一身的汗,狼狈又疲倦。

尤里多斯就给克多洛嘴里塞了几个冰果子。

“好了,不练了。今天就到这儿吧。”

他说,然后故意把克多洛的嘴用果子塞得满满当当的。

克多洛一嚼就不可避免地从嘴角溢出果汁,就得伸手去擦拭,尤里多斯笑得乐不可支。

傻子,你为什么不吐掉?

克多洛就笑,即使腮帮子鼓鼓囊囊。滑稽。

尤里多斯把他拉到身边坐下,给他用帕子擦嘴。

都怪你。好脏啊,帕子都染紫了。

克多洛眨眨眼。他是无辜的。

“你得赔我钱。”尤里多斯说。

克多洛摇摇头。那双鹿眼又眨了眨,没钱,怎么办?

“你必须得赔。否则我要揍你。”

尤里多斯开着毫不讲理的玩笑。

闷热的午后内室。汗水,潮湿,粘滞。挤在沙发里,两个年轻男孩。克多洛将嘴里的咽下去,就笑着伸手,拍打尤里多斯的脸颊。

“你怎么这样坏?你要下地狱。”他说。

同时他盯着男孩的唇。

我坏?不,不,世界上还有比我更善良美好的灵魂吗?尤里多斯挑起眉。天堂就是为了我开的。

“那我去哪?”克多洛把腿抱着蜷缩起来,脸靠到膝盖上。

“当然也去天堂,宝贝儿,”尤里多斯轻佻地吹口哨,“谁敢说有这样漂亮金发的甜心不是天使呢?”

说完,他耸耸肩。好像说,你看,你看,我这样乐于赞美他人,简直就是美德的代表。

友爱的人有福了——主就是这么说。

克多洛的手指不安地绞动。他露出羞涩的笑意。奇异又闪烁的笑意。他轻轻说:“但我没法儿去天堂。”

为什么?

我有罪。

每个人都有罪。

哎,你不明白。

尤里多斯抚摸克多洛的脑袋:你还有心事了。

对,对,让我彻夜难眠的心事。

告诉我吧,我勉为其难愿意听你忏悔。尤里多斯嬉皮笑脸。

克多洛深深瞧了他一眼:你疯了?

“我不明白。”轮到尤里多斯说了。

你真不明白吗?还是假不明白?不要引诱我。

“引诱,”尤里多斯重复,他道,“有人对我说过。”

谁?谁?——他真快乐又可怜。

克多洛笑起来,他的雀斑像跳跃的羚羊,在他白皙的肤上。

你呢?尤里多斯冷不丁地反问。

我呢?我怎么了?

“你不高兴。”尤里多斯说。

“谁说的?我高兴、快乐。但同样可怜。”

不懂你,尤里多斯站起身要走。

“你要走吗?”

“我要去给父亲准备下午茶。”

好吧,克多洛也从沙发上迅速起来,两人来到门口。不知道谁先摸到门把手。双手交叠的瞬间,克多洛吻上了尤里多斯的唇。

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情欲脑袋。

父亲是自己的情人,挚友又告白。拥有一段正常健康的关系对尤里多斯来说奢侈。

谁的错?尤里多斯从不指摘自身,并精于此道。

他决心逃,出门透透气。

他很少待到教堂里,也不在家中多待。

钓鱼、散步、写生、喝酒,与陌生人搭话,和疯子一同敲盆大歌,为游吟诗人作他诗的诗……唉,做什么都好,别让他靠近那个漩涡。

安多诺就像一个守望的妻子。每天晚上等待丈夫回来。

“您不要再等我了。”尤里多斯把外袍挂到衣架上。

“为什么最近都这样晚?”安多诺的双手交叠在腿上,坐姿端庄。啊,端庄,尤里多斯想到这个形容词就笑起来。

“唉,唉,您总不会怀疑我外面有人了吧?”

“说不准。”

我发誓没有,否则死在这里,老天杀了我。尤里多斯伸出一根手指对天。

那不必等天出手。安多诺端起冒热气的茶水。

尤里多斯做了一个被抹脖子的动作,然后装死。他轻轻走到安多诺身边,黏着他坐下,用阴森森的语调说:

“死了也是您的幽灵。”

安多诺伸手抚摸了一下尤里多斯的脸。

“克多洛。”他说。

啊……您提他做什么?

“你答应他了吗?”

怎么会知道这个?惊讶在疑惑中转为惊恐。从何而知?那自以为私密的午后。

尤里多斯面色苍白,像真做了什么坏事,像真没做什么坏事。

“我不知道您从哪知道的。”

“我能猜出来。”

好一个猜。拒绝承认的隐秘监视。令人感到恐怖和压抑。

“您在监视我,控制我。”

安多诺的神色依旧那样平静,他的眼和海一样深。

“告诉我。”

“我拒绝。如果我在你这还有拒绝的权利。”

安多诺反而露出了一抹笑意。笑容温和,嘴旁有漾开的纹。

好像在说,没关系,他会知道。迟早都会知道。

讨厌你。再也不想理你。尤里多斯想这样说,又觉自己像个无能又暴怒的小孩,打翻的只是那端到餐椅上装着糊糊的小碗。

每晚的同床是必须的。

父亲成熟的肉体漂亮至极。尤里多斯讲不清自己是出于责任还是出于欲念。

又骚又浪,还会玩。尤里多斯今夜享受了女仆的侍奉。

父亲丰盈的乳房,被紧紧裹挤在女仆制式的情趣衣物里,嵌出深深的沟。他用这个沟为尤里多斯模拟身下的穴。

用胸给养子送上高潮,再用身下的小穴接住精液。呜咽着要当便器,又要做性奴。他毫无廉耻地物化轻贱着自己的身体。

即使被玩坏成破烂娃娃也没关系。

他需要那双眼睛一直属于自己、注视自己。

“您今天这样真漂亮。”尤里多斯将手指插入那吊带袜中,感受着大腿肉浪与薄丝的挤压。

在床上总是能忘却一切。即使刚刚吵架。

养子的性器还严丝合缝地插在他的穴里,他坐在养子的腿上。放下帐幔的床。助欲的甜香。耳边的呢喃。结实的臂膀。

幸福,想死在这一刻。小腹一阵忍不了的酥麻热意,爬向上,冲向下,像要决堤的洪,即使双方只是抱着,没动。

好想上厕所。

您是要高潮了。尤里多斯纠正。

不是高潮。

那也操完再去。

玩得过了头。温热的液在尤里多斯的抽送下失控地流出,被操得失禁了,可失禁之前都还是那么乖,一声不吭,完全看不出来忍到极限。

父亲此刻无助得像个孩子。尤里多斯自知理亏,他收拾床单,清理,为父亲洗漱并更换衣物。

弄坏就不好了。尤里多斯说。

早就合不拢腿了。安多诺瘫软在床上。我脑子早坏了。

至少身体别坏。尤里多斯也躺进被窝,捏住父亲的手指。我还指望您活到一百岁,和我一起死。

“你才活八十多。”

“活那么久干嘛?那是老不死。”尤里多斯再次放下床幔,剪掉烛芯。

他赤裸,他也赤裸,二人在黑暗中紧紧相拥。

“我知道你和克多洛没什么。”安多诺忽然小声道。

那您又何必试探我。尤里多斯笑出声音。

“我想知道你拒绝他的原因。”

“您要听我说是为了您吗?”

“你举止轻浮,真心难定。爱上你的人活该伤心。”

霍尔奇默克郡的冬季。

“冷啊!冷啊——”

只有看门老人的叫喊在寂静雪地回荡。他手中摇晃的是威士忌,烈的,把他老糊涂的脑袋烧得更痴。

“冷呀!冷死我啦——!”

究竟是哪个癫公?一大早就在不停地嚎?

休息日。昨夜通宵打牌。

从清晨五六点钟到天光大亮的十点,尤里多斯在楼上干躺着,没有睡着。

吱呀一声,木窗被推开,克多洛探出脑袋吼叫道:

“操你妈了,怎么还没被冻死?”

老人啐了一口,吼回道:“你老娘早他妈被我操死了,野兔崽子。”

“他说的没半点错,你老娘好像还真死在男人床上。”尤里多斯对站在窗台的克多洛说。

克多洛扭过头:“滚出我的房间。”

尤里多斯惬意地仰躺在木板床上,脑袋压着双手。闻言他将一条腿翘到另一条腿上。

“不要生气啊——我长芽了。嵌进床板了。”

克多洛去拽他。拽不动。打他。尤里多斯被打得满床滚。

饶命,饶命。再也不说了。

克多洛气得很。他辫子都气歪了,或许是打歪的。金发稍长,扎一个辫子。尤里多斯说过可爱。

泪眼汪汪。

天啊,可怜的。怎么还哭了?

尤里多斯意识到自己嘴贱。合该抽两巴掌。于是他真抽了,红着半张脸去哄克多洛,克多洛拧红了另外半张。

再厚着城墙皮笑笑伏低做小,就又好了。克多洛擦眼泪,问尤里多斯下午去哪。

“去我父亲那里。霍尔奇默克闹了疫病,你要小心,也不知道怎么会冬天有的——他做终傅圣事。”

就是祈祷病人健康,安宁保佑临终病人灵魂一类的过场活。

“过场活”,尤里多斯是这么叫的,他也叫它们“高级把戏”。

低级的把戏骗傻子,中级的把戏骗人,高级的把戏骗自己。

死了就是死了,就是什么都没有了。往生天国。搞得真有那回事似的。

不过,这类话大约只能与什么都模棱两可的克多洛说说。别人是说不得的。也怕被告发举报。

“不留下来?”克多洛问。

“留下来做什么?”

嗯,随便。做什么都好啊。克多洛说,同时他眯起眼,好像要笑。休息日,外头下雪,屋里暖和,没人打扰。好不容易有这样一天呢。

尤里多斯从床上弹起来。还是决定要走,他说:“还会有很多这种日子!”

克多洛只是微微一笑。睫毛在斜进的阳光下,像漂亮的飞蝶。

这个冬天没有了,下个冬天有。下下个冬天,下下又下个冬天,我们的时间还长。

尤里多斯蹲着穿靴子,一边这样说。

克多洛给他圈上围巾。围围巾的人笨手笨脚,被围上的人也并不适应,闹了个尴尬。起身时鼻尖碰鼻尖。克多洛想吻他,他不留痕迹地躲开了。

从克多洛的屋子回到家里。

桌上搁着咖啡,一沓报纸。卧室门半掩着。尤里多斯解下袍子,靴子踩在木地板上是咯吱咯吱的声音。他轻轻往房里走。

父亲的影在床幔里。

尤里多斯跑过去,解掉鞋爬上床。搂住父亲,把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脖颈。温、热、软,带着情欲的薄汗,气息因熟悉而香甜。他舔掉父亲眼角的咸泪,握上了父亲拿着假阳具的手。

他来控制。

父亲软在他怀里时,他觉得自己好像热热地拥了一块儿雪膏,要化不化了。

男人的身体可没这样柔软,随着逐渐成熟,尤里多斯愈发地品尝出父亲身体的妙处。一种刚柔并合的漂亮。女性的器官与特征并没有让他显得畸形,而是孕育出一种神性的美。

为什么自己玩?尤里多斯贴着父亲耳朵问。

你不在。父亲哼哼着回答,声音比那抽插带连的水声还小。让尤里多斯爱得喉咙发紧。

玩熟了好等我回来操么?尤里多斯问。

怀里的人歪斜了脑袋,嗯嗯啊啊地答非所问。尤里多斯捏住他的下巴,使双方对视,那双微肉的唇才哆哆嗦嗦地说:“一直在等你。”带着天生的柔情。

您欲望这样强,离了我怎么办?

没有想过离开你。

总有离开的时候。

直到死亡将我们分开。

尤里多斯听到自己说:“噢,婚礼誓词。”

“嗯,婚礼誓词。”

在性事方面被宠坏,安多诺并不满足于尤里多斯不全神贯注的服务。他需要关注,要爱,所以此刻他有些蛮横,但平日里的温柔弱化了他的爪牙,显得竟娇气起来。

“看我。”

我在看窗帘,尤里多斯咬安多诺的鼻尖,窗帘没关,对窗也没床幔。

安多诺就伸腿将床幔勾起,竟然也胡乱将遮了个五六分。欲盖弥彰的媚色。

尤里多斯就开始玩他那一对漂亮的胸。造物主的名器,把玩不腻。这时候父亲就会把他抱到汗津津的怀里,温柔的手揽着他的头,好像他还要吃奶。

指尖在揉弄乳尖时感觉到湿濡,尤里多斯就舔了舔。一股很淡的甜味儿。几乎和水一样。

这回他看得一清二楚。红胀发肿的乳尖,颤悠悠地溢出一珠白黄的奶蜜。

安多诺似乎感到很羞窘,他把尤里多斯推开了些。怎么可能办到呢,尤里多斯跟个饿狠了的狗崽似的,开始含吮他的乳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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