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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好想看他们大do特do

 

36好想看他们大do特do!!

关于该“如何评价周远的首张单曲”,在他一跃成为顶流后,知名乐评人是这么“盖棺定论”的——

“作为周远正式发布的第一首歌,《骗不过回忆》已经展现出他的音乐潜力和才华。作品的曲调变化和结构设计都反映出他天才的旋律创作能力和扎实的音乐理论。而在演唱上,他低沉有磁性的音色将歌词浓厚的情感表达得淋漓尽致。尽管这是他作为新人的首次尝试,但作品的创意和表现力无疑令人印象深刻。可以说是巨星的初露锋芒。”

是的,无论是乐评人还是粉丝,他们对周远这首歌的评价都是——“初露锋芒”。

只不过在当时的语境下,这个词更多意味着——没大火。

以至于后来他的粉丝每次提起这首歌,都会忍不住抱怨“垃圾super娱乐,只知道拖后腿!但凡好好做推广,哥哥不早就火了!”

不过对于当时的周远来说,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连续跑了一个月的通告——接受采访,去电台打歌,参加livehoe、拼盘演出,粉丝首唱会……他感觉自己这段时间见的人说的话简直比这前半辈子加一起还多。

虽然很累,也很不习惯,但每当看到有人被他的音乐打动时,他又觉得一切都是值得的——为了一个旋律音反复修改是值得的,为了一句唱腔反复重录是值得的,为了一种配器音色反复调试也是值得的……

但直到确定这首歌不会赔钱后,他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了下来,然后他向公司请了两天假。

最近密集的“营业”几乎掏空了他,因此一到机场候机厅,他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坐下。

但没想到,他居然被粉丝认出来了。

“周远!真的是你?!”

是三四个年轻女生,看到他后,她们非常激动,立刻凑上前叫他的名字。

但周远却很尴尬——特别是发现她们的声音引得路人侧目后。

“你……你们好。”

其中一个女生压抑着兴奋道,“你是要去a市吗?”

周远所在的候机区清清楚楚写着航班的目的地,因此他也没有否认,“啊……是……”

一听这话,几个女生更兴奋了,其中一人几乎要高兴得蹦起来,她声音十分颤抖,“那……那祝你一路顺风,假期愉快啊!”

“谢……谢谢……”

周远刚说完,她们就激动地跑开了,而且边跑边压低声音尖叫着。

这看得周远一头雾水——虽然他现在依旧很糊,但这段时间也收获了一些粉丝,跑通告时也开始被要签名或合照了。可他没想到,这几个人看起来那么激动,仿佛是铁杆粉丝,却什么要求都没提,只是确认了下他的目的地就离开了。而且她们一点行李都没拿,完全不像要坐飞机的旅客。

周远正在纳闷中,他的电话响了——是张哥。

“远,你到机场了?”

“嗯,怎么了?有事需要我回去吗?”

“哦,不是……我就是提醒你一下,你的航班号……被泄到网上了,我怕可能会有粉丝……堵你。”

明星的航班信息被泄露公开,倒也不是少见事了,甚至有专门的灰色产业链就靠贩卖这些信息谋利。但周远没想到他也会遇到。

他有这么火吗?

“额……我已经遇到了……”

张哥很紧张,“那……那你没事吧?”

“没事……就几个人,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那……那就好……我就是提醒你一下……a市那边拍戏的剧组多,站姐狗仔都很多……你小心点……”

“放心,我不去a市,我只是从郊区的机场转一下。”

“那就好。那你好好休假,一路顺风啊。”

“谢谢。”

挂断电话,周远更困惑了——所以刚才那几个人是从网上看到信息后,特意跑来的?却只是为了问他是不是去a市?

a市?

周远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快步走进卫生间,找了个无人的隔间,锁好门后,这才敢打开手机微博,翻出好久没看过的轴对称超话。

果然,热门帖子第一条——

“报:小情侣要合体了!!独家内部消息,zy买了去a市的飞机票!”

评论1:真的假的??!!什么时候啊?

楼主回复:当然是真的!我有秘密消息源[嘘]。就中秋节那天,你们不信可以自己去机场蹲。

评论2:哇!qc就在a市拍戏啊!小情侣是要一起过节吗?

评论3:肯定的啊!!最近他俩一个忙着拍戏,一个忙着宣传新歌,都好久没见了吧!

评论4:啊啊啊啊啊啊轴对称果然是真的!!!我就说我们没嗑错!!!肯定是因为前段时间没互动,所以过节才一定要见面啊!!

评论5:哇……我好想当酒店里的床……好想看他们大do特do!!!!

评论6:楼上的姐妹穿条裤子吧!!万一人家是在沙发上呢[do]

这看得周远一脸黑线——他终于知道刚刚那几个女生为什么那么兴奋了……

原来并不是他火到有粉丝专门去机场等他,他只是她们脑补嗑糖的一环罢了。

想来也是,自秦牧尘帮他转发宣传博后,他们就没再互动过——无论是公开还是私下。秦牧尘那边没有解释为什么微博转发晚了,他也没有问。两人就如同之前一般,各忙各的事业,互不联络,也没有交集。

难怪cp粉对他去a市这事这么兴奋。

但他对这种误会已经习惯了,毕竟,他这张单曲能有现在的热度,首先要感谢这些为嗑糖而来的cp粉。

所以他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关上了微博。

但他刚要离开卫生间,手机又响了。是一条短信。

那个号码他没存,但依旧一眼就认出来了。他的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短信只有一句话,“远,今晚回家吃饭吧,你爸下厨。”

下一刻,他面无表情地删了短信,没有回复。

————

如果从行政角度来说,a市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海滨城市,但在影视圈,它却是鼎鼎有名——这里是国内最着名的影视拍摄基地之一。

a市风景优美,气候适宜,既有沙滩海滨的自然景色,也有气派恢弘的拍摄影棚,随便一条街道拿来入镜都很漂亮。而且交通便利,不仅有铁路公路,前些年还修了机场。因此近年来,它成了很多都市剧的取景地——尤其以追求画面唯美的偶像剧为主。

比如秦牧尘拍过的大部分“烂剧”,都在这里取景。再比如他目前正在拍的剧,也是在这里。

但这次周远却要让cp粉们失望了——他此行的目的地并不是a市,而是a市两小时车程以外的b市。

b市景色也很漂亮。但它没有机场,交通不如a市便利,所以没有剧组来取景。b市不大,人口也不多,除了一些高档的海滨别墅外,这里最知名的是有家疗养医院,据说是国内最好的肾病治疗中心——虽然周远并不这么认为。

好久没来了,但周远依旧轻车熟路。出租停在医院后面,穿过一条狭窄的巷子,就是医院后门。巷子里照样是热闹的店家,卖饭的、卖花的、卖果篮的、卖丧葬用品的……周远看了一圈,似乎除了那家白事店,其他都换人了——当然,也许只是因为他去过那家白事店,所以对老板印象格外深些。

他不会喝酒,但还是买了一小瓶白酒。他不信灵魂转世,但还是买了一束花。投海死的人找不到遗体,在哪里祭拜都一样,于是他去了母亲住院时最常去的花园凉亭。

以前只要气温合适,她能在那里坐一天。但这并不是因为她喜欢那里的风景,而是……那里的网络信号好,方便她办公。

即使病得最重时,她也依旧电脑电话不离手,满嘴都是“审计”“利润”“财务分析”之类的词。她永远都那么精力旺盛,永远都那么热爱工作。因此周远不明白,她怎么会……

当然,七年都没想通的问题,他此刻也不奢求找到答案了。他只是坐在她以前常坐的地方,放下买的花,然后拿出手机,调出了自己刚发的歌。

入秋的风刮起来还有点小冷,今天又是阴天,因此花园里没有什么人。但周远依旧带上了耳机。他觉得,如果死后真有灵魂,那声音再小,她也能听到。如果没有,那这首歌,就算他放给自己听的。

“我走过雨季的巴黎,看思念泛起涟漪……”

即使已经被尿毒症折磨得很憔悴时,母亲还是微笑着对他说,“你有梦想就去追。你喜欢音乐,那咱们就去读最好的音乐学院,之后签最好的音乐公司,做最好的歌!妈妈工作赚钱,就是希望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

当时的周远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像所有处在青春期的十六岁男生一样,他对母亲的过度关爱感到肉麻。

但当时的他并不知道,那是他们的最后一面。而下次再见,则是警局监控里那个主动走向大海的身影……

没有回头,也没有遗言。

秋日微凉的下午,冷清的医院花园里,他闭上眼,听着耳机里自己的声音,眼眶却不自主湿润了。

————

“哇……你看那个人,背影好帅啊……”

“真的啊!是不是个大明星啊?”

听到身后人的谈话,周远睁开了眼。他用手擦了擦脸,然后转过头,就看到身后两个护士打扮的人正盯着楼上窃窃私语。窗口映出一个男人的轮廓。虽然看不清脸,但他身形瘦高挺拔,在人群中很显眼。

一看到那个轮廓,周远突然觉得心跳快起来……

走过很多次的路线,即使七年没走,也依旧轻车熟路,一路上楼转弯,他就看到了……秦牧尘。

37要不……你去我家?

秦牧尘戴着帽子口罩,只露出一双眼睛,但周远依旧认出了他。

四目相对时,两人都愣了一下。但谁都没来得及说话,抢救室的门推开,一个护士冲了出来。

“2床家属呢?”

“我在!”秦牧尘立刻迎上,语气焦急,“怎么样了?”

护士怀里抱着一沓文件,“还在抢救中。这些知情同意书,你先签了。”

白纸黑字印的全是“风险”“意外死亡”“概不负责”等吓人的字眼,但秦牧尘来不及多看,立刻签上名字。他颤抖着手,字都是歪的,从周远的角度看,签的都不像他的名字了。

“她……她怎么突然这么严重了?我上周来看时还可以……”

“是尿毒症的并发症,突发的。加上她本身年纪也大了,又病了好多年了……”

护士说完就又进去了。秦牧尘一直追随她的视线,直到被手术室的门挡住。然后他用手擦了擦眼睛,收拾了一下情绪后,才转向周远,“这么巧啊……”

“啊……是……你怎么在这?”

“我外婆在这住院,我来看看。”

“尿毒症?”

秦牧尘点点头。

抢救室门口屏幕上显示着主治医生的姓名,周远看了看,然后道,“这个大夫挺有名的,你别太担心。”

“谢谢。”

秦牧尘衣服上都是褶,头发也没有打理,被帽子压着,软塌塌地垂在额前,看起来很憔悴,但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道,“你呢?也是来看病人?”

“我……”周远愣了下才意识到自己不知该怎么解释,于是说,“我……我家住在附近。”

“回家过中秋?”

“啊……是……”

秦牧尘点点头,“那你快去忙吧,不打扰你了。”

周远知道自己在这也帮不上什么忙,还要他分散精力社交,于是他说了声“好……”就离开了。

但二十分钟后,他又回来了。

手术室外的走廊上依旧满是病人家属——也许还是原来的,也许换了一批。但他们眼里的焦急是相同的。

秦牧尘坐在不起眼的角落里,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就看到了手里拎着打包盒的周远……

四目相对,周远表情有点紧张,“你……你还没吃饭吧……我……顺路买了点……先垫垫吧……”

周远似乎对这里很熟,知道在哪吃饭既舒服又能随时观察抢救室门口的情况。

这是医院走廊上的一处装饰台,有一个高度合适的平面可以放碗筷。也许因为在这吃饭的病人家属太多,台子上的油漆都蹭掉了。

饭盒打开,浓郁的香气立刻飘了出来,是一碗面和一碗馄饨。

“也……也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但这家做得都挺好吃的……你可以试试……”

“谢谢……”秦牧尘也有点结巴,“你还没吃吧?一……一起吃吧……”

“哦……好……”

“你喜欢吃哪个?”

“我……都……都可以……你先选吧。”

秦牧尘选了馄饨,又把面条端到周远面前。他喝了一口汤,然后道,“味道真是不错。你从哪买的啊?”

“就在医院外面。缴费处你知道吧……往那边拐……”周远边说边比划,秦牧尘点点头道,“我好像有印象……”

“那家店开了很多年,老板人挺好的,你如果想给病人炖营养品,也可以找他帮忙代加工。”

“好,谢谢。”

“没事……”

说完这个话题,两人都沉默了——周远知道秦牧尘此时应该没什么心情说话,他自己也不擅交际,于是就低下头,假装认真吃饭。

不知过了多久,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秦牧尘立刻迎上去,“医生,怎么样了?”

医生摘下口罩,点点头,“放心,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

听了这话,秦牧尘终于松了口气,“谢谢……那……那家属什么时候能进去啊?”

“现在还不可以。病人已经转入监护病房了,那边会有护士统一照顾,你不必担心。你如果想探视的话,可以等明早再来。我们有统一的探视时间。”

医生说完就离开了,秦牧尘还站在原地,盯着大门紧闭的抢救室,神情有些迷茫。收拾完盒饭的周远走上前安慰道,“医生既然这么说,应该是没问题了,只是还需要再监测一段时间。等稳定了,估计就能转回普通病房了。”

秦牧尘点点头,“希望吧。”

“那你今晚要赶回剧组吗?”

秦牧尘摇摇头,“我请了假……可以明天再回去……”

“那你……今晚有地方去吗?”

“我看看……找个酒店吧。”

“哦……好。”

秦牧尘看了看窗外,这才发现天已经黑了,“哎呀,都这么晚了。耽误你回家过节了吧!”

“我……没事……”

“你快回去吧,家人都等着你吃团圆饭了吧!”

“哦……”

周远这么说着,脚步却没动。秦牧尘努力挤出一个微笑,“今天谢谢你啦,中秋快乐。”

“没……没事……中秋快乐。”

————

周远离开了,但他脚步很慢。

他没有告诉秦牧尘的是,其实他无处可去——他没有家可回,他也没有亲人想见。自七年前,中秋节对他来说就只有一个意义——母亲的忌日。

他甚至有点羡慕秦牧尘——他有外婆,虽然在病中,但他至少有个牵挂。有牵挂的人在身边,哪怕是在医院走廊过中秋,都不会觉得孤单。

而他自己,却不知道该去哪里——海边的大豪宅不是他的家,那只是父亲和另一个女人及他们的孩子住的地方。

他刚走出医院,手机就响了。

又是一条短信,还是那个他没存、也不想存的号——

“远,今天过节,外面不好定房间吧。要不就回家住吧。”

他第一反应是把这个女人拉黑,但在动手的前一秒,他又停住了……

————

看着订房app上一片灰色的“已订完”,秦牧尘叹了口气——接到护工的紧急电话,他抓起钱包车钥匙就赶了过来,什么也没顾上准备,连假都是之后和导演补的。不过小糊剧组就这点好,他是最大的咖,没人敢不批他的假。

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今晚可能无处可去。他往上拉了拉口罩帽子,心想,实在不行就去车里窝一夜吧,反正这事以前也没少干。

医院里满是神情疲倦的病人家属,医院外是不时窜起的节日烟花——这一夜,一半人在庆祝团圆,另一半人想留住团圆。

秦牧尘低着头穿行其中,然后他就被叫住了。

“喂。”

抬起头,他就在半天内第三次看到了——周远。

周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折回来的,正如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的下面这句话——

“要不……你去我家?”

38卖套的……

直到门铃被按响,那个一直在客厅里练书法的男人才终于相信,他那个向来叛逆的大儿子,居然真的回家了。

门是妻子开的。她脚步急切,满脸殷勤,但房门一打开她就愣住了——除了周远,门外还有一个人。

气氛短暂地凝固了几秒,然后女人立刻换上一副笑容,“快进来快进来!你爸念叨你半天了。”

气派的别墅,典雅的装修,精致的家具,还有满墙书法作品,看起来很有文人格调,但周远却没由来觉得恶心。他大步踩在地毯上,咖啡色的地面上立刻多了几个淡淡的鞋印。

跟在他身后的秦牧尘则停在门口,“要……换鞋吗?”

“我来拿!”不知从哪个房间跑出来一个小男孩,他大概四五岁的年纪,一身睡衣,轻车熟路地打开鞋柜,拿出两双拖鞋,然后冲周远道,“你退回去!我妈说了,穿着鞋不能踩地毯!”

眼看周远脸色微变,女人赶紧说,“都……都可以……回自己家……不要拘束……”

小男孩却立刻反驳,“凭什么他可以不换?!他把咱家都弄脏了!”

“小宁!怎么这么没礼貌?这是哥哥,快叫人!”

大概是很少被母亲凶,小男孩立刻委屈地大喊,“他不是我哥哥!我没哥哥!他不是咱家人!”

“住口!”女人赶紧喝止。眼看局面愈发混乱,保姆快步出来,“小宁,咱们该回屋睡觉了!”她抱起男孩就走,但小男孩还扭着身子冲周远哭喊道,“这是我家!不是他家!我不让他进来!”

砰的一声关门,小孩的哭闹消失,周围再次安静下来,气氛却更尴尬了。周远没说话,他弯腰捡起被小孩扔在地上的拖鞋,放到秦牧尘脚边。自己则胡乱把鞋踢到一旁,光脚踩在地毯上。然后他不自然地向秦牧尘侧了侧身,“这是我爸,这是……”

他顿了一下,女人赶紧接过话来,“我姓陈,你就和小远一样,叫我陈姨吧。刚才小孩不懂事,是我管教无方,让你们见笑了。”

秦牧尘立刻微笑着冲客厅里的两人打招呼,“叔叔好,阿姨好,我叫秦牧尘,是周远的同事。今天临时来这边有点事,可是因为过节,实在订不到酒店,多谢周远帮忙,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女人立刻笑着说,“反正家里空房间多。小远工作忙,也是难得回来一趟。人多点,家里还热闹。”

“谢谢。”

女人又问,“小秦,你这是……来看病人?”

“啊……是,我外婆在这里住院。”

“什么病啊?不严重吧?”

“没事……只是年纪大了,有些老年病。”

“哦……哦……年纪大了这也是难免……不过这里的医院挺有名的,医疗水平很高,你不要太担心。你要是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开口,我们住在这,去医院也方便。”

“谢谢您,这已经很麻烦您们了。”

“哪有哪有……你是小远的朋友,那就和自家人是一样——”

“好了……”周远冷着脸打断了她的过度殷勤,然后冲秦牧尘道,“走吧,房间在楼上。”

他刚要走,女人又道,“哎……你们还没吃晚饭吧?饿不饿?家里有现成的菜……”

周远一刻都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但听了这话,他还是转向秦牧尘,“你饿吗?”

秦牧尘摇摇头,“刚才吃的馄饨还挺顶饱的。”

女人却笑着说,“你这么问,客人怎么好意思说饿啊。今天中秋节,不饿也吃点月饼吧,你爸在书房里沏了茶,你们一起去坐坐吧。”

周远僵在原地没有动,似是在纠结。几秒钟后,一直站在后面的周父开口了,“他们既不饿,你就给他们端上去,他们什么时候想吃自己吃吧。”

女人立刻说“好”,周父又转向秦牧尘,“在这里不要拘束,需要什么就和你阿姨说。”

秦牧尘点点头,“谢谢叔叔。”

“早歇着吧。”

周远没有理会父亲,埋头就往楼上走,秦牧尘和两位长辈告别后也跟着上去了。他们刚走到二楼,陈姨就快步跟上来,试探地问道,“小远,那你们……怎么住啊?是……住一起……还是……”

此话一出,周远脚步顿了一下。陈姨心里本就忐忑,生怕会错了意,惹得这个继子不高兴,见状她又赶紧找补,“啊……都……都行……不过就是客房还没打扫,我我我这就去——”

“不必了。”

周远冷冷地打断了她。他推开自己的房间门,把秦牧尘让进去后,就关上了门。

这是一个套间,最外面是一个小厅,周远几步穿过,推开里面一扇门,“你住这间吧。”

里面是一间卧室,是和外面一样的雅致风格。床柜桌椅一应俱全,房间整洁,家具很新,但因为太过整洁,反而看起来没什么人气——就像售楼处的样板房。

“卫生间在那,饮水机在……在……在那。洗漱用品在……这个柜子里,橱子里的衣服都是新的,你随便穿……如果你觉得冷可以开空调,开关在……在……”

周远左右张望着,秦牧尘指了指门后墙上的一排按钮,“是这个吧?”

周远凑上前看了看,“啊……是。”

他很想像主人般流利介绍,却发现他对这房间的了解并不比秦牧尘多多少。

他尴尬地挠了挠头,“你还需要什么就随时问我吧。当然我可能也不知道……”

听了这话,秦牧尘笑了,“没事,已经很周到了。”

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周远又想了想,然后说,“那你……早休息……”

秦牧尘点点头,“好……晚安。”

“晚安。”

给秦牧尘关上门,周远又推开了隔壁的门。这是一间琴房,不过里面还有一张沙发,足够睡觉了。沙发很新,上面连坐过的痕迹都没有——就像这间屋子,虽然名义上是他的房间,但他也没住过几天。

这栋别墅是母亲离世后父亲才买的——为了娶那个女人。当时周远正在外地上大学,一学期才回来一次。大二时他签了super娱乐,大学、公司两边跑,生活更忙了,也就更有理由不回来了。所以这个房间里,并没有太多属于他的痕迹。

躺在陌生的沙发上,周远突然觉得今天的事情发展好不真实——他本来只是想悄悄回来一趟,在母亲生前住过的医院坐一会,再悄悄离开,怎么就意外遇到了秦牧尘,还把他带了回来,让他看到了自己家里的一地鸡毛……

他一点困意都没有,满脑子都是今天遇到秦牧尘时的样子——他头发凌乱,神情焦急,口罩也遮不住脸上的憔悴,全然没有之前的光彩夺目。

这反而让他看起来更真实,更像个有血有肉有弱点的人。

也让人更想……保护他。

一想到这里,周远赶紧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沙发里,试图压住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

但没过几分钟,他又坐起来了。

————

洗了澡,秦牧尘走出浴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剧组没找他,经纪人没找他,王总的秘书没找他,医院也没找他。

紧绷了一天的心,终于感觉轻松了些。他站在窗边,打开窗户,让微风吹进来,一边看着窗外的夜色,一边盘算最多还能向剧组请几天假。

然后他就听到隔壁的开门声。

那么近,应该是周远吧。他想。

随后外面响起了脚步声,那步子很轻,只走了两下就停了。秦牧尘又等了一会,也没听到其他动静——像是人站在小厅里就没再动。他心中疑惑,走到门边打开门。然后……他们就在半天内,第四次四目相对了。

小厅里没有开灯,秦牧尘的房间门一打开,满室柔光就泄在周远脚边。而他的脸隐在黑暗里,看不清表情。

站在光里的秦牧尘脸带迷茫,“有……事吗?”

此刻的周远就像个做坏事被抓现行的小孩,浑身都紧张起来,他支吾半天,最后来了句“呃……你……抽烟吗?”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脑子抽了。

秦牧尘脸上闪过一丝困惑,但还是如实答道,“可……我没带……”

“没……没事,我去买!”

他说完就跑开了——仿佛再多耽搁一会,脸就红得连夜色都盖不住了。

————

“小远,这么晚了还出去啊?”

周远刚一下楼就被叫住了,是陈姨。

周远不欲多说,只含混“嗯”了一声就继续往外走。但他刚走到院子陈姨就追了出来,“小远你去哪啊?这晚上外面挺黑的……别走远了不安全……”

“我去趟便利店……”

“你说小区门口那个吗?”

“嗯……”

“那个已经关门了。”

听到这话,周远才停住脚步,“它不是24小时的吗?”

陈姨笑了,“它是那么写的。但这边住家少,晚上也没什么生意,所以老板早早就关门了。你要买什么啊?也许家里就有呢……”

“不用了,谢谢。”周远胡乱回了句,就开始低头查手机地图——这里是别墅区,一面是海,一面是山,地广人稀,周围似乎没有别的超市。

他脸上还带着没褪的绯红,神情里又透着焦急。看他这副模样,陈姨欲言又止,支吾片刻才说,“那……那个……外……外面倒是有个……无人售卖机……你可以去看看……”

周远抬起头,“在哪?”

“就……就过了马路,在对面……巷子里……”

“好,谢谢。”

“不……不客气。”

周远刚要走就想起来自己对香烟品牌一窍不通。他本想给秦牧尘打个电话,可一抬头就发现,秦牧尘的房间正对院子,此刻的他就站在窗边吹风,对上周远的目光后还冲他挥了挥手。

周远仰头问道,“你要哪种?”

秦牧尘趴在二楼窗台上,“都行。你看着买吧。”

“那我就买最贵的了?”

“好啊!”秦牧尘笑了。

“买几盒?”

“看你,我都行。”

周远冲他比了个ok就出去了,没看到一旁陈姨古怪的脸色。

十分钟后,周远回到房间,两手空空。

坐在窗边的秦牧尘一脸疑惑,“没买到?”

周远脸色有点不自然,“啊……没……没有卖的……便利店关门了。”

“你刚才不是去马路对面买的吗?”

“那个……不是……卖烟的……”

“那是卖啥的?”

周远的脸色更不自然了。但看着秦牧尘困惑的表情,他只得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

“卖套的……”

39我只是个过客

此话一出,秦牧尘愣住了。几秒钟后,他才突然发出一声爆笑。

“噗哈哈哈哈哈……”

周远感觉更尴尬了——一想到刚才陈姨欲言又止的样子,他真宁愿今晚和秦牧尘露宿街头,在大马路上睡一夜……而此刻,这个和他一起被误会的人居然还在笑……

“哎呀……那我们刚才还在扯着嗓子讨论买哪种……买几盒……还最贵的……天呐……这也太尴尬了……”

他嘴里说着“尴尬”,但周远看他笑得不能自己,一点尴尬的样子都没有,于是没好气地说,“对啊……你以为你逃得了!”

秦牧尘笑着眨眨眼,“我无所谓啊,反正你家人又不认识我,我以后也不来了。我只是个过客,来客串一场的路人甲罢了……”

“切……”

周远绷着脸,秦牧尘又笑着说,“不过有一说一,你家人还挺开明的啊,非常地……尊重你。”

周远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没理他。他从包里拿出今天在医院外买的酒,晃了晃,“没有烟,有酒,喝吗?”

秦牧尘却没接茬,“哎我说,你还是先去问他们要包烟吧……省得他们误会……”

“用不着……”

“我看你家人挺开明的,你领人回家都不管,应该更不管你抽烟了吧……”

“谁在乎他们管不管……”

见他语气带刺,秦牧尘也敛起玩笑的表情,“怎么?和家里闹矛盾了?”

“没有……”

“还说没有?你这又是抽烟又是喝酒又是假装滥交的,气谁呢?你爸?”

听了这话,周远一扬眉,“怎么?你怕了?你刚才不还无所谓嘛,不是没人认识你、你只是个过客路人甲吗?”

秦牧尘苦笑着摇摇头,“你这又是何必?”

周远不再理他。他拉开橱门,随手拿出两个玻璃杯,和白酒一起放桌上,“喝吗?”

做工精致的威士忌酒杯配的是超市开架上包装最质朴的二锅头,看着这混搭的组合,秦牧尘无奈一笑,“行啊,陪你喝。”

周远拧开瓶盖,两个杯子各倒了些,自己拿起一杯,又递给秦牧尘一杯。碰过杯后,秦牧尘喝了一口,周远却一口气全干了。

但下一刻他就辣得咳了起来。

看他这样,秦牧尘忍不住说,“你喝慢点,这样很容易醉的。”说完,他也陪周远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

同样的小半杯白酒,他却喝得神情自若,周远勉强压下咳嗽,不服地问,“那你呢,就不怕醉?”

秦牧尘挑眉一笑,“我练出来了啊。”

周远又要去倒酒,秦牧尘赶紧说,“唉唉唉我说你少倒点!”

“别拦我!”

周远也不知是上头太快还是借酒撒疯,语气很冲。秦牧尘无奈地笑了,“我不是拦你,主要是……你就买了这一小瓶,喝太快,一会该不够喝了……”

周远撅着嘴没说话,像在和什么置气似的。秦牧尘又道,“我说啊,你要心里烦就出去搓一顿,吃点好吃的,撸个串涮个火锅啃个小龙虾都行……最起码还不亏待自己的嘴。酒有什么好喝的啊……”

上次一起抽烟时他就是这副对待小孩的口吻,周远更不服气了,“那你呢?不好喝你还练出来了?”

“就是因为不好喝才要练啊。”秦牧尘笑着眨眨眼,“你见哪个饭局上有人会说‘我来晚了,自罚一杯奶茶’的?又不是非喝不可的场合,干嘛喝这个啊……”

说着,他拿起桌上的月饼盒,推到周远面前,“吃点月饼也比喝酒强嘛。”

“我不吃,你吃吧。”

两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周远冷冷看着窗外的一团漆黑,气鼓鼓的,秦牧尘则低头认真研究起月饼的口味来。他一边翻看包装一边说,“这一家人过日子,哪有上牙不碰下嘴唇的,俗话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点闹心事啊,正常啦……”

“是吗?”

看周远依旧紧绷的脸,秦牧尘淡淡一笑,“怎么,你要比惨啊?……咦,这有个蛋黄莲蓉的啊!”

秦牧尘拿起一个月饼,递到周远面前,“尝尝?”

周远冷着脸摇摇头,“我讨厌吃月饼。太甜。”

见他不吃,秦牧尘也没勉强,他掰下一块放进嘴里,但下一刻就痛苦地皱起了眉,“你说得对,是太甜……齁得慌……”

“那你还吃?”

“过节嘛,吃个氛围。再说,蛋黄还是好吃的。”

秦牧尘又咬了一口,边吃边说,“我小时候最爱吃这里面的蛋黄了。记得有一年中秋,不知谁送给我家一盒月饼,包装特别精美,最中间就是个双蛋黄的。当时我一个没忍住,就把里面的两个蛋黄都给抠着吃了,我又嫌剩下的太甜,就又装回包装袋,摆了回去……结果过节那天,我爸当着一大家人的面,拿出了那盒月饼,然后把最中间那个,捧给了我外婆……”

他说得绘声绘色,周远忍不住问,“然后呢?你挨打了吗?”

“那倒没有,哪有过节打孩子的啊!”秦牧尘笑着眨眨眼,“只不过这事被我爸妈从八岁一直笑到我十八……”

他语气轻松,眼神带笑,看得周远脸色也松了些,他叹了口气,“那你家氛围还挺好的……”

秦牧尘打量着房间里雅致的布局,然后说,“看你家这书香门第的样子,你童年应该过得很严格吧?”

周远不屑地撇了撇嘴,“什么书香门第,老迂腐罢了。”

他又抿了一口酒,然后说,“我爸年轻时自恃有才不得志,他写的书编辑看不上,老被退稿,他就改去培养我,整天逼我背诗写作文,估计是想着自己当不成作家,就要当作家的爹。不过他现在得志了,书也出了,名也有了,再养儿子就娇生惯养了……”

秦牧尘知道他说的是刚才那个被宠坏的小男孩,但还是笑着说,“小时候记性好,多背点东西也不吃亏。你现在搞创作也用得上嘛。”

周远摇摇头,“并没有……我小时候可叛逆了,他越逼我,我就越和他对着干。他逼我看书写读后感,我就故意在笔记本上抄歌词。他要给我报少年宫的书法启蒙班,我就非指着隔壁说我想学弹琴。他看不上流行音乐,我就故意在他面前唱烂大街的口水歌。”

秦牧尘扑哧一声笑了,“但你爸也算歪打正着,少了个大文豪,倒培养出来个歌手嘛!”

“和他没关系,都是我妈……她不知道我是故意和我爸置气,还以为我是真想学,最好的钢琴说买就买,最贵的老师说请就请,搞得我不得不学了……”

“得亏你自己也喜欢,不然可真是骑虎难下了。”

“可不就是骑虎难下!哪个小孩愿意每天花好几个小时练琴啊?无非是在日复一日的煎熬中被迫处出了感情。”

说着,周远叹了口气,“我妈这个人啊,工作上整天和钱打交道,私下呢就特别崇拜艺术。年轻时非要嫁给我爸那个只会写酸诗的教书匠,后来他俩感情不好,她又一门心思培养我,纯粹是给自己找罪受……”

“可她培养你还是挺成功啊。”

周远摇摇头,“她曾说希望我读最好的音乐学院,签最好的音乐公司……可现在回头看,考上又如何,签了又如何,人生就像爬山,翻过这一座,还有下一座更高的等着,永远爬不完,没劲透了……”

说到这里,周远感觉鼻子酸得厉害,他没继续说下去,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然后借那股辛辣味清了清嗓子。外面一片漆黑,看不到远处的大海,但他知道,它就在那里,澎湃汹涌,等待着吞噬靠近的一切。

秦牧尘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后双手握着酒杯,看着窗外的夜色,“也许她并不是非要你翻最高的山。她可能只是想让你有一技之长,将来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有选择的权利,不用被迫谋生……也许,她只是想让你快乐。”

听了这话,周远沉默良久,然后他转头看向秦牧尘,“那你呢……你喜欢现在的工作吗?”

秦牧尘笑了,“周大记者你是要采访吗?”

周远没回答,只直直盯着秦牧尘。他似乎有点醉了,视线中的秦牧尘开始虚焦,像罩在玻璃盒子里的玩偶,五官都看不真切了。但他脸上的笑依旧清晰,像贴在盒子外的包装纸。

他好想撕下来……

“为什么不喜欢呢?难得有个职业不看学历,工作体面,来钱还快。不是每个人都能靠脸吃饭的,爹妈给的本钱,不能浪费啊……”

昏黄灯光下,秦牧尘的脸看起来很柔和,原本深邃的五官也像蒙了一层滤镜,滤掉了锋利的棱角,只透出一团温暖。他好像还在说什么,但周远听不清了……他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他觉得自己轻飘飘的,像一个即将飞远的气球……

他想伸手去抓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40怎么就那么巧,偏你来了她就死了呢

再次清醒已经是第二天了。

刚醒的时候周远整个人还是蒙的,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床,陌生的被子……他反应了一会才意识到,这是他的卧室。

他努力回想昨晚的事情——他和秦牧尘坐在窗边喝酒聊天,然后……他觉得很困,好像就……睡着了……

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脑袋晕沉沉的。所以是秦牧尘把他扶回房间的?

那他人呢?

周远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忐忑地打开卧室门,却发现外间空无一人。昨天两人坐过的沙发上被子叠得整齐,但沙发罩上有些压过的痕迹。

所以秦牧尘把他扶回了卧室,自己却去睡的沙发?

桌子上还摆着酒瓶和酒杯——都空了。旁边放着半块月饼,应该是昨天秦牧尘没吃完的。橘黄的蛋黄镶嵌在中间,周围是淡黄色的莲蓉馅,因为放了一夜,表皮已经有点干了。

周远盯着那块月饼看了会,然后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咬了一口。但下一刻他就忍不住皱了皱眉——果然齁甜。

————

周远人还没走到楼下,就听到咚咚咚的音乐声和兴奋的喊声,“快点快点!加油加油!”随着一声结束音效,小孩喊得更激动了,“哇哇哇好高的分啊!!哥哥你也太厉害了!!”

随后传来那个熟悉的声音,“好啦,下一轮该你了!”

“不嘛不嘛!你玩得好!你继续!!”

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人,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正端着平板电脑不知在看什么。听到楼梯那边传来的脚步声,秦牧尘抬起头,然后笑着说,“早啊。”

这个陌生场景看得周远有点愣,他点了点头,“早……”

坐在沙发上的小男孩只看了周远一眼就又转向秦牧尘,“哥哥你再打这一首!这个好难,我过不去!”

平板电脑上显示的是游戏《节奏大师》的页面,难度等级那一栏红彤彤的“困难”两个字格外显眼。

秦牧尘满脸为难,“这个我也打不过去啊。太难了!”

“不可能,你那么厉害,肯定能打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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