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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节

 

夏安远觉得自己浑身的汗毛霎时竖起来了,尽管他竭力保持着体面和镇定,身体却仍然条件反射地绷紧,显得他此刻一副僵硬局促的样子。

这让他的回答难免听上去干巴巴的:“我想……男人没必要在乎留不留疤。”

“转过去。”

纪驰终于收回手,要看他的后背。

夏安远没有理由可以拒绝,用羞赧当盾牌也不行,毕竟他浑身上下还有哪个地方没有被纪驰看过呢。按下去胸腔里那阵没来由的踩空感,夏安远垂下视线,抿了下嘴唇,手指微微蜷起来,指甲边缘在掌心轻碾,几秒后,他转过了身。

没有专业健身教练带,也没有经过规律系统的锻炼,这种前提下,夏安远能保持这么好的身材,是件让人非常羡慕的事情。

会画画的人喜欢这样的画面,从哪里起笔,用哪种构图,在视线接收的第一瞬间,脑海里就已经有草稿成型。

胸腹已经够漂亮了,这完全不必提,纪驰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夏安远背面,从肩脊往下,到他的臀线,腿上的肌肉走向。

是瘦的,好在这段时间,把他身上该有肉的地方都养了起来。紧实的皮肉包裹住这条比例漂亮的骨架,肩背很宽阔,蝴蝶骨突起一个微妙的弧度,从两侧肋骨往下往里,腰线收得很流畅,教人忍不住生起一股想要掐上去的冲动,再往下,纪驰的眸色变得更深沉。

身后的人良久没有动静,夏安远转过头来:“纪总?”

纪驰抬起头,用独属于雄性的那种审视看他,夏安远仿佛被这眼神灼了一瞬,他看到纪驰眼眸深处有暗色的火光。

夏安远不自在地别过头:“背后没有受过伤。”

是没有受过伤,但此刻纪驰更想亲手在这上面留下一些痕迹,越多越好,越惨越好,打上烙印,刻上标签,上述“此为纪驰所有物”,任何人都不敢再来沾边。

光这样想着,他都觉得心痒,舌尖用力在齿侧滑过,用细微的疼痛转移这个念头。纪驰稍一偏头,在夏安远手肘后面发现了一处不一样的地方。他抬手摁上去,像暴力欲无处施加。

最开始夏安远并没有什么太多反应,过了大概两三秒,他的眉头才蹙起来。

达到了目的,纪驰松开手指:“这里有。”

夏安远翻过胳膊去看,那地方藏得隐蔽,青了一小块。

“昨晚摔了一跤,”他解释,“估计撞到这里了。”

浴室的顶灯不特别亮,暖色的,光线铺在夏安远这段时间正在慢慢变白回来的肌肤上,有一种蜜色的性感。

他再抬头看向纪驰的时候,这光线倏忽将他的鼻尖染成暖色,纪驰靠他很近,视线一扫就能看见它精致的形状,和沉没在阴影下脸颊的绒毛。

“嗯。”纪驰没再说什么,他看了几秒钟,“去浴缸。”

于是夏安远听他的话,走到了浴缸旁边,伸手准备去放水。

纪驰却取出一个浴缸枕,让他先进浴缸里,“躺着。”

不明白他什么意思,夏安远只有照做。

夏天的浴袍很薄,纪驰将两边袖子都抻起来,衣袖堆叠在肘部,露出来他有力的手臂,抬手间会有青筋微微凸起,线条太好看了,夏安远不由得盯住那里,假设自己用目光也能获取触感,假设自己是在触摸一棵树的枝干与脉络。

纪驰拖过来浴室凳,大马金刀地坐下,他看向夏安远那刻时夏安远心想,纪大少爷又要发号施令了吧。

没两秒,纪驰取下来莲蓬头,拧开热水,先在浴缸外面试水温。散得很细的水柱冲击在瓷砖上,发出持续又吵嚷的响声,噼噼啪啪地,但又很热闹,晦涩难辨的氛围被这种热闹打破,夏安远松了一口气,浴缸冰冷的瓷砖也逐渐被他自己的体温烘暖。

“腿,”纪驰另一只手敲了敲浴缸边缘,果然用他惯用的祈使句,“放上来。”

夏安远这么看着纪驰,背着光,逐渐腾起的水雾中,模样是不甚清晰的。

他终于反应过来,手贴上浴缸内壁,颇有些无奈:“纪总,我自己来吧,手又没事儿。”

纪驰看着他,水流敲击的声音仍然响不停,像催促。说不动他这是必然的,没办法,夏安远没迟疑多久,还是把腿抬了上去。

说实在的,这个姿势太别扭了,夏安远不肯去想究竟这副模样落在纪驰眼里会有怎样的意味,他看着腿下被纪驰换了个地方依然淋得噼里啪啦的水流,思绪逐渐被温热和雾气麻痹。

夏安远喜欢这种被热水淹没的感觉,又因为纪驰守在他身边,他不必警惕水的危险性,心理上有再多防备,身体还是会不受控制地放松下来。

于是他稍微一闭眼,放松的身体就带他穿越到了多年前的另一间浴室。

同样包裹住自己的热水,同样蒸腾的雾气,同样疲惫得想要即刻入睡,暖烘烘的湿意在匀速吞食他,从他每一个毛孔钻进去,不遗余力地为他解乏,困意跟着汹涌而至,以让人全然招架不住的架势。

但他强撑着不愿意进入睡眠,他已经太久没有泡过澡了,难得的这么一次,让他起了贪恋。对于夏安远来说,从离开京城,在住过的工地宿舍、狭小老旧的出租屋,甚至林县那套名义上是属于他自己的老式单位宿舍里,再没有沐浴的说法,墙角发黄开裂的瓷砖缝隙里塞满水垢,有时候夏安远淋着淋着水,就会不自觉地一直盯住那里,给自己多两分钟用来放空的时间。

原以为自己会在这种时候感到久违的陌生,可事实好像并非如此。

他有些天真地想,或许自己只是在当初某个夜晚,同样是这样沉在水里的时刻,没能抵挡住困倦的侵袭。于是他睡着了,所有的后来,都是一个冗长的俗梦。

水声忽然停下来,夏安远睁开眼,对上纪驰的注视。

“想睡了?”纪驰把莲蓬头放回去,拿起沐浴乳。

夏安远想要接过来,他老实说:“有点困,被热水一泡就容易困。”

“是热水的原因么?”纪驰竟然把沐浴乳挤在自己的掌心,他两只手合上,随意地将乳液揉开。

不是么?夏安远想要反问,但很快他反应过来纪驰话里有话,他笑了笑:“或许是吧。”说着他抬起手,指了下放在浴缸旁边的浴球,酒店一般不会提供这些,只能是张洲安排好的,“纪总,可以用那个。”

纪驰视而不见,先从夏安远受伤的那只腿抹起,淡道:“不是熬了通宵的原因么?”

沾了浴液的手冰凉滑腻,避开夏安远的伤处,往下,滑过小腿腹,到膝窝,手腕一转,又从膝盖往下打圈,没入水中,将整条腿都给他打上泡沫。

怎么说也是个二三十的人了,纪驰动作越认真深入,夏安远越觉发臊,好在他只用上了掌腹去轻揉,手指几乎没怎么用,因而并不让人感到狎昵,只生出一种被当成小孩照顾的微妙错觉。

忽然水中一声轻响,他按住了纪驰继续探向他腹部的手,哑声,“纪总,我自己来就好。”见纪驰状若未闻,他只好用指尖挠了挠他的手背,轻声道,“很痒。”

夏安远抬眼看纪驰,眼褶的线条从眼尾挑出来,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睫毛已经被水雾沾染,变成更深色的一簇簇。暖黄的灯,透白的雾,潮湿的空气,浴室终于成了它标准范式的模样,濛濛、晦暗、迷离、暧昧,水混在空气里,细密地浸湿了夏安远每一寸肌肤。他仰着头,灯光便恰好铺在上面,漉漉的一张湿脸,那不是可怜的,委屈巴巴的样子,那张脸有男人沉毅的棱角,青黑色的胡茬都冒出了头,但这水、这光,清润的,柔和的,绸缎一样地淌过他惹眼的五官,像蒙一层薄纱,将夏安远蒙成了一位海神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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