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李春意强打起精神, 对管家说：“李叔，麻烦你将先生送到门外，再一并去账房支了银子付给先生。”“是。”管家得了话, 转身送着郎中往门外去。“先生, 请跟我来。”
送走郎中之后, 李春意又吩咐林老娘的贴身丫鬟去厨房端熬制好的汤药。“小姐，药来了。”“药放在桌子上, 你和双喜先帮我将老夫人扶起身来。”李春意吩咐道。两个丫鬟合力将林老娘上半身抬了起来，然后靠在床头的枕头上。李春意端着药碗坐在床边，用勺子一点点的往下喂。
“春意, 这样喂不行，药都洒在外面了，要不然去找一根麦秸秆试试？”嫂嫂坐在旁边看着药全都洒在了外边, 一点儿也没喂进去，着急的不得了。
“城中不好找麦秸秆，现在去乡下也来不及啊。嫂嫂，光我们在这里干着急也没用，要不我们写信让大哥和嘉宝回来拿主意吧？”李春意看着林老娘情况危急，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便开口问嫂嫂的意思。
“你说的也是，他们兄弟俩走的时候也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有什么情况就立马告诉他们。这事耽误不得，你快去写信吧，这我来看着。”嫂嫂也觉得李春意的想法可行，便催促着她去写信。
“不，不要写。咳咳，不能告诉他们。”就在这时林老娘醒了，只是虚弱得很，说这几句话就传了好几口大气。
“娘！你可终于醒了，吓死我们了。”李春意和嫂嫂一见林老娘苏醒，喜极而泣，两人立马偎在林老娘跟前。“双喜，快倒杯水来。”李春意赶忙吩咐道。接过水，小心翼翼的喂林老娘喝下去之后，才将汤药端了过来，让林老娘慢慢喝了下去。
林老娘喝了药之后，靠在枕头上，苍白着脸虚弱的开口说：“你们不要将我昏倒的事告诉他们，尤其是宝哥儿。他下个月就要出发去省城考试了，现下不能让他为了我分心。大郎那里养着夏蚕也正是忙碌的时候，这时候告诉他，那他肯定不能安心做事，到时候他那边儿和你这边儿的生意就都没了指望了。”
“娘，钱什么时候都可以再赚，您的身体是大事，这不能耽误。”
嫂嫂一向孝顺听话，这时候却很坚定的拒绝了林老娘。
“嫂嫂说的对，我也是这么想的。夫君那里我会写信去说的。若是夫君在这儿，他肯定也是把您看的比乡试重要。”李春意也跟在嫂嫂后面附和着。
“不，不行！宝哥儿科举的事绝对不能耽误。他爹就是为了他求学才没命的，若是将来去了地下，他若知晓是因为我耽误了宝哥儿考试，肯定不会原谅我的，我也没有颜面去见他。咳咳咳……”林老娘紧紧的抓着李春意的手，很激动的和她说。
“娘你先别激动，我不说，我不说就是了。”李春意一片林老娘如此激动，立马上前轻轻的拍着她的背，给她舒缓。
老娘听到她如此说，才慢慢的放松下来，一摊开自己的手掌心，发现里面全是黑红色的血。“娘……”李春意和嫂嫂看见如此场景，全都慌了神，六神无主不知道该怎么办。
“好孩子，不要怕。人早晚都会有这么一天的，我不过是早些罢了。咳咳。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怕是大限将至时日无多了。”林老娘歇了歇，才接着说：“就算是把他们兄弟俩都叫回来，我也不会多活多少时日。我这一辈子已经足够幸运的了，在家的时候有爹娘疼爱，出嫁了丈夫也对我不错。虽说后来守了这几年的寡，但是我几个孩子也都孝顺争气，你们两个媳妇也对我很好。实在是没什么遗憾的了。”
“但是宝哥儿乡试这么重要的事，绝对不能因为我而停下，否则我死不瞑目。若是你们实在做不了主，就把念娘和大郎叫回来吧，我也有事要吩咐他们。宝哥那也有几天就要回来了，到时候你们都得把事情给我瞒紧紧的，算是娘求你们了。”林老娘紧紧攥着两人的手，目光悲戚的哀求着。
两人眼中泪光闪烁，哽咽的点着头，答应了林老娘的要求。林老娘这才又放心的躺了回去继续养神休息。
二人从林老娘房间出来后，互相望了对方一眼，李春意先开了口：“嫂嫂，我先去写信通知大哥大姐。春和与小妹那里就麻烦你派人去先生那把他们叫回来。”“好，你先去忙吧。他们那里就由我来说。”说罢两人福了福身，各自忙去了。
李春意在房中写完信之后，就交由双喜，让她拿到门房派人送出去。自己则是在房中如坐针毡般的坐立不安，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写信告诉林嘉宝，关于林老娘大限将至的事。当时在房中，一时情急之下答应了林老娘，但是李春意的心中一直忐忑不安，纠结万分。
告诉林嘉宝，自己就会受到林老娘的责怪，若是刺激到她的病，那就更得不偿失了。更何况林嘉宝下个月就要乡试了，若是这个时候告诉他
实情，他肯定不会去赴考。今年要是错过了，还得再等三年，林老娘等不起了。
若是不告诉他，又担心林老娘的身体撑不到他考试结束回来，到时如果林嘉宝怪罪自己又该怎么办？李春意左右为难，内心煎熬无比。
家中因为林老娘的事情，气氛一直都很低迷。嫂嫂如今月份已经大了，临近预产期，这两天又因为林老娘的事情肚子有些不舒服，所以一直卧床休息。林小娘这两天也停下了女学，专心地守在林老娘的身边。李春和也很体贴的将李春意手中部分生意上的事接了过去，替她分担解忧。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距离林嘉宝回家备考的日子也越来越近，李春意这些日子以来既期待又惶恐，心中百般滋味。就在李春意忐忑不安的等待中，林嘉宝终于回来了。
39 、
“小姐, 姑爷快到门口了！”双喜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 大声回禀。“快, 快给我上妆！”林老娘赶忙吩咐自己的贴身丫鬟，说着自己就要挣扎着起来。
“娘，您别着急，我先去门口迎他, 拖着些时间。”李春意轻声安抚着林老娘, 随后又对身边的丫鬟们说：“仔细伺候着，双喜, 你跟我到门口去迎姑爷。”说完就转身往门口赶去。
刚到门口，就看见马车正好停在门口。林嘉宝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就向着李春意这边走来。虽然赶路显得风尘仆仆，但是一看见李春意林嘉宝还是开心的笑了起来。“春意，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娘她老人家身体还好吗？”
李春意听他问起林老娘, 心中一慌, 但是立马镇定住心神，笑着回他：“好着呢, 只是昨天知道你要回来，没怎么休息好，现在估计在补觉吧。你先去洗漱, 等会我们再去给她请安。”
“没有关系，我就去看一眼，不叫醒她。你先帮我把备考的东西准备好, 我和几位同窗约好了明天一早就往省城赶，时间比较紧。”林嘉宝说着就要往里面去。李春意心中着急，不知道林老娘有没有准备好，正要伸手拦下他的时候，双喜突然喊到：“小姐，姑爷，你们快看谁来了！”
李春意林嘉宝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哥大姐过来了。李春意心中大呼糟糕，得赶紧想法子安抚住大哥大姐，千万不能漏了马脚。可是自己刚写完的信，怎么圆回来呢？
“大哥，大姐你们怎么来了？”林嘉宝回头既欣喜又诧异的问道。“这不是弟妹写信说，老娘身体不好了，让我们过来商量吗？”林大娘子一脸焦急的说着。“先别说这么多，我们先去看看娘，不然我寝食难安，一路上我就没睡过整觉。”
“春意，你不是说娘的身体没事吗？你怎么又写信给大哥大姐呢？”林嘉宝心中疑惑不明，开口问道。
“我……”李春意一脸为难的正在犹豫要不要说出口实情，这时林老娘的贴身丫鬟跑了过来“老太太已经醒了，大家赶紧过去吧，她老人家想念的紧呢！”于是众人跟着丫鬟移步来到林老娘的房中。
看见林老娘穿戴整齐，面色红润的坐在榻上，众人的心中纷纷松了一口气。林大娘子看见林老娘安然无恙，有些气恼的朝着李春意说：“弟妹，娘身体好好的，你写信吓我们作甚，我一路上慌张的吃睡不安，现在浑身都痛得不得了！”
“胡咧咧啥，她是年纪还小，经不住事正常。你要是看见我突然昏过去，你不着急呀？”林老娘笑着岔开话题，不让李春意为难。
“啥？娘你真的昏过去了，找郎中来看了没
有？”林大郎急忙问道。
“弟妹，你怎么不多找几个人看着娘，你要是实在看顾不过来，就让娘跟着我住吧。”林大娘子有些不客气的说道。其实对于自己弟弟匆忙间娶了商户人家的女子，林念娘心中一直都觉得不忿的。觉得商户家身份太低，配不上自己的弟弟，就算她家有钱又能怎样，自己弟弟身上还有功名呢！所以此次借机发难，不给李春意做脸。
“姐姐，春意她既要照顾娘，又要看顾店里的生意，十分辛劳，一时疏忽也是难免的。再说家中有这么多仆从照顾娘，你还不放心吗？先不说去你那儿合不合适，就算你公婆同意，你一个人上要伺候公婆，下要照顾两个孩子，哪里还分得出手照顾娘呢。”林嘉宝不忍自己娘子为家中如此操劳，还要接受自己亲人的责难，主动站出来为她说话。
“你，你怎么这么说话？我这也是为了咱们娘好，她要是照顾不过来就有我们来照顾。”林念娘被林嘉宝一席话说的恼羞成怒。
“好了，好了，都别说了。我知道你们都是孝顺孩子。春意对我很好，每日店里那么忙碌，早晚都会抽出时间专门来陪我。更何况自我来这之后每日汤汤水水的伺候，又有这么多丫鬟婆子供我使唤，哪怕是老封君也不过如此了。不要太苛责她了，我上了年纪，有些毛病很正常。她头一回见，被吓着了，也没什么奇怪的。”林老娘站出来主持公道，开口为李春意辩护。
李春意也朝着众人福了福身，说道：“让大家担心了，实在是对不住，下回我一定再三思量，不会这么莽撞了。我已经吩咐厨房准备好了饭食，大家先去用一些吧。”李春意心中很是感动林家母子对自己的回护，站出来主动打掩护，因为她刚才看见林老娘的贴身丫鬟给自己递眼神，她知道林老娘可能有些支撑不住了。
“你们快去用些饭吧，我刚用过，现在有些乏，就不过去了。”林老娘朝着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出去。众人看见自己老娘脸色有些疲惫，也都默契的退了出去。
“夫君，你先带着他们去厅堂坐一下，我去厨房看看。”李春意找个借口脱身，转过身回去看望林老娘。进了门，就看见林老娘脸色苍白的摊在榻上，身后的衣裳全都汗湿了。“娘……，要不我们就对宝哥儿实话实话吧？”李春意看见林老娘狼狈不堪的模样，心疼的哽咽着。
“好孩子，娘知道你心中不好过，你别怕啊，宝哥儿是个拎的清的，不会责怪你的。现在你先去帮他收拾东西吧，快檫干眼泪别让他看出来了。”说完，林老娘就在丫鬟们的帮助下，又重新躺在了床上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