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你”周俊臣一脸诧异。
“装醉而已,何必这么惊讶?”
唐兴顺了顺衣袍,在周俊臣说第二句话前,摆摆手抢先道:“赵公子、魏公子他们的话,你听懂了吗?”
这个问题,他问得很郑重、严肃。
“懂了一些,还有一些没懂。”周俊臣勉强按捺住心中的好奇。
“其实就两句话是关键。一句天子门生,一句得让天子知道我们的处境、想法。只有这两句话,赵公子说了两遍。”人流中,唐兴走得四平八稳。
“何意?”周俊臣皱眉问。
“很简单。”唐兴接话很迅速,“我们是天子门生,就是要为天子所用的。天子开科举、取寒门之士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就得做什么。”
“什么意思?”
“你可知,寒门士子,跟门第士子有何不同?”
“寒门士子在官场没有根脚,没有势力庇护,只能靠自己打拼;门第士子有家族蒙阴,关系四通八达,做事很方便,升迁很容易。”周俊臣道。
唐兴目光深邃,不疾不徐道:“还有不同。”
“什么不同?”
“门第在官场底蕴深厚,门第士子为官,靠得是家族支撑,而不完全是皇权,门第彼此联合,就有跟皇权分庭抗礼的能力;
“而寒门士子没有这种势力,我们只能依靠皇权存在,没了陛下支持,我们的官位就不保,所以陛下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必须做什么。”
周俊臣皱皱眉,不知道唐兴为何说这句话。
唐兴接着道:“前朝开科举,不过数十年,社稷便不稳了,原因何在?说到底,是世家察觉到了危机,不想让出官位、利益,所以跟皇帝不再是同一条心。
“而他们又掌握着庞大的权力、财富,力量强大,天下一旦有兵祸乱事,他们不再支持皇帝,反而去扶持自己的兵马势力,皇朝就不得不倾塌!”
周俊臣眉头皱得更深。
唐兴叹息一声,“皇帝开科举,让寒门士子出仕为官,说到底就是要用没有根脚、只能依靠皇帝的我们,抑制、打压、削弱世家势力,消除世家大族对天子的掣肘,加强皇权!
“这个道理难道还不浅显?”
周俊臣眉头紧锁:“可前朝覆灭,是藩镇之祸”
唐兴拍拍额头,“我说的不是这个前朝,是上一个前朝。”
周俊臣低头哦了一声。
“现在你该知道,我们要如何才能走出困境,加官进爵、一展宏图了?”唐兴正色问自己的同乡。他俩自小相识,受教于同一个先生,十年同窗,情比手足。
周俊臣问道:“该如何?”
唐兴无语了半响,这才道:“我们出仕后,朝廷给的安家费以及每月俸禄,都被世家出身的上官借故拖欠,今日又在徐知远面前受辱,根由何在?
不等对方回答,唐兴便接着道:“这是文官门第借着你我榜眼、探花的身份,在给我们所有寒门进士下马威,在熬我们的性子,在让我们知道,这朝堂谁说了算!
“他们想让我们认清现实,日后臣服在他们的淫威下,甘愿供他们驱使,不敢因为陛下的命令,而跟他们争斗,对他们不利!”
“因是之故!”
唐兴的声音拔高了一节,见周围的行人看过来,又连忙压低声音,咬着牙道:“我们得让陛下知道,世家在刁难我们,而我们并没有屈服!我们时刻准备着,为了陛下打压、削弱世家门第的大计迎难而上,奋不顾身!”
第三二章 御气中期
魏无羡放下酒杯,小声对赵宁道:“那个唐兴可不是实在人。
“一面豪迈痛饮,吐了也不矫情,就是为了让我们认为他豪烈意气、性情中人;一面在我们指点他们的时候,不断恍然大悟,做出受教感激的模样。这都是为了收获我们的好感。”
赵宁笑了笑,“人家再怎么说也是榜眼,能把戏演到这个份上,也算‘降尊纡贵’了不是?”
魏无羡嘿嘿道:“看来在徐知远面前受辱后,他的傲气傲骨已经所剩无几,明知我们是将门,对文官的事没什么影响,也要费尽心力跟我们结个善缘。”
赵宁指了指陈安之,“这不还有个门第俊彦嘛。”
陈安之醉眼惺忪的望着赵宁与魏无羡,大着舌头道:“宁哥儿,我发现你自打从代州回来后,就变得奇怪了很多,不仅战技大有精进,现在还跟这头肥猪一样,心思莫测,刚才刚才我都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魏无羡顿时大怒:“你再叫一声肥猪试试?!”
“肥猪,心黑的死肥猪,我叫你一声怎么了,你敢答应吗?”陈安之摇摇晃晃站起身,还未直起腰,又倒了下去,手扒拉着桌子犹自叫嚣不休。
这副模样已经够凄惨了,魏无羡却不放过他,跌跌撞撞跑过去,硬是跟对方扭打在一起,因为都没了甚么力道,看起来像是婆娘厮打。
赵宁看着他俩,眼中满是暖意。
他知道,其实魏无羡不必跟陈安之去闹腾,被叫肥猪也不是一两回了,现在都已经习惯。对方之所以这么做,只是想要陈安之闭嘴,亦或是没空去提代州的事。
在魏无羡看来,赵宁的代州之行不能老是提,因为他最爱的赵玉洁背叛他了,虽然赵宁没吃什么亏,但感情必然受到极大伤害,提一次就是往伤疤上撒盐一次。
所以就算他也很奇怪,赵宁的战技、心性为何变化了很多,却一直忍着没问,就是不想赵宁心里难受。
徐知远颇为狼狈的回到宰相府,心情极差的直接往自己的院子赶,孰料还在半路,就被一名管家追上来,说徐明朗要见他。
来到徐明朗的书房,徐知远恭敬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