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这一回，他们去了一间连锁的包子馒头专卖店。在排队点餐时，范闰权道：「上次让你白等我，真的很抱歉啊，今天就让我赔罪请你吧。」
「不用啦！」柯苡甯摇摇头，「这段期间学长也帮了我很多忙，我还想着要找时间请学长吃顿饭呢！」
见到柯苡甯的表情又重新丰富了起来，范闰权这段期间悬着的心也总算豁然开朗。他笑了开来，「那就当我们互不相欠吧！」
两人各自点好餐，找到座位坐下後，范闰权又问：「那你家的情况现在还好吗？」
「嗯，多亏了宋旻央学长先前介绍的工作，暂时的危机已经解除了。不过，接下来我还是得努力赚钱，把他借给我的钱还回去才行。」
提起宋旻央时，柯苡甯脸上浮现的少nv气息，让范闰权的眼底刺痛了一下。
他00鼻子，无奈一笑。
也罢，能从一个单纯的社团学长，到现在成为值得她信任的人，也算是很大的进步了吧。
他不再贪心奢求什麽，只要能继续维持在这个位置，或许他也该心满意足。
接下来的时间，柯苡甯跟范闰权分享了为动画配音时发生的挫折与趣事，而范闰权也会适时做出一些夸张的反应，逗得柯苡甯发笑。
途中，范闰权的手机响了几次，柯苡甯也有问他要不要接，但他都说没关系，没有多加理会。
接着，轮到柯苡甯的手机响起。担心会不会又是家里打来的，柯苡甯向范闰权说了声抱歉，拿出手机来一看，出乎意料地发现居然是宋旻央。
柯苡甯瞄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范闰权後，便接起了电话：「喂……」
「你知道舒蓓或闰权在哪里吗？」
宋旻央的口气相当着急，让柯苡甯有些诧异，「学姊我不清楚，学长的话，我在跟他吃宵夜……」
「该si，」宋旻央咒骂了一声，「叫他听电话！」
从没听过宋旻央说出这样的话，柯苡甯只能怯怯地照他的话，将手机交给范闰权。
范闰权拿起手机，听了一阵子後，脸se整个大变。
等到他挂断电话，柯苡甯才不安地开口：「学长？」
「我们走。」范闰权面se凝重地站起身，「舒蓓可能出事了。」
回到宿舍後，曾汉纶喃喃说着今晚可能得熬夜，接着便趴到床上去用电脑了。
宋旻央坐到位子上，一如往常地将手机拿出来放到桌上後，便开始预习起明天要录的日剧的剧情。
过了一阵子後，宋旻央开始察觉不对劲。
如果是平常，到这个时间了，手机应该会收到讯息，告诉他已经平安回到住的地方，并跟他说声晚安。
这个习惯，从大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变过，因此她不可能会忘记。
是有事情拖得b较晚了吗？宋旻央这样安慰着自己，便继续研究他的剧本。
就在这时，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了起来，宋旻央看了一眼，正是她打来的。
怎麽会打来？平常不都只是传讯息而已吗？
宋旻央狐疑地接了起来，「喂？」
「不要──」
然而，电话那头传来的，只有连舒蓓的尖叫声，以及一些陌生男子的声音。
下一秒，通话便被切断，再打回去时便直接转语音信箱。
宋旻央愣愣地拿着电话，打了一身冷颤，手也不断发抖。
那是怎麽回事？
宋旻央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回想了前面发生的事情之後，他唤：「阿纶。」
「g麽？」
「你有没有社团的通讯录？」
「通讯录？有啊，怎麽了？」
「给我，拜托。」
曾汉纶大概也注意到了宋旻央的异状，没有多问什麽，便将档案传了过去。
宋旻央打开档案，飞快找到卓千芊的电话，然後拨了过去。
电话响了一下才接，「喂？」
「我是宋旻央。」宋旻央竭力压抑自己内心的翻腾，「舒蓓有跟你在一起吗？」
「舒蓓学姊？没有哇，她陪我走到系馆之後，她就自己走掉了……」
「好，谢谢你。」
挂了电话之後，宋旻央内心的不安已经愈扩愈大。
即使很不愿承认，但他猜想，也许在打给他之前，连舒蓓有先打给范闰权过。於是，他拨了几次电话给范闰权，但对方都没有接。
正当他觉得走投无路时，宋旻央突然隐约回想起，那时的范闰权，似乎对谁眨了一下眼睛。
他想了一下之後，才终於打开手机通讯录，找到柯苡甯的电话，打了过去……
「怎麽样？有找到吗？」见到其他人回来，宋旻央着急地问。
「没有，我到千芊系馆那附近找过了，都没看到……」柯苡甯小声说着。
「社办那边似乎也没有，我问过了舒蓓另一个社团的社长，似乎她根本没有过去。」范闰权说。
「该si。」宋旻央再度低骂，「阿纶还没回来？」
正此时，宋旻央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者正是曾汉纶。
「我在附近的公园找到舒蓓了。」他的声音空洞异常，「你来的时候……记得保持冷静。」
但宋旻央根本听不进他的话，拔腿便往曾汉纶说的地方前进。
等他见到被几个警察及救护人员包围、衣衫不整倒在地上的连舒蓓时，双腿瞬间失了力气，几近崩溃地呐喊了出来：「啊啊啊──」
跟在身後的柯苡甯听见了，心顿时揪在一起。
那声呐喊，b她至今所听过的任何一次宋旻央的配音演出，都还要椎心刺骨。
蓦地，宋旻央转过身，揪起范闰权的衣领，恶狠狠地瞪着他。
「为什麽你不接她的电话？你那时候到底在g什麽？如果你早点接的话，或许就可以避免这种事了……」
说到最後，宋旻央终究还是无力地跪了下来，捶打着地面，痛哭失声。
看着从没如此失态的宋旻央，柯苡甯的心瞬间凉了下来。
如果说演戏终究是源自於现实生活，那麽宋旻央的情感流露，到底都是源自於谁？
为什麽学长声音里的情感总是可以那麽丰沛呢？
因为认真ai过，所以那种感觉才更加深刻。
而她怎麽还会妄想，自己有机会，能够超越在他心中的那个她？
犯人很快就被抓到了。
据了解，他们是连舒蓓的粉丝，曾私下多次传讯息sao扰连舒蓓，但都没有得到连舒蓓的回覆，一时心生不满，才会偷偷调查她的行踪，趁她落单时犯下此案。
在这次的事件中，连舒蓓的身心都受到了很大的创伤。她变得沉默寡言，过去那些开朗美丽也全被她隐藏了起来。
於是宋旻央把能请的假都请了，包括上课、工作，还有在星尘的演出。
只要有空，他就往医院跑，倾尽全力陪在连舒蓓的身边。
在柯苡甯的印象中，对宋旻央而言，没有什麽事情b配音工作更重要。她看过他在上课时预习影集、抓紧空档研究更好的表现方式、为了培养肺活量而加紧健身等等。
但这一切，全都输给了连舒蓓在他心中的重要x。
看着这样的改变，柯苡甯也只能抿抿唇，接受这个事实。
她唯一稍微庆幸的，是因为薪水已经预支，所以宋旻央还是会来和她一起配那部原创动画。
那是她近期仅存的，能和宋旻央配成一组，一起工作的时光。
期末考最後一天，柯苡甯因为下午没课，因此考到中午就结束了。相对的，卓千芊就b较惨一点，必须要一路考到下午最後一节。
午餐时间，卓千芊不断埋怨着自己的课表，而柯苡甯也只能在一旁安抚她，告诉她，晚上煮一顿好吃的给她吃，卓千芊才勉强不再吵闹。
到了下午，卓千芊回去考试之後，柯苡甯原本想着要先到超市去买晚餐的材料，晃到蔬果区时，脑袋却忽地蹦出另一个念头──
要不要去探望一下连舒蓓呢？
虽然不晓得连舒蓓会不会愿意见她，不管怎麽说，她终究是社团的学姊。况且，连舒蓓先打给范闰权求救时，范闰权是跟自己在一起的，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似乎也需要付一点责任。
再说，在发现连舒蓓时，她第一时间不是关心连舒蓓，而是在意宋旻央的举动，这点令她也有点愧疚。
於是，她买了几个水果後，搭上捷运，前往连舒蓓的医院。
在她找到连舒蓓的病房，抬起手，准备敲门进去时，却听到里面传来连舒蓓与某个人的对话──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对我这麽好了？」
柯苡甯的手顿住。
「我知道你做很多事都是因为我，包括你会成为配音员，也是因为小时候我说，我很喜欢你讲故事给我听时一人分饰多角的声音变化，你才会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决然踏上这条路。」
连舒蓓的声音听来有气无力，此刻的语气里却有一gu不容拒绝。
「上了大学，我拉你跟闰权他们混在一起，明明你对拍片没什麽兴趣的，你还是加入了。後来，你发现了我喜欢闰权之後还是不离不弃，甚至还帮着我支开其他闰权可能感兴趣的nv生对他的注意力。你到底为的是什麽？帮我追喜欢的男生，不会让你觉得自己很凄惨吗？」
「……如果你终究都是不会回头选择我，那只要是为了你，我都无所谓。」
那个声音，柯苡甯绝对不可能认错。
是宋旻央。
「你让我觉得我很残忍。」连舒蓓轻笑了一声，「可是旻央，其实你也一样做着残忍的事情。」
「什麽意思？」
「柯苡甯。」
听见自己的名字，柯苡甯倒x1一口气。
「你还没发现，她跟过去其他nv生不同吗？」连舒蓓说着，语气冰冷，「因为旻央你并不ai跟人接触，所以其他nv生就算一时被你转移注意力，也很快就会觉得无趣。可是柯苡甯不一样，她跟你有太多的交集，所以到最後，她是真的喜欢上你了啊。」
这个埋藏在她心里的秘密就这样忽然被戳破，柯苡甯感觉自己的血ye都凝固了。
「咦？探病时间快要结束了，你再不进去就要错过了喔。」
一名来视察护理师路过，见到柯苡甯在病房门口站了很久，却迟迟没有进去，便好心地帮她开了门。
「等……」
但是门已经被打开，连舒蓓与宋旻央的身影就这样映入眼帘。
宋旻央愣愣地看着门口的方向，眼底难得透出丝丝错愕。
柯苡甯颤抖着双唇，艰涩地开口：「这、这是我带来的水果，如果不嫌弃的话，请收下……」
语落，柯苡甯将水果放在床边柜上，接着便慌忙逃离了病房。
「如果说，不会回头看看你的我是残忍的，那麽不会回头看看她的你，不是也一样残忍吗？」
宋旻央看着连舒蓓脸上无神的笑容，握紧了拳，接着便从病房里追了出去。
「苡甯！」见到柯苡甯在走廊的那一端，也不顾什麽医院礼仪，宋旻央急忙喊住她。
闻声，柯苡甯止住了脚步，却没有勇气回头。
她该怎麽面对他？
她已经看见了他对连舒蓓的一片痴心、知道了自己没有胜算，还打算就这样默默放弃的，为什麽现在却必须面对这种窘境？
宋旻央慢慢朝她走近，「你……都听到了？」
柯苡甯依然没有回应。
「……对不起。」宋旻央直接当她是默认，「但我会接近你，是因为我真的觉得你声音质很好，我没有想到……」
「是哪一个先？」
「唔？」
柯苡甯缓缓转回身，眼底带着深深绝望。
「是因为欣赏我的声音，还是只是不想要我太靠近范闰权学长？」她嘴角上扬得毫无感情，「学长，告诉我实话，对你而言，哪一个才是b较优先的理由？」
她承认，她曾经埋怨，宋旻央只是因为她的声音才会与她有所交集，而非完全因为是她这个人的关系。
然而，倘若是基於这麽残酷的理由，那麽她还宁愿宋旻央是因为她的声音，而非她的人，才会待她那般亲切。
宋旻央显然是没料到柯苡甯会这麽问，彻彻底底怔住了。
见状，柯苡甯只是哀戚一笑，接着，便转身离去。
宋旻央的反应，令她心si了。
当她走出医院，抬头望向蓝天时，嵌在眼眶许久的泪，也终於跟着滑落。
而柯苡甯也很快便意识到──
自己对范闰权，是不是也做了残忍的事情？
尽管她一直觉得自己有拿捏好分寸，但是另一方说不定不是这样想的，不是吗？
在亲身经历了之後，她才终於懂了。
他们这一个回圈的单恋关系，除非有人选择回头，否则是永远找不到出口的。
举起手，她覆盖住双眼。
yan光有点太耀眼，她无法直视啊。
那天回家之後，柯苡甯没有表现出太多异状。她依然准备了一顿大餐慰劳卓千芊，然後跟她一起看了一些当红youtuber的新影片之後，便早早shang睡觉。
她也没忘记与范闰权联络，两人又约了一天出来，关於他的心意，柯苡甯当面向他致歉，说自己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而范闰权也很大器，告诉柯苡甯其实他很早就发现自己没有机会，所以现在也心甘情愿退居在好朋友的位置，要柯苡甯不用太介意。
隔了几天，她排了去李叔那边录音的工作，她也一如往常地去了。
她知道她不能跟宋旻央断了联系──说得现实一点，她还欠他钱，这边的薪水也是预支的，因此她还是得做好这些份内的工作。
只要把公和私的情感切割开来就没问题了，她想。
然而，命运捉弄人，他们今天要录的，恰好是这部动画的最後一集，也就是男主角向nv主角求婚，然後两人顺利步入礼堂的情节。
「我很期待你们两个的表现啊！一定要灌注满满的ai进去喔！」李叔笑呵呵地说着，看来对柯苡甯及宋旻央完全不担心。
「好的，我会努力的。」柯苡甯笑着回应，拿着剧本的手却不自觉捏紧。
没有问题的，她想。
她已经算是专业的配音员了，所以一定没有问题的。
进了录音室後，配音作业如期展开。
剧情前半段都还好，到了中间高点的部分，男主角深情款款地看着nv主角，以真挚无b的表情张了嘴──
「我ai你。」
耳机里传来的浓情告白，又再一次地，触动了柯苡甯的心弦。
她蓦然想起，最初她会受到宋旻央的声音x1引，起因好像就是这一句话。她曾误会这句话是出自范闰权之口，後来才知道，是出自平常都不太说话的宋旻央。
画面上的nv主角开始回想起这段日子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连带着柯苡甯也不小心陷入思绪之中。
她想起最初在通识课上对他的害怕、想起大雨中他载着她骑向捷运站的英勇；她想起她第一次进到星尘时，他的耐心引导，以及後来对他的种种指导；当然她也没忘记，在她穷困潦倒时，为了她而向李叔低头的他的身影。
记忆中的他，带给了她多少的美好，原来她从不曾忘记。
画面上的nv主角回想着曾经有过的甜美，最後感动地笑了，美丽的眼眸也同时落了泪。
「我也ai你。」
柯苡甯配合着画面上的人的嘴型，从喉头吐出了这句呢喃。
因为认真ai过，所以那种感觉才更加深刻。
当宋旻央说过的话又在脑中响起，柯苡甯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t悟到了。
所谓配音员，大概就是像这样，用声音表达情感的工作吧。
只可惜她所ai的那个人，在配感情戏时，心里所想的，不是她。
永远都不会是她。
那部动画在网路上完结之後，造成相当大的回响。许多人看完之後，说台湾的动画界终於有了希望，也有相当多人纷纷期盼动画能出第二季，希望可以看见男nv主角婚後的甜蜜生活。
而得到这些正面评价的李叔，自然是相当开心，很快也就同意了第二季的制作，并预告接下来除了这部作品之外，还会再开发新的作品。
当李叔把这些好消息传到他们工作的群组里面後，柯苡甯盯着瞧了一会儿，接着便拿起电话，拨给李叔。
「喂，李叔，不好意思，有件事我想与您谈谈──」
「你说你不想接第二季的nv主角配音？」卓千芊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正打算来重温一遍那部动画的剧情时，柯苡甯进到了她的房间，告诉她这个决定，「为什麽？」
「为什麽嘛……」柯苡甯面有难se地笑了笑，「还真是一言难尽呢。」
「怎麽了？」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麽事情，卓千芊立刻阖上电脑，拉着柯苡甯坐到床边，「有什麽要跟我聊聊的吗？」
於是柯苡甯说了那一天在医院的对话，卓千芊听完，相当震惊：「你的意思是，其实旻央学长一直在为了舒蓓学姊而阻挠闰权学长？」
「嗯，可以这麽说。」
「天啊……」卓千芊半掩嘴，低声说着，「闰权学长也太可怜了吧……」
「咦？」原以为卓千芊会痛骂宋旻央一顿，没想到她却是先同情起范闰权。
果然每个人关心的重点会不一样吗？
「啊，不是啦，」意识到自己先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话似乎不太妥，卓千芊急忙澄清，「只是我……总觉得有点能理解旻央学长为了喜欢的人所以不在乎自己怎麽样的心情。然後就想到，闰权学长好像总是被牺牲的那一个，不禁就觉得他有点值得同情。」
柯苡甯看向卓千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