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那天回家之後，柯苡甯没有表现出太多异状。她依然准备了一顿大餐慰劳卓千芊，然後跟她一起看了一些当红youtuber的新影片之後，便早早shang睡觉。
她也没忘记与范闰权联络，两人又约了一天出来，关於他的心意，柯苡甯当面向他致歉，说自己是真的没有注意到。而范闰权也很大器，告诉柯苡甯其实他很早就发现自己没有机会，所以现在也心甘情愿退居在好朋友的位置，要柯苡甯不用太介意。
隔了几天，她排了去李叔那边录音的工作，她也一如往常地去了。
她知道她不能跟宋旻央断了联系──说得现实一点，她还欠他钱，这边的薪水也是预支的，因此她还是得做好这些份内的工作。
只要把公和私的情感切割开来就没问题了，她想。
然而，命运捉弄人，他们今天要录的，恰好是这部动画的最後一集，也就是男主角向nv主角求婚，然後两人顺利步入礼堂的情节。
「我很期待你们两个的表现啊！一定要灌注满满的ai进去喔！」李叔笑呵呵地说着，看来对柯苡甯及宋旻央完全不担心。
「好的，我会努力的。」柯苡甯笑着回应，拿着剧本的手却不自觉捏紧。
没有问题的，她想。
她已经算是专业的配音员了，所以一定没有问题的。
进了录音室後，配音作业如期展开。
剧情前半段都还好，到了中间高点的部分，男主角深情款款地看着nv主角，以真挚无b的表情张了嘴──
「我ai你。」
耳机里传来的浓情告白，又再一次地，触动了柯苡甯的心弦。
她蓦然想起，最初她会受到宋旻央的声音x1引，起因好像就是这一句话。她曾误会这句话是出自范闰权之口，後来才知道，是出自平常都不太说话的宋旻央。
画面上的nv主角开始回想起这段日子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连带着柯苡甯也不小心陷入思绪之中。
她想起最初在通识课上对他的害怕、想起大雨中他载着她骑向捷运站的英勇；她想起她第一次进到星尘时，他的耐心引导，以及後来对他的种种指导；当然她也没忘记，在她穷困潦倒时，为了她而向李叔低头的他的身影。
记忆中的他，带给了她多少的美好，原来她从不曾忘记。
画面上的nv主角回想着曾经有过的甜美，最後感动地笑了，美丽的眼眸也同时落了泪。
「我也ai你。」
柯苡甯配合着画面上的人的嘴型，从喉头吐出了这句呢喃。
因为认真ai过，所以那种感觉才更加深刻。
当宋旻央说过的话又在脑中响起，柯苡甯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t悟到了。
所谓配音员，大概就是像这样，用声音表达情感的工作吧。
只可惜她所ai的那个人，在配感情戏时，心里所想的，不是她。
永远都不会是她。
那部动画在网路上完结之後，造成相当大的回响。许多人看完之後，说台湾的动画界终於有了希望，也有相当多人纷纷期盼动画能出第二季，希望可以看见男nv主角婚後的甜蜜生活。
而得到这些正面评价的李叔，自然是相当开心，很快也就同意了第二季的制作，并预告接下来除了这部作品之外，还会再开发新的作品。
当李叔把这些好消息传到他们工作的群组里面後，柯苡甯盯着瞧了一会儿，接着便拿起电话，拨给李叔。
「喂，李叔，不好意思，有件事我想与您谈谈──」
「你说你不想接第二季的nv主角配音？」卓千芊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正打算来重温一遍那部动画的剧情时，柯苡甯进到了她的房间，告诉她这个决定，「为什麽？」
「为什麽嘛……」柯苡甯面有难se地笑了笑，「还真是一言难尽呢。」
「怎麽了？」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麽事情，卓千芊立刻阖上电脑，拉着柯苡甯坐到床边，「有什麽要跟我聊聊的吗？」
於是柯苡甯说了那一天在医院的对话，卓千芊听完，相当震惊：「你的意思是，其实旻央学长一直在为了舒蓓学姊而阻挠闰权学长？」
「嗯，可以这麽说。」
「天啊……」卓千芊半掩嘴，低声说着，「闰权学长也太可怜了吧……」
「咦？」原以为卓千芊会痛骂宋旻央一顿，没想到她却是先同情起范闰权。
果然每个人关心的重点会不一样吗？
「啊，不是啦，」意识到自己先脱口而出的是这句话似乎不太妥，卓千芊急忙澄清，「只是我……总觉得有点能理解旻央学长为了喜欢的人所以不在乎自己怎麽样的心情。然後就想到，闰权学长好像总是被牺牲的那一个，不禁就觉得他有点值得同情。」
柯苡甯看向卓千芊。
「当然，作为你的挚友，我还是很生气，宋旻央那家伙，既然对你没意思，那g嘛还接近你，害我们家苡甯受伤。」卓千芊气愤地说着，下一秒，气势却又弱了下来，「虽然，我也没什麽资格这样说他就是了……」
「千芊？」
柯苡甯这才想起，这段期间，几乎都是卓千芊在听她的烦恼，但她好像都没帮卓千芊分摊过什麽。
卓千芊像颗太yan，总是散发着满满的活力，让人很容易就不小心忘记，其实她也是普通人，也会有各种情绪起伏。
然而，正当她想开口关心时，卓千芊却又扬起笑脸，「总之，我明白你的苦衷了，如果你不想，那就不要勉强，就算不配这个角se，你还是可以负责其他角se嘛！对我来说，果然还是苡甯能享受工作最重要！」
望着卓千芊，柯苡甯突然觉得x口有点难受。
卓千芊没有那麽笨，她一定是知道自己一瞬间把气氛ga0僵了，才又赶紧提起下一个话题。
只是，既然他们是挚友，表现出低落，又有什麽关系？
莫非，在卓千芊的心里，她就无法为卓千芊分担些什麽吗？
当然，她拒绝担任下一季nv主角配音员的事情，很快也传到了宋旻央耳里。
他罕见地有些激动地闯进了星尘的内场，直gg地望向已经坐在那边准备的柯苡甯。
「……为什麽？」
那天，在医院的宋旻央并没有说谎。
对宋旻央而言，柯苡甯的声音真的是可遇不可求的和谐。他一直很希望，能够与柯苡甯一起配出很bang的作品让大家听见，但是碍於现实，他只能和她关在星尘咖啡厅里，演出他创作的剧本，过过乾瘾。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真心愿意在这方面砸重本的人，也有了相当好的剧本，甚至成果都受到大众肯定──却，听见他说她要退出。
他快要实现的梦想，彷佛又在眼前被打碎。
「对不起，」柯苡甯看着他，勉强牵起嘴角，「可是我不想再听到你对我说……我ai你。」
那句话是他们的开始，每当听见他这麽说，柯苡甯心头就会浮现好多回忆。
与卓千芊聊过之後，柯苡甯的心情其实也平静了许多。
谈上感情，谁不是自私的呢？她自己可不也曾因为嫉妒心而讨厌过连舒蓓、甚至布布吗？
因此，关於宋旻央的行为，柯苡甯决定选择原谅。
只是要她再跟宋旻央搭档演出太过丰沛的感情戏，她真的做不到。
宋旻央听了她的话，原本还想再说点什麽，最後却也只能垂下头，转身去拿等一下要演出的剧本。
柯苡甯苦笑。
其实她真的知道，宋旻央喜欢她的声音，这绝对不是谎话，不然如果只是为了引开她，宋旻央压根不需要花这麽多时间去指导她。
但现况就是，他们中间还卡了范闰权与连舒蓓，扯上了感情，将整件事情复杂化，最後造就了这样的结果。
现实，总是无奈的啊。
这一次的渐行渐远，柯苡甯觉得大概是没有办法挽回了。
因为已经进入暑假，除了工作时，她跟宋旻央完全不会再有其他交集。而就算说是工作夥伴，他们的交集也少得可怜，简直就像是因为工作所以不得已才凑在一起的两个人一样。
他们还是一样受雇於同一间工作室，也还是一样在星尘演出广播剧，只是再也没有演出过一对的角se。
原创动画第二季播出後，有些耳朵b较灵敏的观众，很快就注意到nv主角配音员的改变，而片尾曲时的配音员名单也证实了他们的猜测，纷纷留言希望可以换回去；同样地，星尘的一些老客人也有注意到，宋旻央与柯苡甯不再组合演出，频频询问老板什麽时候才能再听见那对梦幻般和谐的嗓音共演的作品。
然而这一切，都动摇不了柯苡甯的决定。
至少短期之内，她没有办法接受与宋旻央一起站在录音室内，听着他对她甜言蜜语，脑中却想着另一个她的情景。
「哈罗大家，好久不见！」
某一个下午，柯苡甯与大拍搭档演出完毕之後，范清时出现在星尘咖啡厅，热情地向大家打招呼。
「这不是大名鼎鼎的youtuber阿时吗？怎麽会光顾我们这种小店？」花姊满不在乎地说着。
经过这一年的努力，「阿时」的频道订阅数扶摇直上，现已b近五十万大关，成为近年崛起相当迅速的youtuber之一。
「别这麽冷淡嘛！」范清时走到花姊旁边的位置坐下，「其实今天来这里，是想以时风的身分，拜托各位一件事情的。」
「那更奇怪了，作家先生跟我们这种咖啡厅有什麽关系？」花姊依然不领情。
「当然有关系了，作家可是创作故事的人耶。」范清时笑笑，「其实最近，出版社通知我，说我有一部作品要被改编成动画电影，而买走那个版权的，正是旻央和苡甯现在工作的那间工作室。」
「那不是也只跟他们两个人有关而已吗？」大拍问。
「怎麽会只跟他们两个有关呢？」范清时故作思考的样子，「除了男nv主角之外，那部作品里面出现的角se可多着了，应该有很适合花姊跟大拍去配音的，当然，里面也不乏小孩的角se，那些我觉得小咪一定可以配得很好。我想，既然我身为原着作者，稍微提供一点建议，应该有机会被采纳吧？」
闻言，大拍整个傻住，「你、你说的是真的吗？」
小咪更是直接摀住嘴，眼睛水润得像是只要再轻眨一下便会流出眼泪。
「那当然，我怎麽会乱说话？」
「太好啦！」大拍激动地欢呼。
「等、等一下！」柯苡甯出声，「从您刚刚的话听起来，男nv主角……」
「喔，那还用说吗？」范清时笑笑，「当然是你跟旻央啊！我在这里听过好几次你们诠释我的作品，每次都表现得相当出se，现在难得有机会商业动画化，当然要由你们来担任不是吗？」
「那是不行的！」柯苡甯咬紧下唇，「至少现在的我，还没办法……」
柯苡甯很清楚，时风的作品，里面的感情戏通常不会太轻，而每次最能打动人心的，也确实是那些部分。
她没有自信，在现在这种尴尬的关系之下，她还能不能跟宋旻央一起好好诠释那样的剧情。
看着这样的柯苡甯，范清时轻叹了一口气，走向她，「如果我的消息来源没错，你现在排斥的，应该是跟宋旻央同时在同一个地方演出对吧？你放心，这次因为角se太多，不可能大家时间都同时凑在一起，所以可能会采用非线x录音的方式，也就是各自录各自的，最後成品时才合在一起。这样一来，你担心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对吧？」
「咦？」柯苡甯怯怯看向范清时。
过去，她也尝试过几次非线x录音，然而她自己的感受时，少了对戏的人，有时情感就b较无法那麽强烈地表达出来。
即使是这样，范清时还是希望由他们两个来配音吗？
「我知道你再犹豫什麽，但我相信你们两个人的实力。」范清时稍稍弯下腰，与柯苡甯平视，「我第一部动画化的作品，不是你们两个的声音就不行，这是我个人的一点小小私心。所以──拜托你了。」
范清时这麽诚恳地请求，让柯苡甯咽了咽唾沫之後，终究还是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
之後实际配音时，也真如范清时所说，采用的是非线x配音的方式来进行。虽然偶尔还是会有一起录音的人，包括花姊、大拍、小咪等人，但就是没有跟宋旻央同时出现在录音室过。
是刻意安排过了吧，柯苡甯想。
只是，奇怪的是，明明就没有人跟她对戏，柯苡甯在录音时，脑中却还是能很自然地想像出宋旻央会怎麽去诠释这些台词，会在哪里呼x1、会在哪里强调、会给出什麽样的反应声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麽自然地就出现在她的脑中。
长期和他一起共演的默契，已经牢牢印刻在她的脑海中，即使她想忘，也无法轻易忘记。
而等到成品完成之後，李叔邀请了大家一起先来个试映会。柯苡甯虽然有些犹豫，最後还是去了。
电影开始播放之後，当大家还在赞叹画面的jg美程度时，坐在最後面的柯苡甯却已经流下了眼泪。
只因为宋旻央实际配出来的，与她所想像的毫无差距。
而他们两个对戏的场面也自然地就像实际在对话一般，丝毫不会让人察觉这两个人其实配音期间一次都没有在录音室见过。
和谐而融洽，却又富含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