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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摸摸猫耳就成交

 

对于能变成动物的兽妖来说,他们的兽形统称为“灵体”。

当妖类与人类结合时,血统在不同程度上被稀释。人类基因在其中发挥了作用,导致诞下的兽妖天性特征未必与他们的灵体相符,于是生性张狂的兔子与天然怯懦的狮子比比皆是。

人性复杂,妖性亦如此,没有人会因为得知对面的灵体就能轻浮地对他整个人加以判断。在血统普遍混杂的境况下,灵体更多程度上像从前的生肖或是星座,灵体相同的人也许会在大的方面有共通之处,但要细节到“都喜欢吃鱼”就是无稽之谈了。

而蛇与北极狐这种自然繁衍化形的妖就好比“纯血”,个性和战斗风格必定会掺杂灵体的影子,也因此比常人更容易被扣上刻板印象。

佘承尧刚进警校时,研究所出身摆明了纯血身份,又加之长相冷艳,一句“蛇性本淫”的坊间传闻便引得许多人对他报以侧目。他虽恨极了这些有色眼光,却误以为是人类社会对蛇固有偏见,并不了解什么纯不纯血,追苗屿时也一直就把他当成传统的猫看待。

蛇该庆幸苗屿看起来算是比较纯的,至少完美保留了爱吃鱼的天性,毕竟那种只吃素的虎妖他们三队就有。

总之,这兔子的思维模式和他当初又抓鱼又买猫薄荷的思路如出一辙,这种脑回路要么是纯血要么是埋了一千年刚出土。然而没有千百年修为的都谈不上化形,所以他怀疑兔子的实力远不止b级。

蛇刚挂了电话,摆弄着手机转身,抬头便望见猫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他。他一时愣了,呆立在原地没讲话,猫手里拿了罐可乐安静地看着他,纯白色的短发扬在风中沙沙响。

蛇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先是发呆,怔了会儿便自顾自冲猫笑起来。

他背后有棵很大的紫薇树,有只灰喜鹊落在枝干上漫步。蛇不清楚猫眼中盛的是紫薇还是喜鹊,他觉得猫只是站在那里就好看过整个夏天。

就在蛇还对着猫傻笑时,猫脸上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些。在蛇反应过来前,猫从自动贩卖机处走过来,歪了歪头打量沾在他衣襟上的花瓣。

“你来找我。”

猫似乎不太确定,但没什么抑扬顿挫的语调又不显得像个问句。而蛇结结实实受了惊吓,他不明白他的隐身术为什么在猫这里都失了效。

“我……对。我来找你的。”蛇边拼命回忆他有没有做什么出格举动,边结结巴巴地扯谎道,“想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巡查好危险,我想你了。”

到这蛇终于反应过来,他刚刚以为猫走远了,给北晏打电话时便解了隐。谁知道猫只是去买了罐饮料,一转头正看见蛇大摇大摆地站在那打电话,被发觉后还光明正大冲他笑。

想想自己方才的蠢状,蛇的脸一下子就红了,猫反倒没起什么疑心,被问了便思索后答道:“要等带完新生。下周五左右。”

“就那只兔子呀?”蛇乘机问道。

猫很平常地点头肯定,蛇却又醋了起来,和猫并排走着,嘴上还忍不住酸溜溜地说:“毛绒绒的,像你会选的。”

“我没有选。随机分的。”猫没听出他的阴阳怪气,还在认认真真冲他解释,“加很多学分。”

这算是猫素有的说话风格,但蛇愣是从中脑补出了三分焦急三分无措四分忠贞不渝,他一开心就快走两步拦到猫身前,两手背到身后弯腰笑眼盈盈地望着猫:“那你还最喜欢我?”

这话一出猫才意识到蛇此前又在纠结些什么。他依旧适应不了蛇眼中快漾出来的喜爱,稍稍垂下眼去,避重就轻道:“我不喜欢他。”

这实际上已经算是表明了态度,然而蛇最懂得如何在猫的雷池边缘反复试探。猫一扭头他就跟着转过去捉猫的眼,嘴上还挂着笑:“苗屿,不准耍赖。我没问你喜不喜欢他。”

眼见蛇长腿一迈拦住路不让走,猫几次尝试无果,索性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长椅上生闷气。蛇紧挨着他坐在一边,托着腮眨眼睛问他:“生气了?”

猫不理他,只是喝了口可乐静静望向前方。蛇顺着他的眼神抬头看,瞥见远处一座山头缀了成串彩灯,在渐沉的暮色下鲜亮到醒目。

“你想上山?”蛇有点惊讶地问了声,他实在没法把体力活动跟猫联系到一起。

猫先是点了点头,而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摇了摇头解释道:“那里出过事。上山的路封了。”

“——我的平安扣还在山上。”

猫仍旧专注地望着那山,语气中有些遗憾,神情却是平缓的,蛇甚至觉得他讲起这话时比往常更温柔。他感觉自己的心又热烈地跳动起来,为着猫忧郁中流露些脆弱的神态,几乎不假思索便开口说道:“我带你上去。”

猫怔了怔,显然当他是玩笑话,于是也轻轻笑了笑,应道:“好。”

“求我办事都有条件。”蛇故作傲慢地瞥了猫一眼,“你的话,可以打个折。”

不用猫说他也知道接吻这种条件成交不了。哪怕是额头吻猫恐怕都要斟酌再三。因此在猫推拒前,蛇抢先一步补充道:

“我想摸一下你的耳朵。”

这的确是个意想不到的要求。

猫下意识捏捏自己的耳垂,又抬头望了望蛇,圆睁的眼中满是不解,仿佛在说“这有什么好摸”。

直到蛇用食指点了点脑袋,猫才恍然大悟,头上倏地弹起两枚尖尖的猫耳,还有点陌生似的用手压了压自己直立的耳朵尖。

“为什么。”

猫看起来真的很困惑,以至于思虑再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他的猫耳并不是纯白色的,摆动时能清楚见到灰色的绒毛。

蛇好奇便多看了两眼,然而这平常的举动却引起了猫的警惕。

猫站起来,脸上表情依旧如常,只是不动声色地调整了跟蛇之间的距离。如果不是因为那双陡然压低的飞机耳暴露了主人此刻暴躁不安的情绪,蛇甚至不会觉出什么异常。

苗屿动怒绝非常态。他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触碰了猫的底线,但明白现在得立刻作出解释。

“猫猫,你知道的。”蛇低下头扯出一个苦笑,水润的紫眸眼波流转,“我从小就没有耳朵……”

那双低垂的猫耳倏一下又立起来了。猫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只是站在原地发愣,似乎在飞速调动他学过的生物知识来理解眼前的这一切。

蛇清楚危机已经解除了大半,顾不得笑,又显出副黯然神伤的样子长叹一声。

“我知道我身上冷,你不肯抱我。”蛇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心,虚虚一握,五指缓缓蜷缩在一处又尽数摊开,夹杂着难过到几近颤抖的话语,“苗屿……我是任性,以为我们睡过了就跟从前不一样,又不敢越界惹你生气,想着哪怕是摸摸耳朵也显得比旁人更亲密。我算不上什么温香软玉,你讨厌我这些小心思也是应该的。”

“我不是……”

蛇三言两语就唬得猫乱了阵脚。猫到底没处理过这种场面,望见蛇委屈得快落泪的模样,一堆话堵在脑海中组织不好。然而这话题既是由他而起的,戳了别人的伤心事他就不能冷眼旁观。

猫干脆不讲话,走近两步蹲下来,低着头很乖地把耳朵送到蛇手边。

蛇趁势小心翼翼地抱上去,猫也没躲,有点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肩,低声安慰道:“你听觉比他们都好。”

“老……劳驾。你真好。”

蛇一个没忍住差点飞了句老公出来。他及时收住话,美滋滋地揉了揉猫柔软的耳朵,心中笃定了猫性子是吃软不吃硬,暗想他要不要再找本娇妻养成手册仔细读一读。

“猫猫,到了。”

猫闻声睁开眼,蛇两臂一抱故作矜持地立在旁侧,实则蛮紧张地观察着猫的反应。猫倒真不清楚他的实力,让人哄着眼一闭一睁就来了山顶,还有点难以置信。

蛇这次也是借了个机会,有意展露些本领做给猫看。他是认认真真要跟猫在一起,那他出身作战部的事儿迟早要暴露,不如早点说开。

“为什么肯去苗溪那。”

不出所料,猫抬眼盯了他几秒,还是选择直接发问。

这是猫今天提的地——他立刻就想去把那只兔子打一顿。

s以上的术法系都能分身出小的灵体用以追踪,本体可以共享灵体的视野,蛇当时就看那只兔子不爽,特意唤出条灵蛇尾随他离开。

跟苗屿几近负距离的接触惹得他只顾开心,蛇直到这会儿才想起那只灵蛇。他调出视角时莫名有些不安,还是尽力凝结心神定睛去看。

灵蛇攀在一棵树上,似乎还在学校里,周围是随处可见的光景,看起来风平浪静,唯独那只兔子不知去了哪里。

蛇皱了皱眉,异样的情绪一点点往心尖上涌。他几乎没有过这种被焦虑推着走的感觉,但他始终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劲儿。

正当蛇准备控制灵蛇往上再爬几步时,风骤起,又小又轻的灵蛇一下子被吹到另一根枝桠上,蛇的视角跟着剧烈晃了晃。他正揉了揉眼皮不耐烦时,忽而借灵蛇的眼望见了新东西,一时愣在原地。

大约一分钟蛇便反应过来。刚送来的外卖他直接撂在桌上,手脚利落地开柜子取了把枪,边抓过外套风风火火往外走,边打开通讯录快速点了个号码拨过去。

“东华街256号,c大11栋。15分钟能到吗?你一个人来。”

这个时间正好是饭点,蛇一接通就听到那头呼噜呼噜的面条声,因此对面也相当不客气地骂了过来。

“老子在吃饭!我去c大干什么,你宰那只兔子还得叫个人帮你打扫现场?有病你就……”

蛇没理他,只在那头轻嗤了一声。北极狐让他打断了一下,正待继续骂下去时,蛇突然开口蹦了个炸弹似的消息出来。

“他把苗屿带走了,应该在另一个空间。”蛇那头风声很大,声音却冷静到可怕,“你把空间找出来,我进去。”

“不是。佘承尧你……”北宴让他惊得一口面条没咽下去,呛得连连咳嗽。他感觉自己这位搭档大约是真的疯了,但还没来得及张嘴就被堵了回去。

“军功全记你账上,我一分不要。”蛇淡淡说道,“我只要我对象。”

还有那个3s的命。

可怜北极狐大半碗面条没吃完,饿着肚子急急忙忙往猫的学校赶。

他倒分得清缓急轻重,听得出这兔子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那么涉及到陌生3s的事就不可小觑。

——当然,最重要的是还动了眼前这个更凶狠货色的心头肉。

“这里的确有空间波动。”北宴侧耳仔细听了半天,最终总结道,“有很微弱的呼吸声……新空间的介体应该就在这间屋里。”

蛇也懒得细问介体是什么,直截了当问道:“大概什么样?我去找。”

“先找找他的贴身物品。”北宴尽职尽责解释道,“介体必须要跟他本人联系紧密。可能是他天天带着的东西,比如项链耳环什么的。”

“但如果对面真是3s的话……”北宴皱了皱眉,“那就可以是这屋里的任何一样东西,甚至是一根头发。”

蛇直接忽略了他这个假设,扫了一眼桌子没见到可疑物品,便干脆利落地蹲下身子半跪在地上,边翻收纳柜边说道:“苗屿什么都不带,只有打游戏会带耳机。”

“你倒怪了解。”北宴嘀咕了一声,顺手开了顶柜帮着他翻,半晌又跟才想起来似的,歪头看着他笑道,“我翻你对象东西,你不跟我急眼啊?”

“人都丢了,我跟你急有个屁用。”蛇不耐烦地说道,“动作轻点,不该看的别看。”

北宴让他两句话气得要死,边翻边骂骂咧咧道:“我吃饱了撑的管你闲事,白眼狼!”

他们没花多少功夫,那耳机简直像是放在明面上等他们来找。北宴使了法术把架在耳机里的小世界撕开一角,但也只是辟了个入口出来。至于苗屿究竟在哪里,世界里又有什么,他们一概不知。

蛇倒干脆,把腰间插着的配枪抽出来递给北极狐,把凌乱的长发随意挽了个低马尾,沉声说道:“替我收好。我先进去,24小时以后如果还没联系你,你就上报。”

北极狐望了望他平淡如水的眼,纠结再三,见他抽身就要往里迈,才一把拉住他道:“这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你对象不一定在这……你在幻术方面是空白,还是我去比较好。”

自打他跟蛇碰面,他今天还没见过蛇的嘴角上扬。然而这会儿蛇却笑了,幽深的眸微微有了些色彩,嘴上还打趣道:“北宴,这么想抢功啊?说了军功都给你,你急什么?”

“你他妈的……”北极狐气得就差踹他一脚了,“佘承尧你就是不知好歹。去去去,你死里面都没人管!”

“你不是想抢功,那你这么关心我干什么。”

蛇眼眸弯了弯,不怀好意地盯着他。狐狸一时语塞,扭过脸去嘴硬道:“怕你死了来我梦里叫魂。”

“得了吧。”蛇轻笑了一声,脸上很快又换回严肃的表情,“北宴,好意心领了。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这次你必须留在外面。”

“可是……”

北极狐还想跟他辩,蛇一番话便断了他的心思。

“硬闯进去没那么容易。这个破手环一定会响。”蛇指了指自己手上的法力禁锢环,冷静地分析道,“北宴,这很疼。而且你从没有违规过,这次如果超额一定会惊动上面。但我早就习惯了,违规多了他们也懒得管我。”

北宴知道再说他就该不耐烦了,也只好应下,神色复杂地盯着他摸向那道裂缝,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活着回来。”

“知道。”蛇头也不回地走向那个一无所知的世界。

“保重。”他最后说道。

蛇在幻术方面的确是空白。

如果换成狐狸,他会选择更稳妥的方式,绝不会贸然进入陌生世界,把生死大权交到敌人手上,因为兔子在自己创造的世界好比绝对的上帝。

狐狸很清楚这一点,但蛇不在乎。

不仅如此,蛇甚至采取了最简单也最嚣张的方式,靠灵力压制强行改写这个世界的规则,让它在短时间内对他让步。这方法极其得不偿失,但蛇在关于猫的问题上似乎从不考虑代价。

因此,蛇闯入时早已做好了战斗准备,手心火红的焰一刻不曾止息,紧盯着那只兔子给入侵者备下的见面礼。

然而整个过程非常顺利。蛇几乎眼一睁一闭就落了地。

因为没有空间穿梭经验,蛇完全不清楚这是空间主人爽快放行的结果,还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光景,旋即便见到光秃秃的世界在他眼前焕然一新。

瞬息之间,原本灰色空洞的世界延展开条条柏油路,树木与高楼拔地而起,鸟群的叫声混进叽叽喳喳的人群。以蛇为十字路口的中心,整个世界像钢琴键一样以惊人的速度建构完毕。

这实际上是世界迎来新客人之后的例行启动仪式。然而蛇误把它当做兔子的炫技式下马威,冷笑了一声,自顾自朝前走去。

不知是有意而为,还是本该如此,周围的人很明显同他隔离开。像是油画上结构分明的色块,或是线条明朗的火柴人,他们好像同周围的景色融在一起,共同构成了这个世界的背景板。

而蛇只是一个人孤独地走着,耳旁任何喧嚣都同他无关。

他一直走到路的尽头,停在一所小学门口。

大约是放学点刚过,那里聚拢的只剩稀稀落落的人,还有没收摊的小贩调试着炉子转棉花糖,扎麻花辫的女孩牵着妈妈的手嬉闹着走过他面前。蛇站在那里呆呆地看,他在想那个吃糖的小孩如果是猫该有多好。

猫在这个年纪一定可爱得要命。

耳朵尾巴都还收不回去,脸上是没褪下的婴儿肥,一生气就两手攥着书包带背过身,冷脸看起来都没什么攻击性——

啪。

一声清脆的石子响打断了蛇的思绪。他从幻想中回过神来,有点恼火地望向声音的来源。

于是他见到他的猫。小小的,背着蓝色的书包坐在石阶上,似乎因为生气瘪着嘴,猫耳堪堪撑住就要滑下去的兜帽,扔完一颗石子就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而后继续安静地待在那里。

……比想象的还要乖好多。

蛇觉得哪怕告诉他眼前这只小猫是精怪变的,他也无法让自己停下脚步。

“苗屿。”

小猫也注意到蛇的接近,立刻站起身,警惕地和他拉开距离。蛇见状局促地停在原地,两手交握着,有点不安地喊他的名字。

他不确定眼前这只小猫还有没有关于他的记忆。尽管猫颇具防备的举动已经证明了一切,蛇还是抱有一丝侥幸之心。然而猫观察他几秒后便疑惑地眨了眨眼,开口粉碎了蛇最后的幻想。

“你是谁。”猫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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