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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他的面子不值二百万

 

现在是凌晨两点,桑榆不觉得秦州出现在酒吧门口是巧合。

?他拿着医药箱给秦州上好药之后,坐在了秦州对面,试图思考着打好的草稿该从哪一句说起。

?秦州摸着手臂上的绷带,其实他和那个狗东西打,他还是占上风的,只是没有刻意用格斗技巧,所以打出来的招式不是很威风。但只要他想,那个傻逼小三挖墙脚骚包狗是绝对打不伤他的。

?——之所以闹成现在这样看似两败俱伤的局面,有一部分是他想让桑榆心疼心疼他。

?桑榆身体有些僵硬,像没写作业的孩子,实在不能假装淡定。

?桑榆轻咳两声,离开沙发,决定先去卫生间回忆一下他的“稿子”。

?他脚尖微动,直到看到秦州的胳膊拦在他的腰前,肌肉紧绷着。

?秦州站起身来,挡在桑榆面前,嘴唇动了动,语气艰涩道,“……你的头发打湿了。”

?话音像崩开又掉落的珠子,打在桑榆身上,让他猛然抖了一下。

?他下意识摸了摸头发,“没事,我等下去吹干就好了。”

?秦州并没有让开。

?桑榆深呼吸一口气,后退两步,眼睛却不敢看秦州,窗外的雨下的更大了,雨滴一点点砸在玻璃窗上,拖出长长的水痕,像彗星的尾巴,最后在玻璃上滑落,桑榆的为数不多的机智也快要随时间一起溜走。

?桑榆清了清嗓子,声音有些弱弱的,“你怎么会在那里。”

?秦州拿起旁边的吹风机吹了会才靠近桑榆,解释的很无力,“路过。”

?桑榆愣了一下,眼神有些游移,“对不起,今天的事情,真的很抱歉连累你了。”

?秦州的唇线比他的肌肉绷得还紧,眉毛却是肉眼可见的松开了一点。他跑去拿来吹风机,试了试风口的温度,要给桑榆吹头发。

猝不及防的…他听到。

?“秦州,我们分开吧。”

?——啪嗒

?秦州手一抖,不小心摁了冷风的开关,他尽量若无其事的摁下开关,只要大拇指用力,但他大拇指的力气好像被抽走了。

?连带着整条抬起的手臂一点点泛开酸涩的感觉,像没上油的机器强行运转。

?秦州扯了扯嘴角,“说什么,没听清,等头发吹完了……我们再说,好不好?”

?秦州的语气像下坡路,越来越低迷,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回温一点的身体彻底冰冻上。

?随着沉默,他感觉越来越冷。

?大概过了很久,桑榆摸着干的要起皮的头发,扯了扯秦州的衣服,把吹风机从他手上拿了过来,很轻松的,因为秦州的手臂近乎僵硬。

?桑榆抬眼看着秦州,他脸上多了很多疤痕,破坏了那张过分硬朗英俊的脸上的正气,看起来危险又脆弱。

?桑榆声音又弱了一个度,把话重复了一遍。

?秦州动了动僵硬的嘴唇,他觉得他抖掉了脸上的冰,不然声音为什么会带着颤抖。

?“为什么?”他听见自己说。

?刚刚在戚成岁面前伪装的所有的,所有的胜利者的体面与得意,在此刻轰的一下倒塌了,秦州甚至听见了自己的心在发出隆隆的响声。

?怎么回事,明明已经碎了不是吗?

?桑榆看到秦州骤然苍白的脸,吓了一跳,以为秦州因为失血过多所以格外畏冷,便起身去检查窗户,刚走到窗户边,桑榆正纳罕窗户关紧了时,却被人从后面一个虎扑,差点栽倒。

?没摔倒当然是因为秦州下盘更稳,抱的够紧。

?秦州块头太大了,他像一只张开翅膀的老母鸡,将桑榆的全部都收进自己的腹地,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满足。

?或者说,他从未满足过。他想让桑榆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不要去上班,哪都不要去,他想摸清桑榆的过去,他想盘踞桑榆的未来。

?他想他们一直属于彼此。

最好最好,有一个桃源,困住他和桑榆,除此之外,什么多余的人都不要有。

?他想过那想做会是怎么样,每设想一次,他的灵魂都会震颤不已,那是愉悦的嗡鸣。

?但他害怕,害怕桑榆会因此觉得他过分,会想要逃离开他的束缚。

?他只是伪装,伪装的自己已经知足,伪装的自己不去追究,拥有的这一切,他怕攥太紧,又怕攥不紧。

?爱让他变得不知如何进退,才算得当。

?桑榆艰难的在这几乎要连呼吸空间都要挤占的拥抱中转过身来,拍了拍秦州的背,示意他放松,“别这样,伤口又要崩开了。”

?秦州嘴角一扯,笑的比哭还难看,“你说话真好听,你是不是又要推开我,你又要推开我了是不是?为什么要分开,你厌烦我了?你要去找他?”

?哪怕是质问,秦州的声音都在颤抖。

?桑榆一时间有些无措,有些茫然,被秦州质问的。

?他要分开,不是为了秦州好吗?这样就不必牵扯到他的烂摊子里来。秦州一向理智,应该能明白吧,只是他需要解释一下。

?等解释清了,秦州就会懂了。

?“为什么说我要推开你?”桑榆垂下眸子,试图分析秦州不理智的源头。

?“因为……他,你们要旧情复燃了,我都看见了。”

?桑榆想象了一下秦州趴在车窗上往里觑的场景,随即觉得汗流浃背,没办法继续想象下去。

?秦州则直接否定了桑榆的想象,“我找了人跟着你…我放心不下你…我……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不要分开好不好?”

?还真是坦白的可以啊,桑榆看着秦州紧绷着的手臂,并不生气。

?那就更好办了,桑榆觉得自己更是百口莫辩了,随即道,“既然你都看见了——”

?秦州话赶话接话,唯恐话题重新崴回分手,“我看见了,都是他勾引你的,对不对,你压根就不喜欢他,他想潜规则你是不是?我帮你离职,我们不干了好不好?如果你想工作的话,我们再找一份工作,不想工作的话也没关系的,我们去做财产见证。”

?桑榆愣了愣,隐约觉得心脏有些抽疼,不明原因,或许是因为现在这个实在算不得好看的局面,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不够果决吗。

?桑榆决定将早就准备好的话说出来,虽然不光彩,但桑榆觉得无所谓了,他的面子又不值二百万。

于是从他和如何签下卖身契,到如何被逼迫,一点点说了出来。

?听得出来,桑榆全程都在怪自己不聪明,最终,他还是没说戚成岁的身体问题。

?秦州嗅觉何其敏锐,就算有违约责任在,桑榆原本就是没打算提前离职,问题还是出现在那个空降高管戚成岁上。

?“你喜欢他吗?”秦州问。

?桑榆摇了摇头。

?“你离开我会和他在一起吗?”

?桑榆当然还是摇头。

?秦州紧接着道,“那我们还分手吗?”

?桑榆下意识摇头,又觉得不对劲,事已至此,他只好狠心全说了。

?“我和他,我们……”桑榆有些支支吾吾。

?秦州豁然想起那条失踪的领带,心里感觉一片冰凉,“你们上床了?”

?桑榆这下耳朵根都红透了,既是尴尬,又觉得自己一个有手有脚的男人被另一个男人强迫太过匪夷所思。

?“他强迫你的对不对?”秦州攥住了桑榆的肩膀,眼睛里是祈求一般的询问。

?桑榆撇过头去,没有回答。?

?为什么呢?秦州眼睛里的光彻底灰败下去。

?良久,秦州笑了,笑的苍凉落魄,“在你眼里,我们算什么关系?”

?桑榆眼睛眨了下,这段关系,他是怎么看的呢——他和秦州,他之于秦州,秦州之于他。

?他们两个开始的就很模糊,以至于过到现在都是稀里糊涂的。

?当然这只是桑榆以为的糊涂。

?桑榆试探着说出了一个词,“朋友?”

?秦州的脸色更白了,手上青筋鼓起。

?很明显,秦州不满意,桑榆再没眼力见也看出来了。那不是朋友是什么,总不至于是炮友吧。

?严格来说炮友该干的事不该干的事他和秦州都干过,可他觉得炮友这种关系过于轻浮,而且,秦州虽然看起来很冷静,不生气的样子,但他已经熟悉了,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绞尽脑汁,桑榆无比虔诚地给“朋友”加了一个前缀词,“很重要的。很重要的朋友。”

?秦州深呼吸一口气,怕自己没喘上来再背过去。

?现在他突然有了一种过了几十年的老夫老妻,回头要申请进养老院双人间的时候才发现当时俩人当时没扯证。

?“我说过,我喜欢你。”秦州一字一顿地强调。

?桑榆知道,秦州说过很多次喜欢,乃至于情到浓时脱口而出的爱。这样的话,戚成岁也说过许多次,到最后呢,还不是一阵风吹过来,人就飞走了。

?秦州也是这样,一本正经地说了很多喜欢,黏黏糊糊地说了很多爱。

?虽然秦州的“喜欢”保质期看起来比戚成岁的长好多好多,但桑榆也会担心,是不是一阵大的风吹过来,秦州也会被吹走。

?然后他又变成一个人,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面对每天相同的生活。

?假如孤独也能获得快乐,那就是自由了。桑榆孤独长到大,感到自由的时间很少。

?同样的,桑榆所能倾诉的所有爱和热情都在十七岁说尽了,那些“爱”是空谷传响,只会在一遍遍的回响中逐渐消失。

?所以他准备好了,他的行囊就放在脚边,随时准备抽身。

?桑榆不信,一直都不信,有人真的爱他。

?爱不是欺骗裹着的糖衣吗?那东西哪怕含着都会化掉,一咬更是直接碎掉。

?桑榆倒吸一口凉气,幸好并没有碎掉。桑榆撇过头去看着埋在肩膀处弯着腰的秦州,清楚感知到对方锋利的牙齿正在磋磨他的骨肉。

?好像只要有一点话不遂对方的意,他就真的要碎掉。

?“我爱你,桑榆,真的真的,你为什么…嗯…不能给我哪怕一点点的回应?”

?桑榆觉得自己的衣领又湿了,可房间里没有雨,为什么衣领会湿?

?秦州的声音从他的脖颈处传来,“不给我回应也没关系的,别离开我好不好?之前那些事……”

?说到这里,秦州觉得自己心头呕了一口血,可不得不先咽下去,当今之计先扎紧渔网,“之前那些事是你被强迫的,被欺骗的,与你无关,都是他的错。”

?秦州说话的热气打在他的脖子上,有些痒,桑榆下意识侧了侧头,没想到秦州很快贴了过来,桑榆只得维持原状,“有些事与你无关,我不想连累你,今天的事已经很对不起你了。”

?秦州藏下眼睛里急切地掠夺的光,心想:见了小三不打才是对不起我自己。

?嘴上却说着,“不连累,谁也不能欺负你,答应我,这件事让我替你解决好不好?”

?说着,他轻轻啜吸了一口近在咫尺的脖颈,桑榆受不了这种弄法,近乎有些讨好的求饶,“别这样,我觉得分开会更好一点,也许……你会遇到更好的人。”

?没控制住,秦州猛吸一口在那里留下一个绯红的吻痕。?看着那瓷白皮肤上的一小片痕迹,秦州心里只有一个想法:遇不着了,他妈的,凭什么他得给那个三儿腾地儿?不行,除非他死了。

?不,他死了也不行!他死前也得给桑榆订个他自己等身的充气娃娃!

秦州耐不住性子,把人扑倒在沙发上,近乎是逼问,天知道如果不这样他真的要疯了,为什么他喜欢的人这么迟钝?

?他掷地有声地问,“桑榆,你会跟你的好朋友住一起吗?”

?“这个?有可能吧?”桑榆迟疑不确定。

?“得,换一个,你会跟你的好朋友接吻吗?会这样吗?”说着,秦州拇指揉捏着桑榆的唇瓣,食指也蠢蠢欲动要深入内里。

?桑榆慌忙摇了摇头。

?“那这样呢?”秦州伸手直抵要害,腰也跟着下陷,不偏不倚地坐在那里,“你会把你的老二塞你兄弟屁股里,然后射出来吗?”

?桑榆伸手去捂秦州的嘴,“别说了。”

?秦州勾起唇来,“所以去他妈的好朋友!咱俩不是好朋友你懂吗桑榆,咱俩是在处对象!你要是抛下我就是劈腿,是要受道德谴责的。”

?“我不想你受谴责,所以我不会和你分开的,”秦州拿起桑榆的手贴上自己的脸,让他去感受那些伤口,“你摸摸,这些都是那个人打的,真的好疼。”

?桑榆表情好一番空白,等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压到床上了。

?他连什么时候来到卧室的都不知道。

?“桑榆…嗯…别丢下我……桑榆”秦州的尾音带着一丝满足和不甘,矛盾又自洽。

?雨声被隔绝到了窗外,桑榆只能听到来自耳畔的昵喃,还有熨帖的温度。

?“桑榆,我喜欢你,你看看我好不好?”

?桑榆被迫对上秦州的眼睛,然而那里面翻滚着的情绪却像火炉一样炽热,差点灼伤了他。

?桑榆伸出手来,手指暂停在秦州眉毛上那道新鲜的疤痕,开口道,“你答应我一件事行不行?”

?“你说。”秦州没说答不答应,要是桑榆提出跟他分手,他肯定不答应。?

?桑榆叹了口气,“要是你想要分开,一定要提前跟我说,我好早做准备。”

?早做准备,提前适应,这样就不会无所适从了。

?“因为我是个胆小鬼,如果你突然离开,我可能会很不适应。”

桑榆是个胆小鬼,他终于愿意承认这一点。

?他曾把假托的希望放在一个人身上,幸好,那是假的。

?是不是表现的不在意,分开的时候就能体面一点,这是桑榆看了很多狗血剧情之后得出的结论。他贴着火炉取暖,极渴求温暖,又害怕被烧伤。

?秦州都快心肌梗塞了,但莫名的,他脑袋中一根筋敏锐地跳了一下,桑榆为什么这么怕有人会突然的离开?

秦州将桑榆搂的更紧了,身体的热度源源不断传送给另一具身体,如果连同勇气和爱意能从他们的胸口之间搭起桥梁,该有多好。

这样眼前这个人就能知道,他有多爱。

?他一遍遍重复着承诺,因为桑榆不信,即便桑榆不信,他也愿意重复。

?没关系的,不相信没关系的,因为他会去践行那些话。

?雨夜阴沉,桑榆终于深深睡去。

秦州买了一捆香,提溜着去医院看人。

?病床对面,戚成岁看着抱胸的秦州,如果不是腿脚刚包扎完,他能从床上跳下来把这个三儿从楼上踹下去。

?秦州把他买来的那一捆香丢进那一堆礼品盒中,转过身来对戚成岁道,“还活着呢?”

?戚成岁缺了的牙还没来得及补,抿着嘴很矜持地回怼,“你不也还没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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