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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莲花楼二层的大床显然不适合两个大男人一起养伤,再加上李莲花自己也两天没合眼,三个人不说需要照顾,至少需要三张床榻,原想着笛飞声会自己找个地方,可无颜当着李莲花的面有板有眼的报告客栈都满房的时候,莲花楼主人带着和善的微笑表示理解。

“小宝伤的腿,我看他就睡一楼吧,老笛,咱俩谁也别嫌弃谁,我跟你二楼挤挤。”

一盏茶的功夫,无颜又来报,客栈腾出了三间房。

小聪明耍到我头上,李莲花两手一摊,没钱住客栈。小宝?小宝也没钱了。

于是金鸳盟买了所有单。

习武之人,身体恢复能力很快,尤其是方多病这样的年轻人,睡了一整天后就能叽叽喳喳瘸着腿去隔壁找李莲花打听流萤庄案子的具体情况了。

正巧笛飞声也在,他头上的伤上了金疮药后已经大好,不肯再包着,还未结痂的粉红色伤口在方多病的眼里实在刺眼。

“这要是留疤了可就更凶神恶煞了,无颜也是由着你,罢了,到底我欠你的,等会儿本公子给你重新弄。”

“不用管他,”李莲花的手才被方多病包的和粽子一样,连喝杯茶都不方便拿杯子,“老笛怕包成猪头有损他的威慑力。”

方多病朝默认的阿飞龇牙,转头笑着给李莲花倒茶,“我们这叫什么?举‘手’‘头’‘足’?”

“还笑,你们两个下次再敢这样,我绝对不会管你们了,听到没。”

“哪还有下次,没有了没有了。”方小宝急忙卖乖,“李莲花,你快给我说说呗,到底怎么样了啊。”

李莲花套了那厨子的话,黑火的气味很重,运送路上难免碰到排查,一般会混在运送草药或者腌制品的队伍里,十几个箱子里混三四箱,盘查的时候给送点银钱只开前边几箱,遇上较真的差爷便拿出加了迷魂丸的酒水,片刻便会浑浑噩噩放行。厨子便是因着有次交给运送队的酒水里错掺成了泻药,虽然当时过关了,可事后这恪尽职守的官兵向上报去,到底最终引来太子府的关注,他也因此被扔到了矿区来受苦。

这刘赢也是心细如发,金鸳盟派去的两人一个扮作孤苦无依的流民找安身之地,另一个则假装因伤病不得不卸甲归田的老兵混入了守卫行列。加上突然拿着举荐而来的‘李半仙’,同日内三名新人,方多病与笛飞声离镇,杨昀春亲临。便觉得大大不妙,人在庄内无法出门,就安排管事和亲信一点点用开水泡烂销毁账本。这边几人在矿区找到几张之前的出货记录,方多病给杨昀春发了信号,刘赢却截住了那信鸽,知道瞒不住,决定釜底抽薪直接炸矿,死无对证。

好在监察司也不是吃干饭的,本就严密监控,一发现不对劲立即先扣人,那管事有一小妾没见过世面经不住盘问,刘赢便顺水推舟弃车保帅,说自己不知情,皆是管事瞒着他私自干的,杨昀春再使离间计,那管事也就将刘赢欲炸矿的命令交代了,只是堪堪晚了一步,黑火作坊全炸了。

杨昀春这回带了三十来号人,流萤庄亲自带两队抓人,黑火作坊爆炸去了两队人,只留了一队在矿区,这也是为什么出事后李莲花只能找金鸳盟的兄弟联系无颜派人施救的原因了。

“那现在刘赢是押解回京定罪吗?毕竟是黑火生意。”方多病问到。

“押解肯定是要押解的,但能不能回京定罪倒真不一定。”

“为什么?人证物证都有,还定不了吗?”

“到不了京,半路就会‘畏罪自尽’了,”笛飞声开口,“他那些生意伙伴不会让他再有机会开口。”

李莲花点头,看见方多病皱着眉头,话锋一转,“监察司昨晚知道你们脱险派人来过,杨昀春亲自盯着刘赢走不开,他手下那个马副使来的,谢了又谢,对你还挺崇拜的。”

“我?和他通信的是你,崇拜的也是你。”

“话不能这么说,你这一路收了不少赞誉,未来可期啊方少侠。”

方多病得意的哼了声,“那是自然。”

“你要是好多了,明日我们就回莲花楼,到吃黄鱼的季节了。”

“好呀好呀,我也要吃!阿飞呢,去不去?”

“我先回趟金鸳盟。”

“哦,”方多病说不上为什么觉得有些失望,“那我给你包了头再走。”

李莲花没忍住笑出声,“就是啊老笛,还是包起来,好的快点,让盟里的下属们都看看,你也是可以很和蔼可亲的。”

笛飞声扭头就走。

“哎,你什么态度啊!本公子好心当成驴肝肺!”

“好了小宝,快坐下,站着脚不痛啊,”有对着打开门的笛飞声喊到,“黄鱼季只有一个月啊,过季就不好吃了。”

等半个月后李莲花和方多病正吃着清蒸黄鱼酱香黄鱼油炸黄鱼,以及黄鱼汤时,笛飞声悄然而至,看着一桌子黄鱼和方多病疯狂使来的眼色,端走了李莲花面前的白米饭。

笛飞声回金鸳盟是为了公羊无门,或者说,是有个问题要从公羊无门那里知道确切的答案。

角丽谯死后,她救下的公羊无门本也该是被处死的,但这人口口声声说他是被骗的,因着医术的确高明,最后便留下了性命扔给药魔试药去了,反正药魔那只管毒药不管解药的毛病也该治治了。

公羊无门确认了何晓兰是和仪,天乾与和仪的孩子大概率会是和仪,她也正是因为作为女性和仪相信生子不会像男性和仪那般高的风险,不顾一切留下孩子,才会难产而死。

笛飞声从未想过会有自己的孩子,更何况若方多病只是能闻到信香的罕见和仪,更没可能让他以命换命,又吵又麻烦的家伙,一个就够了。

公羊无门能活到现在,自有一套观人心的本事,笛飞声为何会突然问起何晓兰,肯定是因为方多病,这方多病虽然和笛飞声关系尚可,但少爷脾气小儿不畏虎,怕是得罪了笛大盟主才来调查他,便补充到,虽然何晓兰是和仪,但单孤刀应该是对她用了南胤秘药,这孩子也是有可能分化为天乾的,若非当年是自己把的脉开的药安的胎,这被逆天改命的孩子怕不是早就腹死胎中一尸两命了。

笛飞声不信任公羊无门,只说知道了,转而去找了药魔,问这强行改胎儿为天乾的南胤秘药若失败了会怎样。

药魔连忙劝阻,“尊上,和仪虽不如天乾,但只要是尊上的骨肉便定是天赋极高的,这南胤秘药万万不可冒险。”

笛飞声眼角抽搐,只要答案。

“逆天改命,物极必反,”药魔见他意志坚决,只好如实回答,“若失败了,这孩子怕是十有八九腹死胎中,即便万幸活着出生,也会是……先天不足有缺陷的……地坤。”

方多病儿时体弱多病不良于行,若非为着李相夷随口的一个许诺,这辈子就会是这样一个状态。

“若他不仅活了下来,刻苦习武,还颇有天赋长大成年,未来可还会影响性命?”

“先天不足即便习武一时强盛,终究是用未来的日子换来的,除非是习得像扬州慢这样的……”药魔恍然大悟,“方多……方公子若能好好修习精进扬州慢,自然是无虞的。”

笛飞声放下心来,“他平日习惯皆是和仪行径,也不受天乾地坤的信香影响,并非一定就是地坤,你和公羊无门找些固本培元的方子来,别和他说是给谁用的。”

“属下明白。”

看着不断嘟囔凭什么又是自己洗碗的方多病收拾桌子时故意把碗筷碰的叮铛响以表达不满,笛飞声想着,和仪还是地坤又有什么关系呢,即便是个天乾又何妨,生龙活虎就好。

也就在这日午后的某刻,笛飞声看见无颜留下的记号,在角落见到了人。

“尊上,这是药魔开的方子,”除了几张药方,无颜手里还提着个匣子,“他还非要让属下给尊上带来这个。”

笛飞声刚伸手去开盒,无颜立刻阻止,“尊上小心!”

只见里面是条盘踞着身体前段竖起发出嘶嘶声蓝绿相见的小蛇,已呈攻击之势。只不过对笛飞声而言不过尔尔,两指飞速掐住蛇头,另只手用力抓紧七寸之处。

“他什么意思。”

无颜立即低头回禀,“药魔说若尊上真要试方公子,这是西域特有的‘焕春蛇’,本身无毒,对天乾与和仪无效,但若是咬伤地坤,便……便能在半炷香内……焕春。”

“胡闹!”笛飞声震断了这条不该出现的蛇。

无颜噗通跪地,“尊上息怒!”

“你去和他说,若有下次,拆了他的药炉。”

“属下遵命!”

“退下吧。”

无颜没敢给药魔断成三截的宝贝蛇收尸,迅速隐入背景离开了。

“老笛,糖没了,去镇上买点回来。”远处李莲花在招苦力。

“让方多病去。”

“他腿才好几天啊,你忍心?”

“你不忍心你怎么不自己去?”

“中午那几条黄鱼我可花了三两银子啊,你都没给饭钱呢!”

“抠门精。”捏着手中的药方,也好,去镇上走一趟。

笛飞声刚走,李莲花又找不到昨日放起来的五花肉了,转头就看见狐狸精在刨它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储粮坑。啊,我的五花肉,呜呼哀哉了。早知道让老笛也带点猪肉回来。

狐狸精像是通了灵性,发现主人盯着自己目光哀怨,拔腿就跑。

“你个狐狸精!”要飞出去敲狗脑袋的木勺子晚了片刻,方多病探出了头,正巧看到。

“你干什么要打狐狸精啊,把它吓的噌的窜出去好远。”

“它把晚饭偷吃完了,该不该打!”

“啊,狐狸精!你别跑!”方多病也噌的窜出去追狗了。

李莲花擦擦手,看来只能自己去镇上跑一趟了,等方多病把狗逮回来,正好带它一起去买点瓜果蔬菜谢谢村里的李婶家,这阵子帮忙照顾狐狸精,说不定还能蹭顿晚饭,莲花楼里这两人活该饿一顿。一个嫌弃自己做的黄鱼不好吃,一个索性只吃白饭。

方多病追上狐狸精的时候,它正对着一处草丛低吠,龇牙咧嘴处于随时战斗的模式,方大公子好奇,握着没出鞘的剑拨开草丛,是一条断成三截的死蛇。

“这都死透了,别戒备了,”摸摸傻狗的脑袋安抚,自己伸手去扒拉,“奇怪,没见过这种蛇啊……嘶……”毛手毛脚抓蛇头的时候不小心拉开一道半寸的小口子。

方多病不敢怠慢,没见过的蛇万一有毒呢,急忙用内力挤出脏血,又见伤口没有发黑也没有发麻的迹象,想来是条无毒的草蛇,回去洗个手就行了。

“小宝,怎么还没追到,我要带狐狸精出门了,晚饭你和老笛自己解决。”

“来了,怎么这样……”方多病拍了拍狐狸精的屁股,一人一狗蹦蹦跳跳你追我赶的回莲花楼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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笛飞声把糖和抓的药放在厨房的桌上,没看见李莲花和方多病,连狐狸精都不在,若非莲花楼没消失,他都要怀疑这两个人把他扔了携手离开了。

难道去海边抓鱼了?这么猜测着刚要去海滩找,忽然听见二楼传来重物落地的声响。

脚踏上最后两级楼梯时,笛飞声摇晃了下身形,带着湿意的漫山杜鹃花香从这四处漏风的房间里漫溢出来,推门的手顿了顿,终是打开了。

衣衫凌乱摔倒在地的青年用那双总是直白流露感受的大眼睛望向他时,只剩下了情欲。

方多病此刻是没有理智的,只知道浑身燥热难受,渴望有人拥抱亲吻交合,门口出现个男人的瞬间目光死死锁定在他身上,下一刻便是迫不及待的跌跌跄跄的朝那人扑去。

“方多病,还认得人吗?”将那双在自己身上毫无章法乱扒衣服的手紧紧抓牢,笛飞声眉头紧皱。

“你好香啊,摸摸我,我好难受啊。”他已经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更别提认人了。

意识到自己的信香被这麻烦地坤勾出来的笛飞声啧了声,在把人直接敲晕还事喂颗抑制情汛的药丸之间最终选择了后者。

方多病的嘴里被迫塞进颗苦的要命的药丸,吐出来一次,又被重新喂了颗,。”

“嗯嗯,你说,我都遵守。”

“,啊不对,两章,现下李莲花不在,阿飞又是独立的院子,方大少爷正值血气方刚食之入髓甘之如饴的年纪,就……对吧。

开着小差的方多病落在地上的时候跌跄了下,小声哎唷了下,不高兴的踢开地上的小石子,皱着眉捕捉到空气中一丝极淡的水仙香气,怎么那女人还是个地坤?哼,以为是地坤了不起啊,阿飞才不会理她。

此时听见响声的笛飞声打开房门,见苦着张脸的方多病想,果然来闹了。

方多病踩着不满的步伐快步朝那根杵着的木头走去,刚靠近人就被拎着后领提进了屋子关上了门。

“有什么在屋里说,”在外面吵起来指不定就被人听了墙角暴露了关系去,“真去喝酒了?”笛飞声闻到方多病身上的酒气,有些嫌弃的松开手想让人站远点,别等会儿发酒疯再吐自己身上。

哪知气呼呼的方小宝一个劲儿的往他身上凑,鼻子贴着衣物在身上到处嗅,很好,干干净净没有别的味道。

刚觉得放心,却觉察到身前的人向后退开小半步,顿时又委屈起来,平时练武像坐山似的动也不动,这会儿倒是这么容易就退半步,什么意思啊,本公子是什么洪水猛兽吗,让金鸳盟的大魔头都要退避三舍。

本公子就不信了,还拿捏不了自己的天乾了!反正喝了酒,明天假装不记得赖掉就成了。

打定主意的方多病在酒精的自我麻痹下丢掉所有礼义廉耻,伸手抓着笛飞声腰间不让他再退,索性双膝跪下又追着贴了上去。

笛飞声本就是在用全部意志克制着自己,天知道每每这单纯的蠢蛋和自己躺在莲花楼二楼的床上时是怎样的考验,第一个月关河梦需要观测判断稳定状态下方多病的地坤症状,第二个月看着得知并没有例行情汛烦恼的方多病美滋滋的样子又怕行房事会吓到人,无论多久笛飞声都可以等,却不会放手。

笛飞声不是以阿飞的身份跟着方多病到琉璃仙居,收到请帖的是金鸳盟盟主,周围还有武林人士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若是他因为控制不住自己暴露了方多病地坤的身份,这小子以后在江湖上走动会变得辛苦。两个多月都忍了,再多几日又何妨。可现在这情况……

“你属狗的吗?我看你改名方小狗算了。”

笛飞声咬着牙用内力强压下欲望,方多病跪在地上顶着他的裆部嗅个不停,哪里学来的招数,要不是深知这大少爷爱干净有洁癖,真怕他下一刻做出什么更出格的事来让人把持不住。

却哪知打脸来的如此之快。

方小宝抬起头,湿漉漉的眼睛撞进笛飞声的心里,只听他带着些许鼻音的声调变得黏糊,若不是听力极好,怕是要错过那声呢喃。

“我不是你的……”地坤两个字像是逼婚似的,无论如何说不出口,纠结片刻,吐出另两个字来,“小狗吗?”

话音刚落就瞬间感受到男人的变化,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全身都烧了起来,还没机会学会控制收敛信香的方多病闻到了自己身上散出缕缕杜鹃花香,想起阿飞和关河梦都说过,这是他情动时才会有的反应。

好嘛,出师未捷自己先输了阵,都这么寡廉鲜耻了,要是今夜阿飞还是……

思绪还没来得及收回来,就被人捞起来咬嘴唇了,只觉天旋地转天摇地动,也不知何时就被扔到了满是锦被绣衾的朱漆大床上,绣着金丝银线的垂幔落下时,铺天盖地的麝香勾的人丧失所有理智,方多病最后一丝清明是停留在耳边那声沙哑的提问。

“方小狗,知道玩火是会尿裤子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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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多病睡饱了醒来的时候,身上又是没一处好地,摸着脖子后的腺体处,没有被咬破,所以也不会进入汹涌的情汛,不知道该表扬这头野兽还挺细心的还是该沮丧都这样了这个臭阿飞还能保持理智。不过,看着自己的里衣已经完全不能穿的样子,还是先搞定眼前的事吧。

等笛飞声在院子里练了半个时辰的功回到屋里,坐在床边衣服穿了一半的方多病回头看他,薄如蝉翼的素纱禅衣半透着遍布红痕的身子,完全不知道自己多诱人的小家伙还兴冲冲的夸这里衣材质真好,透气又亲肤。

“你哪里翻出来的。”出门时的两个包袱是方多病整理的,自己东西向来很少,所以包袱里有时会出现方公子行囊里塞不下的衣服饰品甚至无用又奇怪的小玩意儿。

“什么叫哪里翻出来的,这不是你放在莲花楼二楼柜子里的吗,一看就是我的尺寸,不是送给我的?”

笛飞声轻轻摇头,这小子有时候心大的可怕,好在是落在自己手里,既然被当成了里衣,那叠穿套上外衣能完全盖住,也就不和他多啰嗦。

“阿飞,”方多病穿戴整齐,双手交叠在膝盖上,“跟你商量个事呗。”

“想说什么?”

“那什么……平时偶尔也可以……就是说,时间可以不用隔这么长,你要是每次这样攒这么久一次折腾我,有点吃不消……”

笛飞声走过去两指抬起方多病的下巴,戏谑道,“我看你挺享受啊。”

“你就说行不行嘛。”

“我没意见,”捏了捏对方的脸颊,“保管把你顿顿喂饱。”

“什么呀!才不是这个意思!”方多病红着脸急忙否认,“我是说……算了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正巧院门外传来小心翼翼的礼貌敲门声,笛飞声不再逗他,见人能好好自己站起来行动也无碍,便转身去开门。

“笛盟主,扰了笛盟主清净实在抱歉,”邓宗凉恭敬的作揖,“只是不知笛盟主可有见到方多病方兄,我与杨兄早上到处没见到他。”

“邓兄早啊,”方多病挤开堵在门口的笛飞声,“不知邓兄与杨兄找我何事?”

邓宗凉显然没想到真会在这里见到方多病,要不是杨晟说来这里碰碰运气,他是绝不会来敲门的。

“也没有什么要紧的,”杨晟接上邓宗凉的话,“早上琉璃仙居的老管家差下人送来观谱那日的流程,想找方公子一同研究罢了。”

“这还有流程?”方多病好奇的接过杨晟手里的时间表,“排的还挺满啊。”

邓宗凉趁他研究流程的时候将人往边上扯了扯,悄悄问到,“方兄,你怎么在他这里?”

“啊,”方多病摸摸鼻子,有些心虚,“我早上,来向笛盟主讨教几招。”

“在我院子门口聊的挺高兴啊,”笛飞声翻了个白眼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方多病,就你这样偷懒什么时候能做个合格的沙包,还有半个时辰,接着练。”

邓宗凉是个实心眼的,不疑有他,甚至有点羡慕方多病能得到笛飞声的指点,这笛盟主也没有传言里那般可怕暴虐啊,还想要不然自己也问问他能不能给个机会?

杨晟却是已经全明白了,见友人的眼神憧憬,就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当下抢在邓宗凉开口前说到,“那便不打扰笛盟主与方公子了,老管家说下午可以参观琉璃塔,若是方公子有兴致,可与我们二人同去。”

方多病眼睛亮了,连连点头,“我下午去找你们。”

邓宗凉还想说什么,见笛飞声根本没理他们的意思已经往外走,就不好再提请求指点的事。

“阿……笛盟主你去哪儿啊,等等我。”方多病想跟上,被杨晟拉住了袖子。

“方公子,”杨晟委婉的提醒到,“现下正处酷暑,这笛盟主的院子里想来蚊虫甚多,一直放着不管总不太妥,还是涂点膏药早些褪肿的好。”说着指了指自己的颈部和耳后。

邓宗凉这下也瞧见了方多病脖子上的几处红痕,想到这屋子里都是熏过驱虫草药的,肯定是在笛飞声的院子里练功才被蚊虫咬成这样,也是辛苦,出声赞同道,“方兄如此勤勉,这夏季蚊虫最是烦人讨厌,我那有艾叶膏,回头给你拿些来。”

方多病急忙捂住脖子,“不用不用,我有膏药,这就去抹。哈哈,这蚊子的确讨厌,万分讨厌,谢过两位关心了。”心下庆幸好在自己是个有缺陷的地坤,只有在情汛时腺体才会微微凸起,平日里藏在颈下深处,完全看不见踪迹,不然真是谁都瞒不住。只是这吻痕也没好到哪里去,即便猜不出地坤的身份也跑不掉和人缠绵的证据。当下也不追着出门了,转身回了笛飞声的小院子里找消肿的膏药去了。

左等右等到了饭点,方多病还不见阿飞回来,附近转了圈没看到人,角落里找到无颜留的记号,想来是金鸳盟有事,也是,堂堂金鸳盟盟主,总不能成天做甩手做掌柜,摊上这么个尊上无颜也是挺辛苦的。

于是多愁公子自己吃了饭,练了会儿剑法,找邓宗凉和杨晟一起去琉璃塔参观了。

五层的宝塔内部也皆是琉璃打造,透着阳光光影斑驳色彩绚烂,更是收藏着各类奇珍异宝字画拓片,便是皇宫内院也无法比拟的富丽堂皇。

整个琉璃塔的防盗措施是方多病熟悉的天机山庄出品的手笔,以点及面牵一发而动全身,除了用特定的钥匙打开机关正确的途径进门外,只要落地便是触发围绕整个塔的六十四个银铃示警。

杨晟带着笑意评价,“这机关虽好,却只能示警,并不能阻止偷盗,若是来人身手极快,即便触发银铃,在护院们来之前就逃脱也不是不可能。要我说,就该配合些暗器,至少是铁网一起才保险。”

老管家点头称是,“杨公子所言极是,只是家主心善,即便是行窃之人也不愿伤其性命。况且这琉璃塔中的物件皆是除了收藏欣赏外无实质作用的雅品,最多不过是银钱损失。”

邓宗凉直赞叹这琉璃仙居的主人当真心境超然,有意结识。

“家主也期盼与各位少侠会面,常说这武林代有才人出,这天下正义未来终归会是要托付于各位维持的。”

三人互相对视,抱拳谢过老管家称赞,却是各有计较。

邓宗凉只觉得理当为江湖正义尽一份心力。杨晟当成是场面上的客套话,江湖如此之大,能尽到分内职责已是重担,说什么托付,多少豪情壮志葬送于此,尽是空谈罢了。方多病原是同邓宗凉想法相似,可转念又觉得哪里不对,赏谱大会少说也请了三四十位武林侠客,和自己差不多年岁的不到十位,琉璃仙居向来不怎么管武林之事只顾风花雪月,这套说辞有些反常,更何况,既然请了金鸳盟盟主这号人物,还当面谈武林未来,心下有些微妙的怪异感。

若是李莲花此刻听见他的想法,定会欣慰,他家小宝吃亏吃多了,还是有些长进的。

直到晚上也没见到笛飞声,方多病倒不是多担心他,阿飞哪里这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况且无颜不还在附近吗,就是右眼皮老是跳,心烦。

和邓杨二人一起用了晚膳,交流了最近江湖上的近况见闻,不久前方多病破的流萤庄并列轰动武林的只有梅庄十八口碎尸案,有传言是金鸳盟所为,好在监察司力证笛飞声当时在流萤庄协助破案。

说到这邓宗凉方才反应过来,方多病与笛飞声交情匪浅,还好自己没说过什么出格的话,尴尬的傻笑几声,方多病挥挥手表示,笛飞声名声在外,只要不是恶意针对,他不会当真,顿了顿又说,别当面叫他大魔头就行了。

杨晟知道友人只是明白他二人关系好,还没意识到究竟是哪种关系,笑着给他们满了酒杯。年纪相近的年轻人嘛,两三日的把酒言欢便能处出交浅言深的友情来,邓宗凉和方多病两个热情的自来熟,第一日就一口一个方兄邓兄。杨晟却是今日看破了多愁公子的隐秘后才觉得这人真实了些,三分醉意的时候,也改口称呼方兄起来。

聊到这赏谱大会,互相吹捧起对方的武功招式,邓宗凉提到自己就是为了多见见世面,好精进自己的十六式,当即提剑在月下演示起来,请方多病指点。

青苍剑雨,听起来有些江南的诗意盎然,一招一式真正展现在眼前时,便知这苍是取苍劲之意,这雨也绝非细雨绵绵,而是如注如瀑。只是因着如今内力和身体还不足以支撑这磅礴之势,细节之处稍显囫囵吞枣了。方多病脑中似乎听见笛飞声的点评,若再给他十年苦练内功,必然会是一代高手。

杨晟喝了几声彩,杨家少主十一岁当家,见惯了阴谋诡计尔虞我诈,更欣赏直白易懂的性格和作风,到现在这个年纪交到的好友一个手都数得过来,与邓宗凉这个直肠子结交五年甚是舒心,今日喊了这声方兄,也是接触言谈间看出了多愁公子性情直爽,不是个沽名钓誉的阴郁之人,还藏不住事。

杨家少主偷笑,那目光都往笛飞声的院子瞟了多少次了,也就邓宗凉看不出猫腻,要他说,就这种欲盖弥彰自欺欺人的演技,多愁公子和金鸳盟笛盟主的事,不出半年必然天下皆知。

也罢,既然交了这个朋友,将来若是有人背后搬弄是非,替他二人维护几句也是应当的。

杨晟在这江湖中能博得一席之位,不仅因为他是杨家少主,更因为他年少时便练得一手绝活,掌心亮出十数片指甲大小的白色花瓣形薄玉片,用内力向外抛散,乍看如同仙女散花般轻盈飘逸,细看却是片片都在飞速旋转,难以判断玉片散落的方向和路线,当真是伽罗意转。

方多病见那些玉片最后掉在地上,还想去捡来细看,被杨晟拦住,不知哪里摸出个干净的递给他,“捡不得,一旦内力催动,玉片开了口,里面沾的药物就会渗到表面,我这人别的武功也不会,只能靠些小聪明拖得逃命的时间。”

方多病拿出干净的帕子拿起研究,果然是两层极薄的玉片粘合而成,耗时费钱也没有制敌必胜的把握,“杨兄一路走来想来也是辛苦。”

杨晟轻笑,“方兄见笑了,我本就不是练武的根骨,若非身系宗族,只想寄情山水远离纷争,武功再怎么练也没有长足的进步和突破,始终内力有限,这玉片甩出的数量越少越听话,十数片出手也只能是添个好看罢了,”说着甩出一片朝着邓宗凉飞去,堪堪擦着好友的肩膀飞过,钉入他身后的树干,还连着转了好几圈,要是活物沾上一点,必定血花飞溅,“平时带在身上的也就沾点迷药自保,真淬了毒的不轻易出手。”若是淬了毒,可就不止是伽罗意转,而是彼岸生花了。

方多病盯着玉片沉思片刻,“这暗器若换个材质和造型,应该可以事半功倍,杨兄若是信得过我同意做些修改,我可以帮忙给些参考。”

杨晟微微睁大眼睛,天机山庄少庄主能给出对暗器的建议,那何止是事半功倍的优势,他忽想起江湖上关于方多病的故事来,儿时身体虚弱不良于行,必定也是历经千辛万苦才有如今的身手。

“无论是否真能有用,先谢过方兄了,”顿了顿,“将来若是……”看了眼认真听他们说话的邓宗凉,斟酌了用词,“将来若是方兄和笛盟主有任何需要的地方,杨某在所不辞。”

方多病习惯性摸摸鼻子,“好好的提他做什么,”生硬的转开话题,“既然两位都不吝珠玉,那我也献丑了。”

月光之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刚柔并济,身姿清逸灵动,剑如秋水,剑法却呈现凌厉之势。

笛飞声站在不远处也见到了这一幕,虽说平日里总是嫌弃方多病的武功差,每每抓到薄弱之处就将人打趴下,可他也是知道这孩子天赋极好,就剑法而言已经几乎可以赶上当年的李相夷了,只是内力还差了些火候,也少了些孤傲轻狂之气。

既然拥有自己的多愁公子剑法,自然也是带了自己的脾性在其中,加之他受年轻时的李相夷影响太深,招招式式还要讲究挥剑如舞,煞是好看。

方多病收剑入鞘时收获了掌声,还在得意的时候,瞥见不远处的身影,刚想和两人道晚安,却见笛飞声朝他们走来。

“笛盟主。”邓宗凉和杨晟起身抱拳。

方多病见阿飞行为反常,神色也有些古怪,问道,“你怎么了?”

“此二人是你朋友?”

“晚辈易城杨家杨晟,这位是青苍剑雨邓宗凉。”杨晟连忙接话。

“邓兄和杨兄都信得过的,”方多病向他保证,心下更是有些不安。“你到底怎么了?”

“这里的热闹恐怕是冲我来的,”笛飞声语调平静,“既与你们无关,就离开吧。”

“什么叫冲你来的?”方多病右眼皮又在跳了,“既然是找你麻烦,我更不能走了。”

“之前想把梅庄碎尸的事情栽在我头上,应该是同样的手笔。”

“你被人栽赃了?”方多病跺脚,“阿飞,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啊,想急死我吗!”

邓宗凉心惊,关系再好也不能叫笛飞声阿飞啊!悄悄去看杨晟见他接受良好,难道是自己太大惊小怪了?

“在郊区的那人,新养的信鸽给无颜送消息的时候被人半道截去动了手脚,”笛飞声叙述的时候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我依约到放残谱的臻楼等了三个多时辰一直不见他,就自己进去探个究竟。”

“然后呢?你把残谱拿走了?”

“没看见残谱,只有尸体。”

“什么!”方多病瞪大眼睛,“那你,那你……你是怎么处理的?”

“我想看看死因,没想到刚靠近,尸体就炸了开来。”

“炸……炸?”方多病忙拉过他查看,“你没事吧?”

“无碍,不过吸入了些抑制内力的气体。”

方多病急忙抓过他手腕探脉,果然经气阻滞,“这是连环套啊,没有人证物证,天王老子都说不清楚了。”

“我让无颜去看看他那边有没有暴露,你也先走吧。”

“你休想!”方多病抱着尔雅瞪他,“你既然已经让无颜去照应李……李半仙,那我自然是在这里守着你,别老把我当小孩子,不是失了内力吗,你现在打不过我,就得听我的!”

“方多病!”

“吼我也没用!本公子是吓大的吗!”

这两人大眼瞪小眼把邓宗凉给闹的不知就里,这怎么就吵起来了?不是该先想办法吗?

杨晟出面打圆场,“笛盟主也不用赶我们走,到现在始作俑者还没更大的动静,想必还有后招,我们虽然不才,至少能替笛盟主护法,拖得一时半刻想必笛盟主也就能冲开滞涩了。”

方多病忙回道,“杨兄能信他所言已是难能可贵,此事与你们无关,不必如此。”

邓宗凉跟着接话,“方兄你说什么呢,笛盟主若真要杀人何必否认,再说你的人品我们信得过,你能如此信他自然有你的道理。”

方多病感激的回以敬意,“此事若能善了还他清白,方多病必当涌泉相报。”

笛飞声皱眉,解毒丸他第一时间就吃了,并无效果,不知是个什么毒,幕后之人还未浮出水面,没有立刻发难想必是还有更麻烦的后续,以方多病的内力要助他冲破经脉至少要耗去七八成功力,至少半个月才能休养回来,他自己一人即便把人都杀了突出重围也不在意,到时候要护着方多病无恙才是问题,这傻小子说不定还要跟人家论个是非曲直,不给他洗脱罪名誓不罢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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