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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河

 

忽略那些漂浮在水面上腐烂发黑的鱼尸,底下那滩黑水似乎另有玄机。

凑近了看,黑水表面还留有层淡淡的清水,而让水流发黑的,是在那层清水下滚动漫延的黑雾。

宋雪英捡起一根带有绿叶的树枝探入水中,再拿出来时,绿叶仿佛被侵蚀般发黑蜷曲。

“水中有妖息。”枝叶上散发出来的污浊的气息和魔瘴一样令人不喜。

叶面上覆了一层淡淡的黑雾,季天与按耐住想伸手触碰的好奇,思忖道:“莫非流水变黑,是妖的缘故。”若是这样,就能说明流水本身没有问题,他顿觉胃中好受不少。

只是从这望去,水滩往下的溪流都呈黑色,想来妖气是从下游漫延而上,这意味着再往下走可能会遇到麻烦。

“妖息尚只存于水中,还未影响到岸上,大抵是水中的妖怪。”将树枝放回水滩,宋雪英看向周边葱郁的林木道。

若是这样那便好办。

两人绕过黑水滩,在岸上与溪流隔得远远地行走。

难闻的腥臭味远去,两人解下蒙在脸上的布帕。

不知不觉间,围绕在两旁的荫绿褪去,化成稀稀落落的枯黄,被阻挡的视野逐渐开阔。

没有了树影的遮挡,在黄昏下悠然前行的两人,被镀上了一层落日余晖。

季天与仰起头,吸了一口凉风,呼出肺中残留的腥味,转头瞥见宋雪英头上落了几片枯叶,跟着他边走边晃,忍不住笑了出来,伸手帮他拂去。

宋雪英没留意他的动作,而是看着前方,眼底浮现几分凝重,季天与随他的目光看去。

远方橙红的天际下,被夕阳斜照的岸边,出现了一条平坦宽阔的河流。

长河沉黑如墨,墨黑的水面连夕光都给吞噬,如同一条染了夜色的绸缎,紧紧地缠绕在山脚。

“那只妖难道就藏在这河里。”季天与抬手挡住略微刺眼的夕阳,眼前这怪异的河流,也就只有这一个解释了。

宋雪英稍稍点头,他还记得女人叮嘱他的话,有怪鱼的河,应该就是指这条了。

只要渡过面前这条河,他们就能离开此地,但河中存在怪鱼。要是折返,他们又要穿过原来的那片森林才能走出,林中还不知有多少危险在等着他们。

想到这,宋雪英飞快地瞥了眼没注意这边的季天与,腾出手掌,掌中凝出一团黑气。

可没一会,他视野周边不断漫出黑色,那些被他吞噬的魔瘴仿佛不甘被他控制,在他的体脉中四处冲撞,叫嚣着想要反噬他的心神。

宋雪英脸色一白,飞快收手。

“雪英你看,那边有座吊桥。”

在他思虑的时候,季天与注意到河畔边散落着一截截木舟残骸,这里在以前应是一个人来人往的渡口,右侧的山岸离对面的山不远,要是有人来往,说不定会有桥。

毕竟离火城座于群山顶上,他见过以桥代路。

往前走了几步,季天与抬眼看向两座山壁中间,果然架有一座吊桥。

他喊了一声,仍不见宋雪英到他身旁,纳闷地回过头,却见宋雪英嘴唇苍白,像是在忍受什么。

努力将体内躁动的魔瘴压制,宋雪英把微颤的右手掩于袖中,状似无事地走到季天与身边,看向他指的地方,“既然有桥,我们便不用折返了。”

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握紧,他到底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保证季天与的安危。

察觉到宋雪英不想让他担心,季天与刚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暗自对人多留意了些。

两人从山脚绕上山崖,走在依稀能看出山道的密丛间。

暮色降临,弯如峨眉的弦月带着柔和的光辉挂于夜空,季天与眼尖地瞥见山崖边有什么在反光。

反射着冰冷月光的,是穿在崖边两根木桩上的细铁链,底面的铁索链上铺着一块块木板,一直延伸到隐在黑夜里的对岸。

这便是在下面看到的吊桥了。

疾风穿过峡谷,悬于崖间的吊桥一阵晃动,季天与踩上吱呀作响的木板,用力跺了跺也没有断裂后,让宋雪英跟着他,自己率先走了上去。

冷寂的林间,昏黑的峡谷,耳边回荡着深渊中呼啸的风声,宋雪英觉得自己又回到了那一晚。

那时的绝望与疲惫还清晰地刻在脑海里,还有他最后做出的决定。

一时间他有些出神,接着,一只手划破眼前的黑暗,伸到他面前,“害怕的话,可以牵着我。”季天与见他望着峡谷,以为他是害怕这个高度。

今晚的月光格外淡,披在季天与身上却像是泛起了柔光,映满宋雪英漆黑的眼眸,让他无法再注意周边的黑暗,眼中仅有这个对他伸出手的人。

最后两人还是没牵着过桥,因为桥面太窄,木板也没有全部铺满,块与块之间留有间隙。

为了方便过桥,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

几片落叶随着山风飘过峡谷,落在河面上,被漩涡卷入河底。

深不可测的黑河底下,一块几乎占据了整个河道的黑色“巨石”缓缓动了。

两侧有如车轮大小的灰白眼珠僵硬地转了转,除了蕴含能量的银色月辉,它似乎还感受到久违的活物气息。

“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季天与收回踏向前一块木板的脚,往两边看了看。

“像是水声。”宋雪英收回跟随的视线,停住仔细听了听。

水面上,一个巨型黑影悄然浮出。

两人寻声往下看去。

漆黑的木板间隙中,夜风扑面而来,而在这风中,夹杂着轻微的空气摩擦声,像是有什么往桥上急驰而来。

“不好……”宋雪英话音未落,桥索猛地一震,连带着吊桥剧烈摇晃。

“怎么回事……雪英,你身后!”季天与抓紧两边震颤的锁链,不让自己被晃荡下去,动荡间,他往身后一瞥,一片巨大的反着鳞鳞月光的黑色尾鳍,打在了宋雪英身后的桥索上。

那鱼尾发现没有命中目标,松开被卷得变形的铁链,缩回下方的峡谷间。

铁链上嘀嗒地滴着黑色河水,不用想也知道是河里的怪鱼在作怪,季天与极快地往前跃了一步,“快跟着我。”

宋雪英稳住身形,在鱼尾第二次拍过来时,矮身躲过,跳到季天与让出的位置上。

鱼尾薄而透,深黑的峡谷是它绝佳的掩护,若不是它甩起时带起的腥味,两人都无从判断它会从哪出现。

他们在晃荡的吊桥上小心又快速地前行。

甩了几次都落空,怪鱼似乎不耐起来,狭长的尾鳍往两旁张开,像一张巨大的网,对着桥上奔逃的两人扑散而去。

头顶飞来一片阴影,挡住了月光,眼看就要落在两人身上,身后被蓦地一推,季天与猝不及防往前跨了一步,堪堪躲过腥滑的鱼尾。

宋雪英把季天与推开后,扑倒在桥面上,拍向他的扇尾被两边的桥索挡住,挂在了上面,季天与将他从鱼尾下拉出。

那扇鱼尾就这样披在桥索上,居然也没动作,两人不敢掉以轻心,趁着这时跑向对岸。

只走了几步,安静的鱼尾突然发力,将桥索和下面的木板一同裹住,一声声“嘎啦”的声响从被卷住的地方传来。

吊桥被鱼尾一个劲地卷着往下扯,那怪鱼抓他们不成,竟然想将整个吊桥扯断!

索链紧紧绷弹着,桥面被卷得“嘎吱”作响,终于,吊桥承受不住,“嗡”地一下,整座桥从中间断裂!

离得最近的宋雪英瞬间失去平衡,往后倾倒,千钧一发之际,季天与一把拽住他的手,另一只手牢牢抓着连接对岸木桩的索链,吊桥已毁,两人被断开的锁链带着往对岸的崖壁上撞去。

季天与双腿往前一屈,踩在了崖面上,没让两人撞上去,等稳下来,他往下看了看,“你怎么样,雪英。”

“我没事。”宋雪英应道,那怪鱼不知是不是以为他们掉入了河中,一时没了动静。

他们吊在崖壁上,离崖边有一段距离,但只要爬上去,就能远离怪鱼。

季天与一手拽着索链末端,一手拽着他,似乎担心他掉下去,拽得很紧。

深黑的峡谷下传来水浪翻涌的声音,那怪鱼应是发现了他们并不在河中。

宋雪英望向在往上看的季天与,他无力护他,至少也不能将他拉至深渊,何况季天与还有亲人在等他。

轻扯出一个笑,宋雪英缓缓松开握着季天与的手。

崖壁上的一处反光吸引了季天与的注意,弧光的末端消失在岩壁中,像是有一把弯刀插在了壁上。

疑惑间,手中拽着的人在往下滑,季天与吃了一惊,以为是自己手上脱力,立马更用力地握紧,然而掌心里的手却挣了挣,他低下头,“雪英?”

月亮升至高空,月光变得明亮,宋雪英在看着他,映着月色与他的眼眸如此柔和,开合的唇却在说:“爬上去。”

夜风将这温和又决绝的三个字送到季天与耳边,在他还没反应过来,宋雪英毫不犹豫地挣脱了他的手。

正在这时,底下“哗啦”一声,一张布满利齿的巨口在宋雪英下方张开,随着两声“扑通”的闷响,宋雪英和怪鱼一同坠入河中。

“宋雪英——!”

喊声回荡在寂静的峡谷中,河面平静得仿佛从未泛起过波澜。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季天与不可置信地望着那深不见底的黑暗。

握着索链的手猛然收紧,他立刻做出了决定,仰头看向那把弯月一样的刀,他攀着索链往上爬,爬到那把弯刀旁,握住刀柄,咬牙将嵌在岩缝中的弯刀整个拔出。

他不值得宋雪英为他这般,用宋雪英性命换来的活路,他也走不起。

手中的弯刀极长,刀刃锋利,刀身却没什么重量。在他拔出的那一瞬,刀柄上延伸至天际的,常人无法看到的丝线轻轻地颤了颤。

望着下方的黑暗,季天与深吸了口气,毅然松开索链。

河水十分冰凉,一落入水中耳边的风声都被隔绝,眼眶轻微地刺痛着,他忍住眼中涩意,渐渐适应幽暗的水底。

水中漆黑一片,手放在眼前都只能隐约看到一个黑色轮廓。

眼睛看来是不怎么靠得住了,季天与闭上眼,在黑暗静谧之中,前方的水流似乎存在波动。

季天与立即游了过去。

宋雪英游在一片漆黑之中,身后的黑影越来越接近,肺中的空气逐渐消耗,可他不能停下,他必须把怪鱼引到远离季天与的地方。

那怪鱼扇动两只大如翅翼的胸鳍,身边顿时卷起一阵漩涡,宋雪英侧身躲过被水流卷动的石块,那怪鱼似乎打定主意不让他再逃,不过这里也足够远了。

既然终是一死,那他也不再有所顾忌,任由体内被压制的魔瘴重新涌入心涧。

随着流水飘动的黑发下,宋雪英的双眸里,沿着黑瞳蔓延出雾状般的黑纹。

突然,流水中出现一丝异样,那带有特殊气息的血融在水中,渗进他的眼里。

体内的魔瘴如遇仙露般骚动起来,尚存一丝理智的宋雪英顿时停下。

这道气息,是季天与!

宋雪英恍然回神,猛地眨下眼,眼中魔纹被强制褪去,神志恢复些许清明。

身后没有动静,跟随他的怪鱼显然被这味道吸引了过去,他必须得跟上,不能让季天与出事。

季天与往前游了好一段,河水越游越深,他浮出水面续了口气。

黑茫茫的河水,完全找不到宋雪英和那条怪鱼的踪影。他心中甚至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想,宋雪英该不会已经被那条怪鱼吞食了。

握着弯刀的手紧了紧,若是如此,他便手刃了这条怪鱼,以慰宋雪英之灵。

假若不成,他就与宋雪英同走黄泉路。

只是,但愿他远方的双亲不要难过才好。

季天与望了望月朗星稀的夜空,不过有季水成在,他们应该能有所安慰。想到这,他眼中划过一丝黯淡,手上却决然地落下弯刀。

他记得桀无千说过,自己的血似乎能吸引阴晦之物,不知对妖是否有用。

划出血痕的手臂放入水中,没过一会,远处的河面在月光下泛起涟漪,河水涌动,那怪鱼果真被吸引过来。

季天与将被河水泡得无知觉的伤臂背于身后,弯刀立于身前,眼瞅着涌动的河水越来越近,手中的弯刀突然自己动了一下。

那跳动十分明显,就像是有人在往上拉扯,季天与惊诧万分,使出全力把弯刀往下压,一时忽略了变得平静的水面。

那怪鱼也是机警,担心前方可能会有陷阱,悄悄潜入水底,打算从下方突袭。

目光锁住上方晃动的季天与,怪鱼正欲仰头咬上,结果头顶劈下一刀,还在与弯刀较劲的季天与手上一阻,像是砍中了什么东西。

头顶正是怪鱼最脆弱之处,被这么一砍,霎时流出大量黑血,季天与闻到鱼腥味,猜想那怪鱼就在他下方,立马往旁边游了开去。

那怪鱼吃了这一痛,当即发怒地紧追上去,没想到鱼尾像是被扯住了般,纹丝不动。

它那极长却不怎么好使唤的鱼尾,在它悄然停下盯住季天与时,被宋雪英绑在了河底发现的一块巨石上。

怪鱼勃然大怒,疯狂甩动长尾,那巨石居然也被它甩了起来,好几次差点打到宋雪英,不过成功让怪鱼把目标换成了他。

季天与见怪鱼调头游了回去,不再追他,仿佛被其他的吸引了注意。

这水里能引起它兴趣的,只有他和宋雪英了,万一是宋雪英还活着。

想到这种可能,季天与顾不上不知怎么突然安分下来的弯刀,紧跟着游在怪鱼身后。

碧天白云旁,一簇簇桃花纷繁迷人,一枚花瓣飘落在繁花上,漾起细微的波纹,原来不过是一水倒影。

“动了,线动了!我就说没有鱼饵也可以钓到的吧。”倒映着桃花林的潭水旁,有小童执着根木杆,木杆顶端绑有一条垂落在水中的丝线。

“咦,怎么力道这么轻。”小童拉了拉木杆,“看来是一条小鱼,不行,我们得钓一条大鱼。”

小童放松了线,对立在一旁打盹的仙鹤道:“待会钓到了大鱼给你吃,你可千万别告诉暮春仙子。”

身形圆润,羽翼雪白的仙鹤无聊地打了个哈欠,它才不信千尺潭里能钓出什么好东西。

千尺潭,顾名思义潭深千尺,不过不是它澄澈见底的潭水有千尺深,而是潭水能联通至其他水域附近,其深不可数。

潭下丝线的另一端,悄悄跟在后面的季天与还是被怪鱼察觉了。

黑暗中,摆脱了束缚的鱼尾往后狠狠一拍,季天与来不及闪躲,被腥滑的鱼尾裹住,甩去了前面。

被重重一甩的季天与失去平衡,未拿弯刀的手在湍急的水流中胡乱抓着,还真抓到了能稳住身形的东西,只是那物不像是坚硬的岩块,反而还带点温度。

宋雪英发现有什么往他这边撞来,以为是怪鱼追了上来,正欲躲开,没想到被抓住了手臂。

河里的人除了他,就只有季天与了。

他扶稳季天与,怪鱼还在身后紧追不舍,他不敢有所停留,拉着季天与极快地往前游去。

牵着季天与的那只手,指节瘦削却有力,他认出这是宋雪英。

正当宋雪英思考要怎样才能既解决那只怪鱼,又不会伤害到季天与时,手被人拉了拉,他慢下来,手上被塞了个柄状的东西,季天与在他手心写到,“刀”。

追着两人的怪鱼更愤怒了,它把人甩出去后,才意识到它错失了一个直接将人卷入口中的机会,它可没忘记头顶作痛的伤口,正是被那带有特殊血味的人砍的。

因此,当它那双在黑暗中能辨别事物的眼睛,看见它想找的人立在水面下,手中没了那把伤它的刀,鼻中又嗅到引诱它的血腥味时,想也不想地身子一摆,张大巨口冲了上去。

闭目感受水流的季天与,在怪鱼一有动作的时候,立即拽了下身后人的衣摆,然后游至一旁,露出在他身后的宋雪英。

宋雪英上半身浮出水面,双手高握着一把弯刀,锋利的刀尖时刻紧盯着水下异动,刀锋反出冷锐的月光。

收到季天与的暗号,宋雪英等了瞬息,在水下异动接近之时,攥紧手腕,将手中弯刀直直落下!

就是这一刻!

“噗嗤”,自投罗网的怪鱼被弯刀穿透头顶,发出惨绝人寰的怪叫,濒死挣扎的鱼尾搅起一阵漩涡。

它最初也只是在某个月光照耀水面的夜晚,感应到月光灵力的一条小鱼。

因不满修炼缓慢,开始吞食河里的其他生灵,到掀翻行船吞食行人,最终用膨胀的欲望和死在它齿下的生命染黑了这条河。

怪鱼挣扎得厉害,季天与游至宋雪英身旁,和他一起握上刀柄,刀身完全没入,污浊的欲望终是泯灭在黑暗的水面下。

眼看怪鱼没了动静,两人正想松手,刀柄上传来一阵拉力,来不及松手的两人和怪鱼一同被拔出水面。

速度之快,两人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飞在了空中,皎洁的明月与闪烁的星辰在眼前一晃而过,脸边擦过云雾般的触感,接着口中灌入清甜的水,仿佛又回到了水中。

眼前一阵光亮,两人闭起眼。

“唉,费了那么大劲,还以为是条大鱼,没想到这么小。”

两人跪在地上咳出呛入口中的水,恍惚间听见一句沉闷又稚嫩的童音。

这么一会天竟是亮的了,季天与转头去寻声音的来处,却被宋雪英拽住了手腕,手臂上弯刀划出的长痕赫然在目。

他把衣袖拉下,挡住宋雪英投来的视线,“没事,就这么一道伤,没几天就能好。幸好我们都活了下来。”

宋雪英“嗯”了一下,不见劫后余生之喜,他按住季天与的手腕,摸到身上同样湿淋淋的布帕,歇了给他包上的心思。

他没想到季天与居然放弃往上爬的路,跟着跳了下来。他总是这么出乎他的意料。

季天与由他按着,也不抽出,轻松笑道:“正是因为我们两人携手,才有此番侥幸。”然后放缓声,看着宋雪英若有所指道,“所以,还是两人一起的好。”

他感觉得到,宋雪英那时能那么决绝地放手,应该不只是为了他,他心中还担着其他事。

宋雪英垂下眼,知道季天与话中所指的,是自己让他爬上去的事。

他不想再看到重要的人在他面前出事,而他无能为力,若是这样,还不如用他的命换季天与活下去。

何况就算他活了下来,也没有任何意义,他终究只会是孤身一人。

这些想法当然不好让季天与知晓,他松开他的手,瞥向一旁,“此处不知是哪,植物这般古怪,那条怪鱼也不见踪影。”

见他不欲多说,季天与也不勉强,随他的意,往四周看去。

每个人都会有想深埋心底的事,他也不例外。回家的路途还有很长,他总能等到宋雪英想跟他说的那一天。

待看清宋雪英说的植物,季天与也不禁疑道:“这些植物,怎么那么像草。”还是比树高的草。

两人心存疑惑,那道像闷雷又像稚童的嗓音接着响起:“这鱼怎么还化成黑水了,可惜不能给你加餐了。”

尖锐的鹤唳响了两声,白鹤愤愤地扑着翅膀,离地上的黑水远远的。

它才不吃这种玩意呢,污浊难闻,想必是下界的妖孽魔怪之类,受不住此间纯净的仙气,才融了形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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