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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秦晔向宁蔓传音,大概叙说了一下事情经过,又告知她酆白露也有去人间界的意愿,询问她的意思。

宁蔓回音倒是来得快且简短,几乎上秒秦晔发出,下秒就回过来:你来就来,让他滚!别脏了我的宁山城。

宁蔓之嫌恶真是不用见面都感觉得出,秦晔两其相较,让酆白露自己带着印信去永阳域,自己随后几天就来。

此前他们二人间的对话以秦晔的沉默不语做终结,酆白露最后也是笑,拨开他的手,又贴近他怀中。

且道:“阿秦又这么凶。”便算是揭过这一茬。

这关系现在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旧债还未算清,新债又一笔接一笔,以现在情形,秦晔假如豁得出去身家性命来挣,未必没有再起的可能。——酆白露都要暂且避其锋芒的事儿,对其他人来说,更是大难。

难便是机缘。

不过他自知顽愚,也就不去挣这份机缘了。

……

秦晔离开望山前为着永阳域的事儿连连嘱托酆白露:“应该还记得钟于庭的吧,白露。现在太叔氏他掌权。没事儿少在他跟头提‘太叔’,记着吗?”

酆白露道:“记得。听说钟道友现在脾气不好?”

秦晔唏嘘:“何止!”

以前钟于庭的脾气比秦晔还好些,求上门去的事儿但凡不很难,他都好解决。是以在全曲昭宫乃至宗门大比都颇有名气。

后来忽得销声匿迹多年,踪迹难寻——再次有声名传出时,朝阳域已易主,不姓太叔改姓钟了。

秦晔道:“他把太叔怜全家杀的杀、囚的囚,就剩太叔静还在朝阳域外流窜……我以为他早跑不知道哪个山头去,没想到他居然来找你了。”

“他来找你是为什么,我不掺和,”秦晔道,替酆白露系上最后一个腰结,“不过他最好别碰上于庭——姓太叔的,他见一个杀一个,切成肉脍也不是没可能。就太叔静那身板,十个都不够于庭一个切的。”

酆白露道:“好、好。钟道友比你凶,我知道啦,阿秦。”

秦晔一时无话。

想来非是他的错觉,自二人行鱼水之欢,酆白露便有些亲昵过头。这类的亲昵,极似旧时情谊。

然而他们二人间的隔阂生疏非是一日之间产生的。

层层加码的地位实力差距和久不相见的陌生——现在还要加上酆白露半身魂魄和血肉——是勾连的利益造就他们这不尴不尬的关系。

秦晔最后只道:“你别惹他,他照例好说话。”

酆白露道:“假若如此不好相与,阿秦寻钟道友何为?”

秦晔道:“我自然有我的事,不该问的还是不要问。白露。”

酆白露道:“好、好。”低了头,任由秦晔将他从榻上牵起。

……

秦晔几乎与酆白露同时抵达永阳域。

秦晔先回宁山城一趟,辞别依依不舍哭哭啼啼的小女儿,又拜托宁蔓将他处的酆白露血骨凝成一丸药剂,亲眼见着栖鸾服下才安了心。

再恬不知耻拜托宁蔓动用她的珍贵鼻子嗅嗅——修补灵体之物可是哪儿少了、哪儿有缺?事关栖鸾,万万不可有闪失的。

宁蔓虽然将他骂个狗血淋头,终究嘴硬心软,给出的回应是“无”。

秦晔便极松快地离去了。

又和酆白露缠缠绕绕已是成舟事实,他便不去忖度是否酆白露在千年前他捡到栖鸾那一刻就设计好今日一切,且走一步是一步。

不看不听不问不语,是当下的他能做出的最巧妙地脱身计谋,于是也暂且如此吧!

……

秦晔已许多年未亲眼见过钟于庭。

他二人并不曾断了联系,多年来钟于庭一直拜托常年游历的秦晔找寻太叔静下落,势必不放过一丝太叔血脉。

旁系可托人代杀,如太叔静一般的嫡系,钟于庭是绝对要自己杀的。

秦晔此人向来帮亲不帮理,况且他对钟于庭的旧时境况也多有了解,知道好友也非是无的放矢。

是以他当时看似不理会太叔静,一心向酆白露求助,实际立时传讯钟于庭,将太叔静当时当日坐标全数奉上,叫他速速来杀,晚了未必赶趟。

做朋友做到这份上,秦晔自认已是最好。——惟愿将来他要杀人时,钟于庭能够以同样诚意报他。

如此悠闲感慨千万,秦晔穿越一道又一道禁制,终于凭借引信,得入永阳域内。

永阳域风气与九朝、扶云二域皆不同。既不森严巍峨如扶云域,也不如九朝域繁荣昌盛、往来便捷。

若要秦晔论断,其实他眼前之永阳域同其他各域皆不相同,是一镇一镇划分为多个小区,镇镇同型,叶瓣分明,如一朵展开铺陈的莲花。规整似工笔画。

相互隔离断绝,又以通道链接往来,纵横皆如此,恰似层叠蜂巢。

愈是接近顶端,一层所包含之镇便愈少、镇也愈小,花也愈小。

最顶端、最中央之处所,几乎接近乌沉天幕的唯一一朵花,便是这‘莲花’的花苞,也是蕊心,更是如今钟于庭的居所。

秦晔每上一层,所见花型小镇的建筑便精巧一分,人们身上的穿着也愈加华贵精致,姿容气度乃至修为都更甚于下层人。

不愧是永阳域。秦晔心里暗暗忖度,以步行过一层又一层的莲花。——此地禁止御剑飞行,偏生层层连接处阶梯如云雾,飘渺难寻,不定出现在哪儿。

以血缘为纽带而建立的家族,果真是……不容有半点逾越。单论“等级威严”,即使白氏所居的扶云域,恐怕都要退避一程。

秦晔走这几十层路,错综复杂,交错叠影,几乎要昏倒去,终于过这九十八层,抵达九十九层的最中央之处。

钟于庭已在那儿候他。

永阳域被钟于庭以层层封印关锁镇压,已与外界断绝往来数年。若无他发出的特定引信,不可进也不可出。

前数层——即便到九十八层,仍可见泛着幽蓝微光的阵纹在地面、屋宇若隐若现,九十九层却空无一物。

唯一恢宏巨殿,将九十八层花镇做奠基石,将不见日光的灰色天幕做景,矗立他眼前。

“于庭,”还是秦晔先对不远处的男子发声,“你到底杀成了没?”

自栖鸾之事解决,酆白露之事又暂放,钟于庭的事儿便挂在秦晔心头。毕竟太叔氏嫡系,唯太叔静还流落在外。只要将他人头摘下,好友多年夙愿便是真正了解。

那男子虽面容端方俊朗,身姿挺拔,神色却极阴鸷凶恶,若行走于人间界,必然可止小儿夜啼。

听得秦晔一言,方才冷声道:“他跑得快。”言下之意是“未杀成”。

秦晔知他心中必然忿火滔天,不过苦苦压抑罢了,也就不多问,安慰道:“下次肯定能成。”

钟于庭道:“借你吉言。”

领着秦晔往巨殿内走去,钟于庭并不同他叙旧,却说起另件事:“你早先不是说要带女儿来——莫非酆白露竟是你那亲亲女儿,多年未见,你二人真是令我刮目相看。”

秦晔统共只得两道引信,他一道酆白露一道,哪儿能给栖鸾留下空来?非要说是酆白露顶走栖鸾位置,可形势严峻,他也无办法。

听钟于庭意思,酆白露已至永阳域。

秦晔道:“事急从权啊。”又想一会儿,道:“你什么时候取走那东西?我战战兢兢为你保存数年,实在是头发都白了。你再不拿走,一不小心我死了,你哪里去哭?”

秦晔口中的“那物”乃是数百年前最后见钟于庭一面时钟于庭托交于他的一件极重要的——灵器?法器?

形如莲花,色如白玉,不过一掌大小,乍看无任何出彩之处,只在人手心高低浮沉。

说这是极重要之物,只因当年钟于庭便是浑身浴血,伤重濒死也要将这东西带出永阳域,交托到他手中。

“我若活着,待我彻底掌控永阳域那日,你再归还我,”钟于庭被血洇透的眼沉沉看他的脸,“我若死了,就将它挫骨扬灰,给我陪葬!”

秦晔受友人如此重托,自然无有不应。他只做自己的承诺,知追兵将速来,连多一句也不说,转身自顾奔走。

钟于庭赌命前来相托,他又何尝不是赌命应诺?成王败寇,不过看天!

至最后将逃离此地,已听得风声飒飒,回望最后一眼,是数十人凝结成阵,将钟于庭牢牢围住。

中一人道:“是不是有人和肉鼎见面,逃走那个追不追?”

另一人道:“连他是何人也不知,如何追?总归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肉鼎偷走就偷走吧。”

三言两语,秦晔遍体生寒。

最后听得一句话,乃是旧识太叔怜所言,其声如子规啼血,带泪似的哽咽,“跟我走吧……为了所有人,你要活着,求求你……”

……

其后数年飞渡,今日是他那日后法了。

终究得到回应,酆白露道:“那便如此。盼君一言九鼎,你死前再不要让我沾染上你。——这便告辞了。”

……

秦晔行出小殿,正巧同归来的酆白露面对面相照应上。后者姿态端庄,眉目楚楚,身姿若柳,端得好秀静美人图一幅。

酆白露尴尬否他不知,他本人倒很能装出几分坦然自若,道:“回来了?手上那是?”他看出那是与白露一体同源的本命法器,但总觉得不能信自己的眼睛,故而惊诧发问。

酆白露不孚他期待,应答道:“回来了。这正是我的本命法器,好阿秦,露出这副神色,莫非想不着么?”

是想不着……

虽则不至笨重,也无一分灵巧可言。太平庸,又庄重古朴些,半点不衬酆白露面容气度。

唯一只柄有几分秀美模样,形制修长,光华流转间,倒与他过往送白露的镯子扳指几分相似。

秦晔道:“想不到啊!叫什么名儿?新炼成的吗?怎么选定这个呢?”

酆白露道:“是新炼成的。至于如何选定——不过就是心思动了,便制出来,个中种种,我也说不准的呀。”

“它的名讳,”酆白露笑言,以右手牵上秦晔手掌,一壁同他前行,一壁解释道:“也借了阿秦的巧思。你既为刀取名叫‘论道’,我也偷来自用,称之‘论情’罢了。”

殿顶早已闭合。

秦晔斩首太叔怜之时,盛放的巨莲便齐刷刷地发出尖啸,人面都转成哭相,如受惊吓般合拢,黏嗒嗒的雨丝也就不再下落。

秦晔心道现在这永阳域都不信太叔,太叔怜掉个把脑袋又如何了?又不是长不回来。

于是心安理得地切了一刀,果然不出任何事,只不确定这‘莲舞’是否算作完成,瞧着仿佛中断了似的。

偏他赶着洗浴,后殿顶闭合,也就听不着人们的呼喊声,无法判断情形。

后对着钟于庭,见他并无对此事的议论,了然没出岔子,心下还是松口气儿,终于一边慢慢走回殿内——假设二人不曾偷摸见面,钟于庭理应还在正殿等着才是——一边调理起体内灵府。

观一场莲舞,也算感悟此处天地法则,好处无穷,就是恶心些。

又道:“好……好俏的名字。”

好浮艳的名字!‘论情’二字,简直不像酆白露会说出来的话,十分引人遐思。秦晔动上脑筋,拐个弯儿提醒酆白露一遭。

酆白露道:“模样既是不如何,名字俏些,也是应当的。”

秦晔道:“用这个,不觉得难使吗?没个锋刃,还沉甸甸。”

酆白露道:“哎呀……”

是极轻微的叹声,慢慢柔柔的,便显出几分狎昵。

“是不好掌控,”他承认,“想来我不适合,阿秦适合。但已制出来了,因此便如此使用吧。”

秦晔学舌道:“哎呀……”

实在是不知该发表什么高见,因此也叹了一声,并保证道:“你可以向我学。起码招式,我还能教你呢!”

酆白露自是应下不提。

……

回正殿去,钟于庭仿佛从未走开似的仍坐在原先的位置上,见二者来了,讥讽道:“秦老爷修整好了?”

秦晔道:“哈哈!”爽朗一笑,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四处一看察,发觉太叔怜已不在此处,想来是被处理掉了。

他不甚在意此人,也就未多加关注。钟于庭倒是上下扫视酆白露几眼,嗤笑一声,未说话。

按照常理流程,应当是秦晔来永阳域,钟于庭好吃好喝招待他几日,徐徐谈正事;奈何他二人现下一个癫,一个急,都不欲有太多虚礼。

于是秦晔道:“观心桐拿来,你早就说过要给我。”

钟于庭道:“这么着急,赶着投胎?”然终究道,“你跟我来,你后面那个随意。”

秦晔回头望酆白露,见他颔首低眉,不置一词,便知他是不去的。

他叮嘱酆白露:“等我回来。”

大步走上前去,随着钟于庭又走了。——早知还有这时刻,何必先前偷偷摸摸、胆战心惊去会面!

然安慰自己个儿:假作睡眠可还能解释为何那一魂二魄何物也不见,去拿什么东西却封住了这三只小眼,在白露面前可说不过去。

……

所谓观心桐者,名为桐木,却是一株小小花儿。

花冠宽硕,瓣朵微厚,形如倒钟,正是生长在桐木上的桐花。

此桐花与凡尘桐花自然大不相同,色泽淡紫,然光晕流转无穷,碰触时如活物般躲避,花叶颤动,且退且变换,很快就烟雾般散去了。须得等上许久,它才重新展露身形,又是小上一圈。

秦晔纳罕道:“真就一点也动不了?看起来这么小,我都担心多碰它几次,它就化开了。”

钟于庭道:“天材地宝,要是谁都能肆意触碰,那还了得。”

秦晔催促道:“快点儿处理的。”

钟于庭白他一眼,却以灵力托着这朵琉璃花进了一只精巧的小盒,这才递到秦晔面前,嘱托他:“速速以精血封印,否则你拿出来,它还是不认你。——别怪我没提醒,再来几遭,它可就真化了。”

这是了不得的好物,秦晔不敢拖延,忙不迭依言照做了。

钟于庭看他手忙脚乱,骤然发问:“你要给谁?我应答你这么久你也不曾接受要什么好处,好容易找上门来,难道就为一个它?”

秦晔浑身一震。

钟于庭绝非无的放矢之人,如此问询,约莫已猜到秦晔要观心桐的用处。

果然见秦晔动作滞塞,钟于庭冷笑道:“痴情种!老子真想一巴掌抽死你,又怕你的血脏了我的手。”

秦晔心道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啊,何况钟于庭一巴掌并不能抽死他。但观后者唇边冷笑,又思及他愈发刻薄狂悖的行事,便解释道:“这是约好给白露的。总不能让人家白白——”

猛然想起自己满手血腥,剖肉取骨时酆白露苍白面容,端丽眉目间是母亲般慈悲的宽宥神色。

“总之,”他并没与好友分享如此隐秘心事的闲情,又为着想起那日往事,心乱如麻,胡言道,“他现在正危难,得了观心桐,让他好过些……他就留在这避祸,我也要出去寻药了。”

栖鸾只堪堪保住小命,后续如何还待宁蔓察看,秦晔也只得辛苦些,遍寻灵药异宝,确保无虞。

“你应该不会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儿吧?他能全须全尾走的吧?”

钟于庭道:“这是自然。”

他对秦晔露出一个大笑,白齿森森:“为你将楚慈恩推介于我、助我掌控永阳域的恩情,莫说让你的小鸟全须全尾离开,就是你要我的命,晚些时候我也双手奉上啊。”

秦晔道:“别总提她名字。也别总说疯话,谁要你的命?一点不吉利,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

秦晔回去正殿时,酆白露连动作都未改变,仍在原地等他。

秦晔抢占先机,三两步凑上前去,与酆白露贴得极近,几乎将他揽入怀。

他将那小盒送入酆白露广袖,直到指尖被吞没入一片暖水似的虚空中,才松口气儿,将空手掏出来。

酆白露问:“是什么?”

秦晔压低声音道:“不告诉你。”

这袖里乾坤真是难寻,他都从酆白露手腕摸到肘弯了,才从一片柔滑骨肉中寻到关窍。好险好险,此处小乾坤还认得他这号人。

酆白露道:“可你给我了,我便看得见,真是好东西。是不是要走了,阿秦,你今日好急切。”

观莲舞、得消息,取灵药,秦晔种种事情均做完了,也没有一日时间。

秦晔松开他,退后二步道:“哪儿这么快,也得你的事解决了先。”

酆白露道:“然‘我的事’并非朝夕可解。今日做得完你留到今日,倘若明年、后年,许多年又如何呢?”

秦晔一时哑然,不知为何偏要在权衡二侧选取一人,好容易张张口道“你”,一句话才冒了个头便被钟于庭打断。

“那边二位,”他高声喊,“先停下你们情趣。”

二者闻声看去,见钟于庭一张面孔燃火般的饱胀,仿佛正是恨及而欲杀人的模样,然嗓音沉稳,语速缓缓,听不出半点问题。

“我接到消息,”钟于庭道,直直凝望酆白露面孔,“太叔怜跑了。遍寻不得,不知人在何处。”

他自酆白露来此终于同他真正说上一句话,问得是:“酆道友,你可有何高见?”

酆白露波澜不惊,且道:“我不欲妄议道友家事。”

秦晔见白露仿佛无动于衷,又见钟于庭已长枪在手,顿觉头大如斗。

然此刻已剑拔弩张,行差踏错一步便是见血之局,不能不做出选择。

是以他道:“都冷静点说话。”

也抽出一柄刀来,终是立在酆白露身前。

钟于庭执枪在前,秦晔横刀在后,二者隐隐对峙。

酆白露不见怯色,虽在秦晔身后,然几道符篆已然悬浮于空,环绕秦、酆二人。

他重复道:“我无意妄议道友家事。太叔道友不见影踪,绝无我半分手笔,愿在此立心魔誓。”

钟于庭道:“心魔誓?那东西顶什么用?我立时杀了你,他毫无靠山,迟早还要落入我掌心!”

语罢一挑长枪,再不多言,竟直直朝二人冲来!

他迅如疾风,眨眼间便至秦晔身前,酆白露翩然后撤,同时捻诀,数道符篆应时而去炸裂开,爆裂火花硬生生叫钟于庭停滞一瞬。

秦晔抓住瞬时时机,转腕格挡,飞身前去,逼退钟于庭。

“脑子放清明点!”秦晔高喝,雪亮刀刃直劈对方面门,“于庭,白露不是傻子,怎会在你眼下动手脚?”

话音刚落,钟于庭一个鹞子翻身侧转,又一花枪晃眼,秦晔险些被刺穿臂膊,仍不收手。

杀机涌现,搏击不断,此处恢宏大殿只受着刀枪罡风,便颤巍巍地延伸出缝隙,如要碎裂般摇摇欲坠。

符篆盈盈环绕二者,各有效用。风也是杀招、火也是杀招,束缚、怨咒无一不有,只勉强牵绊住钟于庭。

花枪又现,却被秦晔看穿只是虚招,他堪堪躲过,衣衫已切下一角。

又喝:“你清醒点!现在是死斗的时候吗?!”

眼见骗不得他,钟于庭不与秦晔多做纠缠,在刀刃斩向双手一刻身形一闪,再不见踪迹。

秦晔猛然回头,果见他直直追酆白露,来不及忖度,抬手将长刀扔掷而去,不过一瞬便至钟于庭脑后。

飒飒破空风声如夺命咒,钟于庭回枪格挡,其声嗡鸣,叫殿体破开大洞,尖锐声响横贯天地。

坚硬枪体居然蹭出深痕数道,若他真叫这柄刀扎中,想来必得遭受重创。

钟于庭冷笑道:“你是真心想杀我,我看你色令智昏!既如此,待我杀了他,就来杀你!”

他回身动作为二人得来空缺,秦晔及时收回刀,钟于庭还待回转头颅,一柄重锏已朝他毫无护持的腰身砸去,叫他拿长枪挑飞。

当此时刹那功夫,酆白露已同他错身而行,符篆破碎迷眼,莹莹幽火顺枪头红缨上爬,一霎点燃钟于庭全身!

酆白露召回重锏,将身形大半掩在秦晔身后,二人对视一眼,又飘飘然退远去,绝不叫钟于庭轻易追上。

钟于庭讽刺道:“只会躲在他人身后的贱种!数年前如此,数年后仍如此,你倒初心未改!”

将长臂一展,长枪绕悬一转,红缨灿芒映射之下,一切怨咒附身、火焰绳缚,均化飞灰。

微微后撤一步,弓下身蓄力,不过眨眼功夫,又朝酆白露杀去!

酆白露被他追上,且战且退,只以重锏符篆同他角力,虽力有不逮,然绝不回击。

“还手!还手!还手!!”钟于庭一枪比一枪快、一枪比一枪重,枪头引动罡风,酆白露面颊刮出长痕一道,伤痕深可见骨,血液汩汩而下。

一柄刀架住长枪,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将它卸力后推,秦晔一记凌空侧踹,将钟于庭踢出数米。

秦晔也被挑动火气,踹完后冷笑上前道:“你要发癫,我陪你打!让你泄泄火,我也泄泄火!”

语罢身形一动,撩刀下劈,与钟于庭缠斗一处。

他招式愈发狠厉,刺、砍、劈,斩无一不有,钟于庭拾枪而来,他便以刀架之,反让后者跌退几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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