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做什么?
秦晔远远看着酆白露脸颊,见酆白露对着他张合嘴唇,微微歪着头,如此这般不发声询问。
那模样实在太俏,是以秦晔红脸,摇摇头,比口型回去道,“看看你。”
酆白露回道,“不许看。”但眉目里没有嗔色,是很温和的模样。
秦晔于是明白他不是真的不愿意。欲要再言说时,身前师姐拿刀柄狠砸了一下他手背,低声斥责,“做什么!左顾右盼的,别在这时出岔子!”
他们刀修所立之处正在这众弟子聚集之所的前列,在这等人群熙熙、肃穆安静的关头,做些小动作着实扎眼。
秦晔自知理亏,再冲酆白露使个眼色,连忙缩回身体,安顺如鹌鹑。
约莫再一刻至二刻种?秦晔估计不大准,因为来往的的交错法器与人群时不时从上空飞过,叫他难以具体判断时间——
“大家都打起精神来,别让人看我们悬月门笑话!”
仍旧是师姐低声叮嘱他们,秦晔和大家一起顺着师姐的视线抬头望过去,才发现远远处一只飞舟背着天光而来。
原本不当有吵闹声的,可是……
“天啊!那是什么?”
"飞舟?有这么大的飞舟?"
同门师兄师姐间此起彼伏的低声惊叹传到秦晔耳朵里,秦晔看着如此巨大的飞舟,也是惊叹连连。
这只飞舟远看不觉得有什么,直到离地面百尺左右距离,秦晔才隐约能够看清具体的纹饰和大小。
那只飞舟——秦晔实际更愿意称之为浮空的一座小型都城。在天幕时已体积可观,靠得近了,更是大得叫人心惊。
伫立在飞舟正中央的是一座楼,通体方正高细,棱角分明,高约莫百丈有余,皆由明黄色、不知是金是玉的外壁构建,整个楼外壁焕发如暖玉一般的柔和色泽。
楼外另有许多楼,鳞次栉比收尾相连,直扣成一个连环节,首尾相接。
秦晔姑且将最高一楼做主楼,剩下许多小楼因与之模样类似而大小不及,便做次楼。
这主楼顶端呈方型,每一面约有八至九道门,都一模一样大小,方方正正,不见任何偏差。最顶端八个顶角如飞鸟羽翼般高高翘起;又见楼身玉璧之上处处模糊浮现方正中环绕曲线的、如两只被丝线缠绕的方形环扣般的纹样。
秦晔觉得这纹样略有些眼熟,却不大记得,又错过眼神去寻白露,直到那人眼神和他对上,才看着酆白露唇形,约莫说是,“扶云域,白氏。”
于是秦晔这便认得了:白露为他恶补过——来者乃檀院之人。
那飞舟弹指间便从远处至眼前,悬停至悬月门上空百尺高处。
众弟子见飞舟上数座楼同时正开中门,皆闭口默默不言,凝神细看。
秦晔心下纳罕,心道檀院竟是这么大排场?便目不转睛也盯着前方上空,只怕错过些什么。
果然不出他所料。
几在他抬眼的下一刻,檀院来人便齐刷刷抬脚走出那非金非玉的楼,步调整齐划一,虽数十人而一丝声响也无。
正此时,最高那一楼飞来一男一女,两张面孔一模一样,一望便知乃是双生胎。
二者皆身着广袖白衣,衣袂随风飘摇如纱,端得冷然凛冽,清高不可攀。
这对男女姿容清艳,神态端肃,在青天白日映照下有如虹气势,又是踏空步莲而来,相比较悬月门众人,不知有几分绰约飘渺。
其余檀院子弟缀着他二人身后,双手交叠垂首而行,静默肃穆,渐也来到地面。
那双生胎中的女子降到秦晔等人面前,便微微颔首,虽含笑而不启朱唇,却用灵力代替人言,道,“檀院白氏子白我思,见过诸位道友。”
她的眉眼难说具体男相女相,三庭五眼如山水墨画,眉如青黛,眼若水杏,一眼望去只觉恰恰好是清艳,故而虽与同胞兄弟模样相当,却不显怪异。
那男子微落后她半步,也如她一般微笑,又以灵力言说,“檀院白氏子白我存,见过诸位道友。”
这两人皆为檀院首徒,因此最先出言。虽说言辞柔和,好似恭顺谦卑;行为举止却堪称乖张,并未将东道主放在眼里。一时悬月门竟无人接语,息内连鸟叫声也不闻。
宁远和正此时出来打圆场,笑道,“悬月门宁氏子——”
他话音未落,便被不远处另一女子声音打断,冷然快速,语气不虞。
“悬月门宁氏子宁蔓,见过您二位。”那女子道。
秦晔原本正讶然于白氏来人这绵里藏针的作态,又很快被宁蔓宁师姐这一番分毫不让的言论惊到。
宁师姐按理自然是悬月门首徒,也当是全门唯一能与白氏二人实力齐平之人,然而看她平日作态,也不像乐于担这一责。此前门内接洽事宜也确由宁远和负责,谁料这时她忽然来这一出。
秦晔当即看宁远和脸色,后者倒是好涵养,话说一半被打断也不见怒色,反倒后退一步,任由宁蔓出言。
宁蔓所修与宁远和相同,也是剑道,却是双股短剑,自有宁氏提供相关典籍学习,连个正牌师傅也无。与旁的众人均不相同。因而与同峰上下皆不立于一处,自己独自一人抱臂而立,面色不善地望着不远处白我思、白我存二人。
此三人不像不识,看来积怨已久,秦晔这般入门不久的子弟却是不懂其中弯绕,他只定定望着白我思的脸颊。
不知是错觉吗,总觉得……
这二人略与白露有些相像。无论是感觉,还是眉眼。
他难以猜测酆白露与这二人具体关系如何,也或许他多心,不过一个‘巧’;不过他知晓白露有自身的隐秘不曾言说,也不完全否认这可能性。
酆白露关于自身种种,不刻意掩瞒秦晔,却实在也不曾说过什么。秦晔自己长了眼睛,自然判断得出来酆白露渊博学识、言行举动,绝非是如他这般浅薄的下界之人。
不知不觉又将眼神移到酆白露身上,谁料白露竟也看着他。
见他怀有疑虑的灼灼目光,白露便轻轻点头又摇头,再无别的表示。
秦晔心中,却已是翻腾起巨浪。
然而这非是找白露谈话的好时机,秦晔只得硬生生按捺下焦急情绪,等着这些翘楚们各自打机锋,又等着下一批翘楚的到来。
白氏果真是领头的,也的的确确当得起魁首一称;后来的诸多宗门陆续也来人,排场绝不小,却都难与檀院相比较。
随之而来的步氏子步见微并不曾对他们悬月门有如何表示,看他神情也是倨傲,不很看得起悬月门。只与白我思二人相比较,没什么特别之处。
跟那二人相比,秦晔私以为这步见微也算得上和蔼可亲。
再后来陆陆续续是些小宗小派,秦晔不留下太多印象。
久久未见别的来客,本以为到此终了,谁料太叔氏压轴才到。
远远听得一声巨响如平地惊雷,所有人都将目光挪移至声响来处,却是一驾描金绘银的巨型鸾驾,直直砸入地面。
待烟尘散去后看清那做牵引的灵鸟早已不知所踪,只空落落剩个座儿,上头正下来几人。
姿容俏丽的少年人如无尾蛇一般缠着身旁的青年男子,极恼怒、极不高兴地被半拽着朝这边来。
算上不远不近缀在他二人身后的另一青年人,全太叔氏统共只三人参加此次大比。若非秦晔细看这三人黑衣上绣了金线的芙蕖纹——那是太叔氏族纹——只怕以为这三人是来凑数的。
据说是太叔氏内部出了些问题,所属于他们的三十几个域皆有动荡,大部分子弟都留下来解决这事儿,故而最终只来了三人。
三人中,俏丽少年衣着最是光亮;缄默青年次之;最最平凡朴素的却是那领头的男子,一身粗布麻衣,与凡人几乎无差。明明都是黑色衣衫,居然还在三人身上演化出不同的三六九等。
那男子先上前对悬月门众人作揖,又朗声道,“曲昭宫钟于庭,见过诸位道友。因故迟来,还请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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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雷:有攻口受,有攻对受进行射精管理,有点恶心非血腥和性意味,但是我有点难概括,可能有点掉san
这时候、唇齿交缠的时候,秦晔的脑子终于转动些许了。
他被吓破了胆,以至于露出那样可怜的狼狈相,后来也不过破罐子破摔,心底头实际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好在白露无事。好在他终究心软……无论如何,他对酆白露不住。
喉头外来的软腻越探越深,如蛇一般游走,渐渐堵塞住他的呼吸,是以秦晔终于回神,干脆闭气。
酆白露千错万错,千好万好,此刻都不必计较。为让酆白露高兴,秦晔大张着口唇,吐着舌头与他交吻。
这般的交吻和交媾几无差别,贴得如此深,黏黏糊糊的,酆白露软滑的舌尖勾进他的口内,已到咽喉位置。
他不明白为何酆白露如此?这已是他长久的疑惑:若论肉欲,酆白露理应浅淡,毕竟情淡时未见他半分不适,可情浓时却又痴迷如此。
酆白露一点叫他怕。莫看他模样森丽,神色清淡,惯会的是水磨功夫,喜欢是嘤嘤呜呜那一套,床笫之间不把他炮烙得神志不清,总是不停手。秦晔为此吃好多苦头。
口涎交融在一处发出的湿滑动静在这静谧府邸不知多少聒噪,酆白露的吐息也好似缠了丝线,缕缕洒在他脸庞。
秦晔实在浑身发麻,然而他岂有推阻的道理?是以虽然动作僵硬,仍环抱住酆白露,亲亲腻腻与他厮磨。
一只微凉玉手原先抚着他的脸庞,渐渐又从脖颈下滑,抚过胸膛停在腰腹,不轻不重地捻着秦晔那处皮肤。
人的皮肉质感或也千差万别,秦晔自认不如酆白露细腻白皙。
他浑身上下唯有肉好,起伏流畅肌理康健,皆因了他身材结实,肌肉明显,腰腹处呼气吸气便轻微颤动着起伏,更显线条分明。
为着正在交吻,秦晔不便低头看去,肚腹一片如砧板上的鱼肉,被一只手来回拨弄,算不得重,也不轻。
过往时这样的抚弄秦晔常常遭受,今日却是头一遭隐约摸到这背后的门槛儿。如此这样狎昵却如同丈量般的动作,好似在隔着皮肉摸他的脏器。
那点儿柔软的凉往中移,掌心正正好压在秦晔肚脐之上,五指包拢他的上腹,指尖陷阱柔韧的肉里。
“你在……唔!”秦晔好容易在唇舌交缠的间隙吐出几个短字儿来,又被别人牙齿叼弄住舌块,轻咬着厮磨,于是也说不得其他。
这只柔滑的手掌开始用劲,压着腹部的软肉,渐渐形成一个凹;待到那块地方到底似的紧绷,又轻轻松开,如安抚一般揉弄几下。
这不能不叫秦晔毛骨悚然——酆白露掌心与他肚脐贴肉的接触,又如此这般地玩弄这里,好似隔着皮肉抓住他的肠、骨,血,轻轻一探手就能把他捅个对穿。说来荒谬,若非今日他也这般丈量了酆白露,决计想不到原来过往交欢种种,居然危机重重。
他想叫酆白露的名字,可怜一个字也吐不出;口唇酸涩不说,脑子也逐渐浆糊起来。
“有时也想……”
酆白露道行比他高,在口舌交缠的间隙模糊地吐出一些话,不大清明,却足以叫秦晔听个七八成出来。
也想……?
“想看看你的心肝,到底是何颜色?”酆白露道,“阿秦。”
这‘阿秦’的尾音刚刚落下,秦晔肚腹处的手又是狠狠一压,比之前几次都重得多。一切的脏器好似被这般动作压到,鼓动着。
秦晔的一颗心刚刚提到嗓子眼儿,酆白露另一只手又悄然攀到他的下身。
为着这一遭吓,秦晔本就久旷的阳物更敏感几分,在酆白露指尖三两下挑弄,便违背主人意愿地颤巍巍勃起。
秦晔自觉无甚好害羞,但仍忍不住热血冲到脑顶;忍了又忍才没将酆白露推搡开来,下身却因此翘得更高。
口唇间早是弥漫酆白露惯有的冷香,愈是不愿想,这香味便愈扑鼻,缭绕在身侧,散也散不开。
“也帮帮我呀,阿秦。”香味的主人这般对他轻声言说,舌尖退出他的口腔,又吻住他的耳畔,低低说出的话叫秦晔一下子好似回到几百年前。
他要替酆白露安慰的,自然……秦晔昏头昏脑地伸手去,本欲伸向酆白露下身的手却猛地一顿,反倒抓住他另只手的腕子。
“白露、这不必吧……!”他大概说了这一段话。
勃起的肉茎被手掌束拢着上下滑弄,酆白露的食指搭在秦晔怒张的龟头肉上,时不时轻轻蹭弄那小小的尿孔。
这样的小动作秦晔不能更加熟悉——至此酆白露床上炮烙他的法,一通瞎套罢了。边穿边同酆白露商量,“先去人间界把栖鸾的事情解决掉——你可以不去,直接去永阳域等我……正好我也有事儿。那里被钟于庭围得死死的,蚊子都飞不进一只。先躲上一段时间,回来再把那群人——是不是一群?胆子真大,你最好趁早解决。”
酆白露道,“确有人。我许久未见宁姑娘,也可去人间界。你的女孩子想来要做别的安置,一路上总是危险些。”
“嗯,我也没打算带上她。”秦晔穿好了,见酆白露居然仍旧一件衣服都没,甚至还是原先那个姿势,干脆也就不出声催促,直接上手给他裹上衣裳。不过几秒钟功夫,酆白露一身冰肌玉骨,都掩藏在华裳之下。
现在的秦晔已非数个时辰前的秦晔,胡搞这么一通,他现在不仅浑身舒畅,修为上涨,还寡欲,面对酆白露暂时不会有世俗欲望。
——甚至为着之前的肌肤相贴,行事不免张狂随意。
里衣他很快就给酆白露套上了。这人同小孩子手中的布偶似的,不说话,笑表情,让抬手抬手,不该动的绝不多动一下。
秦晔看他几眼,用面上表情示意他;做什么?
酆白露只含笑望着他。
二人僵持几息,直到秦晔伸手去给酆白露穿外裳,酆白露才启唇又说话。
“阿秦,”照例是先唤了秦晔的昵称,“我叫你走、又要和你走。我对你是这般不定,你一点儿都不问我。好镇定。”
秦晔从这对话里觉察出山雨,本将给酆白露穿袜的动作也慢下来,沉声道:“你要是真愿意说,根本不用我问,白露。”
他知道酆白露在做一个局。非常大、牵涉或许也很广的局。秦晔不清楚自己在这个局里起到如何的作用,不过想来应当是棋子一颗。说不定杀他的人也是局的一环呢?早知不该情绪上头给酆白露一拳头的。
他现在不太愿意望酆白露面颊,总觉得有些羞愧。
不过这么点儿伤以酆白露修为早该好了,一直留在面上,估计就是为了让他看了愧怍——这招确实有效,秦晔本不打算答应酆白露。
酆白露听他回呛,道:“可是你要问。你不问,我说的话未免太难听。倘若有惑而不亲口言说,多难过。”
秦晔本身半跪着为他穿袜,身量矮了坐在床沿的酆白露许多,酆白露伸手又拢住他的耳朵,传来的声音便又是暖且朦胧的了。
“宁姑娘提到过,”酆白露的声音轻缓地响,“非人身而至此境,世间独我一人。这是为什么,阿秦有猜到么?”
这本是秦晔在宁山城和宁蔓闲话的说到的一句,酆白露不该知道的。
这时候秦晔便有不妙的预感。
“不不不、你别——”他连声否定,到一半却忽然失声,酆白露竟然给他下禁言咒。
酆白露道:“绝非是我特殊。我再是多思多谋,怎能对抗天地法则呢。好阿秦,我既然调弄你的命运如调弄弓弦,做到其他也并不难啊。”
他的笑仍是挂在脸面上,青紫的淤痕仍未消散。“我不过是、一如过往许多次,改换你的——”
酆白露尚且未能吐出最后几个字,便又受了秦晔一拳。这拳比之前那一记还重得多,直把他整张脸都打得偏向一侧,唇角溢出血色来。
秦晔姿容不比他好,强行冲破禁言咒也让他气息不稳,境界跌宕。他反手将酆白露缚住,整个儿压在他身上。
“你假如还要命,”秦晔咬牙道,“就让这种话烂在你肚子里,白露。”
秦晔此前是狼狈的,方才又极恼怒。不过如现在这样怒目圆睁可称狰狞的忿容,还是酆白露在这几百年来法了。
终究得到回应,酆白露道:“那便如此。盼君一言九鼎,你死前再不要让我沾染上你。——这便告辞了。”
……
秦晔行出小殿,正巧同归来的酆白露面对面相照应上。后者姿态端庄,眉目楚楚,身姿若柳,端得好秀静美人图一幅。
酆白露尴尬否他不知,他本人倒很能装出几分坦然自若,道:“回来了?手上那是?”他看出那是与白露一体同源的本命法器,但总觉得不能信自己的眼睛,故而惊诧发问。
酆白露不孚他期待,应答道:“回来了。这正是我的本命法器,好阿秦,露出这副神色,莫非想不着么?”
是想不着……
虽则不至笨重,也无一分灵巧可言。太平庸,又庄重古朴些,半点不衬酆白露面容气度。
唯一只柄有几分秀美模样,形制修长,光华流转间,倒与他过往送白露的镯子扳指几分相似。
秦晔道:“想不到啊!叫什么名儿?新炼成的吗?怎么选定这个呢?”
酆白露道:“是新炼成的。至于如何选定——不过就是心思动了,便制出来,个中种种,我也说不准的呀。”
“它的名讳,”酆白露笑言,以右手牵上秦晔手掌,一壁同他前行,一壁解释道:“也借了阿秦的巧思。你既为刀取名叫‘论道’,我也偷来自用,称之‘论情’罢了。”
殿顶早已闭合。
秦晔斩首太叔怜之时,盛放的巨莲便齐刷刷地发出尖啸,人面都转成哭相,如受惊吓般合拢,黏嗒嗒的雨丝也就不再下落。
秦晔心道现在这永阳域都不信太叔,太叔怜掉个把脑袋又如何了?又不是长不回来。
于是心安理得地切了一刀,果然不出任何事,只不确定这‘莲舞’是否算作完成,瞧着仿佛中断了似的。
偏他赶着洗浴,后殿顶闭合,也就听不着人们的呼喊声,无法判断情形。
后对着钟于庭,见他并无对此事的议论,了然没出岔子,心下还是松口气儿,终于一边慢慢走回殿内——假设二人不曾偷摸见面,钟于庭理应还在正殿等着才是——一边调理起体内灵府。
观一场莲舞,也算感悟此处天地法则,好处无穷,就是恶心些。
又道:“好……好俏的名字。”
好浮艳的名字!‘论情’二字,简直不像酆白露会说出来的话,十分引人遐思。秦晔动上脑筋,拐个弯儿提醒酆白露一遭。
酆白露道:“模样既是不如何,名字俏些,也是应当的。”
秦晔道:“用这个,不觉得难使吗?没个锋刃,还沉甸甸。”
酆白露道:“哎呀……”
是极轻微的叹声,慢慢柔柔的,便显出几分狎昵。
“是不好掌控,”他承认,“想来我不适合,阿秦适合。但已制出来了,因此便如此使用吧。”
秦晔学舌道:“哎呀……”
实在是不知该发表什么高见,因此也叹了一声,并保证道:“你可以向我学。起码招式,我还能教你呢!”
酆白露自是应下不提。
……
回正殿去,钟于庭仿佛从未走开似的仍坐在原先的位置上,见二者来了,讥讽道:“秦老爷修整好了?”
秦晔道:“哈哈!”爽朗一笑,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四处一看察,发觉太叔怜已不在此处,想来是被处理掉了。
他不甚在意此人,也就未多加关注。钟于庭倒是上下扫视酆白露几眼,嗤笑一声,未说话。
按照常理流程,应当是秦晔来永阳域,钟于庭好吃好喝招待他几日,徐徐谈正事;奈何他二人现下一个癫,一个急,都不欲有太多虚礼。
于是秦晔道:“观心桐拿来,你早就说过要给我。”
钟于庭道:“这么着急,赶着投胎?”然终究道,“你跟我来,你后面那个随意。”
秦晔回头望酆白露,见他颔首低眉,不置一词,便知他是不去的。
他叮嘱酆白露:“等我回来。”
大步走上前去,随着钟于庭又走了。——早知还有这时刻,何必先前偷偷摸摸、胆战心惊去会面!
然安慰自己个儿:假作睡眠可还能解释为何那一魂二魄何物也不见,去拿什么东西却封住了这三只小眼,在白露面前可说不过去。
……
所谓观心桐者,名为桐木,却是一株小小花儿。
花冠宽硕,瓣朵微厚,形如倒钟,正是生长在桐木上的桐花。
此桐花与凡尘桐花自然大不相同,色泽淡紫,然光晕流转无穷,碰触时如活物般躲避,花叶颤动,且退且变换,很快就烟雾般散去了。须得等上许久,它才重新展露身形,又是小上一圈。
秦晔纳罕道:“真就一点也动不了?看起来这么小,我都担心多碰它几次,它就化开了。”
钟于庭道:“天材地宝,要是谁都能肆意触碰,那还了得。”
秦晔催促道:“快点儿处理的。”
钟于庭白他一眼,却以灵力托着这朵琉璃花进了一只精巧的小盒,这才递到秦晔面前,嘱托他:“速速以精血封印,否则你拿出来,它还是不认你。——别怪我没提醒,再来几遭,它可就真化了。”
这是了不得的好物,秦晔不敢拖延,忙不迭依言照做了。
钟于庭看他手忙脚乱,骤然发问:“你要给谁?我应答你这么久你也不曾接受要什么好处,好容易找上门来,难道就为一个它?”
秦晔浑身一震。
钟于庭绝非无的放矢之人,如此问询,约莫已猜到秦晔要观心桐的用处。
果然见秦晔动作滞塞,钟于庭冷笑道:“痴情种!老子真想一巴掌抽死你,又怕你的血脏了我的手。”
秦晔心道这骂得也太难听了啊,何况钟于庭一巴掌并不能抽死他。但观后者唇边冷笑,又思及他愈发刻薄狂悖的行事,便解释道:“这是约好给白露的。总不能让人家白白——”
猛然想起自己满手血腥,剖肉取骨时酆白露苍白面容,端丽眉目间是母亲般慈悲的宽宥神色。
“总之,”他并没与好友分享如此隐秘心事的闲情,又为着想起那日往事,心乱如麻,胡言道,“他现在正危难,得了观心桐,让他好过些……他就留在这避祸,我也要出去寻药了。”
栖鸾只堪堪保住小命,后续如何还待宁蔓察看,秦晔也只得辛苦些,遍寻灵药异宝,确保无虞。
“你应该不会做什么对不住我的事儿吧?他能全须全尾走的吧?”
钟于庭道:“这是自然。”
他对秦晔露出一个大笑,白齿森森:“为你将楚慈恩推介于我、助我掌控永阳域的恩情,莫说让你的小鸟全须全尾离开,就是你要我的命,晚些时候我也双手奉上啊。”
秦晔道:“别总提她名字。也别总说疯话,谁要你的命?一点不吉利,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
秦晔回去正殿时,酆白露连动作都未改变,仍在原地等他。
秦晔抢占先机,三两步凑上前去,与酆白露贴得极近,几乎将他揽入怀。
他将那小盒送入酆白露广袖,直到指尖被吞没入一片暖水似的虚空中,才松口气儿,将空手掏出来。
酆白露问:“是什么?”
秦晔压低声音道:“不告诉你。”
这袖里乾坤真是难寻,他都从酆白露手腕摸到肘弯了,才从一片柔滑骨肉中寻到关窍。好险好险,此处小乾坤还认得他这号人。
酆白露道:“可你给我了,我便看得见,真是好东西。是不是要走了,阿秦,你今日好急切。”
观莲舞、得消息,取灵药,秦晔种种事情均做完了,也没有一日时间。
秦晔松开他,退后二步道:“哪儿这么快,也得你的事解决了先。”
酆白露道:“然‘我的事’并非朝夕可解。今日做得完你留到今日,倘若明年、后年,许多年又如何呢?”
秦晔一时哑然,不知为何偏要在权衡二侧选取一人,好容易张张口道“你”,一句话才冒了个头便被钟于庭打断。
“那边二位,”他高声喊,“先停下你们情趣。”
二者闻声看去,见钟于庭一张面孔燃火般的饱胀,仿佛正是恨及而欲杀人的模样,然嗓音沉稳,语速缓缓,听不出半点问题。
“我接到消息,”钟于庭道,直直凝望酆白露面孔,“太叔怜跑了。遍寻不得,不知人在何处。”
他自酆白露来此终于同他真正说上一句话,问得是:“酆道友,你可有何高见?”
酆白露波澜不惊,且道:“我不欲妄议道友家事。”
秦晔见白露仿佛无动于衷,又见钟于庭已长枪在手,顿觉头大如斗。
然此刻已剑拔弩张,行差踏错一步便是见血之局,不能不做出选择。
是以他道:“都冷静点说话。”
也抽出一柄刀来,终是立在酆白露身前。
钟于庭执枪在前,秦晔横刀在后,二者隐隐对峙。
酆白露不见怯色,虽在秦晔身后,然几道符篆已然悬浮于空,环绕秦、酆二人。
他重复道:“我无意妄议道友家事。太叔道友不见影踪,绝无我半分手笔,愿在此立心魔誓。”
钟于庭道:“心魔誓?那东西顶什么用?我立时杀了你,他毫无靠山,迟早还要落入我掌心!”
语罢一挑长枪,再不多言,竟直直朝二人冲来!
他迅如疾风,眨眼间便至秦晔身前,酆白露翩然后撤,同时捻诀,数道符篆应时而去炸裂开,爆裂火花硬生生叫钟于庭停滞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