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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蛰伏

 

一个月後,闻人挽熙回到皑北後不久──

皇族便以闻人氏谋逆,大不敬朝廷之罪名,下令诛灭。

那一夜,殷殷鲜红染尽白雪。不仅仅是闻人氏,皑北冰灵力一脉无一幸免。皇帝如此雷厉风行,其他都城的各灵脉当家收到消息,皆是为时已晚,即便是更早一点收到消息,有心想救,那也必然受到生si契掣肘,力不从心,无论如何都是回天乏术。

司祭余下的脉系,无不为之深深颤栗,人心惶惶,只怕在这危如累卵的处境之下,下一个被一夕间抹灭的就是自己。

瀀郡,禹府。

正厅内,禹家的直系一脉和族中长辈端坐於席上,各个面se凝重。

其中一个长辈正捋着须,忧心忡忡地说着:「我觉得这事吧……咱甭管,也管不了!闻人氏都灭了,我们还是自求多福──」话未说完,愣是被一声急切的叫唤打断:「夫人!夫人!」众人回过头,只见家仆急急跑入正厅,喘着粗气。

方才正说话的长辈瞪着眼道:「没规矩!不知道正厅正在议事麽?」

家仆瑟缩了一下,复有些惶恐地向北方葵月。

北方葵月见家仆如此着急的模样,显然是有要事,故而未出言责怪,但脸se却也不甚好:「何事?」

「朔少爷他……」家仆口中的朔少爷,是北方家的独子,北方葵月的幼弟,和北方葵月差了许多岁,也就b禹家的长子长了三岁。

北方葵月听见幼弟的名字,脑中忽而闪逝一个不好的念头。她站起身,身子微微发颤:「朔儿怎麽了?」

北方朔的夫人,正是闻人氏直系一脉的长nv,闻人绾淳。

家仆颤颤巍巍地伏下身道:「朔少爷的夫人一早知道了皑北的消息,就、就在房中自尽了……朔少爷没来得及拦住,悲痛之下,也……也、也和淳夫人一起去了。」一口气说完,见北方葵月脸se倏地苍白,家仆立刻低下头,大气都不敢喘。

北方葵月的身子晃了一晃,禹容安连忙伸手扶搀扶:「葵月……!」

家仆咽下一口口沫,迟疑道:「另则……」

北方葵月有些失神地将目光重新凝向家仆,等待着他接下去说。

「另则梧妃娘娘疾书一封予夫人。」

「长姐……?」玉手缓缓伸出,接过书信,而後拈起一角,一摺摺展开,熟悉的字迹映入视线,几行字写着:阿翧必保挽熙,速往皑北接回。

「挽熙……!」

听见叫唤,白se的身影稍稍侧过身,与来者四目相对。淡然眼眸静静凝望,等待着续言。

禹寒堙张了张嘴,却是无话。

北方葵月先开了口道:「寒堙,从今往後挽熙便是禹家第六子,你的亲弟弟,禹寒熙。以後在外人面前莫要喊错了。」

禹寒堙愣怔半晌,复注意到北方葵月房内的几位兄长和禹容安。

禹寒泽摇摇头道:「阿娘的决定谁也不会说什麽,只是我不明白……」说着,他有些迟疑该不该接着说下去。禹寒朝瞥了兄长一眼,接着就道:「不明白保他,於我们而言有什麽好处?」

禹寒泽蹙眉,试图想要将话说得婉转些:「不是,我并非──」然而,却被禹寒朝冷声打断:「并非要计算好处、坏处?试问除了这个问题,还有什麽其他的好说吗?不过这个问题倒也不必问,因为压根就没有半点好处,只有不知道哪天就会临头的大难!」

「寒朝。」禹容安看向禹寒朝,神se凝肃道:「这是你阿娘的决定,难道你认为你阿娘是有意让我们都身陷险境吗?」

禹寒朝反驳道:「阿爹!你明知道我的意思!我自然不会认为阿娘有这样的心思,可他呢?他不是小孩,他能不知道轻重吗?」禹寒朝说的自然是闻人挽熙。

霄聿璈无情,暴戾恣睢,一旦闻人挽熙被发现,禹家必有大难。

「可是……他又能去哪呢?二哥如此说,难道要见si不救吗?还是现在把他交出去脱罪?」禹寒堙脸se沉哀。

「……」禹寒朝一愣,尽管再怎麽不喜欢,他却也未曾想过要行如此不义之举。半晌,他似忿忿地撇过脸去:「罢了!」终是默许。

尽管默许之後,仍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谅解,甚至出手伤过闻人挽熙,但总归是没有将闻人挽熙暴露,已是最大的宽容。

这些过往,禹家直系一脉皆是清楚知道的,更都参与其中。而禹容安虽未曾与旁系的亲族明说禹寒熙的身分,但亲族长辈中不乏心思细腻者,心中隐约猜到,只是毕竟同为一脉,唇亡齿寒,休戚相关,才装作不知。

禹寒堙苦涩地笑着:「我从前受过的冷眼不少,早已是习惯。寒熙与我不同,他有与生俱来的骄傲,也有可以骄傲的本事,所以,当他待我b待旁人更亲近,甚至从不对我投以异样目光时,我心里除了受宠若惊,更多是感激。他如此待我,我又怎能忘恩负义,是以当他有难,我是真心的想要帮他,只是他却始终将我拒之於外,让我感觉过往皆是我一厢情愿,总有不平。」si丧之威,兄弟孔怀;原隰裒矣,兄弟求矣。禹寒堙对禹寒熙便是如此。

听了这许多,陌凉目光微沉,思索着要不要将北方葵月和自己说的猜测告诉禹寒堙。

他们都自以为了解禹寒熙,其实不然。

正yu开口,忽然一声轰鸣传来,这声轰鸣听着像是有什麽东西狠狠砸落在屋顶。

陌凉随着声响向外看去,正巧看见门外的空气一阵扭曲,甚不寻常。

禹寒堙同样看见了,他神se一变,疾步至门口,道:「是结界,有人打破了结界。」煦都的禹宅设有结界,瀀郡的禹府自然也有。

陌凉原来还在疑惑,听见禹寒堙的话,她亦是脸se一白:「暗灵又来了吗?」

禹寒堙冷静分析道:「禹府的结界是阿爹设下的,寻常暗灵是打不破的,能打破结界的……只怕和在煦都的那些暗灵,还有来瀀郡的路途上拦截我们的暗灵不是同个级别。」

「只怕这次,他们是来真的。」

陌凉有些紧张地攥起拳。

又是一声轰鸣,空气再次扭曲,仰头望向天空,原本隐藏的结界在连番遭击缓缓显出形se,无数道黑气自结界的裂缝窜入,散落在府中四处。

就在这时,禹寒熙找了过来,眸se晦暗,沉声道:「现在必须马上回去煦都。」在煦都,皇族触手可及,暗灵不敢明目张胆,毕竟身为司祭,仍是畏惧着生si契。

只是现在想来,一开始提出要禹寒熙去往其他都城探寻灵尊消息的人是佐楠晨,甚至故意提起婚约,以至於陌凉也必须一起离开煦都。恐怕佐楠晨与暗灵渊源颇深,当时的提议,就是在调虎离山。

这一路上,暗灵蛰伏暗处,见机行事,眼看都到了最後一个都城,仍旧一无所获,必然急眼。毕竟暗灵的寿命不如常人,说不准的哪天就忽然暴毙,无缘得见夙愿实现那日。

在蛰城时,就知晓暗灵已然确认了禹寒熙的身份,那麽多半也是知道禹寒熙就是冰灵尊。而对陌凉,因尚未亲眼见到展现火灵力,即便是禹寒熙格外地护着陌凉,也不能证明什麽,毕竟是未婚妻,理所当然会保护。

威b利诱禹寒熙不成,又无从迫使陌凉施展火灵力以印证猜测,如今这一急,想来必是宁肯错杀,不可错放。

左右究竟是不是两位灵尊,抓去生祭试试,也就都明白了。

禹寒熙看了一眼禹寒堙,後者心领神会,道:「阿爹阿娘和兄长们可以应付的,禹氏毕竟是土灵力当家。」

禹寒熙垂眸一瞬,y影落在眼睑上,然而眼下情况容不得犹豫再三,是而未待陌凉回应,禹寒熙就拉起她的手,旋身yu去。

甫转过身要走,却迎面撞上靳蓝。

靳蓝一如往常地笑容可掬,向着禹寒熙略略施礼:「小少爷。」

禹寒熙并不打算多作停留,因而视线仅一瞬落在了靳蓝身上,脚步稍顿,旋即就要再往前走去,可刚迈开一步,却又停下,半晌未动。

陌凉有些奇怪禹寒熙为何突然停伫不前,看向禹寒熙,只见他视线凝向靳蓝的笑脸上,而後缓缓垂落。顺着禹寒熙的目光,陌凉跟着往下看去,瞳孔蓦地缩起。

靳蓝的手中正握着一把匕首,而锋刃处已然没入禹寒熙的腹部,鲜红的血ye很快浸染衣衫。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在陌凉看见这一幕的同时,禹寒熙才反应过来,猛地抬手一掌将靳蓝推开数尺,踉跄退开几步。

原本还不明所以的禹寒堙也才看清靳蓝手上的匕首和沾染的鲜血,面露惊愕:「阿蓝!你在做什麽?!」

靳蓝轻轻一笑,平常看着憨实的笑容,此刻却透着几分病态:「小少爷,眼下您可走不得。」

陌凉惊呼出声:「寒熙!」

禹寒熙眉宇间微蹙,抬眼看向靳蓝。他和禹家的侍从并不亲近,却也知道这个靳蓝自幼便在禹家,和禹寒堙关系颇佳,也一向是憨厚老实的模样,是以从不曾对他设防,却没想到就是这麽一个不曾防备,让自己在紧要关头疏忽中伤。

匕首刺入处,依稀有灵气正缓缓散出。

只一眼,禹寒堙便看出这匕首必然不是单纯的匕首,焦灼道:「阿蓝!你做了什麽……?」

靳蓝道:「我只是暂时断了小少爷的灵脉罢了。」

禹寒堙不忿:「禹家待你不薄,你何以与暗灵g结?」

靳蓝笑而不答。

禹寒熙伸手握住刺入腹部的匕首,缓缓将匕首拔出,期间仅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嘶气声。

陌凉本想阻止禹寒熙的举措,只是现在着实不是心疼的时候,故而唯有满脸担忧地看着禹寒熙。所幸匕首拔出时,鲜血并未大量的涌现,可禹寒熙的脸se却是苍白不少。

靳蓝露齿一笑:「小少爷果然好y气,只怕是不会就这麽乖乖地跟我们走了?」

禹寒熙稳住气息,道:「……自然不会。」

靳蓝收起笑,眼底一片y冷:「那麽就只能让小少爷吃点苦头了,或是让旁的什麽人受点罪,而这个旁人还得是小少爷会心疼的人。」

禹寒熙下意识地将陌凉拉近自己,感受到危险的陌凉亦是不由得捱近禹寒熙。

然而靳蓝抬手却是毫不顾及往日情份地施展灵力向着禹寒堙而去。

禹寒熙眸底一瞬泛起涟漪,脚下微动,指尖隐隐泛出一缕冰蓝轻烟。而禹寒堙一瞬瞥见禹寒熙指尖的灵气,知道禹寒熙是yu以冰灵力强行突破方才被靳蓝设下的禁锢,面上闪过一丝惊慌,张了张嘴,终究即时喊住禹寒熙:「寒熙!不可!」

禹寒熙心中本就有顾虑,毕竟这一施展开,无疑就是提前暴露自身,而现在暴露,并不是一个好时机。是以禹寒堙一喊,他顿时迟疑地停手。

与此同时,一道身影忽然掠过,一把将禹寒堙扑倒,险险闪过这一击。

禹寒堙猛然被压倒在地,脑袋虽然被手掌护住而未直接撞上地面,可冲击的力道还是让他晕眩半晌,犹低低sheny1n着,就听一声怒骂:「傻站着做什麽?两只腿是装饰麽?」

禹寒堙甫看清眼前,愣道:「二哥……?」

禹寒朝看见这傻愣愣的模样就更来气,站起身道:「叫什麽叫?还不赶紧起来,滚边去!」接着又将怒气撒向禹寒熙,「还有你!不是挺厉害的吗?」恶狠狠地说着,然而当看见禹寒熙腹部的伤,眉头深深拧起片刻,才将目光投向靳蓝。

禹寒朝哼声甩手一挥,就见靳蓝神se骤变,而一把灵力汇聚成的细刃已然刺穿靳蓝的腹部。禹寒朝随後冷着脸转过身,道:「滚!都给我滚得远远的!一个没灵力废物,和一个祸害,看了就心烦!」

「我早说过,身为主人就别跟家仆当朋友。」随着禹寒朝的话语,刺入靳蓝腹部的灵刃,光芒又更耀眼了些,靳蓝一下跪倒在地,sisi咬着嘴唇。

禹寒堙赶忙爬起身,踉跄几步甫稳住身子上前和陌凉一起一左一右地搀扶着禹寒熙要走。

靳蓝却是冷不防地笑了起来:「呵……哈哈哈哈哈!整个禹府各处现在都有暗灵,二少爷以为他们能去哪?我只是因为和五少爷亲近,才被派来暗算小少爷,二少爷不会觉得方才闯入的暗灵都是我这个级别的吧?」

禹寒朝微微眯起眼,冷笑道:「我禹家身为一脉的当家,难道还应付不了区区乌合之众?」

靳蓝扯起嘴角:「可若是所有人都像小少爷一样被暂时禁锢住灵力呢?」

话音才落下,禹寒朝忽然蹙眉,咳出一口鲜血。

禹寒堙失声道:「二哥!」

与此同时,陌凉亦是咳了一口血。

靳蓝见陌凉也出现了反应,觉得有些奇怪,然而脑中才刚浮现猜测,禹寒朝眼底掠过一抹寒光,先一步动手,毫不留情地令他咽了气。

「看来是饭菜有毒,或者其他什麽缘故,总之不论是如何中的毒,他所言非虚,我们都着了道。」禹寒朝强忍住不适,看向陌凉,「快带她走,否则她若也被发现,暗灵这回就是一箭双鵰!」

深深看了一眼禹寒朝,禹寒熙并没有说什麽。

禹寒朝回望一眼,很快将目光收回,撇开脸道:「还不滚?最好别回来了。」

禹寒堙忍不住担忧道:「可若真如阿蓝……靳蓝所言,二哥和禹府所有人该如何是好?」

禹寒朝淡然道:「不如何是好,反正早就知道都要si。我早就说过,留下他,不知道哪天就会大难临头。」

陌凉宽慰道:「靳蓝方才说了所有人都是像寒熙一样暂时被禁锢灵力,既然是暂时的,或许暗灵并无意於伤害同族?」

禹寒朝白了一眼:「自己不想活,还想着拖全天下人陪葬之徒,你以为他们会有这麽宅心仁厚?不过是想折磨人罢了,一下全毒si了多没意思?」对於暗灵的那些心思、手段,禹寒朝很是明白。

又睨了眼尚在原地的三人,禹寒朝不耐烦地瞪着眼,「还不走?」

禹寒熙闭了闭眼,挣脱禹寒堙和陌凉的搀扶,转过身就走,只是走的却非离开禹府的方向。

禹寒朝於是出声喊住:「喂!你去哪?」

「来的是风灵力一脉的当家,现在没人应付得了。」禹寒熙方才闭眼,原是在感知气息,其中有几gu气息特别强烈,应是当家一脉。

暗灵之术本就较寻常灵力凶戾,纵使禹容安和北方葵月能够冲破禁锢坐镇,经脉却也必然损伤。

楼家和禹家同为当家一脉,此刻完全有血洗禹府的本事。

禹寒朝道:「你去了又能如何?无论你怎麽做,禹府都难逃劫难。」

禹寒熙停下脚步,并未回头,只是淡声道:「霄聿璈是忌惮灵尊,可难道他不应该更忌惮如同叛军的暗灵吗?」禹寒熙说完,身後三人皆是一愣。

b起灵尊,霄聿璈确实该先忌惮暗灵。

而或许,这可以成为暂时保住所有人x命的筹码。

禹寒堙眉头微蹙道:「可是有佐家在朝廷上煽风点火,只怕未必能将暗灵拉作垫背。」

禹寒熙道:「我自有说辞。」

「你又怎知皇上会听你说辞?」禹寒朝哼声。

禹寒熙未答,迈开步伐便向着暗灵气息最为浓烈之处而去。陌凉一直没能cha得上话,可却也并未打算旁观,她当即跟上禹寒熙,而禹寒熙也仅仅是瞥了陌凉一眼。

陌凉现在无法施展灵力,不会暴露灵尊身份。也好在是方才禹寒朝杀伐决断,在靳蓝发现端倪的瞬间就将他灭口,否则若让暗灵发现陌凉有灵力,再加之先前种种,岂非让暗灵的所有猜测都得以印证。

走着,陌凉不禁歪头疑惑问道:「你不赶我走?不怕我累赘?」

禹寒熙没有看她,反问道:「不是你自己说要缠定我,不让我将你撇下的吗?」

陌凉低声嘟囔道:「说得好像我这样说,你就真的拿我没办法似的……」

禹寒熙不置可否。

???

禹府内安静得不寻常。

结界完好时,府中尚且能听见四处院落传来的风声飒飒、鸟鸣啁啾和细微的淙淙流水声。

而现在结界被毁,所有声音似乎都被吓得噤了声。

直到将走至前院时,禹寒熙忽然拉着陌凉紧贴廊侧转角的一扇房门。

陌凉立刻凝神,果然听见了有人声自前院传来。

「人都在这了?」

「禹家的二少爷、五少爷和小少爷不在,还有小少爷的那位未婚妻也不在。」

「靳蓝不是去了吗?他人呢?」

「还没有回来……」

那人有些不耐地啧了声,复道:「靳老,你儿子不顶事啊。」

「你以为你派他去应付的人,是那麽好应付的吗?要是那麽好应付,你们也不会折了这麽多人在他手上不是?」

「你……!」那人正yu发火,便被另一人悠悠打断:「好了。」

这语调只要听过一次,便不会忘──正是在颻西见过的楼家二少爷,楼槐晔。

楼槐晔像是漫不经心地道:「都不顶事,还要起内哄。」

听着院内的交谈,陌凉伸手扯了扯禹寒熙的衣袖,待他视线看向她,唇瓣开合,无声地问:「现在怎麽办呀?」听起来现在禹府余下的所有人都被禁锢住灵力带到了前院,而靳氏便是暗灵安排在禹府的细作。

靳氏为土灵力一脉的其中一小分支,家族不大,灵力薄弱,故而一直以来都是作为禹氏的家仆,以求庇荫。也正因为世代一直作为禹氏家仆,所以颇受禹氏的信任。

不曾想如今竟成了暗桩,帮着暗灵将毒悄无声息下至禹氏诸人的饮食里,陷禹氏一族於危难。

这毒多半是今早才下的,要退去怕还需要一段时间。

禹寒熙垂眸思索片刻,并未回应陌凉。

只听院内响起一句怒骂:「靳苍业!你如此忘恩负义,良心何在?」

靳苍业从容道:「我念及旧情,才未下致si的毒,已是仁至义尽。」

「你还有脸提仁义?禹氏待靳氏如何,你敢不敢扪心自问?」

靳苍业没有回答,却是楼槐晔冷笑了声,开口道:「别废话了。禹氏既敢窝藏闻人氏遗孤,早该知道无论靳氏是否背叛,禹氏都在劫难逃,又何必争论这些。」

楼槐晔继续道:「禹夫人,我说的是,也不是?」

北方葵月轻蔑一笑:「早猜到暗灵背後必有大族当家作为後盾,原以为佐家最有野心,没想到会是一直沉寂的楼家。」

禹寒熙微微蹙眉,仍是未动。

听出北方葵月言语中有意讥讽楼家的没落,楼槐晔不怒反笑:「若不沉寂,如何能让一向警觉的禹氏疏於防范呢?只可惜这次行动,还是漏了最主要的目标,眼下要让他乖乖现身,或许禹氏得要先si几个人了──正好顺便帮你们试试,这些年是不是养了只白眼狼。」

话音落下,便听见一声惊叫:「啊──放开我!」

「宁恩!」

听见禹宁恩和禹家人惊恐的喊声,禹寒熙眼帘一瞬轻颤,手指微曲起。到了真正必须暴露自身的时刻,他不免还是有些犹豫。

楼槐晔语气似欢悦地道:「便是先从最小的开始吧?嗯?」

陌凉不由得跟着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她抬眼觑向禹寒熙,见他正闭眼调息,周身隐隐散出丝缕的寒气,她心口更是一紧。

这是要完全释放血脉里的冰灵力。

如若可以,陌凉希望禹寒熙不要冒这个险。

霄聿璈当初狠心屠灭冰灵力一脉,必然是对闻人氏无b忌惮,要是知道了闻人氏还有遗孤,说不准会如何发狂。要暗灵成为替si鬼,并不是一件容易事,只怕替si不成,终究还是得同归於尽。

思及此,陌凉没忍住,伸手握紧了禹寒熙的手,希望他可以停下。

禹寒熙缓缓睁眼,一抹冰蓝在眼底闪逝。

楼槐晔提高了嗓音,再次开口:「闻人挽熙,你要是再不出来!这个一直将你视作亲哥哥的小妹妹,今日便会在这里活活被掐si──三!」

听见楼槐晔的话,陌凉立时松了手。她不愿意禹寒熙以身犯险,却也不愿意眼睁睁看着旁人受到伤害,眼下禹府上下遭人挟制,禹寒熙若能救得了,她又怎麽能自私地阻拦他去救,让他只保全自己。

「二!」

见陌凉松开手,禹寒熙便再次闭上双眼调息。

「一!」楼槐晔收拢手掌,眼看几乎就要拧断禹宁恩的喉颈。

正在此时,禹容安因为试图冲破灵力禁锢,猛地吐出一口血。

「容安!」北方葵月失声喊道,唇角亦是挂着血迹,显然方才同样也尝试过强行冲破禁锢。可见靳氏下的毒药非b寻常,虽不致命,却足以让当家之主一时半刻丧失反抗的能力。

药不致命,但这一时半刻的灵力尽失,却是致命的。

禹容安和北方葵月两人救nv心切,楼槐晔仅是瞥了一眼,随即不屑一顾地撤回目光。

就在楼槐晔移开目光的一瞬,谁也没有注意到,天空悄然落下的一片雪花。

待反应过来时,楼槐晔已被一击掀飞,重重摔落在不远处的一颗树下sheny1n着,一时爬不起身。

禹宁恩则安然无恙地被禹寒熙横抱在怀里,紧皱着眉头,一阵咳嗽後,才好不容易缓过气来,原先模糊的意识亦随之缓缓清明,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容,轻轻喊了声:「熙哥哥……」

冰蓝的目光缓缓垂落,见禹宁恩没事,禹寒熙转过身便将她交给了北方葵月和禹容安,同时解开了綑绑住禹府诸人的风灵力锁链。

雪花亦在此时纷纷落下,很快就在地面覆盖上薄薄的一层寒霜。

楼槐晔有些狼狈地爬起身,拍去衣衫上沾附的雪花,昂起脸,一抹得逞的笑意自唇边danyan开:「可算是等到你了──灵尊大人。」

随着细雪纷落,天空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灰白。

冰蓝的眸向着天空望了望,唇瓣间轻吁出一口寒气。

继上次煦都落雪,恍眼已逾半年。

瀀郡的这场雪,要b煦都那时大得许多,也冷得许多,一如从前的皑北。是以这场雪,无疑宣告着冰灵力一脉确实尚有一丝血脉存於世上。

煦都那次落雪,并无人看见是谁施展的冰灵力,而这一次显於人前,可想而知,多半是要走漏风声。霄聿璈向来是一个多疑的君王,但凡有一点消息传到他耳里,任谁都百口莫辩。

何况这个消息还与三年前霄聿璈最忌惮的闻人氏有关,他绝不会轻易放过。

正是因为如此,禹寒熙一直隐藏着身份、收敛锋芒,同时寻找解除生si契的办法,想着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一击命中,俐落乾净地解决,不至於掀起太大的风浪,也少些牵累。

奈何暗灵从中作梗,几次三番惹起波澜,非要将事态扩及无辜之人。

禹寒熙的目光凝向陌凉。

倘若陌凉不是另一个灵尊,而只是一个普通的司祭,或甚至是凡人之身,他也不会到陌府寻她、接近她,又将她带到如今这险境之中。他接近她,最初不过是防范暗灵,也为了想从她身上找到可能破除生si契的蛛丝马迹,却不想步步沦陷,如今想让她彻底从中脱身,已是不易。

是他有了私心,不想放手。

也是因为陌凉已然认定了他,不愿离去。

禹寒熙如今暴露自身,他赌的便是霄聿璈仍然想知道灵天石的下落。只要霄聿璈依旧在意灵天石,必然不会立刻下杀手,待霄聿璈召见时,他便将暗灵的计谋一并告诉,再以共同抵御暗灵作为条件,换得禹氏和陌凉的暂时无恙,至於往後的安宁,仅能且行且看,尽力保全。

但愿他没有赌错。

禹寒熙静静伫立半晌,楼槐晔亦是静观。院内众人皆不由得屏息,寂静一片,直到雪渐渐大了,落至面颊的寒冷已难忽视,有人不住哆嗦,响起喷嚏声,恍若静止的时间才又开始涓涓流动。

冰蓝的目光轻轻扫过几个立於楼槐晔身後的暗灵。

楼槐晔微挑起眉宇,旋即感觉到身後一阵寒意掠过,耳畔传来几声沉重的闷响,像是重物落在雪地上所发出的。

楼槐晔眉眼轻颤,咽下一口口沫,缓缓回头没有看见什麽,遂大着胆子又将目光向下了些──

正巧一颗人头滚至脚边停下,面朝上,四目相望,饶是楼槐晔胆子再大,也不由得倒ch0u一口凉气,趔趄退开。

「楼氏胆大妄为,修练暗灵力,意yu谋反──」禹寒熙缓缓开口,一字一句冷若冰霜:「当就地诛杀。」

压下心中惊惧,楼槐晔故作自若地g起一抹冷笑,道:「呵,你以为皇族还会承认你这个殿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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