验孕
自此,李烛没有贸然前往他的房间。
实在遇到困难,他才会敲响江弈秋的房门。
“进来。”
江弈秋穿着实验服,带着护目镜,头发梳得板正,正在做滴管试验。
他的房间很整齐,但是地上掉落了一些稿纸,书桌上只有满满的仪器,沙发上,小几上,全是整齐的稿纸。
装订成册,堆得很好看。
李烛来之前,就整理了自己的疑问,写在便利贴上,逐一询问。
江弈秋确实很有耐心,甚至实际操作给李烛看,让他将这些问题彻底搞懂了,才放过他。
离开房间之后,李烛只觉得怪异。
他们的关系实在是太奇怪了。
拥有不正当地肉体关系,以及良好的学习氛围。
李烛看着书,自己动手做实验,一嗅到材料的气味,他便忍不住想吐,强忍了三分钟,最后还是跑去卫生间吐了。
李烛弯着腰,扶着洗手台,脑子里闪过一个不妙的猜测。
总不至于是
他冷静下来,想着验一下吧。
他在洗手间待了很久,管家前来询问,李烛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他听。
管家的表情严肃,即刻去拿了验孕纸,并通知了江弈秋。
李烛验了,焦虑地看着试纸,直到浮现两条杠。
五雷轰顶。
alpha能受孕的可能性非常低,这才不到一个月。
该怎么办?
不到三分钟,卫生间的门被敲响了,“出来一下。”
是江弈秋的声音。
李烛很紧张,其实每次,床头都有放避孕药,但每次做完都很累,李烛实在懒得爬起来吃药。
江弈秋会不会很生气?
也许吧,那又能怎么样?合约上没写不可以怀孕。
李烛推开门,捏着试纸。
江弈秋冷静地拿过去,看了一眼,“跟我来。”
去干什么?
李烛犹豫了一瞬,脚步还是跟随着他的步伐,走了出去。
跟随,已经成了习惯。
“躺下。”
江弈秋抽了他的血去化验,放进机器之后,又给他的肚子涂了耦合剂,开始做检查。
冰冰凉凉的仪器抵在腹部,李烛的眼神一直盯着江弈秋的脸。
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仔细地看过他。
江弈秋的五官很精致,皮肤苍白,看起来总是没什么血色,几乎没有笑过。
“没有怀孕,是假孕反应。”
江弈秋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李烛是明显松了一口气。
虽然江弈秋看起来不缺钱,但李烛,真的没有做好要生个孩子的准备。
尤其alpha怀孕非常麻烦,退化的生殖腔无法撑到孩子足月,六个月之后就得移送人造生殖腔。
怎么说都是一件非常麻烦地事情。
江弈秋给他擦干净肚子,“左边柜子,可他们走过各自的黑暗,才曲折地燃了根腐烂的蜡烛。
江弈秋今日情绪很好,甚至自己拿刀切了胡萝卜丁给李烛吃。
以前,这样危险的东西,他是绝对不被允许触碰。
他拿起刀的时候,期待又恐惧,担心李烛会制止他。
但李烛没有那样做,反倒握着他的手,教他握刀的手法,协助他切下第一刀。
“这样握,就不会伤到手了。”
江弈秋高兴地切了两根胡萝卜。
李烛给他买了很多种书,供他解闷。
江弈秋捏着书,他已经看完了李烛家里所有的书,这下来得正好。
看到他高兴,李烛也满意得很,像是金屋藏娇。
这是他偷偷养在家里的江猫猫。
李烛一整天工作都非常舒心,哪怕很多人议论他,但只要想到家里的江弈秋,失落就会一扫而空。
他做了止血药,又割破了手指,试用效果很好。
挺好的,也许过段时间,他能够按照江弈秋的需求,做更多的药。
晚上,李烛又买了不少小零食,乐呵呵地往家里走。
他步伐轻快,进了小区,一阵冷风过,竟是又要入秋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
李烛按了密码,电梯门合上时,看见三个人站在楼道门口。
李烛没由来觉得心慌,赶紧按上了电梯门。
一到门口,他赶紧往家门跑。
“叮咚——”
另一台电梯竟然也是在他住的这一层停!
但是隔壁是一对年轻小夫妻,对方昨日去了外地旅游,不可能有人会回来!
李烛扑到门口,但是来不及开门躲起来,他只能一脚踢在门上,企图提醒屋子里的人。
那三人直扑李烛而来。
李烛勾着腰,猛然抽出鞋柜里藏着的棒球棍,趁对方不妨,一棍子砸在那人的头顶。
他用了十足十的力道,那人倒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他费劲但双拳难敌四手,搏斗三旬,最终被人架住,扯着他的手,按了指纹开锁。
他们捂着李烛的嘴,静悄悄地走进房子。
屋子里很静。
和往常一样静。
李烛一眼扫到桌上放着的书,茶几下的拖鞋。
江弈秋看完书是不会放在桌上的。
说明他已经知道了。
起码会防备。
李烛依旧担心,看着剩余的两人去找江弈秋了。
屋子里静得出奇,一人走到厨房门口,还没探头,血光一闪。
那刀快到没有任何人看清。
喉管被切开时,发出轻微咯气声。
江弈秋冷眼看着血液喷溅在墙面上,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倒在地,血淌了满地。
他手里只有一把水果刀。
“他在厨房!”
江弈秋猛地钻出来,趁另一人往厨房这边跑时,假意逃跑,引得那人打了岔,江弈秋翻过开放式厨房的吧台,在黑暗里,他动作极快。
不过一秒,李烛只感觉到脖子一热。
刀尖刺入了那人的太阳穴,只要不拔出来,这人会暂时活着。
月色里,暗色的血流到李烛的肩上。
他们在瞬间交换眼神,李烛反手拔出刀,江弈秋背过身,将地上的酒瓶抄起。
江弈秋将酒瓶摔到那人头上,李烛扑上去补了一刀。
红刀子出,血涌如柱。
幸好,这几人以为江弈秋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实验员,没有带武器。
碎渣落了一地,李烛剧烈喘息着,刀尖上的血液滴落在地。
浑身的血液沸腾着。
李烛丢掉手里的刀,浑身颤抖,但冷静地擦干净手,对着江弈秋说:“你别乱动。”
江弈秋为了走路安静一点,一直光着脚。
地上全是碎渣,会伤到。
李烛确定自己的手上已经没有血,才走到江弈秋身边,将他抱到沙发上。
江弈秋让李烛拿来电话,赶紧联系了距离最近的心腹。
现在他的位置已经暴露了,必须在对方发现派来的人已经全部死亡之前,赶紧离开这里。
“你跟我一起走,这里不安全。”
这种情况下,李烛自然不会拒绝,帮忙收好了药,心腹也已经赶来了。
六个身着常服的alpha,四个人护送他们离开,两个人清理现场。
江弈秋因为用力过度,手腕出现了瘀血。
李烛给他揉搓几下,贴上了膏药。
他们快速离开了市内,来到更安全的研究所。
方圆十里都有层层关卡,只有内部人员才能进来。
“还是连累你了。”
江弈秋看着手腕上的膏药,很抱歉再次打乱了李烛的生活。
“没事,就当休假了。”
只要能和江弈秋待在一起,这些都不算什么。
看来自己真的是个恋爱脑。
江弈秋累得厉害,他本就伤势未愈,现在又剧烈运动,心跳很快,呼吸困难。
心腹递来了氧气瓶,江弈秋闭着眼睛,靠在李烛肩上吸氧。
动荡的一个晚上,终于结束了。
李烛很平静,但心里很乱。
刀尖扎入人体的感觉十分特殊,他的手上仿佛还捏着刀。
手上始终有热血淌过的知觉。
只有嗅到江弈秋发间的清香,才会有半分的宁静。
李烛想要抱紧他,又担心伤害到他。
来到这里后,江弈秋能够更好地接受治疗,但是有一个坏消息:
李烛见到他的机会变少了。
他们的角色再次发生对调,李烛在房间里看书,整日见不到人。
他止不住担心,也许江弈秋的情况很严重?
也许是又出了别的事情?
他一个人胡思乱想,连书都看不进去。
直到五天后,他才再次见到江弈秋。
他胳膊上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结痂,胸口也好了不少。
李烛一一看过,才彻底放心。
“不是不来见你,拖久了,有些严重。”
“现在呢?”
李烛又开始担心,拉着他上看下看。
“现在好多了。”
江弈秋脸色很差,一点血色都看不见。
好不容易养回来的好气色,又烟消云散了。
李烛觉得可惜,那样美好的江弈秋,和正常人没有区别,然而现在又变得如同古堡中的吸血鬼。
迷人且危险。
“那你之后打算怎么办?”
两人坐在阳台上晒太阳,李烛给他倒了热茶。
“应该会回到之前的城市,想害我的人露了马脚,已经被抓住了。”
想来以无大碍。
最让江弈秋不放心,依旧是李烛。
因为他,李烛可能又要换地方生活了。
他们得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江弈秋的身体恢复得不错,等到回到自己的城市,也就能直接回家。
不用再待在特殊治疗基地里面。
李烛乐得听到这样的好消息,他们讲了很久,难得的话多。
他本以为江弈秋不善言辞,却不曾想他是个外冷内热的,他们都阅历丰富,什么都能说得上来。
但终究是李烛说得多,江弈秋倾听为主。
他们之间再没有那样的隔阂,灵魂都更接近了。
“江先生,这边有消息通知您。”
江弈秋收到消息之后,赶紧离开了。
李烛看着他的背影,默默叹息。
他们难得见面,如今更是见不到多久,就又分开。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黏人的性子,但是一遇到江弈秋,他就恨不得全天粘着。
也不说多亲昵,只是想看到他。
而今更是奇怪,他总是幻嗅,经常嗅到江弈秋的信息素气味。
一反之前的排斥和抵抗,竟是有些痴迷。
难道alpha也会对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上瘾?
天方夜谭,闻所未闻。
李烛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看着闲书。
本以为会很久见不到江弈秋,结果第二天,江弈秋又来了。
说是邀请他出去散心。
李烛惊喜万分,赶紧换了衣服跟他出去。
“这段时间实在是麻烦你了。”
从他接受治疗到现在,一直在清理外界的危险因素,如今已经进入扫尾阶段,可以放心了。
总是让李烛待在研究所里也不好,闷得慌。
“不麻烦。”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李烛乐得和他独处。
他们去不了远处,只能在附近散散步。
“这边的山可真高。”
抬起头,遮天蔽日,广袤层林,空气质量极高。
深吸一口气,竟是连灵魂都得到洗涤。
江弈秋说话的声音很轻,在林子里格外清幽,语调平稳地讲述着这座山的来历。
颇具神话色彩和战争残酷的故事。
李烛没有想到,江弈秋竟还会看这样山河志怪的书。
他听得入迷,直到江弈秋突然止了话头,抱歉地接了个电话。
江弈秋脸色骤变,拉起李烛的手,赶紧往小路边的树林里钻。
一声枪响惊动了林子里的鸟,逃窜的鸟儿将天幕遮蔽,周围顿时更暗了。
“怎么了?”
李烛和他贴在一起,背靠在一个大石头后面。
“他们居然无法无天到这种程度。”
江弈秋脸色苍白,眼神是前所未有地凌厉。
对他不利的人,主脑已经被抓进了监狱,没想到竟是还有一部分势力在这边藏着。
是绞尽脑汁地想置他于死地!
他身上随身带着枪支和刀具,他将枪塞给李烛,简单地教了他。
自己则拿着刀。
“他们是冲着你来的,你拿枪。”
李烛可不敢拿江弈秋的生命开玩笑,如果一定有一个人陷入险境,他宁愿是他自己。
“你拿,枪的后坐力会让我整条胳膊出血。”
他身体没有办法承受开枪的代价。
李烛攥着枪,精神高度集中。
他一定要保护好江弈秋。
“别害怕,我们离研究所不远,很快就会有人来支援。”
林子里又传来几声枪响,有几发子弹擦着石头过,李烛下意识将江弈秋往自己怀里按。
江弈秋一愣,作为alpha,他从来没有被任何人这样保护过。
哪怕上次如此危急,也是他和李烛并肩作战。
“砰——”
李烛冲着黑暗的地方开了一枪。
一人应声倒下。
“你眼力很好。”
江弈秋看向那个方向,那人来得悄无声息,他常年做实验,视力受到影响,光线一暗就什么都看不清。
幸亏李烛看到了。
“我会保护好你的。”
江弈秋抬头,自下而上,看着李烛的侧脸。
他从不是柔弱的人,更不是贪生怕死的人。
他能够活下来就已经很艰辛,所有实验的目的只是为了能更有尊严地死去。
如果被人一枪击中,当场死亡,似乎也是一种轻松的死法。
所以他不害怕。
可现在有个人抱紧了他,说会保护他。
哪怕这个人因为家境原因自小就比寻常alpha瘦弱。
哪怕自己曾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伤害过他。
哪怕他们能走到现在,只是凭着那高中时期的暗恋。
这一秒好长。
比他们同样艰难的前半生还长。
为了江弈秋,李烛第一次拿起刀,杀了人。
为了江弈秋,他毫不犹豫地对准敌人的头颅,眼也不眨地击杀对方。
连害怕和颤抖都不再。
他们躲了很久,隐约听到了支援的声音。
李烛想要探头去看,江弈秋拉住他的胳膊,“不要去!”
果不其然,下一秒,一颗子弹擦着他的脸颊过去了。
李烛茫然地看向江弈秋,“怎么会这样?!”
江弈秋早已在心里计算着时间,“有内鬼。”
来的时间不对。
研究所离这边很近,听到枪声之后便会紧急支援,要来的话,不过三分钟。
而现在已经七分钟了。
他的研究所,竟然也有问题。
江弈秋不知如何感想,他早就用紧急求救系统求救。
研究所有内鬼只会耽误一些时间而已,他的心腹都是从父亲那一辈就留下的铁杆。
绝对不可能出错。
周边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大。
江弈秋捏紧了手里的刀,他们缓慢往更隐蔽的地方挪。
骤然,李烛只感觉到背后一凉,再反应过来,便是看到江弈秋冲他扑了过来。
血光四射,断肢和头颅落地的声音在此刻被无限放大。
动作快于思维,他下意识举枪,对准远处的人。
两声枪响。
后坐力震麻了他的胳膊,在这一瞬间,他只看到江弈秋拉住了他的手。
失重感令人无比恐惧。
但手里的温度又让他冷静。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李烛缓了很久,才撑起身子,林间多暗隙,他一脚踩空,江弈秋扑过来拉他,却被他带着一起掉了下去。
此时已是傍晚,林子里黑得早,一片漆黑。
他们不知是跌落到哪个犄角旮旯,搜救难度又高了好几个层次。
江弈秋和他隔得不远,他们摔在断崖的厚草地上。
李烛慌张地冲他爬过去,低声唤他:“江弈秋?”
手里有些粘,借着月光,竟是暗红一片。
幸好他随身携带着制作好的止血药,赶紧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江弈秋疼醒了。
他恍惚了一瞬,才发现自己的左腿动弹不得。
这么高摔下来,是他从来没有体验过的程度。
浑身的关节都断了一样得疼。
他们不能在这个空旷的地方久待,等到那群人绕道前来,便是死路一条。
李烛背起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
他身上也重得很,比当初得知父母自杀,背负外债时还重。
江弈秋喘气也会觉得胸痛难忍,“你把我放下吧,往南边走,那是离他们最近的路。”
他死了就是解脱了,李烛不一样。
他健康、拥有大好前途,不该和他这样的人一起死在这里。
说着话,他咳出血,他的内脏可能都有不同程度地出血。
“别说胡话。”
在这个世界上,他早已没有亲人,如今,最亲的人,只有江弈秋。
他和江弈秋一样,从不惧怕死亡,最难熬的时候,也曾想过为何不随父母一起去了。
但竟是这样糊里糊涂地扛了下来。
可能是凭借着对江弈秋的暗恋,那么一点点在深渊里的光,竟是走过了那段最黑暗的日子。
如今想来,不可思议。
李烛看向前路,黝黑的树林,夜间看不到一丝光亮,恰如高中时回家的那条路。
只是现在背后多了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他咬牙走着,走了一刻钟,身上的重越发明显,一种说不出的痛感蔓延全身,他缓缓跪下,将江弈秋放下。
“你伤着哪里了?”
冰冷的手在李烛身上游走一圈,没有摸到很明显的外伤。
“李烛?你怎么了?”
李烛坐在地上,只觉得腰腹以下非常沉重,连抬腿的力气都没有。
他的体温也很低,想必也有失血。
江弈秋强撑着爬起来,将李烛背上,一瘸一拐地往前走。
他怕疼,但也极其能忍。
此时浑身污脏,一身血泥,粘在身上十分难受。
江弈秋背着他,每一步都如同走在刀尖上。
“你身上有伤,别乱动了”
李烛呼吸开始急促,疼痛不减,刀绞一样。
江弈秋一言不发,口鼻里全是血,咬着牙往前走。
后来,他们确实走不动了,江弈秋靠在石壁上,抱着李烛,避免失温。
因为失血,江弈秋神志不清,只是紧紧抓着李烛的手。
月光渗过林间,李烛缓过了那一阵剧痛,回握他的手,借着月光,看到他手臂上可怖的皮下出血。
白皙的皮肤不再。
像是腐烂的肉块。
李烛心疼得很,缓了口气,将已经半昏迷的江弈秋背上,继续往前走。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找到援助,不知道这样走下去会有怎样的结局。
但他不能停在原地。
和当年一样,哪怕所有人都逝去,活着的人,除了硬着头皮往前走,就是死。
李烛回过头,嗅到江弈秋身上浓厚的信息素。
他不甘心。
他们不能死在这里。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有人语声。
李烛警惕地唤醒了江弈秋,江弈秋奄奄一息,借着最后一丝电,放出信号。
他们终于和救援相遇。
李烛将江弈秋放到担架上,才得知,他们坠落的间隙,和失踪的林子有很严重的高低差,山石通道诡谲,重峦叠嶂,可能的坠落地点有数十处,救援排查了很久,才找对方向。
所幸敌方也一样。
这才得救。
救护车以及警卫队都围在入口处,乌泱泱的一片人。
李烛熬过了最疼的那一段时间,此时跟个没事人一样,走在警卫身边。
视线紧紧锁在江弈秋身上。
将要送上救护车时,江弈秋骤然醒了过来,他焦急地摆摆手,让周围的人停下。
固执地扯下了呼吸罩,冲李烛伸手。
李烛赶紧握住,“怎么了?”
江弈秋剧烈喘息着,又指向人群里的一个人,“合同赔付补偿。”
说完这些,实在坚持不下去,医护将呼吸罩叩在他脸上,抬上救护车。
轴,实在是轴。
李烛又是哭又是笑。
江弈秋是怕自己不在了,没有人兑现合同的约定。
这种危急的时候,竟然说这些
李烛跟着去了急救室门口,他实在担心江弈秋的状况。
研究所有内鬼,他们紧急去了江家的私人医院。
站了一会儿,李烛只感觉头晕得很,之前的那股剧痛再次袭来。
小腹坠痛难当,比之前更加严重。
李烛捂着腹部,弯下腰,却瞧见地上滴落的血。
仔细一瞧,深色的裤子上,已经全是血。
身边的人赶紧扶住他,李烛这才反应过来,这次,不是假孕。
坠痛越来越明显,李烛一阵头晕恶心,在医护的搀扶下晕了过去。
等到他醒来时,床边是方才江弈秋指到的那个年轻法务。
“李先生?您感觉怎么样?”
法务沾湿了棉签给他擦拭干涸的嘴唇。
李烛嗓子干疼,声音沙哑:“我是怎么了?”
他开始祈祷,也许不是
也许是受了伤而已
法务表情有些不自然,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您是终止妊娠。”
李烛心口一疼,呼吸有些不畅,法务赶紧将呼吸器给他戴上,“您平静一下,您还会有孩子的。”
李烛只是看着天花板,很是内疚。
“不要告诉江弈秋。”
“是”
江弈秋伤得很重,不要再因为这样的事情伤神了。
后来,李烛才得知,这个孩子才三周多大,本就是最需要精心养护的时候,他先是在企业里制药,又和江弈秋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惊吓。
加上他以为是假孕,喝了治疗假孕的药。
孩子肯定会保不住的。
哪怕没有坠崖,也不会是个健康的孩子。
李烛内疚难当,蜷缩在床上。
那是他和江弈秋的孩子
岂能不心疼。
可是转念一想,也许江弈秋根本不想要孩子吧。
李烛闭上眼睛,算了,就这样吧,覆水难收。
他的腹部仿佛还在疼痛着,那里曾经来过一个脆弱幼小的生命,可惜他还未曾得知,他便走了。
李烛在医院养了很久,亏了的气血难补,直到能下床时,医生还在叮嘱他记得回来复查生殖腔的状况。
alpha的生殖腔退化程度不一致,但都很难受孕,李烛能怀上已经很艰难,如今还流产了,对身体造成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李烛一一记下,他这大半个月都没能见到江弈秋。
每次见到法务,对方都是守口如瓶,只说江弈秋状况稳定。
李烛如今不能擅自出入,被江弈秋的人安置在江家本宅。
他这才得知,江弈秋的父母早在十几年前,便因为突发意外去世了。
至于是否是意外,另说。
江家本宅一空就是十几年,这么多年来,李烛反倒是第一个踏足这里的人。
宅子里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老管家都是曾经的那位。
得知这是江先生的伴侣,老管家十分高兴,还拿了江弈秋小时候的照片给李烛看。
李烛看着照片里的漂亮娃娃,眼眶莫名湿润。
他本是十分坚韧的人,可自从得知孩子没了,一想起来便忍不住眼泪。
虽然只有不到一月的缘分,他仍是十分伤感。
老管家不知道他刚刚没了孩子,只以为他是担心江弈秋。
“江先生没事,只是恢复起来很困难,他怕你看见他不好看的样子。”
确实,每次江弈秋都会把身上瘀伤遮起来,李烛想要给他换药,都得先关上灯。
江弈秋的自尊心很强。
甚至有时候出现瘀血,都不告诉李烛。
哪怕自己疼得整夜睡不着,也一声不吭。
“他什么时候能好?”
李烛翻看着照片,心里挂念得很。
“可能还得一个多月。”
老管家见他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赶紧安排人给他做了食疗的方子。
这样养了一个多月,李烛的气色确实好多了,心情也恢复如初。
只是在见到江弈秋的时候,难免落寞。
江弈秋靠在床头,身上的淤血都散了,左腿骨折,还得养很久。
“你好些了吗?”
江弈秋捏住他的手,打量他脸色不好,有些担忧。
“我比你伤得轻,好多了。”
幸好江弈秋没有一醒来就见他,他那时刚流产,脸色和墙壁有得一拼。
李烛自发地钻进被子,抱住江弈秋,来时贴了抑制贴,贴得再近也不会影响到江弈秋。
江弈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觉得李烛此时状况不对劲,无声地回抱他,两人贴在一起。
本来都很冷,此时慢慢热了起来。
“江弈秋”
“嗯?”
李烛第一次对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我想闻到你的信息素。”
从来没有alpha会喜欢闻到另一个alpha的信息素。
江弈秋不习惯多问,只是顺从他的心意,克制地释放出清淡的香。
听说不论任何性别,怀孕之后,都会渴望伴侣的信息素。
原来那段时间的上瘾,是因为这个
李烛闻到了他的信息素,安心地闭上眼睛,独自释怀那难以忘却的内疚和疼痛。
养伤期间,他们几乎天天黏在一起,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
李烛很高兴,但江弈秋逐渐就不那么高兴了。
他总是有心事一样。
自从半个月前,他拿到了一份报告之后,就一直闷闷不乐。
李烛担心他,又本能地抗拒知道具体的原因。
也许是他不够好,他如是想。
江弈秋的腿恢复很慢,但也能下地了。
李烛推着他去草地边晒太阳,扶着他在草地上走了几圈。
日头好了,晒在身上,江弈秋神色开朗了些,拉着李烛坐在草里,看着波光粼粼的人工湖。
他轻声问李烛:“如果我的父母,知道我是这样的身体,不生下我,会不会是一种解脱?”
二十年前的基因检测技术没有现在全面,没有检测出他这种突变型的疾病,父母满怀希望地生下他,却发现他容易瘀伤、出血、骨折。
奈何已经生下来,医生说活不过一岁,父母那般精心,才将他养大。
李烛不知该如何作答,江母绝对是爱他的,如果她知道孩子有问题,会坚持生下来吗?
他心里闪过一个声音:明知孩子有问题,还生下来,和造孽有什么区别?
可如果江弈秋没有被生下来
他转过头,看着他漂亮精致的面庞,透过皮囊,还能看到他诚挚的心,这样好的一个人,不该被生下来?
可是活着已经让他很辛苦。
矛盾,无比矛盾。
江弈秋没有指望李烛能说什么,他只是胡思乱想罢了。
“现在想这些一点用处也没有,可我就是忍不住乱想。”
总之也没有任何方式解决困境。
江弈秋望着湖面,疲惫又懒散。
这么多年来,从来没有哪段时间,有如今清闲。
他总是泡在实验室,总是在学习,妄图找到解救自己的方法。
结果是竹篮打水,还连累了李烛这样一个无辜的人。
所幸及时止损。
李烛不会安慰人,只是揽住江弈秋的肩,默默地给他一个依靠。
听说,过段时间,江弈秋的姑妈会来接他,回到之前的竹苑。
李烛很少听到江弈秋说起自己的家人,姑妈是怎样一个人呢?
江弈秋一直没有提起过,看样子感情不怎么样吧。
李烛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也许会回到自己的工作,过着没有重逢江弈秋的生活。
可那里已经不安全了。
他不能回去。
江弈秋靠在李烛的肩上睡着了,阳光静静地洒在他的侧脸,美不胜收。
李烛心都化了。
这一刻,他想和江弈秋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