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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洛尔

 

tt上的粉丝们爱死了时南奚高潮时还依旧清冷漠然的目光。

微凉,清凌凌地看向镜头,仿佛要透过屏幕把他们都看穿。哪怕他手淫,把自己摸到射了一屏幕,他由于性欲染上一层薄红的身体还在随着射精的余韵弱弱地抖,他眼睛微闭,再睁开,依旧是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瞳眸,斜睨过来,泛着冷淡的嘲弄意味。

勾得人心直发痒。

直播戛然而止,房间里依旧徘徊者几十万人,久久不散,还在依依不舍地回味着nancy回归夜给他们带来的视觉盛宴。

而这一头时南奚连衣服都顾不上披,光着屁股飞快地爬起来,猛地冲进卫生间,掀开马桶就是一阵剧烈的呕。

他今晚什么都没吃。靳姨煮了他喜欢的奶油蘑菇汤,盛在硬面包里。他看着漂在表层的几滴乳白色奶油,没来由地胃里翻涌,想也不想地就推开了。

呕了一阵,就吐出几口水,时南奚头晕目眩,膝盖一软跪倒在池边。他气喘吁吁地捂着肚子,只觉得再多呕几下他能把肠子给反出来。

真恶心。那个直播间,那是那股熟悉的恶心!

这种恶心不亚于他小的时候无意间撞破的爸爸和汤姆的那档子事儿!时南奚身子骨发软,靠在一旁的洗手池边。

记得刚到美国的时候父亲对他还算不错。他当时靠出街卖画来维持生计,但父子两人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过得下去。后来太过拮据,鲍勃就带着他去投靠了自己的亲兄弟,时南奚叫汤姆叔叔的。

汤姆比鲍勃年纪小些,给有钱人家当司机,在雇主借他的一间小茅屋里住。印象中汤姆是个挺拔英俊的男人,史密斯家族的基因向来不差,但是他却多年未婚。时南奚跟着父亲住过来,房子不会再天天漏雨了。他挺开心的,活蹦乱跳地到处玩。有天无意间撞开了房间门,他看到了汤姆叔叔骑着鲍勃。鲍勃就好像条狗,跪在自己亲弟弟胯下呻吟嚎叫。

身旁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了一下,时南奚一哆嗦,勉强睁开沉重的眼皮去看,p账号上,一只英式茶壶的头像欢快地跳个不停。

鲍勃·史密斯。

时南奚嫌恶地别过脸,深深吸了口气,将手机捡了起来。

“南奚,我亲爱的!今晚的直播真是好极了,你的人气依旧不减当年,爸爸真为你感到骄傲。”鲍勃讲话依旧这般九曲心肠。

“我是说,你这一晚的收成应该很不错,不是么?”

时南奚划开锁屏,手指重重地触在键盘上,恨不得把手机给捏死。

“我知道您想说什么,提了款之后就给您打过去。每月都会如此,以后没事别发消息了。”

“宝贝儿,你怎么会这么想!爸爸只是想来看看你。”

“别这么叫我。我不喜欢。”

这一晚上被那一群人围着叫“宝贝儿”,时南奚现在只觉得这个称呼比直接骂他还叫他反胃:“您可以叫我‘儿子’,再不济,直接叫‘南奚’。”

“嗯,以你高兴为主。”鲍勃心情明显很愉悦。

“……爸爸,”面对着手机银屏默然了一阵,时南奚语气软了下来:“您还和汤姆叔叔在一起么?”

他问得很隐晦,“如果,我是说如果当初你是因为要养我的话……我能够明白。但是现在钱我可以挣,您如果离开他,以后我做直播、接手办、接订单,你要多少钱我都能赚给你。”

“噢,亲爱的……”鲍勃说:“你还小,你怎么会明白呢!我和汤姆是上帝降下的姻缘,是天定的爱人。他才是我命中的真爱。”

“他是你的真爱,那我妈妈呢?”

“文玢,我和她……”鲍勃犹豫了,他的聊天框上头,一直显示他正在输入。

时南奚握紧了手,悬着心看着屏幕。鲍勃、妈妈和他,还有哥哥……如果爸爸点头,他能够拥有和别人一样其乐融融的美满家庭,时南奚抿着嘴,心里生出几分渴求。

讲真的,只要鲍勃被他说动,真的离开了汤姆,他打定主意一定会赡养他下半生,他会去工作,多脏多累都干,想尽办法照顾这个多年前,虽然存在在身边,但却早已经失去很久了的爸爸。

“你就当,我和她是一次美丽的错误吧。”鲍勃犹豫半天,说。

美丽的错误?时南奚错愕地看着这句话,骤然间,心底泫然而起的一丝渴求重新落回了尘埃里,转而滋长出讥诮,好似魔鬼藤一样把他的心胀满,他盯着屏幕,有些气笑了。

“美丽的错误,那我呢?我算你们的错误之下所生出的更加错误的结论是吗?”

“南奚,宝贝儿……”

“我说过了,不要用这个词称呼我!!”时南奚最后这一句是语音,嘶吼着发完将手机一把摔了出去。

只听“啪”地一声,砸到了个什么。时南奚从捂脸的指缝中抬起几分目光,乱蓬蓬的额发后面,那个被他捡回来的仿生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卫生间的门口,手里还捏着手机,被莫名砸了一下,他神色有几分茫然无措的样子。

“南奚。”仿生人看着他。

分明是一台机器,时南奚却从他那双幽蓝的电子眼中看到几分关心。

盯着他,时南奚疲惫地揉了揉脸:“你什么时候来的?”自从生日那天接到鲍勃的邮件开始他就整日心神不宁,差点都忘记了那天被他塞到地下室里去的这只仿生人。

“你直播的时候。”仿生人老实回答。

“你看了?”

仿生人点点头,神色不变,甚至非常诚恳。

仿生人傻乎乎的样子让他没来由地放松几分,忽然有点想恶搞他,时南奚招招手:“过来。”

仿生人依言走了过去,蹲下身,电子眼在时南奚身上打量了一下,忽然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横抱起来,往洗手间外面走。

时南奚挑了挑眉,环着他的脖子没有反抗,任由仿生人将他抱到床上,拿枕头让他靠着腰,然后抖开被子盖着他的腿,动作轻柔,那份儿体贴比之郎昕州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让你做这些了吗?”时南奚平静地说。

“我的基础数据库有植入对人类的保护程序。你光着脚坐在瓷砖地面上,虽然屋内的温度为25摄氏度但地砖温度为8摄氏度,坐久了会对你的有机体造成损害,因此我不得不这样做。”

“基础数据。”时南奚似笑非笑,伸出手拨弄仿生人后脑的芯片槽,“那如果我把你的内存卡拔出来,你是不是就彻底瘫掉了?”

“也不是。没有了内存卡,我还可以通过外部学习来获取相关信息,并且存于我的内置硬盘当中,实时更新替换,确保给人类提供的都是当下他们所最需要的服务。这与我的主板相接,无法手动拆除,除非摧毁整机。”

“我知道你们ai的学习模仿能力强。”时南奚扯了扯嘴角:“刚才看我直播,你学习到什么了?”

仿生人眨眨眼:“你很受欢迎。南希。”

“我不是问你这个。”时南奚直了直身体,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仿生人懵懵懂懂的样子好像个未经人事的少年。他刚刚可是全程目击了时南奚冲着摄像头手淫射精,时南奚特别好奇这些举动在他们ai眼里是什么样的。

仿生人眼瞳中的微光闪烁一下,似乎进行某些信息的调取和回溯。他回过头来看着时南奚,真诚道:“浪货,好想操进你子宫里。”

话音未落只听“啪”,时南奚一巴掌把他的脑袋打歪。

“让你好的不学!”

这就是回答错误了。仿生人挠了挠头,重新检索组织语言,委屈巴巴地更改答案:“……宝宝的肚子好粉?”

“……”

行。这玩意儿今天成功把时南奚逗笑了。

也对,今晚的一切本就烂得要命,人家仿生人抓取到这些信息也无可厚非。让人家在色情直播里学好,着实强仿生人之所难了。

“没关系。”时南奚说:“被格式化了也好。以后所有事情,我教你。”

这个ai虽然目前还有些呆萌,但能看出来性能良好,系统运转正常,存储空间大,还能自动联网、控制房间里的所有蓝牙设备,机体也很灵活。保不齐,在家里能当个伙伴陪他消遣。

毕竟这座大别墅,空空荡荡,郎昕州极有边界感,一般不上楼,靳姨和其他佣人们也只是各司其职,不会同他多说话。他着实是一个人呆厌了。

“咪咪,你绑定我的信用卡,帮我去下几单bionic公司新产的水性硅胶来。”时南奚搓了搓手,看着仿生人棱角分明的五官基底,心里渐渐浮出几分小念头。

“我重新帮你做一套皮。”

仿生人点了点头,站起身。忽然,他回过脸看着时南奚:“洛尔。”

“什么?”

“这几天梳理系统数据,我想起来了我的名字叫‘洛尔’。不叫咪咪。”

时南奚嗤笑:“噢,好的,咪咪。”

“是‘洛尔’!”仿生人不厌其烦地纠正。

“嗯知道了,咪咪。”时南奚面不改色。

“……?”洛尔又挠了挠头,这位人类先生不知道是头脑信息递质接受不良还是有意屏蔽他给的讯息。这难道就是互联网上很流行的那个名词“一身反骨”?但他聪明地选择了暂时闭嘴,并且履行这位新主人的完-

盯着屏幕上加拿大罗吉尔公司法务发过来的合同文本,前面的附件备注已经是“修改版14”,时巍屿皱紧了眉。原本打算在短时间内就把这个合同谈下来,紧接着就投入合作,谁也没料到对方会在签约的前一个晚上变卦,现在整个条款都要推倒重来。

他让法务部先归纳整理出这次对方的“幺蛾子”的主要内容,做成一份导图之后再来跟他汇报。

跨过合作合同,总则附则还有保密协议附件,头尾加起来上百页,他可没工夫一条一条地看。

时巍屿把指令发出去,就缓缓靠向椅背,拾起旁边秘书给冲的挂耳咖啡,轻轻抿了一口。这罗吉尔公司琐碎归琐碎,时巍屿还是很看好这次合作的。

毕竟人工智能这块,不得不承认北美的技术总是高出我们些许,尤其是在家庭仿生人方面。他看过小样,罗吉尔公司产出的家政仿生人都已经可以承担月嫂这种精细活儿了。而且他们研发团队所用的材料也是特殊专利产品,没有普通机械臂刚硬冰冷的钢材,而是使用特殊材质令他们的骨架更偏向人骨,表皮也柔软逼真,不容易出事故。致力于研发出完全融入人类社会的仿生人。

如果能够把这些仿生人引入国内,赚一笔是必然的,或许还能推动国内人工智能的研发进展。时巍屿心想,嬴联科技的工程师们故步自封太久,是时候给点视觉冲击来抽醒他们了。

正盘算着,忽然一封邮件送入他手机。是他黑金信用卡副卡的消费记录,今天一次性支出花费了二十来万。

时巍屿一怔,记得现在正是沪明市中央美院的期末考试季,时南奚怎么还有空去购物?

这孩子虽然得利于那八年在美国他艺术家父亲身边耳濡目染的优势,回回都是学校里拔尖的那一茬,可是也不能托大,考试季跑去逛街这可是原则性问题!郎昕州是怎么看着他的!时巍屿忍不住,给郎昕州打了个电话。

郎昕州白挨一顿骂。放下手机整个太阳穴都涨疼。

时巍屿甚少这样严厉地同他讲话,除非事涉时南奚。不过时先生也请讲点道理,他作为时南奚的管家怎么可能放任小少爷不复习跑出去玩呢!

这时南奚,长本事了,看似柔弱不能自理转眼居然就能背着他狂购!重点是时巍屿又不舍得卡他的金额上限,自己把弟弟宠的没边儿,现在来找郎昕州麻烦。

他不敢怠慢,挂了电话就上楼来看看时南奚到底在干什么,闷在屋里一声不响就唰唰地花掉二十万。

他心里带着气,敲了敲门,也没等时南奚说请进就拧开门把走了进来。

时南奚正背对着门坐在工作台前,听到动静吓了一跳,手里一团黏糊糊的东西掉了下来,他回过头看着郎昕州。这还不是最吓人的,主要是他桌子上的一颗人头也跟着回过头来,并且开口打了个招呼。

“郎管家,上午好。”

“我去!”

郎昕州完全没做好心理准备,直拉着时南奚往后弹了两步,闪身挡在少爷跟前,警觉地盯着桌子。

他没得允许就擅自开门,时南奚本来有些不高兴的,看他这反应倒是笑了出来:“郎昕州,你干什么?”

郎昕州仔细看了看,才认出来这颗头貌似是上周时南奚过生日时,他陪着去电子垃圾城捡回的那只仿生人。

他的头是可拆卸的,被时南奚,不,也可能是它自己给取了下来,搁在工作台上供时南奚拿来糊硅胶练手;没头的身子在房间里头百无聊赖地漫步,时而坐下时而站起时而还走到某个角落饶有兴致地观察,抬起手去摸并不存在的下巴。

这场景,饶是特种兵退伍的郎昕州也觉得一眼惊悚。

“我……先生让我来问你,考试周复习得怎么样?”郎昕州回过神来,这才回答。

时南奚翻了个白眼,抬手往工作台上随便一指:“正做着呢。要不是你来捣乱,他头皮都快敷好了。”

仿生人头转了180度过来,他脸上被糊了坑坑洼洼的硅胶,还没刮平,呈半张脸有肉半张脸金属骨骼的状态。他看着郎昕州,扯动面部基底,风度翩翩地微笑:“郎管家,南希今日支出2313万元,用以购买水溶硅胶、纤维毛发、仿真血等材料,将被用于下星期的人体模型考试。请您转告时先生不必担心,他并没有出现被诈骗、进传销、吸毒等危险情形。”

他这一张脸笑起来挺丑的。让郎昕州想到加勒比海盗里头半腐烂的船员。

只不过,他居然能通过扫一眼郎昕州的面庞,根据微表情和空气中浮动的人类无法感知的体表温度变化就精准地判断出自己的来意,让郎昕州不仅讶异,转而便升起一阵本能地戒备。

“郎管家,您瞳孔缩紧,眉宇神经紧张,肌肉充血呈战备状态,我猜是我刚才的言论令您感到不安,洛尔致以诚挚的歉意。”

洛尔嘴上道着歉,却微微抬起电子眼,他的眼睛本来就是深绿色,从眼睑下看过来,却带了些许得意和挑衅味。郎昕州暗暗咬紧了牙关,不由得抬起手,几乎就要一掌劈碎这颗聪明到该死的头颅。

“啧,够了。”时南奚抓住了他的手,适时打断这微妙的剑拔弩张。

“少见多怪。”时南奚说:“仿生人就是这个样子的!郎昕州,我哥让你来看着我,你也来过了,钱花哪儿去你也知道了。现在我要复习,请你出去。”

“可是南希,这个东西……”郎昕州迟疑。以他身经百战的嗅觉,他对于隐隐约约的危机感知力比普通人强。本能地,洛尔让他感觉到不安全。

很不安全。

可是时南奚,却时时刻刻地与这个不安全的家伙待在一起。

“南希,要不,你到楼下去复习吧!就在花园里,你以前不是经常在那儿写生吗?”

时南奚嗤笑:“我不去。”

“听话。到了外边了,我也能时刻看到你。”郎昕州缓下语气,拉着时南奚的手,哄孩子似的。

时南奚却抽出了手,“我新买的这些材料特殊,不能被阳光直射。好了你别耽误我时间!”

“我可以让刘妈给你支一把太阳伞!”

“郎昕州!”时南奚拉下脸来,纤秀的眉毛微微拧起。

“南希说得很明白了,他并不想去。我想您应该不会强行违背自己雇主的意愿的,对吗?”洛尔开口,声音简练干净。

郎昕州说:“仿生人,没有人在跟你对话。”

“但南希授权我加入他的领域。‘领域’的范围,应当包括交谈。”洛尔扯了扯嘴角。

最终郎昕州被时南奚生拉硬拽地推出门去,他没来得及说一句话,身后的门就关上了。

看着那扇巴洛克风的雕花木门,郎昕州心里的不安升到了极点。犹豫了一阵,他拨通了时巍屿的贴身秘书,他之前部队战友,信息联的退伍兵方识君的电话。

听筒里传来一阵低柔磁性的御姐音,声音不大,却有着隐约的气场。

“喂,君姐!”郎昕州听到前辈的声音,先松了口气:“……最近好么?”

“臭小子,有话就说。”方识君没理会他心不在焉的寒暄,笑骂。

郎昕州习惯了她干练直爽的做事风格,因此单刀直入:“我想请你帮我调查一下最近国内进口的仿生人。”

“你查这个做什么?”

“时南奚小少爷,前一阵捡回了一只仿生人。我觉得不太妥当,如果你手底下的资源有碰到这块的话,劳烦帮我查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以及……它会不会有危险。”

方识君捂着听筒回头看了一眼,玻璃会议室内,时巍屿正在与法务部复盘这段时间的签约磋商。

她叹了口气:“你既然觉得那东西不安全,直接把它从小少爷身边弄走不就好了。”

“说得容易!”郎昕州摇头:“现在南希对那东西喜欢得很,恨不能睡觉都抱着。而且,他最近在拿那个仿生人做练习,在它脸上捏模,还要交上去当考试作业。我要是擅自丢掉,别说少爷了,时先生回来就得拔出他的左轮给我左右两边太阳穴来一枪。”

方识君嗤笑:“我说你和时先生两个也真是够了,又想管又想宠,自己下不去手就把坏人推给别人来当!凭什么找我帮你啊,我也是看着奚奚长大的。”

“姐,你就别逗我了。”

“好啦。”方识君说:“仿生人我会去帮你查。目前国内还没大面积推广,能从正规渠道购买的也就那几个买家。我去找人查查他们购买的仿生人型号,再询问最近是否有丢弃或遗失的。回头有线索了再告诉你。”

“好,谢谢君姐。”有以前信息部的技术人员帮忙,郎昕州稍稍放心。想了想,他又说:“那,这事儿,你回头告诉时先生一声。”

“罢了,缓缓吧。他最近可够烦的了。”方识君看到玻璃会议室里,时巍屿已经写了满满一整墙的字,说:“暂时没必要去扰乱他,我们先查。我觉得,你也不必太过担心。仿生人在出厂时,都会被强行植入‘三大定律’,那可比法律还铁,他不会伤害时南奚的。”

-本章完-

考试周的时间过得飞快,一转眼本学期的基础科目都考完了。时南奚难得连续一周都来学校,交了一张漂亮的速写上去,又到教授办公室把这次这次的人体模型作品交给了助教,就揣着口袋,慢悠悠往外走。

中央美院占据极好的地理优势,近邻闹城区又背靠携翠山,校园自然远景幽雅,人造的亭台与自然奇景融为一体,隆冬时节天地凝滞,花木的叶子上早就凝了一层淡淡的霜。应是憋着一场大雪。

“外面冷极了!”吴瑾教授监考完回到办公室,顺手把刚刚买回来的热红薯放桌上,招呼助教们:“都来吃点烤地瓜暖暖!明天就得开始加班加点批卷子了。……嗯,这是什么?”

他办公桌上放了一只纸袋子,用礼品袋装的,外面还给系了一只小小的蝴蝶结。吴瑾说:“谁拿来的?”

助教咬了一口烤地瓜,呼呼地吹出几口滚烫的气:“南奚。这是他这次人体模型课的作业。”

“美术作业为什么不直接交给班长,特地拿给你?”

吴瑾皱眉。他这个学生向来特立独行,叫他头疼。

“他说,不方便直接给班长,您看了就知道。”

“这臭小子,这样不合考试规矩。就不怕我给他打个大鸭蛋?”吴瑾教授一边说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撕开包装。

时南奚做事儿倒是精细到了极致,连选的包装纸都是雪柔质地,摸着亲肤又舒服,打开里面还有一层硫酸纸,把个模型包裹得严严实实。

“尽整这些花里胡哨的。”吴教授嘴里嫌弃,手上却拆得很细心,把那个有点分量但摸不出什么材质的模型轻轻倒了出来。

谁知刚一拿到手上,吴瑾便摸到了一寸人类的肌肤,紧接着是五根柔软的手指,他下意识一缩,一只右手“啪”地掉到了地上,竟是连着半只小臂从肘部齐齐剁了下来的,断裂处尚能看到些许碎骨和黏连的血污。

“哇!”身边的几个助教冷不丁惊叫着纷纷蹦了起身,有几个胆小的直接夺门而出。

“慢着慢着!”吴瑾举起了手安抚住众人,“别紧张,是假手。”

他说着,从地上小心地捡起来。这只手部模型制作得堪称完美!比例与人类的手完全一致就不说了,单说这填充作为肌肉和皮肤的硅胶就调得恰到好处,肌肉纹理细致,皮肤是另一种调制法,放凉了由于其中的细小气泡让皮肤表面有细微的凹陷,完美形成了毛孔的状态。整个模型不论视觉、触觉都与人体器官别无二致。

不知道时南奚从哪儿买的水性硅胶,但肯定不便宜,但这一只手的用料估计就得价值上万。

“……有钱人,真会玩。”助教左右端详了一阵子,做出中肯评价。

“吴老师,时南奚这份作业,您打算给几分?”另一位助教问。

“哼。”吴瑾刚刚被吓得失态,正捋着胸口,脸上露着些许对时南奚这臭小子的不满,但更多的是藏也藏不住的欣喜和自豪,“这胆大包天的臭小孩,给他压一压分,给点教训。”

“不过,话又说回来,不论再怎么压,今年的年级完-

时南奚胸膛起伏几下,就被洛尔攥着足踝拖到一旁。洛尔拎着他的脚,左右看了看,识别到地上有一张羊毛垫,就拽着时南奚往那个方向拖过去。

几步路的距离时南奚简直难受得要命,这些年养尊处优养出来的细皮嫩肉几时被人这样拉扯过,洛尔一把将他抛到垫子上,时南奚膝盖手肘摩擦得全是印子,一抬头,鼻头都红了,带着哭泣怒斥:“傻逼ai!人工智障智障智障!”

忽然他骂声一滞,洛尔塞了个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嘴。

时南奚怔了怔,眼睁睁看着洛尔把一条革带在他耳后绑紧。

这仿生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个口枷,还是时南奚前两天刚买的草莓形状的,把他一张嘴塞满,腮帮子鼓鼓的,眼睛也鼓鼓的瞪着洛尔,整个人差点气成河豚。

洛尔看了看他,平静地解释:“‘口是心非’是人类惯用的说谎方式,你的身体表征与语言指令截然相反,如果继续放任输出会干扰我的程序运行,因此暂时设置禁言状态。”

时南奚想说你个人工智障懂什么,下巴一疼,就被洛尔掐着被迫抬起头来,霎时他看着洛尔的脸,失了神。

这张硅胶面具他做得非常细致,就连眉睫和发丝他都是买了毛发纤维一根一根种进去的,活脱脱就是时巍屿正揉捏着他的脸颊,居高临下与他相视。

愣怔地看着,时南奚挣扎的动作不禁软了下来。

他替洛尔制作这么一张皮,原本打得不就是这个主意么?时巍屿不在,那洛尔就是哥哥;他与时巍屿血脉至亲不能交合,那么他对时巍屿一切禁忌的奢望就交由洛尔来做,叫他扮演时巍屿同自己实现那些隐埋在内心深处六年的上不得台面的臆想。

他在帮洛尔仔仔细细织就这张皮的时候,他敢说自己就没有揣着这点肮脏的小心思?

“……唔,哥哥。”含含糊糊地,细弱的轻吟漏出口枷缝隙,一颗泪凝在了时南奚的眼角。

洛尔眸一抬,柔声:“奚奚。”

d出身的仿生人,扮演别人原本就是他的基础技能。就连声音,他都模仿得那么像。

时南奚泪眼婆娑中,哥哥慢慢靠近,吻在了他眼睑上。

他的咽喉不断地抖动,吞咽,皮肤潮红,搭在仿生人肩上的一双细瘦伶仃的手变推为抱,先是试探性地往怀里紧了紧,见跟前的哥哥没有抗拒,便整个人迎了上去,衔着草莓口枷的嘴依旧不安分地想去尝对方的薄唇。

洛尔定定看着时南奚,任由对方用一对笨拙的唇在自己脸颊脖子上磨蹭,手指挑开他睡衣的扣子,摸进他肌肤内里。

他的系统会自动调节温度,手恰恰好比时南奚皮肤温度高一点,时南奚只觉得哥哥温烫的掌心贴着自己的身体。

时巍屿的手掌好宽,好大,一只手就握住了他半个腰,拇指在他肌肤上摩擦,有意无意摩挲过他乳尖时,暧昧地捏了捏。时南奚闭着眼,含混又餍足地吟喘,呼吸急促,裆下涨立得都快把内裤撑破。

衣服里游走的手就似精密的仪器,抚弄一遭就能从他的反应中精准地判断出他敏感处,下一次再碰,直让时南奚弹动着腰呻吟,底裤外洇了一团水液出来。

洛尔一手扣着他后脑勺,柔软的唇亲吻在时南奚脸颊、脖颈处,路过喉咙时还拿舌头在他抖动的喉结上挑弄了一下,转而喷着热融融的气息又返回去衔住耳垂,往他耳道里微微地呵气。

时南奚正享受着他殷勤的服侍,猛地身子一颤,衣服里的手往下探进去,直接撑开了他的内裤,将他一对睾囊握在手里。

洛尔模仿时巍屿穿着西装马甲,手腕上是最新款的百达翡丽表,冰凉凉的表盘擦过他小腹的肌肤,时南奚打了个激灵,急促地喘息,没忍住涎水漫出口枷,流到脖颈里。

冷不防听到熟悉的几声系统提示音,他从混沌中偷了几分神志回头去看,吓得他直接蹦起来,又被洛尔抓住牢牢地摁回地面。

他躺的这张白羊毛毯子旁边的摄像头不知什么时候悄然打开了,泛着幽幽红光锁定他的胴体,而投影仪正将他电脑的屏幕投到了白墙上,放得很大,arvelonancy的直播间正在直播。刚才的提示音就是有人对着这香艳到没边儿的场景把持不住,连丢了上千美元的礼物。

“洛尔,你……想干什么?”时南奚的质问被口枷堵在嘴里,他面色都变了。

洛尔面无表情,抓着他的囊蛋更用力揉了两把,时南奚嘤咛几声,后庭被这个举动硬生生刺激得流水出来,下身已经滑腻湿润,把垫子都弄湿了。

“奚奚,工作的时间到了。”洛尔能听得明白他堵在嗓子眼里的咕哝,温柔地答道。

时南奚差点背过气去。这智障玩意儿这几天跟他待久了,摸透了他的作息,这个点正好是北美时间的晚上十一点半,午夜场,平时他都得直播个两三小时。今天他被做得脑子一团浆糊压根儿不记得这档子事,但ai倒是记得清楚,边做着爱边帮他开播,他被肏得熟粉湿润的身体一瞬间冲上了tt平台榜一,任何一个点进午夜区的人完-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谁能告诉我仿生人为什么会长鸡鸡啊?”时南奚给震惊到爆粗。

“不是长,是我自己做的。”洛尔心平气和,随手松了松西装裤,一双修长结实的腿中间,那货的肤色较旁边的皮肤要更暗一些,毛发浓密,硬起来的型号令时南奚咋舌。

时南奚一阵眩晕,压低了声音想骂人:“你好变态啊你,做这玩意儿干啥?”

他原本以为洛尔所谓的“做吗”只不过是他俩继续亲嘴打啵,最多最多洛尔用手把他指奸到高潮迭起,收割一波礼物后就下班。毕竟,他并不记得给洛尔做皮的时候有做过这种东西。

别问,问就是他真没见过……时巍屿他矜持得很,哪怕难得闲暇带时南奚去泡温泉,兄弟俩在药浴池里坦诚相对他也必然要穿一条泳裤。他长期保持健身的习惯,一身薄薄的腱子肉馋得时南奚心痒难耐,索性背过身去不看他,省得流鼻血。时巍屿还当小孩儿怕羞,凑过来在他后腰肢上挠痒痒,弟弟顺势笑着倒在怀里他便稳稳接住,丝毫不管他炙热的肌肉贴着时南奚会给人造成怎样的刺激。

这玩意儿长得这么奇葩,保不齐真是这台人工智障自己捏的。

就在这一晃神的工夫,洛尔的衣服也脱掉了,整齐地挂在旁边。他身上的皮肤严丝合缝地贴在机械筋骨上,肤色是时巍屿特有的清透的麦色,腰部发力还能看到微微的几缕肌肉,腹直肌流畅而柔和,堪比时南奚心目中的天神。他朝时南奚走了两步,胯下这东西青筋虬结,毛发浓郁地包裹着,一抬头就好像蛰伏待发的蛟龙,沉默又凶狠。

时南奚条件反射地想跑,还没爬出两步忽然脚腕上一紧,被只手牢牢攥住,毫不容情地拽了回来。

他俩的动作被映在墙壁上,放大无数倍,时南奚被抓红了的踝和汗津津的身体填满了整个屏幕。

tt直播间的点击量一度刷到顶峰,并且不断创造新纪录。

“奚奚,放松点。”

“你闭嘴啊,死变态人工智障,你是出厂的时候火线搭了零线在你不聪明的大脑里放鞭炮烧坏你主板神经线路了吗,还是你格式化的时候把cpu干烧了现在满脑子都是屎!”时南奚破大防了。

洛尔偏了偏头,认真答道:“我想,你所提到的这两种危急情况将导致整个系统的崩溃,所以,并不存在。”

时南奚眼前发黑。他就多余和这台ai打嘴炮。当务之急,他用力踢了踢脚踝,洛尔的手就像铁钳,甩不脱、挣不掉。

洛尔往前跨了一步,膝盖硬将时南奚并得紧紧的两条腿顶开,湿漉漉的屁股和下体露了出来,水液粘稠,不断涌出他的肉穴,边骂人边硬起来的性器颤颤巍巍吐着精液,看着十分可怜。

——体表温度因多巴胺而急升,约括肌湿度、软度良好,可以在扩张五分钟后进入。

洛尔跪了下来,一手仍牢牢控着时南奚不安分的腿,另一手手指屈了屈,挤了两根进他后庭里。

时南奚直到被他扒开两条腿还在骂个不停,这会儿倒抽了一口冷气,话头硬生生扼制在喉咙里,变成一声难耐又舒爽的惊喘。

他的后穴腔肉紧得很,洛尔两根指头进去被狠狠地裹挟着,他稍动了动,又往前伸几分,转动着在肉壁上弹动试探。时南奚脚趾都蜷紧了,身体里面两个蛇一样的东西钻来钻去,他眼前一片昏花,满脑子里晃荡的全是洛尔的性具。那根起码有自己手腕粗,还会自动伸缩摆动的怪兽,现在派出了两个小兵先进来他体内探路来了。

他大爷的身边充满了变态!

他脑子里胡思乱想,却没发觉自己的后穴肉随着洛尔扩张的深入,开始有节律地一点一点蠕动起来,像一只从未被喂饱过的馋嘴,慢慢舒张开,吞下了洛尔的完-

嬴联科技公司,董事长室。

方识君扣了扣门就顺手拧开,看到时巍屿扶着额头坐在办公桌前,闭着眼睛眉峰紧锁。他面前的台式机屏幕发出莹蓝色的光,冷冰冰的,打在他侧脸。

听见动静,时巍屿揉了揉太阳穴,抬眼看过来。

“晚饭,时先生。”方识君将木托盘端过去放在了时巍屿桌前:“我让食堂后厨拿去回锅了一下,您再不吃肉质就柴了。”

时巍屿看了看骨瓷盘中一块被煎得滋滋冒油的三文鱼排,旁边是炙烤后发出特有清香的紫苏,随手用水晶柄银勺挖了一块放到嘴里。

时家人在美食方面要求一向严苛,因此嬴联的厨子技术不输时南奚别墅里的靳姨,一块鱼排肥瘦适宜,外焦里嫩,口味也腌得恰到好处,时巍屿尝了,眉头稍稍舒展些。

“与加拿大那边开完电话会议了,怎么样?”方识君问。

时巍屿摇了摇头。

这几天,合作合同的事情弄得他焦头烂额。那罗吉尔公司不知道吃错了什么枪药,原本谈得好好的条款,一条一条推翻,转而换了极为苛刻的条件来。

他们丝毫不怕嬴联放弃合作。说实话,如果嬴联轻易丢掉这个合作伙伴那罗吉尔分分钟就能重新挖一个智慧科技企业帮他们进行内销。毕竟在仿生人这个领域,人家技术、专利抓在手里一大把,真不愁蜂拥扑上去强占这国内头一份蛋糕的竞争者。

技术方面受制于人,嬴联要想不被挤下去只能不断地磨,不断周旋,拉扯了半个月,时巍屿都有些遭不住了。

时巍屿说:“我只盼着咱们自己的工程师能争点气,总有一天能制出我们自己技术和专利,这样就不用仰人鼻息过活了。”

方识君扫了一眼屏幕,密密麻麻一整篇的仿生人型号,都是国际上最新最前沿的发明版本。她不禁想起了前几天郎昕州托她去查时南奚身边那只进口仿生人的来历。这些日子她几乎散出去了自己所有的资源,将国内现存的仿生人的信息收集了个遍。

可以说,目前国内尚无智慧型仿生人的制作技术,所有这种东西都是进口的。一查报关单和进口数据,境内的仿生人目前只有十八台,其中八台都是在国家科学院内部供研究使用,另外几台要么是富商猎奇买来的,要么是贵族学校里科学课上用,剩余一台是罗吉尔公司寄来的deo,就放在嬴联科技的车间。

每一台的去向都清清楚楚,并且也没有听说最近谁报告仿生人失踪的情况。

时南奚家里这台凭空冒出来的又是个什么东西呢?她溜神了,手上那张查询报告捏出了折痕。

冷不丁时巍屿抬头,发现了她的异样:“怎么了?”时巍屿问。

“噢,没……没怎么。”方识君推了推眼镜,这事儿有点子蹊跷,她还没和郎昕州联络过,还不能就这么直接告诉时巍屿。

“你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时巍屿敏锐,当即发现了她一直捏在手里的纸。

方识君低头看了看,笑了,从容答道:“看我这记性,差点给忘了。时先生,这是中央美院吴瑾教授叫人送来的请柬,邀请您参加这次的国际艺术博览会。”说着,她将手中一张冰蓝色卡纸展开,恰恰好挡住了那份查询报告。

时巍屿接过:“奚奚的导师?”

“对。助教说,这次南奚又一次考了全系完-

nancy直播间在线人数不断增加,评论和弹幕的数量空前绝后。哪怕时南奚还没打开摄像头,只是上线待着,他的观众呼声也已经掀起了新浪潮。

平台大数据敏锐地抓取到这波流量走向,顺势再推波助澜一发,将arvelonancy推到午夜区头条。

时南奚戴着白瓷面具,面无表情地盯着满屏幕的粉丝的爱意。

一文不值。他心想。

从他六年前刚出道至今,他的直播间就一直很火爆。点进来的每个人却都仿佛蹲在网线上的一匹饿狼,觊觎着、窥看着,给他无尽的鲜花和掌声,就巴望着能从他雪白的身体上咬下几口淋漓血肉。

每个轻佻的昵称和爱意,本应该珍而重之地赠给心爱之人,却被这些人的指尖轻飘飘打出来,通过不要钱的网线往素不相识的他身上砸,只为了看一眼他在屏幕前发骚。时南奚觉得廉价。

自己也廉价。

往羊绒摊子上一趟,赤条条白花花的肉体,他就跟那些放在ebay网上任人选购品评的肉菜差不多。

不由得,他抓住了自己的左手手腕,扼紧。他曾在屏幕前自杀了三次,十几刀二十刀地划,鲜血止不住地流,滴在他斑斑精液的身上。

让你们再看,我吓死你们!全都吓死!吓到你们听见nancy都怕,再也不敢点进来。十岁的时南奚恶狠狠地想。

然而总是事与愿违,他的癫狂与血腥反而吸来了更多人,他们围着他鲜血淋漓的身子欢呼、狂欢,更加把他抬到高位,大家觉得这小骚货简直辣透了。

忽然,一只温厚的手掌按在了时南奚肩头,紧接着,洛尔微微俯下身,将下巴搁在他发顶上。时南奚微闭了闭眼,深深吸口气,短暂地忘记这些糜烂的一切,说服自己去感受仿佛来自时巍屿身上的温度。

“今天不能直播太久。”时南奚与洛尔厮磨着,很快身体上情热起来,偏过头蹭他:“平安夜哥哥肯定会回来,不能叫他看到。”

洛尔松了松领口,任由他索取温热,却将目光投向屏幕。

今天在线人数达到了一百二十万,整体来看,时南奚直播间的观看量是上涨的。然而,初次点击的观众人数比例远远超过了常驻粉丝。

洛尔一扫数据就分析出来,有几个眼熟的id没在。现在的热度主要是靠新粉堆起来的。

没来的那一批可是铁粉,每一场雷打不动地从头到尾守着,有些粉丝甚至干脆把饭都端来电脑前吃,就是生怕错过任何一帧nancy的表演。然而却在今天,他们不约而同地失踪,连上线都没上。

当然,这些时南奚是不可能发现的。他看到自己的直播间、看到自己的粉丝、还有自己高到爆棚的人气就想吐,怎么可能有心思去分析什么老粉新粉!

不动声色,洛尔将目光收了回来,专注在汗涔涔的时南奚身上。

这小家伙已经把自己蹭出了反应,潮红的面色蔓延到了脖子。洛尔将手伸进他衣领,准确地找到了他的乳尖,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他们在房间里交欢得天昏地暗,楼下的郎昕州却接到了个电话。

是时巍屿打来的。

开门见山就听时先生说,罗吉尔那块硬石头今天破天荒地主动来联系,态度也与之前180度大转变,低三下四的,反过来请求重新与嬴联科技和谈,之前合作合同的条款都好商量。

时巍屿一整个摸不着头脑,被他们弄得有点ptsd了,只觉得这家合作伙伴反复无常,不知道又出了什么幺蛾子,让郎昕州帮忙查一查。

郎昕州虽然被拨来照顾时南奚,可是谁不知道他在此之前是时巍屿手底下的得力干将,特种兵技术部出身,研发、检索都是一流技术。要不是时南奚从美国回来实在太虚弱,精神上还有点问题,需要人24小时高强度看护,他也不会让郎昕州调回家里来。

不过这倒也不是没有好处,郎昕州被隐藏到了暗处,很多时巍屿不好明面上调查的事情就交给郎昕州来做。毕竟,比从前翻了一倍的工资,怎么也不可能只让他照顾一个矫情小少爷。

刚突破外网的罗吉尔公司防火墙,郎昕州披了一层员工账号的皮,暗戳戳潜入了罗吉尔的员工论坛。

一点进去就看到论坛一个帖子被顶到“爆”,标题写着,罗吉尔仿生人大面积故障,无缘由攻击买主,已造成二十余人死亡,人数持续统计中。

郎昕州心里沉了一沉,忙点进去,死者的照片赫然呈现。

完-

时巍屿从电脑那一端抬起头来,就看到时南奚笑吟吟地站在跟前。

今天时南奚似乎格外的好看,穿了一身简单的小西装,白木耳边衬衣打底,外面是紧绷绷的红色短礼服,两枚圣诞绿的纽扣将他劲瘦的腰给勾勒得恰到好处,脖子上随意搭了一条围巾,将一张白皙幼嫩的脸衬得更加俊秀,整个人仿佛带着水气,一出现,连客厅的色调都暖热起来。

“圣诞快乐,奚奚。”时巍屿忙把笔记本合上,站起来拥抱他。

可不能让时南奚看到他刚才浏览的郎昕州发来的那些文件,鲜血淋淋的,一准把孩子吓着。

时南奚应了声,顺手把两只胳膊圈在哥哥脖子上舍不得拿下来,满脸的依恋,抿着嘴笑。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时巍屿隐约觉得他今天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了几分俏皮羞涩。

“怎么了,这才几天没见!”时巍屿笑说。

时南奚唇动了动,一抬头,撞进时巍屿那双自带几分柔情的目光中,洛尔戴着时巍屿的面具与他耳鬓厮磨的画面闪过,他没来由的噌地红了脸,忙放开手。

他这边心中似小鹿乱撞,时巍屿倒没觉着,依旧兴致很高:“听说,有人这次又考了年级完-

楼上发出了不小的响动,时巍屿站了起来:“什么情况?”

时南奚正在吃餐后甜点,抬起眼眸懒洋洋地瞥了自己房间的方向一眼,没说话。

洛尔生受了郎昕州两拳。他倒退几步,稳稳地站定。看来,仿生人的平衡系统也已经迭代到了比较高的水平。只不过他还没那么抗打,郎昕州拳头重,两下有点给他打懵了,他抚摸着自己的下颚若有所思。

“……该死。”听见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郎昕州动了动手腕。他刚才一时失控,洛尔的话一针见血地把他自己都不太确定的对时南奚的好感给戳穿,郎昕州没忍住,揍了这玩意儿一顿,却不想惊动了底下用餐的时巍屿。

眼下时南奚房间地板上都是他的情趣玩具,这要是被时巍屿看见了,南奚这性子怕是要直接从楼上跳下去!情急之下,郎昕州胡乱把一堆小玩具和情趣衣裤往中间一搂,抓起地板上那张羊毛毯勉勉强强盖住。

下一刻,时巍屿一把推开门。

“没事吧?”时巍屿抢上几步扶住郎昕州肩膀。

“我没事。”郎昕州看了尔一眼:“南奚的屋里,有个智慧仿生人,有点蹊跷。”

时巍屿顺着郎昕州的目光,看到了那个站在角落里,摸着自己的脑袋,还处于发晕状态中的洛尔。

似乎察觉到了人类的目光,洛尔转过头,脖颈螺丝被郎昕州打松了,他脑袋冷不丁掉了下来,下意识地自己接住,手快速地将脑袋转了一面,将脸对着时巍屿,尽量保持着得体的笑容:“初次见面,时先生。”

时巍屿:“……”

一个成年男性的身体端着自己的头直挺挺立在那里,那颗头还笑着冲他打招呼。

这种场景,即便是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时巍屿还是有那么一瞬间想要报警。

“奚奚,你房间里什么时候有了这么一只智慧型仿生人?”时巍屿皱眉问。

时南奚正挖着手里的焦糖布丁,头也不抬:“他不智慧,他智障。”

“我没在跟你开玩笑。这东西目前性能很不稳定,因此国内没有批量投产,你从哪儿弄来的?”

“捡的。”时南奚短短地回答。

“时先生,是这样。”趁时巍屿火气还没上来,郎昕州连忙上前两步,简短地将他们如何在剧本杀店里碰见洛尔,时南奚又是如何从电子垃圾城把他给弄回来的给解释了一下。

时巍屿冷着脸看着他,半晌没有言语。他眼睛狭长而冷淡,完美继承了时文玢的黑褐色瞳仁,放下脸来时显得犀利又有压迫感。

郎昕州低了一下头:“是我的失误,时先生。”

他的手碰了碰口袋,在考虑是否要把方识君刚发来的调查报告的事情告诉时巍屿,可是看时巍屿目前的反应……现在跟他说,好像不是什么好时机。

“给你一天的时间,把它处理掉。”时巍屿说。

“……好。”郎昕州没忍住看了时南奚一眼,却见他没什么反应。

时巍屿也注意到了,从他们进门开始,时南奚就安静得有些不太正常,话也少,甚至听到时巍屿要处理他的仿生人,他情绪都没有丝毫波动。

时巍屿不禁有些担心,转过来拉着时南奚的胳膊:“奚奚。”

“……”

时南奚难得地有一次没有回应哥哥的话。布丁吃完了,他拿着银勺子依然不停地在骨瓷甜品碗壁上用力刮,似乎有几分赌气。

刮了半天,只有一点点布丁皮,时南奚送到嘴里舔干净,将碗递给郎昕州,说:“我还想再吃一个。”

郎昕州嘴张了张,缓下了语气,哄他:“这个甜品的糖油含量过高,晚上不能吃多,明天再叫靳姨做吧。”

“是么。”时南奚扯了扯嘴角:“那我想吃冰淇淋呢?”

“南奚,你吃冰的,肠胃炎要犯,还是……”

“还是不许,是吗?”时南奚抬起头,看着郎昕州,又望向时巍屿,转眼他的眼光里含了一层薄薄的水光,“都不许,什么都不许,甜品不能吃,野营不能去,现在我在房间里放个玩具都不许了,是吗?”

“奚奚,我知道你喜欢它。”时巍屿摸着他的头,“只不过仿生人它真的不是个玩具,我怕万一出了什么问题,会伤到你。”

时南奚说:“他就是个娃娃,连站都站不稳,他能出什么问题!”

说着,他往前走了几步,轻轻抱着时巍屿,靠在他怀里,低声道:“洛尔,你去地下室,把那个粉红色盒子拿出来。”

仿生人听到,笨拙地抬起手将脑袋歪歪斜斜罩在了脖子上勉强安好,缓慢转过身,一步一步往地下室走去。

时巍屿冷眼看着,这货迟缓又呆板,似乎确实和罗吉尔公司的仿生人有所不同,看着就好像是初代那种只懂得执行一些基础指令,甚至有些时候还会把自己卡主的鸡肋“铁疙瘩”。他不禁稍稍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地下室的楼梯传来机械卡顿的响声,听上去,那个人工智障似乎真的把自己卡住了,好一阵子它在搞清楚左右脚,缓慢地走上来,把盒子交到时南奚手里。

“哥哥,我知道你们没见过真的仿生人,所以你们都怕他。”时南奚接过盒子,捧到了时巍屿跟前。这是一个礼物盒,包装十分精美,压纹的粉色包装袋正上方是一只冰蓝色蝴蝶结。

时南奚挑了蝴蝶结缎带的一个绳头,交给时巍屿。

“可是哥哥你知道吗,我一天24个小时,有起码23个小时都在这个房子里。吃饭、睡觉,除了偶尔郎昕州陪我去浦江边上走走,我就没离开过这个房间一步。我甚至有时候一天下来都没有和人说过话,我所能做的,除了画画、捏娃,就是等,我也不知道我在等什么。”

时巍屿拿住了缎带,时南奚微微后撤一步,蝴蝶结应声被他们兄弟俩拉开。

就好像打开潘多拉的宝盒一样,粉色礼物盒随即开花似的绽放在时南奚手心里,时巍屿这才看清,这个礼物盒里头托着个a4那么高的方方正正的书立。

时南奚亲手刻的,书立一侧是透明琉璃板,里头场景时巍屿看了一眼,心头就软了下去。时南奚巧手,把当初他在美国住的那个楼梯底下的小隔间等比放小,微缩在了这一方书立里面。隔间的乱糟糟的床铺模型上面坐着一个少年,瘦弱,抱着膝,一双眼睛可怜懵懂地向外望;而另一侧,是一位身着英伦风灰色西服的男子,仿佛披着一身霞光,推开了隔间腐朽的木门,向男孩伸出手。

“哥哥,我从小就是一座孤岛,是你把光带到了我的生命当中。”

时南奚从拉菲草中把书立拿出来,递给了时巍屿:“所以,你是不会把我唯一的伙伴从我身边夺走的,对吧?”

他抬眼望着时巍屿,眼瞳清透,藏着几分希冀几分祈求。

时巍屿一时无言,喉结动了动,接过了他的圣诞礼物。

看了看时南奚,又转过头看了一眼那个又卡在半路上的人工智障,他终究叹了口气,摸摸时南奚的头发:“对不起。我工作太忙,忽略了你。”

哥哥这么说,那说明是他心软了。时南奚笑了,扑上去搂住了时巍屿的脖子,冷不丁在他耳朵边亲了一大口。

“我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时先生,那它……”郎昕州依旧不减担忧。

他可是看见的,刚刚的洛尔可不是这个傻样,那股子冷静睿智,言辞又锐利流畅,直击得他方寸大乱。

这仿生人和时南奚一唱一和,是故意演给时巍屿看的。

或许,从刚才时南奚说了那一句“他不智慧,他智障”,这仿生人就立马意会。它前身是当d的,演个人工智障那简直专业不能更对口了。

“南奚,你……”郎昕州一个头两个大。

时南奚别过了脸不理他。

“没关系,你平时看紧一些。”时巍屿说,“明天开始,我尽量每天回家来住。”

“什么什么?”时南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只是打算糊弄过去,让哥哥同意自己养着洛尔就已经很了不起了,没想到这个洛尔竟然能把哥哥给带回家,这简直意外之喜。时南奚说:“真的吗你可不许骗我!”

“嗯,不骗你!”时巍屿无奈地蹭蹭他凑上来的额头:“碰巧今晚,我房间床铺没收拾好,奚奚能不能收留哥哥,跟你挤一个晚上呀?”

他这么说,时南奚自然是一百二十个愿意,就连抱着浴袍去卫生间洗澡都乐得一颠一颠的,就差没起飞。

等听到卫生间门落了锁,里头时南奚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儿打开淋雨喷头,片刻蒸腾的气雾就把玻璃窗笼罩起来。

时巍屿拉正了床单,将被子褶子抚平,这才掀起一角,坐到床上来,桑蚕丝被单贴到他的纯棉睡衣上,十分的顺滑柔软。

他靠着乳胶靠枕,深深吸了一口气。

不远处,洛尔站在他们床铺对面的墙根,正贴在无线充电口充电。忽然,洛尔抬眸与时巍屿对视,两人都沉默不语。

“仿生人,陈述你的出厂设置。”

洛尔看着他,半天沉默不语,过了会儿,他微微歪头,露出几分风度翩翩的笑容。

-本章完-

时南奚这一觉睡得尤其沉。

时巍屿在身边,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和稳定,半夜里翻了个身,将脸藏在哥哥颈下,额头抵着胸膛,整个人缩在时巍屿怀中。

面前的胸膛比平日里看到的还要坚实,而靠上去时又柔软温和,像是只将这份温柔袒露给自己一样。时南奚闻着他身上淡淡的柠檬皂角味,嘴角似有似无地藏着一丝笑。

空荡荡的房间里,静谧得令人没来由地心慌。

时南奚住的是别墅里最大的屋子。他刚从北美回来,心理问题很严重,时巍屿特地叫人把墙刷成淡淡的蓝色,屋里布置简洁,叫人觉得舒适,还让郎昕州一天两次上来收拾。

毕竟是部队特种兵出身,郎昕州总能收纳得让时南奚无可挑剔。

可是入了夜,就免不了一片空挡冰冷。怀里的小孩贪着他身体的温热,小狗似的往他臂弯里拱。时巍屿稍一动,时南奚登时有些警醒,不安地咕哝两声。

“奚奚,我去洗手间一下。”时巍屿当即抱着,轻抚他的背,悄声哄。好容易时南奚迷迷糊糊听明白了,紧箍着他腰的手放松了些。

替时南奚掖好被子,时巍屿转过身来,与一直暗暗观察他们的洛尔四目相对。停了一停,他轻轻走到洛尔跟前。

仿生人定定地看着他。

那张脸——时巍屿都不用想,肯定是时南奚的杰作。用的最考究的材料,捏得栩栩如生,就连那双有些吓人的电子眼也被时南奚巧手稍稍加了点眼睑和卧蚕,模糊了冷漠的锐气,给修饰得温润无辜起来。

这确实是一张陌生但顶好看的脸。

时巍屿微微凝眉,他个头高,穿着家具棉鞋也比洛尔要高出几分,冷眼看下来有点子居高临下之意。

洛尔一偏头,毫不示弱向上掀着眼皮,微笑,用口型无声地说:“时先生,您不怕惊醒南奚?”

时巍屿冷哼,也压低了声线:“我又没做什么,为什么怕他醒?”

“您想拆毁我,时先生。”

“噢?”时巍屿扬了扬眉,波澜不惊:“你还读出了什么?”

洛尔又习惯性地歪了一下头:“您很关心南奚……”说着,他有些迟疑,打量着时巍屿,有些讶异,脑袋又轻轻歪了歪:“……您看起来,身负很重的压力,很疲惫。”

时巍屿冷笑:“整整28秒你就只能读取到这么些没有的信息?全是废话。”他向前走了几步,手撑在了一旁的桌上,有意无意,掌心底下按了一个什么东西。

时巍屿说:“我去大街上随便找个看相算命的都说得比你好。”

“抱歉。是我的功能局限。时先生,我的确并不能从您的呼吸、脉搏、皮肤湿度等外在感官中监测到您的情绪,因此并无价值信息读取。您……”洛尔看着他,幽幽地赞叹:“锋芒不露。”

“所以,说到底你们ai也不过是一台情绪模拟机器罢了。”时巍屿淡淡嘲讽:“人类只要稍微自制,你们就无计可施。”

“原则上看,我目前的版本的确如此。”洛尔话音未落,忽然身边亮起一丛火苗。他惊了一下,马上转过去锁定。

下一刻,时巍屿手似闪电般探去,当机立断从他后脑处拔出了一块金属板。

洛尔电子眼中的幽光随着这个金属板的移除而渐渐黯淡了下去,他能量熄灭,脖子一松,头耷拉在胸前。

时巍屿稍稍松了口气,不禁额上冒出点点汗珠。

他捏着手里的电路板,还温热着。刚刚哄骗洛尔多说话,就是为了寻找他的主要硬件系统所在地。

主板和电路板通常要与讯号接收器紧密相连,某种意义上,找到了讯号接收处就能端掉整块主板。洛尔每回答一个问题,甚至每次观察监测时巍屿时,它都会歪一下头,应该是仿生人为了更顺畅捕捉目标信息所做出的习惯动作。

因此他赌了一把,知道仿生人在黑暗中容易被明亮温热的东西吸引,于是摸起打火机在他脸旁点开,果不其然讯号接收敏锐的仿生人被吸引了注意力,露出他后脑勺的要害来。

不过说起来,时南奚房间里为什么会有打火机?

时巍屿愣了一下,又看桌子上好几根点过的蜡烛,甚至有一两个已经燃烧到底了。可令人奇怪的是,烛台上却没看到一滴融化了的蜡油。

那些烧过的蜡,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想不明白,他摇了摇头,懒得管了。

今晚他是当真累。时南奚完-

次日早晨,时南奚起得比平时都早。

今天是全国艺术展会,中央美院的展区上午十点就要开。他换上考究的麻灰色银扣西服,里头搭衬高定法式衬衫,一头栗色卷发吹得蓬松,越发显得慵懒清俊。郎昕州早将他的两大箱子作品给搬到车后箱里。

早餐后,时南奚就和时巍屿一起,匆匆上车往会议展览中心赶去。

时巍屿的黑色迈巴赫轻车熟路地驶出花园车位,绕开圆底的大喷泉池子,一径往外开。

时南奚房间的落地窗前,站立着死气沉沉的仿生人,没通电,平日里晶亮的电子眼暗沉一片,玻璃瞳孔中倒映出迈巴赫小小的背影,半天一动不动。

人走了,房间静下来,忽然几声微弱的机械运转声,洛尔缓缓地,抬直了脖子,凝视房间的雕花木门,沉默无声。时南奚就这么走了。

他头也不回,甚至都没看自己一眼。上午睡到了八点,他被时巍屿摇醒,发现时间不够了,一溜小跑跟在哥哥屁股后面就往门外跑。外面郎昕州捧着他刚从楼下衣帽间里为时南奚搭配的,昨晚时南奚睡前在ipad里选定的套装,一行人行色匆匆。时南奚与洛尔擦身而过还在他肩上碰了一下。

他甚至都没发现,往常行动活跃的洛尔,今天僵直着身体一动不动。

果然,洛尔的存在,不过是满足他对时巍屿的幻想。时巍屿不在家,洛尔是他的伙伴、是他朋友甚至可以是他的伴侣爱人,两人做尽了这世上最亲密无间的事情;而当时巍屿回来了,时南奚眼里就再也没有了洛尔。一双俊眼只在时巍屿身上转。

“人类,果然是地球系统最复杂的生物……”洛尔盯着门扉,嘴不动却发出人声,“看上去最多情的人,又可以做尽最无情的事。”

他眨了眨眼,自己的内置电池蓄电量还剩40个小时。

如果在这段时间里他还没有找到替换的电路板,等到备用电池时间一过,他就将进入彻底休眠,甚至内存都会受到一定程度的损毁。

然而他现在却出不去。时南奚家的每一重房门都设置了电子密码锁,而洛尔由于使用了备用电池,他的系统代码默认开启省电蓄电模式,很多功能被禁用了,包括通过网络连接并操纵房间电子系统。

洛尔不动声色,却通过联网飞速搜索解决方案。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有任何研究表明在没有电能支持的情况下,仿生人能够继续运行。末了,洛尔缓缓转过头,从时南奚抽屉里摸出了一些电子零件。这些是前几周,他们一起制作这次展会的展品,那个迷你仿生娃娃时剩下的材料。目前他手头资源寥寥,也只剩这些了。洛尔思索片刻,伸手抓起时南奚桌上一只人偶,面无表情又利落迅速地用雕刻刀剖开,植入最基础的主板、芯片,将自己内存中的一部分数据备份到里头。

这些材料,给他重新制作一个电路板不太可能,但是他却足以利用时南奚的手办,制作出一批与他系统相连共享的,基础版仿生人。备份他的数据,承接他的记忆。

沪明市国际会议展览中心,中央美院展位。

时南奚送走了完-

艺术展会结束后,时巍屿没有回家,而是径直回了公司。

时南奚那边他让司机开车送回去了,倒不是很担心,他现在只是疲惫得很。毕竟刚刚顶着巨大的压力,将与罗吉尔公司的合作合同压了下来,并没有当场签署。他心里深知,多方都为此感到不满。

罗吉尔那边自不必说了。他们特地将总代理从加拿大请了回来,专程为合作伙伴嬴联科技解释此次仿生人伤人事件,还低三下四地将自己的利润降到最低,没想到时巍屿还是那么谨慎,并没有轻易拍板合作,多少是有点不知好歹。

“一、中国大陆区仿生人销售的净利润分账三七开,他们只收30%,其余的都归嬴联科技;二、嬴联在大陆区的一应营销花费罗吉尔愿承担一半;三、罗吉尔愿与嬴联共享仿生人专利,嬴联可以在其认为确有必要的情况下对仿生人产品进行随时监测;四、罗吉尔公司愿将其美国市场5%的利润份额让利给嬴联。”

方识君很快罗列出了今天会议的要点,整理出导图打印交给了时巍屿,看他手边的马克杯已经空了,顺手又帮他接了一杯加浓美式。

“在我看来,这些条款算是达到了我们之前的谈判预期,甚至在那基础上又多让了很多。时先生依然没有同意,难道是还有什么顾虑么?”

美式加冰,递到时巍屿手里时,杯身凝结的细细密密的水珠,触手生凉。

时巍屿支着额头,没有说话。

“今天罗吉尔公司倒是很诚恳,专程从多伦多飞十几个小时来见您,还请回了韩嘉樾。”

“那你注意到,紧随着韩嘉樾一起进来的那几个人了没有?”时巍屿没抬头。

“国晟科技和技兴科技的产品研发部主管。”方识君点了点头:“我当然认识。”

时巍屿说:“罗吉尔来约我们谈判,同时又邀请了另外两家的高管,公开解释了仿生人暴动是病毒所致,而非质量问题,并且明明白白将他们的合作条件摆得清清楚楚,他们想做什么?”

“施压。”郎昕州短短地说。他背着身子立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阴沉的天空飘细雨,湿漉漉的路面上车水马龙。

郎昕州:“罗吉尔向我们示好是真的,同时也想告诉我们,即便我们不合作,他们也有的是人合作。”

“这倒也无可厚非。只不过,方姐,还请你帮我算一算,如果罗吉尔真的按照这些条款和我们签了合作,他们一年到头能赚多少?”时巍屿说着,在那张导图上轻点了点。

方识君说:“我在回来路上已经算过了。罗吉尔除了承担他们所承诺的一系列成本之外,仿生人进口时的运费、过关清关费、运输保费也由他们负担。如此算来,他们从我们这儿赚的钱,很难保本。”

她把ipad中生成的excel表格转向时巍屿,让他看自己的估算:“这也是我觉得奇怪的点。不过,来谈的是对方销售总监,算是说得上话的人。咱们也拦不住人家想做亏本生意不是?”

时巍屿被逗笑了一下:“是啊。怎么看都像是漂洋过海来给我们送钱的。我硬咬着不答应,也难怪黄总监着急上火。”

“黄飞宇?他老顽固得很,你不用理他。”方识君笑了笑。

时巍屿摆摆手:“不说他了。其实这一场谈下来,最引我注意的是韩嘉樾提到的那个所谓的‘病毒’。”他抬眸看了郎昕州一眼:“韩嘉樾说,那些被仿生人攻击的人,那天晚上都在看tt平台的直播,并且据联邦警署调查,还看的是同一个直播间,这事是真的吗?”

“嗯。”郎昕州说:“之前我就总结了这些死者的特点,他们年龄不一,行业各异,但毫无例外的都是同性恋,并且都有一个相同的喜好,那就是,在tt上看午夜场,一个叫arvelonancy的主播。”

“那个主播有什么不同吗?”

郎昕州摇摇头:“他好像很谨慎,不露脸,声音经过处理,没留下什么信息,并且,他应该是最近才开始直播不久,也没有留录屏的习惯。”

一边说着,他一边飞快地点着笔记本上的键盘,“tt平台版权意识很强,外网没有搜到什么与nancy相关的视频资料。或许,要等他开播了进去看,才能亲眼见到。”

时巍屿接过他的电脑,慢慢滑动滚轮。

网上关于nancy的信息其实不算太多。毕竟是个网黄gay,他的踪迹基本不会出现在正规搜索引擎里,而是分布在一些小众的论坛。估计是近些年tt维权频次高,把除了自己平台之外的胆敢泄露自己主播照片录像的网站给挨个扫射一遍,封禁删除了一大批,就连剪刀手粉丝们为爱发电的艺术剪辑也难逃此劫。

这样一来,外网有关的tt主播的所有可视媒介寸草不生,用户非得去平台上登陆观看才行。

“这个nancy,一般什么时候直播?”时巍屿问。

郎昕州说:“北美半夜23:30开始,也就是北京时间的中午。”

时巍屿找到了nancy直播间,即便他没上播,依然有很多粉丝聚集在地下瞎聊,一会儿聊聊他的身材,一会儿猜测他的容貌,最多的是在回味说他的批真是这么多年阅人无数里见过最紧的。哦,还听说,明天nancy要给当晚榜一粉丝放福利,赠送他明晚直播时用过的原味振动棒。

聊到这里,他们又兴奋了起来,开始各种妄想如果肏进nancy屁股里的是自己的几把会有多爽,他们毫无例外地十分自信,觉得可以把nancy做到合不拢腿。弹幕区一片荒唐糜乱。

“那就明天来看看吧。”时巍屿面无表情,顺手点了个关注。

-本章完-

时南奚今天挺不开心的。

一是因为时巍屿分明答应过的这段时间都在家里待着陪他,可是今天展会结束之后他又自顾自回公司去了,还把郎昕州也带走。留他一个人回家,空落落孤零零,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二来,他回到家发现,出门前还好好站在门边的洛尔不见了。他到处找,找不到,后来才在电脑里听到了洛尔留给他的录音,大概是说自己电路板出故障了,现在在地下室仓库里进入强行休眠,需要时南奚想办法帮他弄个新的来换上才行。

知道时南奚不清楚仿生人构造,洛尔还贴心地留了个便签,上面写着自己电路板的型号。

时南奚简直气苦。

早不坏晚不坏,明天就要直播了他来出幺蛾子。

本来打电话给郎昕州,让他照着买一块回来,可是那郎昕州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听见他说仿生人的事情就把电话挂了,也不知道他听清楚了没。

他并不知道郎昕州现在和时巍屿齐心,只顾敷衍着他,让他打消掉继续把仿生人这种危险物种当做电子宠物养的想法。

要是明天修不好,那他直播的质量就得打折扣。那样一来收到的打赏就少了,鲍勃肯定又要发邮件来冲他阴阳怪气。

爸爸和叔叔最近要的钱越来越多了。时南奚甚至觉得,他现在这种赚钱速度,很快就要付不起鲍勃每月的开销。他知道父亲是艺术家,搞艺术都烧钱,可是烧到这种程度他是百思不得其解。难不成鲍勃也像他一样,发现了什么水性硅胶这种新型特殊的烧钱材料?

时南奚心烦地摇了摇头。搞不懂。每次问起,鲍勃总是支支吾吾,作品也没看见他拿出来过。多问几句,鲍勃就沮丧起来,哭着问南奚是不是自己这个爸爸很没有。把时南奚心情也弄得很糟。

为了爸爸能开心一些,时南奚也只好劝说自己硬着头皮继续直播。

唯有在收到每周的提款时,鲍勃能由衷地冲时南奚笑笑,说几句好听的。时南奚很喜欢听见爸爸笑。就像当初在纽约的时候,他直播完,爸爸看着他爆棚的数据,高兴得直亲吻他,给他买他最喜欢的芝士条。

那个瞬间,时南奚能切肤地感受到他是爸爸的心肝宝贝。

他修长的手指无聊地翻动朋友圈。他已经积累了99+个的朋友圈互动提示,但是他却懒得点开。

他朋友圈发的很少,一年半载才会想起来发那么一两条。主要是起到一个“谢谢大家人还健在”的作用。

因此,他也懒得回复那些“震惊!失踪人口回归”这类无聊的互动。

忽然他手指停了一停,屏幕上刚好滚过了卓尔新发的一条朋友圈,拍的是今天展会的现场。时南奚甚至在某一张的边角看到了自己入镜,侧脸打着光,清丽柔和。卓尔还配了文案:智能科技与艺术的跨界相逢,每个方寸和代码都荡漾着极致浪漫。

时南奚记得,他好像是……智能科技艺术设计师?似乎也有涉及仿生人领域。

心思转着,他手就不可控地点开了卓尔的对话框。

刚见完-

时南奚向前走了几步,声音细细地打招呼:“卓先生。”

他发现面前这个人好像对自己的名字不太敏感,他大了点声:“卓先生!”

韩嘉樾正看当天美股股市情况,他刚买的那支智慧科技股票在开盘不久暴跌,眉毛皱成一个结,冷不丁有人在耳边叫,他愣怔了两秒,忽然抬起头,对上了一双曜石一般的眼瞳。

这还是他头一回这么近距离看这双眼。

没有了屏幕的距离,也没有那层白瓷面具遮挡,微蓝的瞳眸深深嵌在眼窝里,山根高而直挺,立体精致。

饶是前一天在展会上匆匆见了一面,时南奚骤然出现在眼前依旧让韩嘉樾心头忽地一跳。他眨了眨眼,顿时热络地笑了起来:“南奚,坐!”

“九点整,真是准时!这家sta的可颂和红酒司康很不错,我就自作主张替你点了。咖啡你照着口味选。”说着,韩嘉樾递上了菜单。

他招呼得很热情,但又不失得体,时南奚不知不觉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选了意大利浓缩就将菜谱还给服务员。一转头,韩嘉樾就将一只牛皮纸卷宗袋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

“你要的电路板。”

他真就把这一整块送给了时南奚。

时南奚拿在手里,感觉有几分诧异,又有几分不好意思。出门前他上网查过,由于智慧型仿生人还没在国内推广,因此这种配件自然也没得卖,最直接的途径是通过海淘的方式从海外进购,一块就价值好几万。

韩嘉樾居然就这么眼皮眨也不眨地送他。

时南奚取了出来,小小一块,半个巴掌大,是稀有合金制作的,切割得非常精细,线条流畅,只有在头部看到一点点金手指。

“这……您这叫我怎么好收下!”时南奚犹豫了,想装回去还给他,韩嘉樾却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韩嘉樾一手支着下巴,笑眯眯:“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收回的道理。而且你知道吗南奚,当我看到你拿到的一瞬间笑得那么开心,我就后悔没有早点把它送到你手上。”

他这话叫时南奚怪不好意思的,恰好咖啡送来了,他忙低头啜了一小口掩饰。

韩嘉樾看他脸皮薄,暗中扯了扯嘴角,但表面上却善解人意地岔开了话题:“对了,今年春节,你是在沪明市过,还是出去旅游?”

“不出去,医生说我身体不好,不适合长途旅行。”

“噢……那也就是,南奚的妈妈要回来陪南奚过年了?”

时南奚闻言一愣:“你怎么知道我妈妈不在国内?”

韩嘉樾微微一笑:“昨天展会的作者介绍里,有写到你是嬴联集团的二公子。试问谁不知道嬴联科技的时总!当初嬴联的董事长傅安邦突然亡故,嬴联公司危在旦夕,多少人劝时总抛弃亡夫的公司,卷一笔钱跑路。可是她凭着一己之力硬是将整个公司撑了起来,还打到了海外!”

时南奚撅了撅嘴,小勺子在咖啡杯里搅拌,发出轻微的叮当声。

傅安邦和时文玢两夫妇联手办公司的事情他只略有耳闻,只知道那是时巍屿的生父,生前还是国防科技苑的什么军官,嬴联原本也是为了军事科研而创立的,别的他就不清楚了。

自然,时南奚更不会清楚为什么会有人秘密暗杀他。外界都传他是突发疾病去世的。暗杀的秘密,还是某次他无意间听时巍屿和郎昕州谈话才知道。

他忽然想到了时巍屿。那个时候的时巍屿,应该才不到八岁吧!像普通人家的孩子一样出门玩了一圈回来,就听闻父亲去世了。他那时候该有多难过,多可怜啊!

时南奚忽然很想去找时巍屿。看了看表,九点四十五分,这边聊得差不多了,东西也拿到手,谢也谢过了。于是他站起身打算告辞。

韩嘉樾也没有强留,彬彬有礼地送他到门口,还抢先一步为他推开了门。

冷飕飕的空气灌进围巾,使得时南奚缩了缩脖子,空气中一股子蒸糖糕炒栗子的香甜气息,伴随着小孩玩摔炮小烟花的硝火味。年节的气息扑面而来。

“快过年了!”韩嘉樾饶有兴趣地将大衣紧了紧,侧头看时南奚:“如果你不着急走的话,人民广场这几天在办庙会。来都来了要不顺便转转去?可好玩啦!”

短短几十分钟,整个人民广场完全变了个样,时南奚来时还空荡荡的,满是晨练的老人家,现在已有一顶顶小棚子支了起来,每个人一个摊位,有摆小吃摊的有卖小玩意儿的,排列贪吃蛇似的密密麻麻、热热闹闹。

时南奚自病了之后就鲜少出门,郎昕州更不会允许他来这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因此这种充斥着市井年味的庙会他竟是头一回见。不远处蒸甜食的屉笼揭开,顿时滚热的蒸汽涌了出来,露出里头一个个紧致扎实的甜面点。时南奚就愣神几秒钟的工夫,身边的人就乐呵呵拉着他的臂膀,将他带了进去。

嬴联科技大楼,董事长办公室。

时巍屿正被埋在一堆材料当中。今天,以黄飞宇为首的所谓“商务组”开了一上午的会,联手给时巍屿施压,逼迫他马上定下来与罗吉尔的合作。

毕竟,智慧型仿生人,国内前所未有的产品,这么大一块蛋糕不抢占市场先机,若是被同行捷足先登,嬴联科技的损失不可估量。可是时巍屿坚持要查出罗吉尔仿生人爆雷的缘由之后再考虑合作,把黄飞宇气得半死。

时巍屿从母亲手里接管公司,其实当时反对的声浪很高,这黄飞宇就是其中之一。他是傅安邦生前的战友,本来就对时文玢掌管公司颇有微词。用他原话说,好好个公司不给兄弟们掌管而是交给自己家夫人,头发长见识短,迟早完蛋。后来时巍屿接手,他就更不满,乳臭未干的小孩子都能骑到自己头上来,嬴联眼看着就要没有出路了。当初就该听从科技苑罗明枫上尉的招揽,把公司和所有机密都卖给他,大家分钱、散伙,干脆利落。

硬是时巍屿连创几个业绩新高,把嬴联科技抬到了头部上市科技公司的地位,时文玢又到纽约坐镇海外分公司,才堵住他们的嘴,加上时巍屿平日行事得体,对待黄飞宇之流的元老们都尊重恭敬,让他找不到发难的源头,就勉强安静了几年。

现在撞上罗吉尔这事儿,明晃晃一张大饼放在眼前,香味都飘出三里地了,时巍屿这小子连伸脖子咬一口都不会,果然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败家玩意儿。攒了这些年的怨气一时齐发,若不是时巍屿知礼守节寸寸容让,当时在会议室就能吵起来。

“怎么样,韩嘉樾所谓的‘病毒’,有头绪了没有?”时巍屿说。他顶着压力和商务元老们扛了一上午,除了眼下的淡淡青色外,看不出疲惫之态。

郎昕州:“‘青蜂’传来讯息,代码分析显示,应该是一种通过网络传播的病毒。”

“青蜂”是傅安邦生前手底下的秘密黑客团队,不归公司或者国防科技苑管辖,而是他的直属。他过世,自然就留到时巍屿手中。

“而且,这种病毒设计很巧妙,几乎是针对仿生人的。”郎昕州捧着笔记本,若有所思:“普通的终端设备即便被植入也不会产生感染现象,它锁定的是仿生人特有的‘意识系统’,一旦植入即对其内部的‘仿生人三大定律’进行抹杀,并且自行载入另一套指令,那就是对在场的人类展开暴力性攻击。”

“攻击的类别,无一例外是折断脖子,强行将头给扯下来,是吗?”

“对,手法很变态。也不知道谁想出来的。”

时巍屿支着下巴:“联邦调查局调查这么久都没查出个结果,我猜这个病毒的最终程序应该是‘自爆’,完成杀人指令之后即自毁所有程序,让人无处可查。我们的‘青蜂’团队,也只能通过黑进当天每个死者的电脑提取留痕,才勉强拼凑出来病毒的代码。”

时巍屿说:“这也是为什么我坚持不合作的最大原因。试问现在谁家没有网络?这种针对仿生人底层系统的通过网络传播的病毒几乎无孔不入。想想极端情况,如果我们引进的这批铁家伙成了定时炸弹,随时变身钢铁丧尸见人就杀,谁担得起这责任?”

“更进一步,如果这东西像手机一样普及,某天有人利用这种病毒展开无差别屠杀,到时候怎么办?”他抬眼,看着郎昕州:“这些问题,那群老爷子们想过吗?”

“毕竟是进口产品,是该多留心。”郎昕州点了点头:“就连花草种子都要谨慎入境,更何况是这种。”

“就是不知道,我们同行会不会因利益驱使,用全国的安危做这一场豪赌。”

郎昕州叹了口气,刚要说什么,他的手机响了。

滑开屏幕,是时南奚的电话。不知不觉这都已经中午了,也不知道这小家伙吃饭了没有。这两天都在公司没回家,乍一接到电话,郎昕州紧绷的心情竟松了下来,忍不住勾起一丝笑意。

“喂,南奚。”

时巍屿听见,锋锐如炬的目光也变得柔软,拿着咖啡杯往智能沙发椅背上靠了靠。忽然,他的手机日程提醒适时响了一声:「11:30a,进入tt观看arvelonancy直播」。

郎昕州似乎信号不太好,走到了时巍屿旁边的窗前。听筒里只传来一些微弱的声响,偶然听到几声时南奚压抑的哼声。

郎昕州面色微变:“南奚,你怎么了?”

一些凌乱杂音后,里头声音大了些,时南奚痛苦地微微啜泣。

“郎昕州……我,肚子好……疼。”

-本章完-

时南奚醒过来时,发现自己睡在房间柔软的床上,胳膊插着输液管,床边高高的床架上悬挂着玻璃药剂瓶。

他身骨病弱,因此时巍屿为他定制实木床时特地叫工匠加高了支架,平时拿来挂帐幔,时南奚病了,那就起到撑吊瓶的作用。

家庭医生过来查看了他的情况,摁着左耳的蓝牙耳麦和郎昕州通话:“没事,轻微食物中毒而已。这几天记得吃药,注意饮食清淡。”

时南奚想翻个身,却痛哼一声,胃里好像装了一把玻璃碴,疼得想吐。

“郎昕州……”他盯着医生的耳麦,声音发虚,固执地叫:“郎昕州你在哪?”喊了几嗓子忽然觉得有些委屈,鼻尖发酸,亮晶晶的眼眸可怜兮兮的。

医生无奈,拆下了耳机递给他。

听筒里郎昕州气不打一处来:“我才出来加班一天,你跑出去乱吃什么了?”

嬴联那边的事情棘手,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接到时南奚电话后就听他嚷嚷肚子疼,然后再问就没声了,吓得郎昕州夺命连环call把时南奚家庭医生叫来。好在这小家伙是回到家了之后才发病,没直接晕死在大街上。

郎昕州越想越后怕,脊背上都冒了层汗,嗓门更大了些:“稍微没看住你就敢偷偷溜出去玩,时南奚你长本事了?”

时南奚刚醒,人还病着呢,对面这个消失一整天的人就兴师问罪,他简直气苦:“怎么,只许你一声不吭地把我丢下,我出去见见朋友就罪不可恕了?”

“见朋友,你去见谁了?”

“要你管!”时南奚赌气趴在床上,拿了个软枕垫着肚子。

他总不能跟郎昕州说,见了个在展会上认识的陌生男人。人家明显对他感兴趣,送他超贵的仿生人配件,还带他去游园,一路上殷勤得很。最后带着玩累的时南奚坐在人民广场上看喷泉,韩嘉樾买了炸鸡啤酒,俩人边吃边喝相谈甚欢。

要是让郎昕州知道他今天仗着没人约束,报复性地把这辈子想吃又不能吃的街边摊、冰淇淋吃了个遍,回来以后就疼得在地上打滚,郎昕州一准儿直接去把韩嘉樾揪出来暴打一顿。

郎昕州明显在气头上,听他这么说,冷笑:“看来我平时交代的你半句都没放心上,自己都不在意自己的身体,那我细心照顾你有什么用?”

“有些人嘴上说得好听,真要找你连个鬼影都找不见!”

郎昕州冷声训斥道:“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如果我不在,你就照着平时的食谱吃靳姨做的饭,没事不要出门,如果有确实必要的事情,等我回来替你办。你哪句话听进去了?我前脚回公司你后脚就偷溜,你考虑过自己的身体吗?”

“你……那你为什么丢我一人在家这么久?玩具坏了也没人修,屋子乱了也没人收拾,连睡前都没有热牛奶喝!”时南奚委屈极了,捂着胃,结结巴巴回怼:“要是你在,我都不用出这趟门。”

郎昕州扶额:“少爷,这才不到24小时,我把你养得活蹦乱跳,就回头加个班你就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我找谁说理去?”他深吸一口气。不能再和时南奚拌嘴了。郎昕州每次和时南奚因为些屁大点事吵起来,他回头想想总觉得自己智商被拉低不少。

“你,你就是……”时南奚张口想反击,可是他的恼火带动着肠胃里更剧烈的绞痛,模糊的骂声被磨成了几个稀碎的音节就筋疲力尽,瘫在床上喘息。

他虚弱时的声音像极了小奶猫在撒娇,哪怕是嗓子里挤出来的几声不满的调子听起来也毫无攻击力。细微的呻吟软乎乎地从听筒往耳道里钻,好似娇气地挠着人心坎。没来由地,郎昕州一肚子火被按下来不少。

他叹了口气,正要说点什么安慰,就听时南奚咽了咽,虚声道:“郎昕州,你别惹我生气了行不行!”

郎昕州哑然,险些给他气笑了。心里默念几句你有病我不和你计较,随后好声好气叮嘱他听医嘱、按时吃药等自己回来,就把电话挂了。

时南奚又一个人被留在了屋子里。

他盯着发白的天花板,心情糟得很。身上难受就不说了,跟郎昕州打电话,他本来想软下身段求郎昕州回来的。毕竟这么多年他都已经惯了,尤其是生病这种脆弱的时候只有郎昕州在他才能安心些。可谁知这家伙非但没回来,还毫不留情地将他一通教训,连一句慰问安抚都没有,简直岂有此理,时南奚那暴脾气当即和他杠上了。吵也没吵赢,现在胃更难受。

全是给郎昕州气的!时南奚气鼓鼓地想。不解风情的冷铁块、土疙瘩!

今天的事儿,说到底都赖他!就赖他!要是他平时没管得那么死,时南奚也不至于看什么都新鲜,见什么都馋都想吃一口。要是今天郎昕州没有出去,洛尔的配件的事情完全就可以交给他去办,自己也不会去人民广场,碰到那什么该死的游园庙会。自己都这么难受了,他不仅不怜惜,就只知道说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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