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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吗

 

半刻钟后,离皇宫东门最近的一处天机阁据点内,管事突然接到代表最高权力的阁主令,对许霁临拱手行礼,至于他怀中抱着的不知性别的黑袍人不作多问,引入上房以最高规格好生接待。

“准备两桶沐浴用水和女式衣物,带你们这医术最好的女人来,要快。”许霁临冷声吩咐。

一身绿色衣裙的清秀女子不久后带着东西进门来,“奴名碧心,大人有何吩咐。”

“处理好伤但不能让她感觉到痛,上完药你再帮她擦身。”许霁临没有废话,边把黑袍脱下。

碧心看着这位大人怀里人半透明的身体,吓了一大跳,但还是勉强保持镇定。

看着没有撒手打算的男人,上前查看伤处,只是普通鞭伤,没有毒,虽然伤口深了点,但想要不痛很简单,心下松了口气,说明要调制膏药后离开。

沈听棠迷迷糊糊的,身体原有的痛慢慢难以捕捉,神智不清的她以为在做梦,她还是有点后怕,亲眼见到人被虐待,还是她已经放在心上的朋友,自己还是那么无能为力,只能用躲避来帮他。她始终记得他也才十七岁,她是真的想保护他。

她往后仰了仰,眼前是许霁临模糊又熟悉的脸,“阿临,你上好药了吗?我们出宫吧,不要再挨打了,出去小村庄,我可以种菜,可以养活你。”说完倒靠回去。

许霁临没料到她现在还想着逃跑,看来是真的被吓怕了,听着这黏黏糊糊不切实际的话语,他心湖像被小石子投入,泛起涟漪而后归于平静。

“放心,不会再挨打了。”没意识到自己安抚的神情有多温柔。

碧心敲门请示,进入打了一盆温水,取一些膏药融入水中,打湿布巾,拧成半干后走近床上的人,“大人,请将湿巾覆上鞭痕,需要等痒意停止拿下最佳,这样才能将止痛效果发挥极致。”

许霁临微皱了眉,左手接过湿巾虚按在伤口处,怀中人稍微一个激灵,模模糊糊的喊痒,想伸手去扯下毛巾挠痒,右手摸着她的头,“乖,一会就好,别乱动。”

沈听棠没有如意,又实在没有力气挣扎,靠在控制着她的人身上,解不了的痒意使她烦躁起来,张口咬在他侧颈,可中了迷香的咬合力只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

许霁临挑眉,不疾不徐的哄,“现在还痒吗?”

“不,不痒。”沈听棠消停了。

碧心看着这位大人对怀中人温声细语,处处小心,决心提起十二万分精神侍奉。

拿下湿巾,碧心拿着工具上前,将鞭痕上的黄色布条轻轻撕下,虽然不会痛,但是血又重新流出,顿时出现诱人的香味,“请大人先为姑娘止血。”奉上准备好的止血巾。

许霁临拿起来止住血迹。他也意识到怀中人的鲜血的神奇之处了,想到那四个太监魔怔的样子,轻笑一声,看来还真是人人趋之若鹜呢。

“膏药给我,你来教我怎么包扎。”还是处理伤先,否则又要喊痛了。

“是。”碧心连忙给许霁临净手,再打开膏药奉上。

沈听棠靠着他,时不时哼一两声阿临,总体上十分安分,任人摆布的样子。

许霁临将膏药轻轻涂抹在所有伤口后,碧心解释如何使用纱布,一天更换一次膏药,三天左右就会痊愈。

做完后,许霁临让碧心给她擦身并换上准备好的衣服,把沈听棠背部向上放平在床上,自己走到屏风后面。

碧心看到男人背后黑衣似乎也被血迹染湿,不敢多看,收回心神,这才见到她的容貌,柳叶眉微蹙,杏眼中水波流转,小巧的鼻头是因痛而渗出薄汗,红唇微张,更显小脸白皙,是足够惹人情动的容颜。

看着姑娘身上从未见过的衣服样式,研究了会,才解下,里面竟还有样式更古怪的贴身衣物,也小心解下,碧心见到姑娘白玉般的身体,动作愈发小心。

期间不可避免还是触碰到她的肌肤,那种难以言明的舒适感会让任何人想要一直沉浸其中。碧心明白屏风后那位大人的强大,并不敢放纵,只是例行公事的专心擦洗。

来回换了三盆水,才为她穿上准备好的藕粉色裙装,一刻钟后,碧心恭敬请示,“大人,完成了。”

许霁临从屏风后出来,把眼睛快要睁不开的人抱在身上。

碧心补上,“大人,姑娘的衣物如何处置?”

许霁临看她一眼,“管好你的嘴。”拿起那包衣物离开。

……

离开庆延殿是一个时辰前,许霁临把人背朝上放在软被上,看着她入睡后,走向暗室,有人在等他。

引月阁内,奉命令守候水晶石的弟子正在对刚回来的国师回禀情况。

“你说一个时辰前和半刻钟前水晶石突然大放光芒,且持续时间不短?”暗紫色衣袍的中年男人语气冷厉。

“回国师大人,是,弟子和青木师弟一同看到。”着浅紫色的少年弟子恭敬回复。

“退下吧。”被称作国师的人表情是难以言喻的狂热,慢慢走向盛放水晶石的桌台。

从袍中取出匕首,毫不犹豫在手心狠狠一划,以水晶石为中心用血液画出一个图案,完成后图案光芒大振,他闭上眼,不顾大量鲜血流失的虚弱,仔细感受着什么。

“东北方。”用大量精血只换来一个模糊的提示,可男人还是笑了,眼中是势在必得的疯狂。

……

暗室里四个人早已不成人形,他们穿着衣服被鞭打,全身都是深可见骨的鞭痕,这些是影一和影二自主子离开就一直努力的结果。

“停了吧,让他们保持清醒,泡在盐水里,三天后是死是活看他们的造化。”许霁临自回来后听了两个时辰的求饶,榨出了想要的信息终于开了尊口,转身出了暗室。

闻着自己身上沾染到的浓郁血腥味,许霁临带着影一影二去温泉行宫。

“计划提前吧,在庆延殿苟且也实在没什么意思,何况现在身怀巨宝,还是要好好守着的。”无视温泉中血水,许霁临泡在温泉里懒洋洋的说道。

“主子,这样是否太过冒进,您身边那个姑娘来路不明且能力莫测,是否应先完全把控住后再行动,防止功亏一篑。”影二开口。

影一听着大老粗不懂委婉的发言心想,劝主子改变主意,好兄弟你会知道错的。

果然,许霁临站起身,“哦?冒进?如果有人真的能拿走我的命,我倒十分有兴趣。”

“是,主子,属下和影二明白了,三天后将暗部全体带入宫。”影一怕影二再说出什么建议,连忙接口。

“丽妃怎么解释她宫人全被杀了的。”许霁临没有再计较。

“回主子,丽妃说自己喝醉后醒来才发现,什么都不记得了。”影二回答。“皇帝命大理寺彻查,为有人能入后宫杀人而忧心忡忡。”

“将军府有什么动静吗?”

“皇后听说丽妃宫里的事,马上修书送往将军府,内容猜测是您所为,想让何老将军往庆延殿周围多设眼线,但没敢在皇帝面前提起您。”影一回复。

“行了,下去吧。”血腥味已经一丝不剩,许霁临想回去,人应该快醒了。

沈听棠在睡了一觉后醒来,发现自己换了一套衣服,还是古装,她从没穿过古装,没有了现代内衣,感觉怪怪的,想起睡着前见到的陌生女子的脸,记得是她帮自己擦了身换了衣服,动作很温柔,应该是阿临找来的人吧。

后背的伤只剩下微痛,好像被包扎好了。想着古代的膏药竟然也这么有用,将来要多收集一点以备不时之需。

对了!那四个太监,当时好像听见一句要抓起来,抓谁?阿临呢?

沈听棠连忙下床,边喊“阿临”,可是没有,经常在的院子哪里都没有,她往暗室的方向去。

里面正是被全身泡在盐水里被堵住嘴生不如死的四人,隐约听到外面的女声,激动的试图发出唔唔唔以外的声音。

还差几步,沈听棠被身后许霁临的声音叫住,“是在找我吗?”

“阿临,你去哪里了,我找了你好久。我没给你上药就睡着了,还有那些太监呢?”沈听棠往回走到他面前拉着他去内室。

“刚才去冲了凉,抱歉让你担心了。”许霁临随口回答。“那些太监已经回去了。”

“什么!?你背上那么多伤口你去冲凉!?”沈听棠忍不住拔高声线。

回到内室,把他押在床上坐好,轻轻的脱下他的上衣,背上果然是血水淋漓。

沈听棠有点想指责他为什么不好好照顾自己身体,可转念一想应该也没有人教导过他这些吧。毕竟他一直都清楚自己受的痛楚都是来自所谓至亲之人。

“阿临,你知道吗,人是很脆弱的,身体的痛苦会让人很折磨,你应该要好好爱护自己的身体,让自己少受痛,疼痛是不好的,你受痛在乎你的人也会心疼。”

沈听棠打湿布巾后拧干,轻柔的将多余的血水吸干。

许霁临背对她,听完她的话,觉得她莫不是真的天上来的,地上的疾苦会让三岁幼儿都能早早懂得痛苦是人生常态,但是他不打算告诉她,对他来说活着本身就是痛苦,而痛苦只会在所有那些施加痛苦给他的人生不如死后结束。

“你是说你会心疼?”许霁临表现的是那样无害。

“笨蛋阿临,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要好好保护自己不受伤害,这才是最重要的。”沈听棠觉得让他听进这个道理任重道远。

“我会尽力做到的,我不想让你心疼。”

感受着背后指尖小心的擦过每一处不堪,许霁临一时不清楚是她的触碰带来的舒适更多还是来自心底因她的情绪被他一手掌控产生的愉悦更多。

“阿临真乖,药上好了,你就先不要穿上衣了,等药膏干了再穿上。”沈听棠听到他的话心中酸涩,其实他没有做错什么事,为什么生来就要被那样对待。

“对了,我好像记得有个人帮我擦身,她是谁啊,是阿临找来的吗?”

“是以前曾伺候过我的宫女,念着主仆情分有时会来看我,贿赂守卫进来的。”漏洞百出的谎言。

“这样啊,那下次我要谢谢那个姐姐,她很温柔的帮我,我记得很舒服。”毫无疑问的相信。

其实沈听棠还是没有放弃想出宫的想法,但是她知道对阿临来说这个想法太超过了,她能在不清醒的时候说,却不会把它作为正事来讨论平白给他增添压力,虽然她没住过皇宫,可是戒备森严应该是一定的,对于他们两个人来说逃出去确实是天方夜谭。

许霁临感受头顶一下又一下的摸头,知道她又是走神想什么事了,而且是不打算和自己说的那种,略一思考便知道她是还想着“逃跑”。

没关系,三天之后,她担心的那些都会消失。

……

国师收拾了一番后出了引月阁,以有要事为由走进了宣政殿求见皇上。

年逾四十的皇帝正在壮年却因为过度享乐使身体亏空,面色发黄再找不出年轻时英俊逼人的模样,坐在上位批改奏折似乎就让他精神疲倦。

国师面圣行礼。

“平身,国师有何要事?”

“陛下,臣十年前向您禀告的计划终于可以实行。”

“什么!?好!太好了!爱卿速速道来。”

“臣推演出,那位圣女已经出现,且就在皇宫之中,请容许臣立刻展开搜索,只需皇上派一队亲卫给臣。”

“好,好!只需要一队吗?朕派三队给你,越快越好!”

“是,臣领旨。”

国师对着面前的三支皇家精卫,命令他们以引月阁为中心,往东北方向寻找一女子,此人没有入宫记录,行为举止看起来很怪异,皇宫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搜寻。

“但记住,不能让她见血,如果遇到反抗,用捆绑方式,不能真正伤到人。”他再三强调后离开。

三支精卫个个训练有素,只除一人,其中侍卫长何鹿英,是何皇后的庶弟,攀着皇后一周前拿到的现在的闲职,乍然接到这样的命令心中奇怪,但也不敢违抗,国师在陛下面前很得器重。

他心中琢磨找人,还是没有入宫记录的女子,他找来一个太监,问引月阁东北方向都是什么宫殿。

“回何大人,共有四座,分别是丽妃的迎春殿,惠妃的含德殿,林贵妃的华阳殿,还有太子住的庆延殿。”小太监马上回答。

除了庆延殿其他都是妃嫔住处,日常往来通勤频繁,不太可能出现没有记录的生人,太子被幽禁宫中无人,那最有可能的该是庆延殿。他命令另外两队去迎春殿和含德殿,自己带一队去庆延殿。

他听说太子极不受宠,身份名存实亡,没有多少人见过他,还有那个传闻,几乎无人敢在陛下面前提他,他的存在就是最大的忌讳。

……

庆延殿里,午后阳光正好,沈听棠正在专心清洗她的裙子,她还是觉得自己的衣服方便,可惜只有一件,只能隔日穿,前几次自己穿古代的衣服都需要阿临来帮忙,实在繁琐。

洗好后准备洗头发,虽然这里没有洗头水,但是她最多出点汗,每隔两天用清水冲洗就好,现在这里是夏天,洗完头还是很舒服的。

坐在正厅门口晒太阳,让头发自然风干,却有不速之客出现。大门今天第二次被打开,进来的是一群穿褐色带刀的壮汉,最前面的那个稍显文弱。

沈听棠来不及躲避,被所有人看了个正着。

何鹿英看着原本不该出现只有太子一人住着的庆延殿里的女人,头发说长不长只到背部,还有点小卷曲,虽穿着藕粉色裙装却不伦不类,两只手臂上的衣袖不知为何被撸上,还有里裤竟然也撸到小腿,最重要的是她竟然没有穿袜子和鞋,整个人小巧玲珑肤白胜雪,他知道他立了大功,这就国师要找的人。

刚洗完衣服的沈听棠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要是真的知道自己是怎么暴露的,她只会说,暴露一千次,我应该的。大夏天的,洗衣服撸袖子还要穿袜子和布鞋,她到底有什么错?

想起国师的叮嘱,何鹿英抬手示意其他人原地待命,自己走近露出笑脸:“姑娘,鄙人侍卫长何鹿英,敢问姑娘贵姓?”声音放轻态度温和。

沈听棠不清楚他的来意,看他还算有礼还是出口,“免贵姓沈,你们这样闯进来是不是不太礼貌,有事找太子殿下?”

“沈姑娘,在下是为您而来,奉国师之命,请您移驾别处暂居,明日国师会亲自来见您。”何鹿英见可以交谈说明来意。

若是一般情况,沈听棠或许还愿意沟通,可一听到国师两个字,排斥厌恶浮上心头,直接拒绝“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也不想认识什么国师,这里是太子的寝宫,请你离开。”

何鹿英听到如此干脆利落的拒绝,不死心想从其他方面入手,与人谈判无非威逼利诱,他能在何家一堆庶子中讨到皇后欢心,也是有几分脑筋在。

“姑娘,相信我,太子不会想收留您的。国师是晟朝最厉害的巫师,他会满足您任何愿望。”他循循善诱。

沈听棠听他这种腔调,毫不客气当头痛击,“呸,太子当然愿意收留我,你们赶快离开,我的愿望就是叫那国师不要再来找我。”

许霁临听见动静从书房出来,却没有马上现身,他想看看她会怎么做。

听着她的回应,心想看来她不只是哄人有一套啊,应该很少有人能从嘴上讨到她的巧,许霁临莫名一笑,而后从死角处走出。

“诸位来庆延殿是何意?”语气淡漠。

沈听棠不管明显被噎到的何鹿英,开心回头“阿临,你总算出来了。”

许霁临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不知何侍卫有何要事来庆延殿。”对着何鹿鸣平静问道。

何鹿英行礼后重新说了一遍,这次重点放在暗示许霁临让沈姑娘同他离开。

在听到国师时,许霁临眼中深沉一闪而逝,向非吗?这不是巧了,他也有事找他。

“何侍卫,沈姑娘不是我的下人,我也不能左右她的决定,如果我没有听错,刚才她说的是想让你们离开。”但不会是因为这种原因。

何鹿英连遭拒绝终究还是没放弃,“沈姑娘不要同何某人为难,在下奉国师之命,只好委屈沈姑娘了,待见到国师,任凭处置。”嘴上说的多身不由己,然而后面拿着麻绳靠近的三个精卫证明他有多虚伪。

沈听棠见此情景越发觉得离开皇宫才是对的出路,可再逃也招架不住飞来横祸。

许霁临见他们想捆她,不愿暴露她身体秘密,于是先一步出口“既然如此,我帮何侍卫劝劝如何?只需稍等片刻。”

“那就谢过七皇子了。”何鹿英还是想让人心甘情愿跟他走,捆人是下下策,他能看出国师对此人看重非常。

沈听棠不解的跟着进内室,其他人没有跟进来。“阿临,你想让我跟他走吗?我不知道为什么国师要找我,我不认识他也不想认识他,他一定是个坏的。”

“我只是不想你被他们捆绑,我拦不住那么多人,他们会带你离开,那还不如你主动和他们离开,不要受多余的苦,这不是你说的吗?”许霁临牵住她的手引她坐下。

沈听棠其实很清楚他们的弱小,可是她只能在危机来临才会明白弱小意味着被宰割,他们是没有人庇护的,只能互相保护。她知道这是最好的选择,她也有了计划。

“刚才有句话说错了,不是太子愿意收留你,而是你愿意收留阿临,可以答应阿临不要让任何人碰到你吗?可以相信阿临吗?”

许霁临难得大段的说话,出口字句斟酌,同时一边帮她把两边衣袖放下,再蹲下去让裤腿遮住她的小腿。

沈听棠怎么会不相信,他是她唯一相信的人啊。看着他因蹲下身而露出的发旋,伸手抚摸,“我当然相信阿临,我答应阿临,那我去见见这个国师是何方神圣,明天再回来。”

许霁临又拿来罗袜和鞋再次蹲下,被沈听棠抢走快速穿好。

重新出门,何鹿英看着只剩头发还是不像样的沈姑娘,上前假笑:“沈姑娘请随在下来。”

许霁临目送她离开的身影,目光沉沉,脸上毫无表情,开口唤出影一。

“去东门最近的据点里把一个叫碧心的人带进宫,调教好了放在她身边。”

影一领命而去。

……

沈听棠跟着何鹿英走到了一处暖阁,而后他命人取了一些食物进来,让她自便,还说国师明日会来相见,然后就离开了。

他一路上几次三番想与她搭话,都得到了爱理不理的回答,最后被问的烦了,就直接说,你要是再和我说我就回太子那。

终于只剩她一个人了,走了那么久也累,她坐下来看着那些食物,看起来不错,想吃但是她不敢吃,这里应该是国师的人,她还是警惕着。

过了一会儿,有人推门而入,她真的受够了所有人都随便进门不敲门,在庆延殿里那些太监还有那个何侍卫,还有现在。

沈安悦看去,是一个有点眼熟的年轻女人,她迟疑,心里的气散了一些。

“你是,上次帮我擦身的人吗?”

“回姑娘,奴婢碧心,是太子殿下吩咐来照顾姑娘的,上次也是奴婢。”碧心低头跪地。

沈听棠听到是阿临叫来的人,心中防线一松,然后就被她直接跪地吓了一跳,赶紧过去扶她起来,扶完之后才想到自己答应过的事,侥幸的想碰到阿临的人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你不用跪我,上次的事情谢谢你,你是阿临叫来的人我相信你。”终于有机会道谢了,而且有个人陪,这里人生地不熟,很需要战友。

“你也坐吧,我坐着你站着怪不好意思的。”她仍是现代待人处物的想法。

她自小被天机阁收养教导成人,奉天机阁阁主为主,与无数无家可归之人一样,被训练选拔出最资质最高的人,十年如一日培养医术,武功,为待有一日为阁主所用。

没想到自那日阁主令出现,今天她又被影一大人直接找到,下达命令,说要进宫照顾一个人。

到达之后见到人,一瞬间明白,也许那日的神秘大人,就是阁主本人。

至于这位姑娘,她被吩咐不能让旁人碰到她,更不能见血,她未曾对任何人袒露那天所见,却没想到真的一身所学能有用上的一日。

碧心顺从坐下,她想留在这位姑娘身边,是阁主的命令她自全力做到最好。

“碧心?你能看出这些东西有毒没毒吗?”

沈安悦终于有个可以商量的人了。

“回姑娘,是无毒的。”碧心靠近那些食物检查后回答。

“太好了,可以吃,看起来很精致,这么一大桌,我们一起吃!”沈安悦开心了。

“还有你别太拘束,我这个人很好相处的。我叫沈听棠,你叫我听棠就好。”

碧心意识到这位姑娘不仅身体特殊,言行也十分特别,但是她从小被当成杀手教育,怎么可能不懂规矩,哪怕侍奉的主子不懂也不能忘记自己的身份。

“沈姑娘,这不合规矩,碧心不敢。”

沈听棠对这个姐姐很有好感,她会帮阿临,而且还给自己擦过身,见她对自己这么恭敬,脑筋一动,又开始了。能和那么疏离的阿临交朋友,她根本没在怕的好吧。

“碧心,你今年多大了哇?”

“回沈姑娘,奴婢二十五。”

“啊,你大我五岁,那我叫你碧心姐姐吧”

“沈姑娘不可,这不合规矩。”

“你不让我叫你姐姐,可以,那你陪我吃饭,我就答应你。”胡搅蛮缠?

碧心犹豫,两个都不合规矩,可是好像前者情节更轻。

“是。”还是同桌吃饭了。

沈听棠计划通,吃的很开心,看碧心只吃碗里的白米饭,给她夹菜,她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没种都加了一点。

“我感觉都挺好吃的,碧心你也多吃一点啊。要是阿临也在就好了,他天天吃那种黑糊糊的,日子很苦。”沈安悦想到他也没那么开心了。

碧心连忙吃下她夹过来的菜,听到这话,看着她变得低了兴致,不解,也不敢多说。

沈听棠下了桌,躺在床上,想着我明天就回去,顺便带一点吃的回去,然后慢慢进入梦乡。

碧心看着沈姑娘陷入沉睡后半透明的身体,帮她盖上被子,落下床帘,而后出门去庆延殿面见阁主。

在将和沈姑娘的相处都事无巨细转述阁主后,碧心等待指令。

“看来胆子还挺大的,知道见国师还能睡得着。”许霁临一字不落听完,语气不明。

“你多教她点宫里的事,不用告诉她你会来见我。”

“是,主子。”碧心离开。

第二天早上,她被碧心温柔唤醒,平常阿临都是不管她睡到什么时候的,她在陌生宫殿醒来还有点不适应。

桌上已经备好早点,她吃完后,碧心告诉她,国师已经入宫,可能过会就会来见她。

沈听棠想该来的还是会来,也没再怕,难不成能吃了她。

后国师来到她在的暖阁,又一次,没有敲门,自顾自的进来了。

见到威严的紫袍男人,沈听棠还是没有站起身,对于促成阿临悲惨过去的人,她怎么会有好脸色。

见这国师自进门起就紧紧盯着自己,也不说话,她只好自己说,她想回去找阿临。

“这位国师大人,你找我有什么事?”

国师盯着她一举一动,听到她说话,于是也挥手让其他人离开,只剩他一人。

“沈姑娘,不是我找你,是陛下在找你。”

沈听棠心想,什么鬼,皇帝找她?

呵呵,可是她更不想见。

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国师继续。

“沈姑娘是否是突然出现在晟朝的,实不相瞒,在下十年前便求卜问卦算出,今年皇宫内会出现一圣女,圣女存在,能保我晟朝万世荣光。”

沈听棠像被雷到了,她听到了什么,圣女?说的是她?可她是鬼啊,哦是半人半鬼。

等等,逻辑还是很扯淡啊,这个国师十年前就算出有个圣女会出现,那他知道自己是来自二十一世纪吗。

但还是那句话,她都穿越过来了,扯淡也没啥大不了,存在即合理嘛,这个圣女听起来很厉害,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是如果所有人都认定她是,她能反抗的了吗?

“咳,那个,你说我是圣女,那有什么好处啊。”沈听棠想到被幽禁的许霁临,也许这个身份能帮到他。

“只要圣女愿留在晟朝,陛下定会满足您所有的要求。”瞧瞧已经喊上了,她就知道拒绝也没用。

“那我想让太子恢复自由且免受鞭刑。”沈听棠马上提出要求。

国师略做犹豫,表示要和皇帝进言,他做不了主。

“那我想先回庆延殿,明日再见皇上。”她退而求其次。

“这,那便随圣女的意思,您想在哪个宫殿住下都行,我想陛下不会反对的。”国师同意。

之后国师便离开了,还让人准备了轿撵作为出行工具,她不想被一堆人抬,还是自己走了回去,只让碧心给她领路。

……

“陛下,情况就是这样的。”国师去了宣政殿回报。

皇帝听到圣女已经找到,大喜过望。

“依臣所见,圣女似乎对太子较为在意,也许可以利用太子让她留在晟朝,要知道,如果北狄和南辽知道圣女已经出现,可能会有所图谋。”

“国师所言甚是,也许他们会来晟朝将人带走,朕要圣女只能留在晟朝。”皇帝想到了这种可能。

“据爱卿所言,圣女之血,只需每月饮上一碗便能有长生不老之效?”

“是,故臣以为,十二年前对太子的判词在圣女之血面前不足为患。”

想起那个让自己忌惮的孩子,一出生便有真龙之兆,背上更是直接出现龙形,当时他大喜以为是吉瑞,立刻立为太子,可当他长到五岁,便已天资出众,难掩锋芒。

皇帝才是真龙天子,可判言却说有双龙在世,争夺气运,他怎能允许,哪怕是自己的儿子,况且他后宫三千,儿子应有尽有。

本想直接除去,却听国师进言这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事,若方法得当,或可以将其气运夺为己用,双方血脉相连则使成功几率大大提升。

喂他服下星陨丹,一种由极为少见的蛊虫在死后用巫术炼制的无解之毒,其后二十年里每月发作,渐次将服用者的气运转移到他人身上,而后身死。

明面上为显仁慈,他与国师商量将鞭刑作为幌子,放他一人在庆延殿,十二年来他纵情声色,却也从无病痛。

“那就放太子出来。”

为保皇上宽心,国师补充,“陛下不必担忧,如若喝下圣女之血,陛下永远是陛下,太子也永远只能是太子。”

听到这句话,再想到那无解蛊毒,他终归放下心来。

……

路程不远不近,她急着回去,也没四处看看,马上就到了。

门卫远远见到她就打开了门,看来国师吩咐过了。碧心不能进去,告别后她跑进门找人。

“阿临,我回来了。”

明明才一天,可是她来到这里几乎一直与他形影不离,也感觉许久不见。见到了出正厅门的许霁临过去抱住他。

许霁临没想到她此刻回来,化去她冲过来的劲头,伸手回抱。

“回来就好,国师可有与你为难?”他安抚的拍拍她,而后结束这个拥抱。

沈听棠有好多话想说,听着温柔如一的声音,慢慢放松下来,说了最重要的。

“阿临,那个国师说我是什么圣女,还说只要我留在晟朝,皇上就会满足我所有要求,明日他说会见我,我到时候就提出恢复你的自由,而且不能再给你施鞭刑。”

“听棠,你不必替我考虑。”许霁临听完只回了这一句,语气稍显冷淡,没有一点高兴的样子。

沈听棠微仰头看他,杏眼中全是不解。

看着那双眸子,许霁临却转身回了内室。

没想到阿临是这样的反应,他觉得这不是好消息吗,什么叫不用替他考虑?还有为什么不说清楚就走。

沈听棠跟进去,拉住他的胳膊,“阿临,我不明白。”

许霁临停住脚步,看向她,她紧紧看着自己,手也牢牢抓住他,脸上是有点委屈的倔强,表达着他不回答她就不放手的决心。

沉默在蔓延。

许霁临知道她确实是一无所有,可她身上有皇帝也渴望的东西,帝王垂涎的无非那么几种。

他一直忘记在她身上取血做实验,现在有人想直接拿走了。

她想除去他的痛楚,却不明白自己会付出什么代价。

明明应该知道该说什么怎么做,扮演那个她满心依赖的全然信任的阿临。

可他只客气的说,“多谢沈姑娘好意,在下并不需要。”

沈听棠没有听到解释,却得到更疏离的回答,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阿临,你怎么了,你别这样好吗?”她努力保持平静,想要好好沟通。

许霁临看她摇摇欲坠的泪,却抬手拂去胳膊上的手。

“沈姑娘,可以请你离开吗?”

连沟通都被拒绝,她委屈到极点。

“阿临。”开口已是哭腔。

她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被一个很要好的朋友这样对待,像是陌生人一样。

“你是不想出庆延殿吗?那我不说了,你别这样好不好?”她又去拉他的手。

许霁临看着她拉着自己,感受到手心传来的舒适,嘴上是冰冷的,“听棠,我们还是不要做朋友了。”

听到他重新叫她,她拾起希望,却在下一秒失望。

她只是回来和他商量,又没有真的去做,只是这样提议了一下,为什么要连朋友都不想跟自己做了。

“我不要,许霁临,凭什么你说不做就不做了,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说啊!你为什么不说?”她哭叫。

许霁临避过头,听着她喊,心头有一丝不明白的情绪在发酵。

“听棠,是我错了,你别哭了。”他终于抬手抹去她的泪。

感受到他的安抚,沈听棠漫天的委屈终于有了发泄口,扑进他怀里,“阿临,你为什么生气,为什么叫我离开,为什么叫我沈姑娘?”

“为什么这么轻松就说不和我做朋友了”沈听棠眼泪更凶。

“抱歉。”他抱住怀里的人,感受到她的眼泪已经把胸口衣裳浸湿,脸上却绝非歉意。

他摸着她的头,一下又一下,像是有许她哭到天荒地老的耐心。

沈听棠慢慢在他的抚摸中止住哭泣,许霁临放她坐下,取布巾打湿为她擦脸。

终于真正平静下来沟通。

“你别以为我不哭了就是原谅你了,你不解释清楚我会一直生你气。”她就着递到嘴边的杯子喝下一口水。

“听棠,是我的错,我保证再也不说那样的话了,念我初犯,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吧。”许霁临避重就轻。

沈听棠觉得他很生气,却不明白为什么,她回到最初的问题,“那你好好回答我,你对鞭刑什么态度?你别告诉我你喜欢挨打。”

“并非,只是我想,天家无情,而我的现状并非无可忍受。听棠你孤身一人,实在不用为我考虑。”

原来他只是不想自己牺牲,沈听棠瞬间就原谅他了。

她当然知道自己斗不过皇权,可被皇帝设下的旨意只有皇帝能清除,她没有别的选择。

“阿临,我懂你的意思,那就听听他的要求,如果很过分我就不答应。”她说的轻松。

许霁临知道她不会放弃,可既然给她离开的机会她不珍惜,他不会再心软第二次。

沈听棠说完了最重要的事,心情也放松下来,和他说见到了碧心,感觉她很拘束,不过她还是挺喜欢她的。

许霁临认真听着,像刚才的争吵不曾发生。

在沈安悦熟睡后,他离开去往天机阁,影三昨日将北狄二皇子亲信带回,他也想看看魏容有何目的。

“晟朝的太子,有礼了。”魏宇行了他们那边的拜见礼。

“魏容找我想谈什么?”他语气淡淡。

“我主麾下大巫预言,晟朝皇宫将会出现圣女,希望太子殿下能留意,并将人送给我主。”

“圣女?”许霁临眯起眼睛。

“此女身体特殊,其血液能治百病,延年寿,更甚,活死人,肉白骨。不过只在一刻钟内出体外的鲜血才有用。”影四在旁解释,他通巫蛊,翻阅过许多相关书册。

“既如此珍贵,魏容怎么觉得我会拱手相让?”

“我主愿先帮太子坐上皇位,圣女之血共享。”魏宇知道晟朝的太子绝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

“那行,回去告诉魏容,我答应了。”许霁临随口点头。

待人走后,影四出声,“主子,这明显是挑拨。”

“想让晟朝乱起来,还用得着旁人?”许霁临漫不经心。

会是谁不幸成为牺牲品呢?

……

沈听棠醒过来时发现外面竟在下雨,这还是她来这的第一场雨,她到正厅前,发现许霁临也在观雨。

他一身白衣立在门前,神色专注看着前方,斜风细雨,天色昏昏,像是站在那里许久。

沈听棠从没见过这样的许霁临,他给她的感觉一直是温润亲和,此刻眼中的人给她的感觉却完全割裂,冰冷孤寂,她一时不敢上前。

“听棠,过来一同观雨。”他开口。

她如梦初醒,下意识抬脚过去,在他身边站立,融入那片风雨。

“阿临,这是我在这里看的第一场雨呢,话说你见过雪没有?雪也很好的。”她是南方人,对雪还是有向往在。

“见过,每年冬天都会下。”许霁临回忆起五岁那年冬天顶着漫天飞雪被赶进庆延殿。

“哇,那我们还可以一起观雪,打雪仗,堆雪人,有的玩啦。”她听了马上憧憬起来。

许霁临却只是笑着听她描述那些雪到底可以多好玩,然后一一答应下来。

……

第二天早上,一堆人来到庆延殿接她去宣政殿见皇上,她看着人力轿夫的轿撵不想上去,可那个公公说不能怠慢圣女,于是和看着她的许霁临挥手后别扭的坐了上去。

终于到了,她赶紧下来,直接被引进去见到了主位一身龙袍的皇帝。

她没有行礼,皇帝一挥手就有太监把凳子搬到她站立的后方示意她坐,她坐了下去。

“朕都听国师说了,圣女想放临儿出来还有免了他的鞭刑是吗?”他拿起茶杯,缓缓喝了一口,把贪婪神色掩饰的很好。

“是,陛下想让我做什么?”

“朕没有其他要求,只需要圣女每月提供一碗鲜血作祭天之用即可。”

“一个月一碗血。”沈听棠是听过用牛羊鲜血祭天的,没想到自己穿越也来了这一遭。

“可以。但是要现在就放太子自由。”想了下觉得好像不是不能接受,也不是很大的牺牲,阿临应该不会愧疚,于是答应了。

没想到,即刻有人上前双手捧上一个碗在桌上,然后放上一把匕首。

沈听棠看着,吞了一开口唾沫,真的要放血,还是怕的,想起阿临血肉模糊的的背,拼了,放就放。

快速拿起匕首,就往左心手心一划,慢一点才更痛,皇帝看着她手中留下的鲜血,眼睛一眨不眨。

看着自己手中的血流出的感觉挺奇妙的,前提是她知道应该不致死,碗不大,很快就满了。

“陈太医,快给圣女止血。”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一个长胡子给她敷了止血粉末然后包扎了手掌。她瞬时失血过多有点头晕。

“辛苦圣女了,朕已经拟好圣旨,曾福全会同圣女一起去庆延殿宣布太子自由。”皇帝马上给甜头。

“那就多谢了。”然后没有废话直接离开了,这次她回去还是坐着轿撵,脑袋昏沉。

她没要任何人扶,脚步有点乱,但还是自己走进了庆延殿,阿临在门口等他,她走近,“阿临。”

自靠近的人身上闻到一股香甜,看到她手心的包扎,许霁临生出他自己都不知从何而来的恼怒。

沈听棠让太监把圣旨留下不要念了,她想和他说她做成的交易,闲杂人等速速离开。

关上门,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她刚要开口,被许霁临抢先了,“听棠,我知道,你不用说了,去休息吧。”

他看出她很昏沉但是强撑想和他说话,还用说什么呢,他一看就知道了。

沈听棠想说好,但是没有预兆的昏迷过去。许霁临马上伸手抱住她,往室内走去。

他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往日里红唇似乎都褪色了些许,对于手上的伤口藏也不藏,应该只认为自己付出了一点小代价。

他原本应该直接离开,却为什么一次次把目光放在她身上,难道即便在她不省人事的时候也仍然要扮演那个角色吗?

他甚至不该思考,因为现在他看到的一切应该都是他计划大获成功的象征。但为什么他思索起来,有必要吗?像是扮演的那个角色会问的,而不是他自己。

他像在看人又像在思考,时光流逝,日影渐斜,黄昏又至。

第一时间察觉到床上的人醒了,等她出声。

“阿临?你在吗?”她坐起身来,在想自己怕不是在半夜醒过来了,原来蜡烛不够彻夜亮,轻声问一句。

听到她在问什么,许霁临瞳孔放大,双手不自觉紧握,片刻后松开。

“我在。”

声音是不复清润的低沉,沈听棠差点没听出来。

下一秒却忽然像意识到什么,声音颤抖,“阿临?”

“我在。”他走近,又重复了一遍。

沈听棠的手往前伸,被他抓住。

“我好像,看不见了。”像在呢喃。

“嗯。我在。”他坐下抱着她低声回答。

沈听棠靠在他肩头,看到一片黑,她不知道后天失去光明的人是什么感受,她是很害怕,像是世界上没有人那样,她甚至觉得自己都不像存在着。

但听到来自抱着的人沉稳的心跳,她突然就不想离开了,抱着他的腰力度加大。

“阿临,你能不能先别走。”她问。

“好,我在这里。”他在她耳边低声回答。

像抓到浮木的溺水之人,她放下心来,虽然危机还在,至少有闲心想别的事了。

她觉得应该和失血有关,看来这个代价不是很小,不知道自己会失明到什么时候,自己来到这里后就没有过经期,也没失过这么多血,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后果。

但阿临可能会觉得有负担了,她还是那句话。要分类讨论的,如果只是失明一两天,她可以接受。

“阿临,你别担心,也许明天就好了。”

许霁临只是抱着她,不回答。

“阿临阿临,你别不说话,我想听你说话。”她还是用惯撒娇了。

“说什么?”他说。

他说了,又像是没说。

“我还好啦,一开始很害怕,但是你抱着我,我现在又感觉还行,除了有点不习惯,也还好。”沈听棠把感受诚实说出来,不想让他多想。

“嗯。我不会走。”他承诺。

外面有人请示,“圣女,太子殿下,晚膳准备好了。”

沈听棠听见,想他终于不用吃那种东西了,松开了手,却发现他抱自己也挺紧的。

“阿临,先松开,让他们送饭进来,吃饭先。”

好嘛,他现在是习惯用沉默来表示拒绝了是吧。

“阿临,我有点饿了。”制敌的精髓是互通的。

“传膳。”片刻后,他松开手。

沈听棠达到目的了,但那种空寂卷土重来。在此时,没伤的那只手被握住,空寂又走了。

听声音来来往往,很快就全部端进来了,自己被扶着走过去坐下,这几步路她能感受有人比她还小心翼翼,于是笑了,想逗他。

她把手抽出来,往上摸索,摸到他的脸颊,忍不住捏捏,没有多少肉,再往上摸他的眉眼,果不其然是蹙着的。她仗着自己是病人,胆子很大。

“喂喂喂,怎么了这是,我这不是还好好的么,怎么有人偷偷生气。”她揶揄他。

一会儿后,她的手被拿下,“不是说饿了,别乱动了。”声线低沉中带一丝纵容的无奈。

“好吧。”她见好就收。

许霁临把东西喂到她嘴边,她吓了一跳,“阿临,不用喂我,你帮我放碗里,拌一拌我能自己用调羹吃。”

嘴边的筷子没离开,她犹豫后张口了,好吃!她一口接一口,这师傅手艺挺合她胃口的,十多口后,“阿临你也吃,你先吃饱。”

“不用,我不饿。”这下不是用沉默拒绝了。

她一听,这怎么行,把嘴巴紧紧一闭,说什么也不吃了。

许霁临见她都这样了还有心思玩笑,内心不知滋味。

后面你一口我一口两个都吃饱了。

有人进来收拾掉桌子,动作利索。

“阿临,我睡着了你再走好吗?”入睡前她不好意思的提出请求,她想拉着他的手。

“好,你睡吧。”许霁临没有犹豫。

“好,我很快就会睡着的。”

实际情况是她越想睡越睡不着,光闭着眼睛。

许霁临看他这样,想起以前被奶娘拍着背入睡的模糊记忆。于是也轻轻拍着着她,效果不错。

确认她熟睡后。他走到正厅。

“影一,暗部都进宫了吗?”

“是,全部安插好了。”

“影二,朝中大臣呢?”

“回主子,天机阁已经把每个人的把柄都搜出来送到他们家中了。”

“明天按计划实施。非要事不报。”

“是,主子。”

待两人离开,看着高悬的圆月,一丝睡意也无,却不是因为筹谋多年的计划即将顺利实施。

内室传来动静,他快步走进,看到人在摸索着往前,只是把凳子踢倒了。

上前牵住她,发现她脸上有泪痕,“听棠,是我。”

“阿临,我刚才做噩梦了。”她紧紧抓住他的手。

引回床上,盖好被子。“睡吧,这次我不走了。”

她再入睡后,许霁临没离开,可过了一个时辰,她就再次被魇住,额头冒汗,嘴里重复喊着不要,许霁临上床,半揽她入怀,一边拍着,一边说“没事了,没事了”。

第二天醒来,她发现自己靠在一个人怀里,试探的喊,“阿临?”

“嗯?”他靠在床头睡了一会,不过他睡眠很浅,她一醒来就发现了。

她靠着他睡了一晚,脸有点红,这是普通异性朋友会做的吗?自己应该是阿临的第一个朋友,是不是应该和他说一下朋友之间的界限。

有人传早膳进来,在被投喂的时候,也还在纠结如何开口,这回许霁临猜不到了。

“听棠,在想什么。”直接开口。

“嗯?哦,没什么啊,哈哈哈这粥真好吃。”沈听棠还没想好。

她不曾对自己隐瞒过任何事,而这明显是有事不想和自己说的样子,让他心头不满,

手上动作未停,不满却无处安放。

直到早膳结束,她想了又想,感受着始终握着她手的温暖,决定开口了。

“阿临,我现在要讲一些很认真的问题。”

许霁临一直在等。“好,你讲。”

“我们是朋友对吧?”

“是。”

“你是男,我是女。”

“嗯。”

“阿临啊,你知道吗,异性朋友之间有些事是不能做的。”

“哦?。”

“就比如呢,异性朋友之间的肢体接触是不能太多太频繁的。”

“比如?”

“那个,就是,像我不可以靠在你怀里睡一晚上的。”她支支吾吾。

“听棠不舒服吗?”

“那倒不是。”

“那是不喜欢?”

“倒也不是。”嗯?她说了什么。

“那为什么不可以?”

“阿临,这就是问题所在啊,我们不能,这是很亲密的行为,不是普通朋友适合做的事,就算我生病了,也不行。”

“那谁可以做?”

“这种亲密的事只能是情侣才可以做的。”

“只有情侣才可以?”许霁临认真琢磨。

“对啊,就是两个互相喜欢的人,就比如说,以后你的太子妃就是你的情侣。你和我做这种事她会不开心的。理解了吗?”

“那我们做情侣吧。”许霁临还以为她在纠结什么重要的事。

不过听到她说的这些话,他试想了一下,她躺在别的人怀中睡一晚,心中只想把那个人碎尸万段。既然只有情侣可以做,那便做情侣。

“啊?你还是不明白对不对?情侣不是可以随便做的。”

“我喜欢你,你难道讨厌我?”他不理解了。

“不是,但也不是这种喜欢。”

“喜欢还分种类的吗?”

“当然啊,分好多种呢。”其实她自己也是二十年单身狗一条。

“那我真的不理解了。”他如实说。

沈听棠见他真的不理解,脑袋灵光一闪,知道了,她抬手摸索他的脸,找准位置,身子往前,亲上他的脸。

如果她能看见他的表情,雪山冰迹消融,万物不及他眉眼生动。

“这样你喜欢吗?”

“喜欢?”

“是啊,要喜欢这样才可以做情侣的,讨厌或者没感觉都不行。”

迟迟听不到回音,她想叫他。

柔软的东西碰过她脸颊,一触即分。

“这样你喜欢吗?”

她被他反问,反应却和他一样,手自始至终相握,却迟迟没有人说话。

讨厌吗?不讨厌。没感觉吗?有感觉。什么感觉?说不出。再来一遍。讨厌吗?……重复了三遍,她回答还是一样,她词穷了。

到底是什么感觉?

“阿临,你是什么感觉?”

“想再来一次。”

在她自己脑海里思绪翻飞的时候,他倒是像对那种感觉做了判断。

“不是问你这个,我是说我亲你的那一刻,你什么感觉。”

“很软。”他诚实回答。

她和他是讲不通了吗,听听他说的这些话,要不是了解他的性格,真觉得他在耍流氓。

什么再来一次,她想了想,她会讨厌再来一次吗?不讨厌。

难道,所以,难不成,不会吧,自己是喜欢上阿临了吗?

没有吧,自己只是觉得他顽强勇敢生命力旺盛,不是吧,只是觉得他成熟稳重温和大方平易近人,还好吧,自己只是觉得他自律严谨认真踏实非常迷人,但是自己好像就是喜欢他。

难怪,她发现自己在她怀里醒过来,竟然想的是委婉告诉他朋友之间不能这样做,而不是觉得他趁人之危冒犯自己给他一耳光。

那他呢?自己只是他第一个朋友,他不明白亲密关系,他懂什么是喜欢吗?

许霁临看着又陷入自己思考的人,捏捏他她的手指。

沈听棠感觉到了,回过神来,等等,这小动作也很不普通朋友啊,话说我都没有这样对过你啊,你从哪里学来的。

难道?!

“阿临,你,你,我想问你,就那个,那个”她还是有点说不出口。

“听棠,怎么了?”看她这么犹豫他也想知道。

“我确实是你的第一个朋友吧。”她挑了个比较问的出口的。

“是,是唯一的一个,不过我现在想和听棠做情侣。”他诚恳回答,声音低沉温和。

沈听棠努力平复心跳。

“阿临,情侣是不能随便做的。”

“这个我知道,听棠愿意吗?”

问自己的心,她愿意吗?

“这样对你不公平的,阿临,你只和我做过朋友,你还不明白伴侣的真正含义。”

脸颊上第二次传来柔软的触感。

“听棠,你愿意吗?”打断她文不对题的回答。

好吧,管他的,不懂可以教,大不了就分。

“我愿意。”她把第一次被提问就在心里的回答说出声。

“那我们就是情侣了?我和棠儿。”许霁临不知心底从被亲吻那一刻开始阵阵未断绝的愉悦从何而来。

“嗯,我喜欢阿临,”她回答。

想到晟朝,她觉得还是要说清楚她的爱情观。

“阿临,我还想说,我不接受和别人分享你。你明白吗?”

“我明白,我也不想和别人分享棠儿。”许霁临决不容许有第二个人与她做同样的事。

世界上只有一个沈听棠。他也只对一个人特殊,他或许真的不懂她口中说的亲密关系,但是他明白自己抱着她睡觉时的平和,也真的想被她亲吻第二次。

沈听棠不会要求他许下承诺,如果他真的要娶妻纳妾,自己会伤心却不会纠缠。她只在乎他怎么做。

……

整个皇宫内。除了庆延殿,正在进行悄无声息的洗牌。

皇帝因昨日喝了沈听棠的血,正在惠妃处生龙活虎。

意外突生,一群黑衣人闯进,为首的正是影一,捆着光着身子的皇帝就带回宣政殿,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他退位让贤给才六岁的的十九皇子。

重要官员齐聚,却没有人对如此大逆不道的行为出声。皇帝不敢不写,没有侍卫保护,最忠心的国师不在,他终究贪生怕死。

“这是我花重金请的侍卫,以后他就保护你。”许霁临看着她温柔解释。

“属下影三。”他单膝跪地,知道自己换了新主子。

“别,别跪我。快起来。”她又被跪了,连忙走过去扶他。

许霁临看着她搭上影三胳膊,怎么看怎么碍眼,第一面就碰胳膊,这也太亲密了,不是只能和他做亲密的事吗。

“棠儿。”嗓音低沉。

影三哪里想到这位姑娘会来碰自己,怎么敢让她真的扶,赶紧起身。

“影三不敢。”他想撇清关系,昨天刚跟着主子从皇宫回来,他知道了好多事,不想被砍掉胳膊。

“嗯?怎么了?”沈听棠回头问。

他又不说话了。

她话还没说完,“影三?以后记住,不用跪我,你以后保护我,那大家都是朋友。”认真叮嘱。

朋友?许霁临无声咀嚼这两个字,自己和棠儿就是朋友做起,除了没有亲,牵手拥抱之类次数频繁。他锐利目光看向影三。

影三接收到主子冰冷打量,有苦难言。

“不敢,属下先行告退。”拱手跑了。

沈听棠见他突然走了,心下奇怪,走回许霁临身旁。

“阿临,你说这跪来跪去的,多累啊,而且我觉得”

许霁临没说话,伸手揽她的腰,低头亲她脸,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阿临?”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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