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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这女人带进来的儿子是个大傻B

 

别墅室内装潢大气磅礴,以金色为主调的繁复装饰随处可见,大理石地面,洛可可壁画,旋转雕花楼梯,抢眼的巨型水晶吊灯镶嵌挑高天花板上,光芒四射——不难看出屋主对奢华的追求。

落地边横着台宽大的欧式贵妃榻,媚骨天成的女人斜倚在上,她身着一件宝石绿复古丝绒长裙,酥胸半露,雪颈上坠着块火光闪烁的钻石。

除了女人外,榻尾处还有另外一人——满面红光的中年男人正低着头给葡萄扒皮,扒好后献宝似的将葡萄肉递到女人嘴边,女人微启檀口叼住清甜果肉,顺带一个媚眼飞过去,男人顿时乐得跟什么似的。

瞎了。

骆辰秋自戳双目。张嘴却是欢快的:“爸爸妈妈我回来了。”

妈是亲妈,爸只认识了十个月。骆辰秋给他起了个外号叫小4,因为这已经是他的等,当然最多的还是南岛特产——贝壳。

褚森小心地拨弄了一下,腾出空间把今天得到的海星放进去。

……

褚森第一次见到骆辰秋是在小学三年级结束后,那个蝉鸣声格外响亮的暑假。

那日他和堂哥褚溱拿着竹网在爷爷家的院子里抓独角仙。堂哥人高腿长,几下爬上树,抓到了一只特别大的。

暗红的盔甲,巨大的角突,看起来威威风凛凛。

褚森渴望极了,又不好意思开口,因为这是堂哥抓到的,倒是堂哥主动相赠——对方已经过了喜欢虫子的年纪,最近正痴迷于收藏卡通美少女手办。

褚森抱着罐子往家跑,迫不及待地要把这只‘大将军’放进自己的生态箱里。生态箱是和爸爸一起制作的,里面有泥土、椰壳和各种各样的绿植,温度和湿度也模仿了野外的环境,只不过放在那里好久都因为他没有抓到独角仙而闲置着。最近不知怎么的,小他两岁的妹妹悠悠也盯上了这个漂亮的玻璃箱,想把她养的小金鱼放进去,做成豪华水族馆。爸爸妈妈让他俩自己协商,妹妹很讲理,过来询问他可不可以,这弄得褚森十分愧疚。因为妹妹有鱼,且在源源不断地制造新的鱼,原本的鱼缸装不下,需要更多的空间,而他却没有独角仙,一只也没有。

褚森满头大汗地从后院跑进屋,一溜烟顺着楼梯哒哒哒冲上二楼。生态箱就被放置在他和妹妹的玩具房里。他喘着粗气,眼睛被汗水蛰得火辣辣,他使劲揉了一把,再睁开时半只脚刚好踏进房门中。

然后就他定住了。

——一个和他年纪差不多的小男孩正抱膝坐在生态箱前,听到声音扭过头看他。

一双大眼睛占了半张脸。剩下的一半也没空着,用来放雀斑。

褚森不认识他,问:“你是谁?”

男孩没说话,又默默把头转了回去,下巴搭在膝盖上,一声不吭地对着空荡荡的生态箱。

不太开心的样子。

褚溱猜想可能是妹妹的朋友。

他挠挠脸,走过去把装着独角仙的玻璃罐子放到地上,正跪着开箱盖时,身体不小心蹭到了男孩。

很轻的一下,他几乎都没感觉到,结果对方却像是被吓坏了,猛地站起来跑出屋子。

褚森:?

又过了一会儿穿着小花裙的褚悠甩着手进来,见屋里只有褚森,疑惑问:“他呢?”

褚森:“谁?”

褚悠:“白阿姨的小孩,秋秋。”

褚森:“白阿姨是谁?”

褚悠:“妈妈的朋友,正在楼下哭。”

“哦。”褚森刚刚没去客厅,直接上楼的。他指了指门,“跑出去了。”

“好吧。”褚悠耸耸肩,“他不搭理我,我也不想和他玩。”

……

白阿姨是在晚饭前离开的,一个人走的。褚森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小男孩,像颗放了两天的麻球,中间瘪下去一块,显得软塌塌。

妈妈和他们说这是秋秋,秋秋妈妈有事要忙,没空照顾秋秋,所以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秋秋会和他们住在一起,希望兄妹俩可以尽地主之谊,热情招待新朋友。

褚悠刚上一年级,不懂就问:“那秋秋的爸爸呢?”

男孩低下头,妈妈脸上露出几分尴尬的神色,避重就轻道:“秋秋和她妈妈住在望都,但是他的其他家人都在南岛,南岛离望都很远很远……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越是在这样的时刻我们就越应该互相帮助,努力成为秋秋在望都的家人,对不对?”

兄妹俩被一番话感染,重重点头。

后来褚森才知道,秋秋是被白阿姨妈藏在他们家的。

秋秋没有爸爸,而是有两个妈妈。一个妈妈是白阿姨,另一个妈妈在南岛,她们离婚了,都想要秋秋的抚养权,法院把秋秋判给他的南岛妈妈,可白阿姨不死心,趁前妻外出时撬门将孩子偷了出来,连夜离岛。

前妻穷追不舍,白阿姨东躲西藏。

在来到褚森家之前,这倒霉孩子已经被到处藏了一年多了。

随着测试日期一天天的邻近,游泳馆里愈发热闹,连午休时都有不少跑过来加练的。

没出几日,骆辰秋浪里小熊猫的名号全校皆知,再加上他上学期选修跳水和体育老师们关系很好,被拉来做壮丁,在上午大课间的半小时里充当游泳馆临时纪律委员。

骆辰秋坐在泳池边的高高的了望椅,脖子上挂着哨子,手里拿着大喇叭。他猪鼻子里插葱,就爱装象,扩音器声音开到最大,一句接一句——“那边几位高一的小朋友,不可以打闹哦。”

“穿蓝色泳衣的女生,对,就是你,腿再绷直一点,用力往后蹬。不是骚扰,你已经原地打转半分钟了,我担心你抽筋。”

“二高四班王坤同学,请克制一下,不要水里放屁。”

泳池里哄堂大笑,一个男生脸涨得通红,指着高脚椅大骂:“骆大冰,你在南岛叫我王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态度!”

“这话说的。”骆辰秋打了个哈欠,模样极其欠揍:“干咱们这行的,对客人和对同学能是一个态度吗?”

王坤气笑了:“你等着,我回去就给你家店写差评。”

骆辰秋腾一下坐直,举起喇叭表演滑跪:“王子我错了!王子请继续放屁!”

屁屁屁——

尾音回荡在偌大的场馆里,又激起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爆笑。

王坤:“……”

在离眺望台最远的角落,林叙扶着泳道浮线喘气,红唇白肤,墨染的眉眼被水一浸更显清冷。

他学习好,身体素质也不差,其他的体测项目无一例外全是a等,唯独游泳因为练得少而有些不得要领。不过经过几天的加训自由泳已经熟练许多,一口气游满几个来回不成问题。

林叙眉头皱了皱,今天他的状态不太好,刚游了两圈就感到莫名乏力,身体发虚,胸口也烦闷得很。他抬起头,将原因归结于泳池边有一位烦人的噪音制造者。

吵死了……

他深吸气再次潜入水中,打算游完这趟就回教室。

不像电视里演得那样夸张,真正的溺水有时是悄无声息的。

林叙游了不到十米,突然一阵心慌袭来,划水的手臂一下子失去了力气。他下意识地想站直,结果一脚踩空了,冰凉的池水在顷刻间漫过头顶。他心里一咯噔,意识到情况不妙,试图保持冷静寻找自救的方法,他伸出手想水中的安全浮线,可明明那抹鲜艳的黄色就在咫尺间,他却怎么也够不到。

从溺水到被水淹没只需要20秒。

鼻子里呛了水,顺着气管流进肺部,来带火辣辣的疼痛。死亡的威胁第一次如此直观,绝望逐渐在心底蔓延开,清晰的大脑也随着缺氧而迟钝……林叙越想挣扎,手臂就越是沉重,到最后连点水花都拍不起来。离他几个泳道外那几个高一男生还在玩闹着,另一边不知谁又闹了笑话,嬉笑声不绝于耳。没有人注意到这边,偶有人余光划过,也会误以为他是在练习闭气。

模糊的眼前里出现了走马灯般的画面,一会儿是坐在了望台上的熊猫人,一会儿是那个恶毒下贱的小白脸,还假惺惺的过来给他送早饭,真可笑,做戏给他天上的老妈看吗?

就这么死了似乎也不错。林叙疲惫地想,化成厉鬼反倒轻松快乐。

真可笑。

就在他的意识在恐惧和不甘中彻底消失时,环绕在他四周的平静水流突然漾起波纹,随后越荡越快,好似被一股迅捷袭来的旋风搅乱。恍惚中有什么东西用力地钳住了他的身体,将他往上带去。

林叙在遮天蔽日的黑沉中找回一丝清明,求生欲也在这一刻猛烈爆发。他扑腾起来,下意识地抱紧身边的救命稻草。

“放松,不怕。”

有人在和他说不要怕。

和多年前的那个声音重叠在一起……

面临的危险宛如一场虚构的梦,狂飙的心脏也因为这句话而落回到肚子里。林叙松开手臂,顺着身上的力度翻了个面,直立在水中,对方温暖的身影紧贴着他的后背,双臂从腋下穿过,托着他往前送。

他被七手八脚地拉上岸,围观群众们复读机卡带似的‘你没事吧’环绕耳边。

林叙躺在硬邦邦的磨砂地砖上,在睁眼和装晕中摇摆不定,有点丢人。

然后鼻子上就挨了几下捏——有人在给他挤鼻涕。

这手劲儿……

林叙疼得一激灵,睁开酸胀的眼睛。

入目就是骆辰秋那张阳光四射脸,过长的湿发撸到脑后,湿漉漉的白t恤紧贴在身上,呲着小虎牙对他笑:“终于醒了,再不醒我可就要吻你了。”

林叙怔怔的。

褚森跟在体育老师身后急急忙忙地赶到,刚挤进人群就听见这么一句话。

鬼门关走了一遭的林叙面色苍白,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给赶来的老师吓坏了,骆辰秋说:“他低血糖犯了,老师你给他点吃的呗。”

体育老师一看那发虚的样子,还真是,不过他也没回去找,因为王坤举手说自己泳裤里有。

众人目睹王坤左掏右掏的在裤裆里找出一块糖,包得是真严实,在水里泡那么久都没化。

“……”林叙在老师的催促下抖着手接过,脸上千百个不情愿。

“你不用瞪我。”骆辰秋坐在一边捶腿,“我今早看见你把你爸给你的早饭扔了。不是偷窥,你就在校门口扔的,我想不想我也都看见了。你爸给你做了什么?鸡肉卷还是粢饭团?这么难吃。”

林叙一言不发。

好半天,才垂着鸦羽般的睫毛问:“你管我?”

“不管不管。”骆辰秋忙摆手。

“……”

体育老师表示纳闷:这学生缓了这半天,脸色怎么越缓越差?

几句话不过是同学之间的插科打诨,骆辰秋没在意,一旁的褚森心里一颤。

林叙最烦别人提他继父,按照往常他一定会厉声反斥“关你屁事”或者“和你有关系吗”,而不是像这样轻飘飘,撒娇似的‘你管我’。

褚森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多了,林叙只是有点虚,没力气凶罢了。

又过了一会林叙体育老师搀去了医务室,围观群众终于从惊恐中回神,七嘴八舌地复盘骆辰秋救人的英姿。

王坤:“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看冰哥突然从椅子上跳下来,我还以为他在表演跳水呢!”

“给我也吓一跳。”有人附和,仍心有余悸,“太惊险了,也没见那人扑腾,谁知道竟然是溺水?冰哥牛逼,有事儿他是真往前冲啊。”

“这高低得全校表扬,说不定还会给你颁个见义勇为奖呢。”

“太帅了,下次我也要救人!”

骆辰秋脱掉湿透的t恤站在泳池边拧水,“我救可以,你们不行。一百米自由泳都过不了还救人,是怕黄泉路走得太寂寞?”

“草。”膨胀的年纪总有人不愿意听diss,阴阳怪气:“看来这大英雄只能我冰哥当。”

骆辰秋没呛声,没经历过说再多也没用。

水下救援其实一件很危险的事,溺水者由于紧张和求生本能往往会下意识地紧缠上来,使得施救者行动能力被限制,很容易呛水甚至溺水。万幸骆辰秋的经验是在开放性水域里积累出来的,且系统学习过救援方法——他妈在南岛开潜水俱乐部,在旅游旺季常有不听劝的新手因操作不当遇险,救人是家常便饭,区区两米深的学校泳池还真算不上逞英雄。

站在一旁的褚森沉默地听着,薄唇抿起,脸上神色严肃。

“行了都打铃了。”王坤赶人,“走走走。”

已经迟到了,骆辰秋也不着急,走到了望台下拿起手机划了划,突然问:“哥哥不回去吗?”

褚森站在他身后,场馆里闷热潮湿,空荡荡的时候水汽粘在皮肤上的感觉格外强烈。他刚才就在二楼的办公室里和体育老师一起整理体测名单,那里视野良好,能将整个泳池俯瞰眼底。他对着电脑,余光却心不在焉地总往下瞟,直到那抹身影跃入水中,体育老师猛地一声“坏了!”,他才如梦初醒,急急忙忙地跟着跑下楼。

“刚刚很危险。”他望着那赤裸肩膀上粘着的水珠,垂在身侧的指尖勾了勾。

“是啊,你那个朋友低血糖还下水,真是够作的。”骆辰秋转过来,换了个语调,“他作个什么劲儿呢?又不像我,”边说边来到褚森面前,将手飞快地伸进他的裤兜里,笑道:“有哥哥给我备着糖。”

语闭张开手,手心里是一颗锡纸包着的太妃糖。

褚森:“……”

要命。

骆辰秋把糖扔进嘴里,腮帮子鼓起一块,“我去冲个澡,一起吗?”

语气十分平常,眼神却一点也不无辜。

一起……去冲澡?

作风优良、思想觉悟高的三好学生在这时候应该严厉拒绝,并督促对方赶紧回去上课。

褚森喉结滑动,端正清俊的脸上露出一瞬的挣扎。

长着雀斑的小恶魔也不催促,耐心地等待着,果然,没过几秒对方点了头。

虽然幅度小几乎到看不见。

骆辰秋了然轻笑。

热水从花洒中流出,水汽弥漫在狭小的单人淋浴间里,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

褚森被压在湿滑的瓷砖墙壁上,少年薄却结实的身体像是一条的蛇,缠绕上来,在他脸侧轻轻地吐息。

“你刚才生气了。”骆辰秋在那凸起喉结上舔了一下,委委屈屈:“脸那么黑,吓到我了。”

褚森嘴唇嫣红,那块太妃糖传来传去最后在他自己嘴里消失。甜蜜让他的眸光迷乱了,再找不见平日里温雅守礼的样子。

“……没有。”很遗憾,嘴还是硬的。

“骗人。”骆辰秋冷笑。

两人太过熟悉,最微小的情绪变化都逃不过骆辰秋的眼睛,而且都不用他刻意寻找,这人的不爽简直写在脸上。骆辰秋玩心大起,手中稍一用力,紧贴着的身体骤然绷直——对方沉甸甸的性器被他掌控着,肉粉色的一大根,硬得跟什么似的,怕是一个月都没被碰过。骆辰秋故意用指腹在凹陷的马眼上磨来磨去,耳边压抑的喘息瞬时比砸落在地的水花还要响。

“秋秋……”褚森揽住他的腰,在那漂亮的后背和臀部上用力揉搓。但又记着这是在学校,校工随时可能进来撞见这荒唐的一幕,所以压抑着不敢动作。

忍得好可怜,像只被欺负的大狗狗。

能让这个老正经露出失态的样子,骆辰秋也异常兴奋。但还不够。比起身体上的快感,他的精神需求显然更急迫。

“哥哥,和我说实话。”手臂急切地攀住褚森的脖颈,他整个人黏上去,将自己同样昂扬躁动的阴茎和褚森的贴在一起,就着融合的腺液快速撸动起来,声音却可怜得要命,“求你了哥哥。”

褚森臊得头昏脑胀,整个下腹燃起烈火,胸膛脸颊眼角渗血似的浮出潮红。

少年很热,又像鱼一样滑。灵活的舌尖舔吻着他敏感的地方,吮吸他滚烫的耳垂,让他半是爽快半是羞耻,揽着对方腰的力气大到像要把人截断。

褚森剑眉紧锁,试图负隅顽抗。

他知道这人不怀好意,逗他取乐,但是悲哀的是他扛不住。

实话?

那太多了,一肚子烦心事,哪个单拎出来都是骆辰秋想听的实话。

挑挑拣拣,褚森选了个最新鲜、最让自己感到‘心平气和’的。

“……你说要吻他。”

林叙没有昏厥,在这种情况下不需要做人工呼吸,骆辰秋比谁都知道,褚森也知道他知道,不过是一个玩笑而已,但褚森就是记住了,还不小心把情绪挂在了脸上,被对方抓住把柄。

骆辰秋明知故问:“吻谁?”

褚森闭上嘴。

骆辰秋又问:“你的朋友吗?他叫什么来着?”

“……”

“哦,想起来了。”骆辰秋狡黠眨眼,“林……”

话没说话他就被掐着脖子按在了墙壁上,两人位置调转,粘稠的欲望骤然消散,淋浴间里只剩下水流动的声音。褚森额角鼓起,双目因怒火而泛红,牢牢握着骆辰秋脖颈的手背青筋暴突,低沉警告:“骆辰秋。”

一字一顿,气场刚刚天差地别。

脆弱的咽喉被抓在掌中,呼吸受阻,骆辰秋的眉头却反而舒展开,像是终于等来了他所期盼的。

无数细小的泡沫向上涌去,金色的光线穿透水面,热带鱼拖曳着长长的尾巴。骆辰秋面色迷离,张开嘴,在飘飘然的起伏中吐出甜软的吐息:“哥哥……”

褚森唇角平直,低头看向自己的小腹。

星星点点的白浊正被水冲散。

骆辰秋竟在这种情况下高潮了。

又让那家伙得逞了……

褚森懊恼地坐在教室里,转眼就到了下午。

林叙从医务室回来后一直低着头看手机,专心致志的,比解数学题还专注。

褚森坐在他正后排,按理说他应该关心一下自己的好友,但怎么提不起兴致。

因为他刚刚起身时瞥见对方正在和骆辰秋聊天。

那熟悉的蓝天大海头像,越看越刺眼。

应该是道谢吧……他神色沉沉,俯下身侧脸趴在桌子上,这个角度又刚好对准斜前方那个长发如瀑的背影。

崔熠的大嗓门直冲云霄:“冰嫂!”

罗韵合上书,应了这个称谓,“干嘛?”

“……”

褚森闭上眼,心虚又eo。

好混乱的关系。

从那天起,这个叫秋秋的小男孩就在他家住下了。

最开始的相处并不是很顺利,秋秋不是哑巴却从来不讲话,整天梦游似的愣神,别人离得稍近些他就往后躲,像被一层冰隔绝着。项雪以为是自闭症,把研究幼儿行为的专家请来,评估后得出结论:孩子没有先天问题,可能因为后天的经历导致极度缺乏安全感。

热脸贴冷屁股的感觉实在不妙,褚悠很快就把‘照顾新朋友’的约定抛之脑后,直接将人无视,于是重任全落在少年长些的褚森头上。奈何褚森也不是什么生性热情的小孩,项雪让他带秋秋一起玩,他听话,但只听一点点。两人坐在玩具室里,褚森看书,秋秋盯着生态箱里的‘大将军’发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时褚悠也会加入,摆弄她那些宝贝金鱼,仨人一天不带说一句话的。

给项雪都整eo了。

她想:我家什么模范精神病院吗?

没办法她向小姑子求助,借来一条哈士奇。结果是条疯狗,一进屋就把褚悠的鱼缸撞翻了,鱼落得满地都是,褚悠尖叫起来,秋秋倒真有反应——他被吓得身体僵直,‘嘎’一下晕了过去。

项雪:“……”

褚森:“……”

褚森的无语是蹲地上捡鱼捡出来的。

秋秋的东西很少,像是随时准备着被带走,塞进下一个陌生人的家里。他开始住在客房里,不久后项雪定做的双层床到了,替换掉褚森之前的床。双层床的上层被特意设计成了木屋的样式,四面都有木板围着,只留出两个可供通行的小窗户。秋秋开始表现得很抗拒,被项雪哄着爬进去,缩在角落,左看看又看看,样子怯生生的。

大概是因为树屋的神奇魔法,那晚秋秋留在了褚森的卧室里。

褚森躺在下铺,上面传来窸窸窣窣的翻身声,他想了想,爬起来打开音响。海浪翻滚,海鸥高鸣,轻柔的女声娓娓道来:“在波光粼粼的大海中,有一条非常美丽的小美人鱼……”

上铺瞬间安静,褚森侧耳倾听,等了好久,上面也没再出现响动。他这才放下心,在被浪花拍打着沉沉睡去。

褚森在恍恍惚惚中放学回家。

推开家门,褚悠一个标准的下潜抱摔将骆辰秋举起来往地上狠狠一摔——

褚森:!!!

沙发上的观众们啪啪鼓掌。

骆辰秋揉着脑袋躺在地毯上,举手认输,“悠悠好厉害,已经成为学校里的大姐头了吗?”

“吼嘿!”褚悠冲着天空得意挥拳。

“在学校里可没人敢惹她。”项雪叹气扶额,“就是老师三天两头给我打电话,鼓励她进体校,以后当运动员。”

“有什么不好?”白忆霏斜倚在沙发上,呷了口茶,“女孩子就要强壮一点。”

“小森回来了。”褚良俊瞥见傻站在门口的儿子,招呼道:“人齐了,上桌!”

骆辰秋坐起来,笑得乖巧可爱:“哥哥好。”

唇角微微发红,上午跪在淋浴间里给褚森口交时撑破的。

“……”

褚森喉结动了动。

糟糕,耳朵又开始发烫了。

项雪白忆霏多年好友,住得不远,时常相聚。白忆霏是圈子里鼎鼎有名的‘恶女’,她从无名无姓的南岛小镇姑娘一路追名逐利、攀附权贵,靠美色和婚姻谋得滔天财富,成为如今这朵蛇蝎心肠的上流社交花。她的第二三任丈夫,望都的官场新秀与昭元的商贾贵子,多么风光无两,最终却无不是落得千金散尽,下场凄惨。在这之后,白忆霏出乎意料地没再继续勇进,将手伸向一步之遥的金字塔尖,而是选择沉寂了一段时间,带着孩子从昭元回到望都,与条件平庸的第四任丈夫结婚。社交圈里众说纷纭,谁也猜不透这位恶女是看破红尘选择归隐,还是在韬光养晦,为下一次阶级飞跃做准备。

这样的人能与出身书香门第的项雪成为无话不谈的密友属实奇怪。白忆霏记着当年藏孩子的恩情,很早就让骆辰秋认项雪做干妈。褚良俊开始贼烦白忆霏,怕她将自己性格单纯的妻子带坏,后来莫名其妙当了干爹,又属实心疼骆辰秋,没办法只能接受癫婆的存在。

当然,这么多年正义感满满的他一想起‘偷孩子’这件事,依旧深感丧心病狂,不是他戴有色眼镜,而是这女人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饭后大人们在楼下喝酒聊天,小朋友们上楼玩。

三人在一起打了会儿游戏,褚悠的小姐妹约她去喝奶茶,褚悠扔了手柄,站起来走到窗边,翻身一跳——

“草!”骆辰秋赶紧爬过去向下看,只见褚悠轻轻松松攀着树干平稳落地,回首对他比了个‘ok’,阔步离去。

骆辰秋看愣了,扭头问褚森:“不是,悠悠这都和谁学的?”

褚森盯着屏幕,侧脸轮廓国画白描一般干净简练,声音冷冷清清:“你问我?”

骆辰秋挑眉。

这是还气着呢?

啧啧,小心眼。

他走过去将游戏室的门关上落锁,又晃悠到褚森身后,没骨头似的往那宽阔的肩膀上一趴,“giegie~”

褚森:“……”

“嘴角好疼,想哥哥给我吹一吹。”

“……”

“不帮忙吗?”骆辰秋下巴搭在褚森的颈窝里,两只手贱兮兮地钻进校服下摆,在那结实的小腹上乱摸,“哥哥好坏,明明是你给我的撑破的,现在竟然不承认。”

“松手。”褚森隔着布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骆辰秋不为所动,贴着逐渐发烫的耳廓,开始回味上午在学校里的淫靡:“哥哥太大了,又好硬,我吃不进去,哥哥生气了,用力地操我的嘴。”

“可是秋秋把哥哥精液都吃掉了,一滴都没流出来。哥哥不夸奖秋秋吗?好伤心。”

“……”

褚森额上渗出汗滴。

不要又掉进这家伙的圈套里……

“啊,我知道了!”骆辰秋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笑得邪恶:“一定是哥哥想惩罚秋秋!秋秋真笨,竟然才想到。”

说着褚森背上一轻,后面传来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音。他捏着游戏手柄没回头,指节都因用力而发白,不过骆辰秋没让他久等,踩着轻盈的步伐跳到他眼前,“锵锵!”

褚森:“……”

不意外,但很痛苦。

只见骆辰秋上身还是夏季校服,从腰部以下却是全裸的,未着分毫,发育良好的性器半勃着,看起来十分有精神。一双令人移不开眼的长腿笔直匀称,肌理柔韧,上白下黑的晒痕依旧明显,并不可笑,反而带出一种奇怪的性张力。

让人想用舌头沿着那痕迹舔舐,尝尝是不是两个不同的味道。例如巧克力和牛奶……

两家的父母正在一层之隔的客厅里聊着天,对这里的荒唐一无所知。骆辰秋毫不在意会弄出动静,惊扰了他们。他只想要自己快活。

什么叫快活?褚森心知肚明,对方在逼他,逼他撕破外皮,现出原形。

就像在那狭小淋浴间里那样。

理智提醒褚森,骆辰秋有女朋友,他的同班同学,他们这样做是不对的,除非骆辰秋同意分手。

喉结艰难滑动,“罗……”

骆辰秋却不给他讲道理的机会,一脚踢掉他手里快被捏变形的手柄,自顾自地趴了上来。褚森盘腿坐在地毯上,两条分开的大腿正好一前一后撑住他的身体。骆辰秋摆好姿势,双手托腮,摇了摇屁股,“哥哥,快惩罚秋秋呀。”

褚森瞳孔发颤,眼球缓慢地向下移。

少年的身型肩宽胯窄,又故意下塌腰肢将臀部往上撅起,一对麦色臀肉便显出难以置信饱满。

或许是灯光太暖,烘晕了神智,褚森被蛊惑般伸出手抚上去,细腻的肤感在顷刻间将他的手牢牢吸住。

骆辰秋哼了一声,“重一点嘛,你知道我喜欢……”

褚森抬手对着那该死的臀肉狠狠挥下——

啪!

“唔!”骆辰秋上身猛地抬起,吃痛出声,尾调却像一把小勾子,比呻吟还腻人。

褚森的‘开关’被打开了。

他快乐极了,险些因为这个认知而高潮。

太棒了……

褚森从小习武防身,手劲很大,这一下又带着些闷气,打得那淫肉抖动着浮出艳红的巴掌印。膝上的人蜷起来,喘着粗气用手去抚慰自己兴奋流水的阴茎。

褚森垂着发暗的眸子,嗓音冰冷:“趴好。”

“好、好的,哥哥。”骆辰秋抖了一下,立刻摆正姿势。眼睛湿润润的撅起屁股,热切期盼着被给予新的‘快活’。

谁能想到学校里阳光开朗的冰哥私底下竟是个变态?谁又能想到温柔稳重的的一班班长也有会不为人知的可怕一面呢?

……

电视屏幕亮着,几个手柄落在地毯上,欢快的游戏背景音乐因夹杂在其中的巴掌声和呻吟变得诡异。

十几下之后,翘弹的屁股蛋变得肿胀滚烫,骆辰秋目光涣散,浑身痉挛,抽搐着射在褚森裤子上。他像只做错事的小狗,撑着仍处于高潮中的酸软身体,小心翼翼地用嘴将对方裤裆里的阴茎放出来。

硬邦邦的一根拍打在他脸上,可不像它冷脸的主人。骆辰秋眯着眼讨好地蹭,伸出舌头去舔上面蜿蜒的肉筋。

褚森往前挺了一下,骆辰秋马上张开嘴含住龟头往里吞。紧致的喉咙被一点点撑开,他吃不下,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因为褚森的指腹正按在他的喉结上,然后往下滑了一寸,意思是让他吃到这里。

骆辰秋卖力吞咽,被撑得眼泪汪汪,小声啜泣。

模样简直乖死了,像吃了饱教训,不敢再造次。但褚森知道也就这么一会儿,等这人提上裤子回到人群,又会变回那个飘忽不定,左拥右抱,以折磨他为乐的小混球。

同样的事发生过太多遍,他被骗得习以为常。

这间装修风格活泼明快是游戏室是褚家兄妹的共享空间,从随着两人年龄上长里面的家具也在更迭换新——墙上的童趣壁画被素色涂料取而代之,儿童游戏桌和玩具架不见了,大号的懒人沙发和专门为电子游戏定制的组合架悄悄出现。每个不经意的细节都能体现出父母对孩子们的关爱。

只是这样一个温馨的家庭空间此刻却被不合时宜的成人戏码所占据——

少年人发育极好的肉体赤裸着横在地毯上。交叠在一起的长腿,红肿的臀部,垂在身侧的释放过阴茎,种种淫态混合成一股摄人心弦的下流气味。最让人挪不开视线的还数那张脸蛋,明明还青涩着却因高潮而变得艳丽非凡,好似一颗被催熟的果子,被捏破时流出的汁水甜蜜却悲伤。

骆辰秋双目涣散,半阖着的眼皮上沾着些奶冻一样的精液,鼻梁和脸颊上也有,更多的正顺着殷红的唇角往外流。

他的灵魂几乎溺死在了肉身的快感中。

褚森穿好衣服,走到窗边开窗通风。夏末燥热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他吐出一口沉闷的废气。

身后的骆辰秋突然呛了一下,剧烈咳嗽起来。

褚森转身回去将浑噩的人抱起,托着后背慢慢帮忙顺气。等那小坨呛到气管里的精液被咳出来后,对方脸上迷离的欲态才消失不见,找回了神智。

褚森扯出湿纸巾给他擦脸,擦到嘴时手顿了一下,心道一会儿得把那只预防唇炎的润唇膏给找出来。

一天两次被巨物鞭笞喉咙,骆辰秋嗓子彻底宣告报废,他弹坐起来,忍者一样对褚森飞快结印——

比划手语呢。

“……”

褚森选择无视,从地上拎起内裤扔到他脑袋上。

【冷漠的哥哥,拔屌无情!】骆辰秋比划一番,悻悻给自己套裤衩。

然后又很凶地做了个‘喝’的手势,意思是:【水!】

也不知道凶个什么劲儿。

褚森转身从小冰箱里摸出瓶水递过去。骆辰秋‘咕咚咕咚’喝完,腥臊的味道被压下去,喉咙里舒服多了,这才终止了自创‘手语’的表演。

嗓音虽然还是哑的,却一点不影响他撩闲:“哥哥,你刚才心跳得好快,至少130。打我让你这么兴奋吗?”

褚森一个字都不想说,决定等自己的律师来。

骆辰秋捡起手机,继续不安好心:“让我看看——”他点开app,惊呼道,“138!”

“……”

褚森人都麻了。

肚子里那点随着释放变得更加烦闷的气被对方滑稽的表情搅和得稀巴烂。

褚·大冤种·森差点忘了,自己手腕上戴的可是‘功能性’完胜的小天才呢!

applewatch算什么?能智能锁定孩子所在区域吗?有轨迹热力图,知道孩子曾经去过哪儿吗?能全天十重状态,实时监控孩子的心情、体温、心率、睡眠、精力、专注吗?知道孩子佩没佩戴表,运没运动吗?

你说别的智能手表也可以?看仔细了,骆辰秋手机里的app可是‘家长’专用的。只要褚森戴上表,不论他在哪里,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会实时传送给他的‘监护人’。

刚收到礼物时他还没意识到,以为就是块外表过于极繁主义的智能表,既然是骆辰秋给的,那他总是喜欢的。

让他感到微妙的是骆辰秋时不时发来的短信,类似:“学了这么久,休息一下吧!”,或者“在跑步?注意补水呀。”,再或者“昨晚失眠了吗?没什么精神啊。”而且无论他在哪里,是有树有水公园,还是一层又一层的摩天大楼,骆辰秋都能毫不费力地找到他。

真是奇了怪了,难褚森想,不成那家伙有什么特异功能吗?

直到那天他在小区里散步时偶遇一个迷失的小学生,孩子妈举着手机从远处溜达来,表情并不惊慌,好像早知道娃在此处。小孩哥伸出手要和他加好友,说同一型号的小天才能加亲密好友,他们以后就是hoie了。

褚森定睛一看……看完就不吱声了。

那晚骆辰秋的笑声和褚森的沉默同样的如雷贯耳。

褚森木着脸要摘表,骆辰秋撒泼甩赖,使劲浑身解数不让他摘。到后来直接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说什么“这是秋秋一生的愿望”。

……情景和此时此刻如出一辙。

褚森冷脸,扭头就走。骆辰秋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巨型玩偶一样被拖拽着移动,肿屁股蛋磨在地板上,疼得嗷嗷叫哥哥。

褚森无奈地站住,斜着眼睛瞅他,对方笑得乖巧,张开双臂要抱抱。两人无声拉扯,最后以褚森的溃败告终。

他的秋秋就是如此变幻无常,时而潇洒浪荡,时而冷心冷情,时而蹬鼻子上脸,但大抵是如小太阳般明亮又快乐的。

可谁又能想到这样一个混世魔王型的人物,在小时候曾是个任人欺凌、不敢还手的受气包呢?

……

秋秋和褚森同龄,过完暑假上四年级。秋秋从南岛转学来望都,在城北的小学读了一学期,现在又不得不转到褚森的学校。

项雪想让两个孩子在一个班,奈何褚森所在的一班人数满了,秋秋只能去还有空位的六班。

一班和六班不在一层,又在走廊的两个方向,相当于隔了个对角线。早上司机给他们送到学校,两人进了校门各自走向不同的楼梯。

褚森对这个和自己分享一个卧室的‘弟弟’并没有什么看法。他生性专注沉静,很有逻辑思维方面的天赋,而对交朋友和小组合作这种需要社交能力的活动就会略显迟疑。

妈妈让他在学校里多照顾秋秋,他不太清楚要怎么做,偶尔在课间操时远远看上一眼。看见秋秋站在队伍里,还是那样孤僻,从不和其他同学玩耍。

两人每天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写作业,一起睡觉,状似亲密实则并没有太多交流。

直到下学期某个午后,结束围棋兴趣小组并留下来打扫的褚森出来后径直走向卫生间。周三半天课,自愿参加兴趣班的学生会在操场对面的旧教学楼里进行活动。

时间有点晚,其他教室里已经空了,从窗户眺望出去,操场上倒是还有零零散散的小孩在跑跳玩耍。

老校舍采光不行,尤其是在建在背阴面的卫生间,哪怕是在温暖初夏也让人感到凉嗖嗖。

为了接送方便,秋秋也报名了兴趣班,选的是民族乐器,就是古筝琵琶二胡之类的。褚森不太了解,他对音乐一窍不通。不过他想秋秋应该也是,秋秋不过为了等他一起回家才随便选一个来打发时间的。

上个厕所赶快去找秋秋。他这么想着,小跑起来。

就在经过洗手池马上进入内间的时候,褚森听见一阵不堪入耳的脏话,伴随着夸张的大笑和拳脚的闷响。他停下脚步,原地站定。

“没爸没妈的野种,哈哈,让你再狂!”

“给他二胡砸了!拉得稀巴烂,那帮老娘们还说帅,傻逼死了。”

“哈哈哈哈,你嫉妒死了吧?”

“放你妈狗屁!”

随后又是一阵骂骂咧咧的拳打脚踢,其中夹杂着吃痛闷哼。细细的嗓音,像是强忍着不哭。

校园霸凌?褚森眉头皱了起来,在独自制止和找老师之间犹豫不决。

就听有个男生恶劣地说:“上次泼水没意思,不然这把咱们尿在他身上怎么样?”

“好主意,以后就叫他厕所秋吧!”

“厕所秋哈哈哈哈……”

“不要……”

被欺负的人到这里终于发出了第一声哀求。

微弱又惊恐。

……是秋秋!

褚森瞳孔一震,猛地掀开帘子——

三个男生转过头。

一起看过来的还有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秋秋。

褚森握紧拳头走了进去。

帘子垂落,遮挡住里面以暴制暴的场景。

那是褚森整个人生中唯一一次被叫家长。项雪和褚良俊接到电话时还以为老师打错了,等他们赶到学校看见完好无损的儿子和浑身是伤的秋秋时,项雪差点晕过去。

淦。她恍惚地想:我儿子霸凌秋秋。

褚良俊也难以置信,撸起袖子后发现自己从没收拾过孩子,毫无经验,手抬也不是放也不是,忧愁又揪心:“小森,爸爸要你学武不是让你欺负弟弟的。”

褚森:?

后来经老师解释真相大白,夫妻俩勃然大怒,一定要给孩子讨回公道。

秋秋被校医检查了一番,身体上没大事,但是精神上显然吓得不轻。他一直抓着褚森的衣摆,小跟屁虫似的,对方走到哪跟到哪。

那几个坏孩子找他麻烦已经有段时间了,开始只是推推搡搡,言语上欺凌,后来见他既不还口也不告老师,是个完美的受气包,便变本加厉升级成为肢体暴力。

他们猴精的,只打身体不打脸,不细看没人发现得了。

而秋秋不敢让项雪知道,项雪不是他的妈妈,自己不过是一只借住在人家的小麻烦鬼而已,很快就会被踢到另一个地方,就像之前发生过很多次的那样。

为了不惹麻烦,他选择默默忍受。

可是身上真的好疼,他好害怕,他想妈妈,想回南岛……

身后传来低低的啜泣,褚森从兜里掏出手帕,想了想,抬手按在那张哭花的小脸上。

秋秋顿了一下,接过手帕,没忍住,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滚。

小雀斑都被浸花了。

“……”

褚森迟钝的情感世界同样正在经历一场名为内疚的飓风——因为他答应妈妈在学校照顾秋秋,可秋秋所遭受的一切他却一无所知。

……并非一无所知,是他选择了忽视。褚森抿住嘴,早在听见半夜里从上铺传来的压抑的哭声时,自己就应该挺身而出。

“对不起。”他认真地看着骆辰秋,“以后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你。”

孩提时的承诺大多不了了之,但是褚森却把这条刻在了自己的心脏上。

一直以来极好的出身和和睦的成长环境像一层密不透风的保护罩将他与未知的阴暗面隔绝,他的世界单纯直接,阳光普照,这件事让他第一次知道——哦,原来学校并不是绘本里那样的乌托邦,同学之间会没有理由的相互欺凌。以及,并不是每个小孩在受到伤害和委屈后都有人可以哭诉。

由小窥大,之前的幻象在恍然间崩塌,这给褚森带来一种成长的焦虑感,在没来得及多作消化之前就迫切地给出了承诺。但他不后悔,甚至多一丝犹豫都会让他对自己感到矫情可憎。

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了。

他必须要保护秋秋,这是他的责任。

只是尚且年幼的褚森没有预料到这句承诺将会彻底改变两个人的一生……

总之从那日起褚森行动起来,开始很‘惯着’这个只比自己小几个月的弟弟。他主动提出转去对方班级,项雪和褚良俊的态度很也强硬,要求校方严肃处理霸凌事件,考虑到年纪尚小,最后三个男孩被批评教育,原来的班主任被换掉,褚森转班,成为了秋秋的‘小监护人’。

第二天早上,两人手拉着手走进教室。在学校里褚森几乎寸步不离,一起吃饭上厕所做小组作业那些自不必说,秋秋敏感胆小,有性格活泼的同学过来闹他玩,哪怕没有恶意都会遭褚森的冷脸驱赶。怎么看都有点过度保护的意思。

在学校都如此,在家只会变本加厉。

而秋秋也非常依赖他,只要褚森不在视线内就会肉眼可见的焦虑起来,甚至还会在半夜偷偷从上铺爬下来紧挨着他睡,不敢抢他被子,因此冻感冒了一次……简直令人哭笑不得。

褚森其实很笨拙,并不知道怎么对一个人好,他会的只有陪伴,花很多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就像妈妈养花,妹妹养鱼,他努力学习着,养好一只秋秋。

开学第二周,选修课开始了,两门选修课轮换着每周上一节。

这周是褚森的编程和骆辰秋的中餐烹饪,还要等一周才是两人共同的野外求生。

下午骆辰秋晃悠着来到活动楼二层的烹饪教室,选这门课的人不太多,他班就他一棵独苗。想想也是,有趣味性或是能提升成绩的选修课不计其数,除非特别喜欢做饭或者吃饭,要么就是骆辰秋这种带着补齐短板的奇怪目的人,可能没有哪个家境富裕的高中生愿意沾上一身油烟味来学习九转大肠的烹饪方法。

倒是隔壁的西点制作挺热闹,有不少可爱的女生围在里面讨论喝茶应该配什么点心。

骆辰秋盘腿坐在灶台上,手撑着脸,打了个哈欠。

没多久上课铃响起,人陆陆续续到齐。

骆辰秋揉揉眼睛,乐了。

——气质清冷的男生站在他面前,细边眼镜框被日光镀了层柔柔的金边。

“啊哈。”骆辰秋瞅着人笑:“巧克力这玩意真是巧两头啊。”

林叙:“……”

“你来学做饭?”骆辰秋问,“真的假的?你叫什么名?林叙是你的双胞胎吗?”

“……”

这人性格别别扭扭,站在他身边却不理他。骆辰秋烦人,十分冒昧地歪着脑袋打量,对方表情僵硬,偏脸躲避。

自从上次在游泳馆被救了小命,年纪第一那不可一世的态度收敛了几分,微信里加了骆辰秋好友,客客气气道谢,骆辰秋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随口逗了几句,对方竟然忍了,没怼回来。

等第二天在学校里偶遇,骆辰秋主动打招呼,大学委却鼻孔朝天,高傲无视。

宛如一个精分。

任课老师是从专门学校请过来的,戴着高高的厨师帽,像模像样。

上半节上理论课,讲讲中餐的历史和发展,以及安全教育。

下半节实操,学改刀。

挺难的。

骆辰秋虽身如浮萍,却是一片养在深宅庭院里的金贵浮萍,餐餐有人给做,长这么大从没进过厨房。

他举着刀,满头大汗,试图降服手中滑溜溜的土豆。最终使尽浑身解数,终于切出来一根薯条。

他抬头看了眼大屏幕里循环播放的示范视频。

……要切丝呢。

然后他又将视线移向一旁的林叙。

年纪第一双唇紧抿,手起刀落——

咔嚓。

骆辰秋:“……你流血了。”

林叙:“嗯。”

……

兵荒马乱的一个半小时终于过去了,老师安排了值日表,可能是按颜值或是切土豆的粗细程度来分的组,总之骆辰秋和林叙这对卧龙凤雏十分幸运地被留了下来。

林叙手指头上缠着创可贴,不能碰水,于是拿着笤帚扫地。骆辰秋擦灶台,捏着抹布甩来甩去,把水溅得满地都是。

林叙太阳穴绷起来,欲骂又止。

“你……”

“嗯?”骆辰秋自己的讨嫌毫无觉察,扭头问:“咋的?”

林叙忍了:“没事。”

“没事你叫什么。”骆辰秋把抹布扔进水槽,“烦。”

林叙:“……”

此次劳动以伤员独揽百分之八十的工作量宣告结束。

骆辰秋抻着胳膊往回走,随口问道:“你和褚森关系很好吗?”

“挺好。”林叙走在他前面,背影瘦削笔直,显出莫名的孤独,“你呢?我听你叫他哥哥。”

“唔。”骆辰秋挠挠脸,“怎么还让你听见了。”

他不走心的自语,听着却好像在抱怨隐私被偷窥。

林叙步伐顿了一拍,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成拳。

选修课结束直接放学,打扫耽误一会儿,这时候走廊里基本已经空了。走到拐角处时两人与几个打闹的学生扑了个满怀。

林叙往旁边侧了下身,躲开冲撞。

对方没注意到他们,继续推搡着被围在中间那个瘦弱的男生,同时嘴里不停往外蹦脏字。

动作狠厉得不像玩闹,更像是暴力欺压。

校园霸凌!

林叙心神一凛。这个走廊直接连同主教学楼高一那层,眼前这五六个动手的男生虽然是高一,但长得人高马大,头发也弄得花里胡哨,一看就不是善茬,只凭他和骆辰秋两人怕是难以制止。

他本能地犹豫了一秒,聪明的大脑飞快地计算着各种方式利弊,就在这一秒的恍神间,身后的骆辰秋已经拨开他冲了上去。

“你们几个干嘛呢?不许欺负同学啊!”

林叙:“……”

他忘了眼前这个熊猫人还有个外号,叫做‘校园判官’。

高一下学期刚转学过来就以一己之力颠覆了一个大名鼎鼎的高三霸凌团体。

路见不平一声吼,校园判官目光所及之处每个小同学必须相亲相爱。

算了。

林叙低头笑了笑。自己也是受益者,不是吗?

骆辰秋大概已经不记得了,但林叙一辈子也忘不了,初中时他被几个不良少年堵在小巷里,绝望之际这个人踩着围墙英雄天降,扔下一把摔炮,在闪烁的火光和震耳的爆炸声中从坏蛋手里救了他。

超爱现,超莽撞,超……耀眼。

……

判官出手,从不失手。

一番友好交流后霸凌者们落泪忏悔,两人把被欺负的男孩送到老师办公室,骆辰秋戏精附体,添油加醋地一顿描绘,将推搡说成了惨绝人寰的殴打,此刻不管,将来必然酿成悲剧。

若是只有他一人老师们并不会如此确信,这位判官先生除了惩恶扬善外,时不时地也会跑来打小报告,就跟个古代佞臣似的,看谁不爽都要参上一笔。比如四班王坤说他的雀斑不好看,二班梁宥兰非要和他抢班草的宝座,一班班长朝女生们抛媚眼不讲男德云云,要老师们给他撑腰。

过于不把自己当外人,以至于每次他从办公室窗外路过时都有反应快的老师冲过去将门反锁,谢绝接待。

可这把不一样,林叙跟着他一起来了。林叙是谁?高二年级第一,荣誉墙钉子户,和同班的褚森并称为藤校最有力冲击者——aka启光之光!

佛晔看着自己班的学委,一双佛系的眼睛欲言又止。

“他说的是真的。”林叙面无表情。

“我说的是真的。”骆辰秋指着自己。

“行了知道了,你们回家吧。”佛晔疲惫地挥挥手。

出了学校大门,骆辰秋吹了声口哨,朝林叙竖起大拇指,不等林叙说话,他突然转身向着夕阳的方向跑去。

身形恣意潇洒,像一阵抓不住的海风。

林叙不由自主地追了几步,然后停下来——有人在后面叫了声他的名字。

他扭过头,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褚森。

一滴水坠落,心绪颤动着漾起波纹。

他莫名想起了那声“哥哥”。

林叙和褚森并肩坐在校门口的便利店里,面对着落地窗。夕阳的余晖散去,天已经黑了,各式各样的灯光却为黑夜装点出别样于白天繁华。

电灯真是一个伟大的发明。褚森虚望着玻璃上两人模糊的倒影,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自己面前的热豆浆。

好烫!

他放下纸杯。

所以林叙为什么会和骆辰秋选同一个选修课?

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骆辰秋手里,被威胁了吧?

不怪褚森多想,自从秋秋走出阴霾变得正常后,过于开朗的本性也开始显露,且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达到了让褚森感到棘手的程度。

褚森有时候甚至会担心对方在外面霸凌别人,自省自己是不是把孩子惯过头了。

不过林叙应该也不是会被威胁的类型。

他忆起刚刚林叙望向骆辰秋背影的眼神,偏向右侧的视线中带了点探究。

——林叙正在吃面包。

捏着面包的那只手修长劲瘦,食指指尖上贴着块创可贴,皮肤很白,所以显得掌骨的轮廓格外清晰。

十六七岁的少年,似乎仍留存着一点雌雄莫辨的纤细。

崔熠在高一时曾说过他们两个像双胞胎,成绩好,性格闷骚,长相都是白净秀气那挂的,身形和发型打眼一看也差不多。要是林叙摘下眼镜说不定真会让人搞混。

褚森开始不在意,现在却开始讨厌这个评价了。他有点担心骆辰秋会把林叙和自己搞混,虽然听上好像杞人忧天,且骆辰秋视力20不会如此之瞎,但褚森仍对两人走在一起的画面感到异常别扭。

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

他再次瞄向玻璃。

……明明很不一样。他的身体比林叙的结实,气质也没有那么忧郁,眉毛更浓,手腕更粗,手掌也更大。

非常有力气。

前两天刚把骆辰秋打得哞哞哭。

“……”

褚森抬手捏了捏鼻梁。

林叙瞥他一眼,随口问:“怎么这么晚才出来?也值日?”

“没,开会去了,说月底运动会的事。”褚森答。心稍安下来些,原来这两人一起出校门是因为值日。

“做饭好玩吗?没想到你会选这个。”

林叙举起自己的伤手,郁闷道:“比数学难多了。”随后又抿着嘴一笑:“但我不是最差那个,有人切了一盘子薯条。”

褚森顿了下,心中又涌起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低头划手表屏幕……某人似乎刚发给他一张举着土豆条的自拍。

林叙咽下面包,时间差不多了:“不回家么?一起去自习?”

学校图书馆开到晚上八点,林叙不爱回家,时常待到最后一刻。

“不了。”褚森站起来,“我去打包两串关东煮。”

“给妹妹?”林叙问。

“嗯……弟弟。”褚森犹豫半秒,“待会儿有个弟弟要过来。”

林叙去握着纸杯的手被烫到似地颤了颤。少年人的世界简单纯粹,一颗心尚未因成年后不得不面对的疲惫而钝化,是那样的细腻和敏感。几乎是一瞬间的,他想:这个‘弟弟’就是骆辰秋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虽然他和褚森在上高中后才成为朋友,但褚森似乎忘了两人家在同一个小区。林叙早就见过那根跟在他后面名叫‘秋秋’的小尾巴。

总是低着头,模样怯生生的。

只不过最近才模模糊糊地想起来,半信半疑地将见人就跑的‘秋秋’和骆辰秋那位社交恐怖分子联系起来。

两个身影重叠在一起,饶是林叙这种稳如老狗的人也差点被弄懵了。

更别提当年救他的摔炮王也是‘秋秋’的影分身。

……那孩子经历了什么?掉下悬崖捡到了武功秘籍吗?

林叙扔掉垃圾将书包拎起来,脑中慢慢梳理。

所以褚森和骆辰秋关系很好,却在学校里保持距离。这点让他莫名在意。

今褚俊良项雪在外有饭局,褚悠去给朋友过生日,保姆阿姨回老家办事,房子里安安静静。褚森拎着关东煮上楼,推开卧室门看见趴在自己床上打游戏的人。

“好慢啊哥哥!”

骆辰秋抱着他的枕头,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滑动,拿下好几个人头。

秋秋在他家的寄养生活结束于小学六年级,经过漫长又不为人知的扯皮和协商,白忆霏与前妻达成了和解。

虽然抚养权最终落入白忆霏手中,但秋秋终于被允许在假期时回南岛和南岛的妈妈一起生活了。这对于秋秋来说是天大的喜事。

同时白忆霏也把自己送入了二婚殿堂,男方是望都有名的富商,和褚良俊也有过来往。

六年级开学,秋秋从南岛回来后就被接到了新家。

与此同时,褚森卧室里那张树屋上下铺便失去了用武之地,占地很大,模样也很幼稚。主要是一个人住起来……很空。

随着褚森身高的增长,不久之后就被现在这张双人床替换掉了。

褚森把关东煮放到书桌上,骆辰秋结束游戏跳下床干饭。

“怎么突然过来?”褚森垂眼从书包里拿出课本。

“别提了。”骆辰秋腮帮子鼓起来,边嚼边叹气:“姜快和她爸打起来了,客厅拆了一半。我站旁边笑了一声,真猪就冲过来咬我,冤死我得了!我无依无靠,只能来找哥哥呀。”

“姜快是谁?”褚森问完反应过来,“哦,姜曼……”

他偏头笑了一下。难怪姜曼烦骆辰秋,这外号起得真讨嫌。

骆辰秋幸灾乐祸,小虎牙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嗯呢,ystepsister。她谈了个机车男孩被她爸撞见了,那哥们老猛,把她爸保险杠撞出个洞……你吃饭了吗?”

“还没。”

话音刚落最后一颗墨鱼丸就递到了褚森嘴边。

“先垫一口。”骆辰秋站起来,“我去给你做,想吃什么?”

褚森心里一动,鬼使神差地说:“薯条。”

骆辰秋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指着他,可凶可凶的:“针对我是吧?”

褚森眼睛弯起来,在胃里堵了一晚上的不快散去大半。

还剩一半……

他拉住人,“和林叙一起上的课?”

骆辰秋大大咧咧,“是啊,我们还一起救了个高一的小朋友。你这个朋友闷闷的,看我的眼神也很嫌弃……要不是知道他是哥哥的朋友,我才不会在值日的时候照顾他呢。”

褚森:“……”

最后一句的真实性褚森持怀疑态度。

但心情好了不少。

褚森斟酌道:“他人挺好的。”

“哦。”骆辰秋敷衍道,“好吧,那我以后多照顾他。”

“……”

褚森的心情又晴转多云了。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采用最朴素的烹饪方法,忙碌了半个小时的骆师傅终于煮出来一盘速冻水饺。

褚森很给面子,把皮陷分家的饺子吃得干干净净。

骆辰秋双手托腮表情慈爱,“等我这学期学成归来,天天给哥哥做大餐吃。”

褚森习惯被灌迷魂汤,早有免疫,“谢谢,不过等排到我估计只剩点菜汤了吧。”

真做大餐罗韵不得第一个上桌?然后是崔熠王坤梁宥兰一众狐朋狗友,现在再多加个林叙。

几个菜够啊?

听听这阴阳怪气,骆辰秋一愣,霎时笑开了花。

好酸,好可爱。

他站起来长腿一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跨坐到褚森大腿上。不大点的空隙硬挤进来一个一点也不纤细的人,顿时被填得满满当当。

骆辰秋后腰靠着餐桌,胸口紧贴着对方,谄媚极了:“giegie,你在说什么呀?秋秋听不懂。”

“……”褚森后悔莫及,想把重物掀下去,却又没太舍得。

和骆辰秋轻浮的浪子风格不同,褚森长相端正,浓眉大眼,一看就是个正经的好人,被坐腿调戏时会像所有这个年纪的男孩一样羞涩躲避。明明生气的时候气场那么强悍,帅得骆辰秋腿软,一只手就能让他上天入地,要死要活……

骆辰秋简直迷死这种反差了。

他今天情绪稳定,不打算逼对方变身。

反正他要什么褚森都会给,只是有时候心里太空虚了才渴望被强烈情感的填满,现在这种温柔敦厚的样子他也喜欢极了。

他小狗一样贴上去,下巴搭在褚森肩膀蹭蹭,瓮声瓮气地说:“下个月我过生日,哥哥记得吗?”

褚森环住他,声音低沉:“记得。”

骆辰秋在他滑动的喉结上啄了一下。

晚上九点多,林叙回到家。

门锁是前几年换的密码锁,密码是妈妈的生日。每次林叙输入这几个数字时都会感到荒诞可笑。

人都螺旋升天了,生日还在被地上的人继续玷污。

客厅里亮着盏昏暗的落地灯,音响开着,放着附庸风雅的钢琴曲,沙发上平白支出来一只拿酒杯的手,随着乐声胡乱摇晃。

焯过水的鸡爪子似的,干枯苍白。林叙厌恶地移开视线,目不转睛地向着楼梯走去。

他家格局设计不好,楼梯不在玄关,必须穿过客厅。

他一经过,沙发上喝得醉醺醺的人睁开眼,傻笑一声:“宝宝回来了。吃饭了吗?你等等,爸爸去给你做哦。”

这是一个长得极为阴柔漂亮的男人,留长的卷发披在肩膀上,身材高挑,个子和林叙差不多高。作为一个高中生的‘父亲’似乎过于年轻。他身上穿着件黑色的丝绸睡袍,松垮的领口敞开来,露出脖子上紫红的吻痕。一颗颗红印像是落在雪地上的梅花,凌乱又萎靡,有种濒临死亡的美感。

林叙眉头紧锁,推开对方伸过来的手臂,“滚开!”

玻璃杯摔在地上碎成渣,酒液染红了白色的地毯。男人跌回沙发,扶住眩晕的头。

“真恶心,你不是爱我妈么,怎么不跟她一起死?”林叙难得持续了一整天的愉悦土崩瓦解,他又陷进了阴暗的泥沼中,对着这个肮脏下贱的男人恶语相向,“杀人犯,少在我面前装。”

男人神情麻木,一言不发地任他辱骂。

在母亲死后,这个家就变了一个会将人吸入扼杀的恐怖黑漩涡,林叙的肉体和精神绞在其中被不停地粉碎。每当他在外面获得一些喘息的生机,都会迎来更加黑暗的堕落。

时间来到九月底,游泳测试结束的一周后就是万众期盼的秋季运动会。

对于中学生来说,这绝对是学校里每年最盛大、参与度最高的节日之一。

项目表早早发到每个班,班长体委们肩负重任,指挥全局——报名个人项目的运动健儿加紧训练;集体项目是考验班级凝聚力的,万万不可偏废;拉拉队鼓舞士气,热情跳起来;班服条幅道具制作等后勤保障也必须跟上……总之每一位人民群众都积极地参与其中。

阳光明媚的上午课间,骆辰秋趴在桌子上打了个哈欠,扎着双马尾的女班长拿着报名表走过来,拍拍他的桌子:“冰哥报什么?”

“唔。”骆辰秋还没从上节课佛晔念经的催眠中醒来,迟钝回答:“游泳吧。”

“大哥,咱运动会没有水上运动。”班长提醒他,“麻烦您美人鱼上个岸,100米,200米,800米,1500米,跳高,跳远chooseone或all。4乘100、4乘400两个接力已经给你报上去了哈。”

骆辰秋‘啊’地拉了个长音,赖赖唧唧:“可是鱼没有jio怎么跑?”

班长冷漠无情:“那就爬。”

骆辰秋不死心,试图拉班花下水:“梁兰兰呢,他报了什么?”

‘班花’梁宥兰同学是远近闻名的蛇系美男,冷淡,神秘,独来独往。向来在不动如山和阴暗爬行之间左右横跳。已知的爱好是每周末去公园教老太太八段锦。

骆辰秋心里犯愁,据他观察二班体能优秀的男选手不多,除了体委和一个校篮队的尚能一战外,其余压力估计都要给到他这里。

他是水陆全能,但是擅长不代表喜欢,尤其是比赛这么麻烦的东西,大热天的出一身汗,想想就难受。

可能是因为转校太多次的原因,骆辰秋虽合群,却对集体荣誉兴趣缺缺。

只不过他的担忧似乎多余了,他高一下学期才转来这个班,错过上次的运动会,也就不会知晓班花同学曾以一人之力帮武德不太充沛的二班拿下总分季军的史诗级壮举。

“你问梁宥兰报了什么?”班长翻了翻报名表,微笑道:“每一项。”

骆辰秋:?

在一番讨价还价后,骆辰秋接下了跳高跳远,1500米和两个接力跑,以及在一干女生强烈逼迫下的和梁宥兰一组的两人三足——草花cp,二班的大烫圈。

骆辰秋小算盘打得叮咣响,跳高跳远没有田径那么热门,大家水平都一般,随便应付一下就可以了。1500的话估计褚森会上,到时候求求哥哥让让自己,万事大吉。

很快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中迎来了启光中学第五十九届运动会。

多么一个振奋人心的日子!初高中六个年级齐聚操场看台,一个个朝气蓬勃少男少女本应是光鲜亮丽的,此刻却被妖风吹得面容模糊、头毛乱飞。

很不巧,他们赶上了一场从前天持续到现在的风暴过境。

4-6级风,说大不吹不飞人,说小睁不开眼。

田径场上健儿们咬着牙顶风前行,看台上吼得声嘶力竭,尤其是传说中的梁宥兰一上场,整个学校都炸了。

——每一场都上,每一场都炸。

梁宥兰的劲敌是一班的崔熠,作为运动系钢铁猛男的崔熠早看梁宥兰这个阴郁美型男不顺眼,长得美丑倒无所谓,就是太能抢风头了。

崔熠是校足队的队长,天天在操场上挥洒汗水,不然地上的小草为什么那么绿?还不是因为他的汗水营养十足!

高一那次运动会是他早就设想好的大舞台,老哥还单着呢,就等着姐姐妹妹们看过来。结果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把应属于他的关注全抢走了。

君子报仇一年不晚,这次崔熠下定决心一定要让这条目高于顶的蛇男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角!

起跑线前崔熠对着梁宥兰放狠话,梁宥兰运动服拉到最上面遮住半个下巴,对眼前发飙的人和身后的呼唤他名字的加油声视若无睹。他脸型瘦窄,鼻梁高挺,浓长的睫毛低垂着,安静地立在那,肩背舒展,仿佛一朵香气四溢的水仙花。是与其他人不同的气度。

一声哨响,选手们野马脱肛。

“加油——!!!”

崔熠以半秒的优势险胜。一班欢呼震天响。

赢了100米跑的崔熠喘着粗气骂骂咧咧,他是踢足球的,大腿粗,爆发力强,短跑有优势,可没想到这逼如此狠,只和他差了小一点。

他转头,看梁宥兰白皙秀丽的脸颊泛出一丝淡淡酡红,被风一吹转瞬即逝。

“嘁……”

冷血的爬行动物。怕蛇的崔熠搓了搓手臂。

待会还有中长跑,姓梁的耐力同样不俗,400米800米不容乐观,估计要拼死一搏。但是没关系,崔熠对着看台咧嘴一笑,他班有张主攻长跑的王牌,在这之前他会负责将蛇男的体力全部消耗掉!

……

初高中比赛交替着来,稚气未脱的小朋友们扯着嗓子嗷嗷叫。

骆辰秋掏了掏耳朵。他坐在一二班交界的地方,挨着自己的女朋友。

女朋友撕开一包葡萄软糖,骆辰秋拿过来嚼嚼嚼。

女朋友在刚刚的开幕式上大出风头,战胜继姐妹成为高二一班的举牌人。一身纯白长裙,乌发随风飞扬,俘虏了全校直男们的芳心。羡慕嫉妒恨的眼刀从四面八方射来,骆辰秋的后背都快被劈烂了。

作为成绩和美貌均为年级3的风云女子,继姐妹的实力其实非常强劲,只可惜她最近因亲情和爱情的冲突状态不好,失去了争斗的信念感。

骆辰秋于心不忍,决定携女朋友一起给她加加油。

“你真够讨嫌的。”罗韵理了理头发,起身的速度却比谁都快。

“彼此彼此。”骆辰秋呲牙跟上。

他们站在跑道边等待姜曼上场。风刮个不停,罗韵披着骆辰秋的校服,尺码过于宽大,下摆垂到大腿,显得身形纤细又笔挺。两个人男的帅女的美,瘦瘦高高的站在一起,哪怕距离没那么贴近,依旧看起来亲密又养眼。

校园像是一座封闭的电影院,发生在其中恋情就是大荧幕上播放的画片,总是不缺乏观众。

或隐晦或直接的目光飘过来,或轻快掠过或长久凝视。

褚森拿着赛程表坐在看台的第一排,接下来是女生的400米和200米,姜曼比完后紧接着就该罗韵上场,他转过头找罗韵,想提醒她准备签到。

看了一圈没找到人。

“找谁?”一旁的林叙问。

“罗韵。”

林叙拍拍他的肩膀,往操场上一指。

褚森顺着望去,捏着赛程表的手指一紧,在纸面上留下几道折痕。

骆辰秋似有所感,抬起头来,视线隔着半个操场遥遥撞在一起。

他笑起来,语气飞扬地同罗韵说:“哈哈,我今晚屁股要开花了~”

罗韵瞥他一眼,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挂在教学楼外墙上的条幅被吹得猎猎作响,每个班的颜色都不同,排列在一起五彩斑斓。

裁判吹哨,400米选手各就各位。

姜曼抻着手臂呼出一口气。

她从小要强,德智体美劳样样都要当顶尖。考试倒退了,她就每天熬夜苦读,体测成绩不满意,那就去健身跑把跑步机跑出火星子。

呵,想要的东西一定会拿到手。她甩了甩扎在脑后的马尾辫,栗色的大波浪每一个卷都被精心设计过。

家庭的挫折不会让她颓废。女孩双手掐腰,气焰嚣张。她姜曼天生就是万众瞩目的大明星!

枪声响起,一道道靓丽的身影离弦而出——

400米是径赛中公认的最难练的项目,介于短跑和中长跑之间,非常考验运动员的身体素质和对体力分配的战术意识。

出发后的直道上保持中速跑,不要离领跑者太远,在通过第一个弯道时把速度稍减一点,避免离心力的惯性让身体失去平衡,然后在通过第二个弯道后,降低重心,全力冲刺最后的100米。

姜曼在内圈,在转弯时相对有优势,她脑中想着战术,却因为太兴奋一不小心冲在了队伍最前面。

一个年级八个班,六班和八班有几个女生是校队的,体育贼强。姜曼跑着跑着就被超了,她一着急,气息乱了,步伐跟着变沉。

眼看从第一掉到第六的位置,可是越想追赶就越觉得胸口闷痛,抬不起脚。

她老风箱似的喘着粗气。

不要啊……不可以输……

就在这时,两个并肩跟跑的身影闪现在余光中。并非是在跑道上,而是在内侧的草坪里。

“加油啊,姜快。”

贱兮兮的语调,吓得姜曼一个踉跄,差点平地摔。

“……”

她缓缓扭头,颤动的瞳孔倒映出全学校她最讨厌的两张脸。

正是罗韵和骆辰秋这对傻逼情侣。两人面带微笑,正朝她挥手打气。

淦!

“有病啊,滚开!”她火冒三丈,粗着嗓子大吼。喊着时候,身后排在第七位的女生抓紧机会超车,姜曼变成了倒数第二。

“哎呀。”骆辰秋无辜地指着前方。

呀什么呀!我看见了!姜曼额头直冒青筋。

如果说姜曼是努力型的全能选手,那么罗韵就是靠献祭智商换得的体能天才,学习有多差,跑得就有多快。被戏称为女版梁宥兰,还被拉郎组了个cp,名叫‘笨蛋美人’。热度和‘草花’cp不相上下,众磕学家直呼让三人上演燃冬。

她轻轻松松地跑着,白裙摆黑直发飘扬在空中,配上一张绮丽无比的脸蛋,像是从古典画卷中跳出来的仙女。和跑得面红耳赤,满头大汗的姜曼形成鲜明对比。

罗韵不总是笑,此刻却歪着脑袋朝姜曼浅笑。

笑得姜曼莫名其妙,只觉得是在赤裸裸的挑衅。

啊啊啊真讨厌!丢脸的样子全被看见了……

姜曼双拳紧握,原本想放弃的念头土崩瓦解,脑子里只有一句话:不能让这两个傻逼看笑话!

愤怒和自尊心让疲惫的身体充满了力量,她化身一头疯狂的蛮牛,铆足了劲向前狂奔!

第七,第六,第五……最后一百米冲刺。

可能是老天也被她的气势震慑住,明明是逆着的风突然变顺,如有神助一般推着她前进。

眼瞅着来到了第三的位置。

“哇。”骆辰秋双手拢在嘴边,大喊:“加油啊姜快!”

倒第一那位是二班被赶鸭子上架的美术委员,名次不重要,参与就是胜利。她气喘呼呼地跟在最后,听到这句抬头一看,不干了,骂道:“冰哥你怎么给别的班加油啊!”

骆辰秋哈哈大笑,双手抱拳致歉,“抱歉抱歉,那不我姐么,我不给她加油她会生气的。你还能坚持吗?来,就剩一小段了,我陪你一起跑。”

女孩因这突然温柔语气红了脸,小声嚷嚷:“这还差不多。”

骆辰秋乐呵呵地陪着美术委员跑到终点线,奋勇拼搏的继姐妹拿了个第三,前三名都有加分,是个不错的结果。

姐妹团们围过来,递水的递水,擦汗的擦汗,姜曼被围在中间,低着头整理松掉的马尾辫,眼睛随意一瞟正巧同骆辰秋和罗韵对上了,姑娘冷哼一声,转身背对。

“真冷漠啊。”骆辰秋叹气,“是嫌我刚才的呐喊不够响亮?”

“女明星是这样的。”罗韵把外套脱了扔到他身上,转身往签到台走,200米马上开始。

跳高跳远也在喊人,骆辰秋抱着衣服跟上。

他签完到来到紧挨着的另一个场地,初中部正在跳,完后就该他上场。骆辰秋左顾右盼,果不其然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从正往这边走来。

看看那长腿,那宽肩,那俊脸,那一身黑不溜秋夜礼服假面一般的运动服。啧啧,简直迷死个人。

骆辰秋面带微笑蹦跶过去,“哥哥和秋秋参加一样的项目呢,好开心~”

褚森目光从顺着笑脸下移,落在他怀中抱着的校服外套上。

这件衣服刚被对方名正言顺的女朋友当着全校人的面穿在身上,沾上了来自女孩的体温和淡香,也圈住了骆辰秋这块领地。

一块有主之地。

褚森移开视线,走到台前签名。

骆辰秋像是感受不到冷落一般在他耳边叽叽喳喳:“哥哥,跳高好难啊,秋秋要是摔到地上怎么办?跳远也没练过,要是大家都比秋秋跳得远,秋秋好丢人。”

跟屁虫似的,褚森走到哪跟到哪。

先比跳高,高三跳完高二就位。

选手按抽签顺序上场,骆辰秋排倒数第二,褚森垫底。

起跳高度一米二,每人试跳三次以最佳成绩为有效成绩,三次未过杆者淘汰,之后每轮加高5厘米,以此类推,直到剩下最后一人。

助跑跳跃腾空落地,一个比一个菜,骆辰秋心落到肚子里,轻轻松松跳过前几轮,直到最后场上只剩下他们俩,他腆着脸对褚森撒娇:“秋秋想当第一,哥哥让让秋秋呗。”

褚森瞥他一眼,举手和裁判示意,要求直接加15厘米。

骆辰秋:?

他呆愣在原地,表情茫然又震惊。

……竟然被拒绝了?

第三名在挑战1米75时惨遭淘汰,骆辰秋两次成功一次失败,而褚森一次失误都没有。这一轮是两人的决胜局,骆辰秋本想求褚森放放水,1米8虽然不容易,但自己只要跳过去一次就算赢。

结果好giegie不仅冷酷拒绝,还给他一个大逼兜。

褚森并不是个热衷于竞争取胜的人,按照常理来说就算骆辰秋不开口褚森也会出于习惯让着他,更别提被夹子音撒个娇了。

原因没别的——骆辰秋雷区蹦迪,giegie不开心了。

标杆被调整到1米9的高度,全场哗然。国家三级运动员的标准是18-194,虽然是最低的技术等级,但对于从没有经过训练的人来说也是难以达到的程度。

褚森气沉丹田,黑沉的双目专注地盯着前方。

全场屏住呼吸,下一个瞬间俊朗的男生助向前起跑,他薄唇紧抿着,清爽的黑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如皎洁皓月般的容颜。

他绝对是许多人学生时代的白月光,高门大户的贵公子,待人接物温润有礼的学生干部,气度不凡却又懂得藏锋敛锐。

有力的长腿登地起跳,随后身体如鸟般轻盈飞越高不可及的横杆——

欢呼声直冲云霄。

褚森从垫子上坐起来,直直望向骆辰秋。似在挑衅。

不过是把校服借给女生披一下而已……

骆辰秋举手弃权。

跳高之后就是跳远。

等待时骆辰秋不信邪凑过去犯贱,可怜巴巴地又说了一遍:“秋秋想当第一,哥哥让让秋秋呗。”

褚森不理他,自顾自破了校记录。

骆辰秋不干了,躺在沙坑中撒泼打滚,老师以为他是输不起,还在旁边嘲笑他。

褚森踢了他一脚,骆辰秋就不敢再当显眼包了。老老实实爬起来,毛绒小狗一样甩身上的沙子。

他就是故意惹褚森的,看对方微愠却隐忍不发的样子特别有满足感。那么沉稳的一个人因为他的小动作而心神不定,因为他是最特殊的存在,他是哥哥承诺要永远保护的秋秋啊。

在骆辰秋的设想中,褚森会生闷气,但也会在比赛中让着他,然后他投报桃李,晚上再以此为感谢的理由脱掉裤子让把屁股贡献出来,两个人黏黏糊糊亲热亲热,褚森的气自然就消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目送拿了两项第一的褚森荣耀归班。

跑了第一的罗韵正在喝水,见他垂头丧气地回来,揶揄道:“小嘴撅得能挂油瓶。”

“哼。”骆辰秋瞪着看台斜下方的后脑勺,越看越气,从书包里掏出一把纸叠的冲锋枪,瞄准了着就是一顿疯狂扫射。

突突突突突——

林叙无意间瞟来,对着杀气腾腾的枪口愣住了。

“怎么了?”褚森问,想转头却被对方按住了肩膀。

“别动。”林叙沉痛万分,“我们已经死了。”

褚森一头雾水。

上午最后一个项目是趣味赛两人三足,骆辰秋本来在cp粉的要求下和梁宥兰一组,但他心有余悸,不敢造次,躺在看台上死活不下去,一会儿说腿疼一会儿说肚子疼。

动静太大,周围几个班的人都凑过来看热闹。没办法,颜值抱歉的体委只能代替他出阵。磕学家们大失所望。

无独有偶,和姜曼组队的女生在刚刚的跳远中扭了胯骨轴,没法上场。姜曼掐着腰站前姐妹团前点兵点将,肩膀从后边被拍了一下,她回过头,毫不防备的被美得恍了神。

竟然扎了丸子头……

“……干嘛?”她皱起眉。

罗韵眨眨眼,指着退赛的女生:“我可以代替她。”

话音一落,姐妹团寂静无声。

姜曼如被灌了三斤屎,错愕至极:“哈——?”

中午风力渐小,太阳公公从阴云后冒出头,暖洋洋的十分适合野餐。学生们天天吃食堂都吃腻了,这么好的机会不能浪费,有人组织起订k记外卖。

骆辰秋下午三个田径项目,怕跑吐了不敢吃太多,点了个鸡肉卷,思考一番后又加了两只蛋挞。

褚森从食堂回来就见自己的位置上放着个纸盒,白胡子老爷爷笑容甜美。

他左右看了看,问:“是谁的?”

有人回答:“哦,冰哥给你的。”

“……”

褚森打开盒子,入目先是一张纸条,字迹宛如狗爬——

【1500米……秋秋想当第一,哥哥让让秋秋呗!】

后面跟着三颗爱心。

褚森双唇抿成一条平直的线,随后绷不住似的,嘴角微微向上勾起。

不过在他拿起纸条看到下面的东西时,笑容轰然倒塌。

林叙走过来,看见被挖干净内馅,只剩下两个空碗似的酥皮,疑惑道:“你是怎么把蛋挞芯芯吃这么干净的?”

褚森合上纸盖,森然的冷气从每一个毛孔中冒出来。

接力赛一直是热门项目,参与的人多,最容易激发集体荣誉感。

两个蛋挞皮皮的功劳让褚森战斗力拉满,滴水不放;崔熠跟梁宥兰缠斗了一上午,此时虽累但战意正盛,铆足了劲嘎嘎冲;林叙也上了,他没别的比赛,就这俩,体力保存得非常好。而跑最后一棒的那个男生实力同样不俗。

反观二班,除了梁宥兰这匹不知道累的牲口外,其他人都马马虎虎。

观众台喊得声嘶力竭,骆辰秋跑得生不如死。

更崩溃的是跑完接力紧接着就是1500米。

本来这项也是梁宥兰的,可班长心疼班花,硬是移花接木按在了骆辰秋脑袋上。

当天晚上骆辰秋跪在地上声泪俱下求褚森和他一起跑,褚森本打算只跑5000米,被磨得没办法,第二天去报了名。

起跑线前,骆辰秋咔吧眼睛,试图放电引起对方注意。

褚森目视前方,屏蔽掉一切电波。

骆辰秋虚情假意地想道个歉,他挪过去,脚尖在塑胶跑道上划来划去,“哥哥……”

“不让。”褚森说。

话被堵得严严实实。

骆辰秋心想:完蛋。

浪过头了。

绕着操场跑将近四圈,骆辰秋这种懒蛋只要冒出‘累了不想跑’的念头肯定会主动弃权,但个人赛和团体赛意义不同,他作为大帅哥肯定是要面子的,无论如何都要跑完,且拿到前三的名次。

刚起跑没人傻乎乎地冲,选手们排成小队匀速前进。

他哥哥自小习武练功,每天早晚跑步,风雨无阻,从不偷懒,耐力强得惊人。

很快从第二圈起距离就拉开了,第三圈过半褚森开始加速,骆辰秋紧跟在他身后,直到把其他选手甩在身后。

骆辰秋玩潜水,心肺功能极佳,虽然累但也不算艰难。他回头看了一眼,终于找到机会,“哥哥……呼……哥哥不喜欢秋秋了吗?”

前面准备开始最后冲刺的身影似乎晃了一下。

骆辰秋一看有戏,加紧冲了两步和对方并排,委委屈屈:“秋秋好伤心,伤心到快要死掉了……”

褚森的表情又冷又臭。

骆辰秋真的被他惯坏了。

此刻正好途经高二观众席,崔熠嗓子快吼破音了:“班长冲啊——!”

二班也不甘示弱,嗷嗷喊冰哥。

姜曼翘腿冷哼,藏在校服下的手不住地搓着腰侧。

刚刚在两人三足时这里被罗韵捏得生疼。那家伙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明明运动很好,比赛时却小脑萎缩了一般,和她左脚绊右脚,导致两人在终点线前摔成一团。狼狈极了。

罗韵膝盖擦破了皮,姜曼压在她身上倒是完好无损。

姜曼斜着眼睛瞟过去,看见对方正被男男女女们围着嘘寒问暖的,心里那点愧疚霎时消失不见。活该!她恨恨想道,使劲揉了把腰。

1500米最终被骆辰秋拿下。褚森到底还是看不得秋秋悲伤致死,最后几十米根本没加速,甚至还减速了,等骆辰秋过线后才象征性地追了两步。

崔熠哭天喊地,一个劲地问他怎么了。

褚森说状态不好。

崔熠追问那5000米呢。

褚森说可。

5000米排在整场运动会的尾声。这是个挑战项目,不分年级组,也不强制每班参加,但除了前三名外,只要跑完全程都有参与分拿。

来自六个年级的选手站在起跑线前,乌泱泱的一片,其中大部分是来凑热闹的,几圈后就没影了。

去年坚持到终点的不超过十人,褚森梁宥兰并列第一。据说到最后两个班的人全部下场一起跑,喊着节奏为他们助威打气。场面十分壮观。

骆辰秋专注地望向跑道,目光紧随着那个身影而动。

罗韵曾对他暗恋褚森这件事表示疑惑。不怪她大惊小怪,在那些个性鲜明、自我意识过剩的学生的衬托下,褚森板正沉闷的风格显得钝而不起眼。

或许在遥远的曾经还流行过这种正统派的三好少年,可现在有太多有趣的形象——疯疯癫癫的骆辰秋,美丽毒舌的梁宥兰,胸大无脑的崔熠,甚至是浑身是刺身负血海深仇的林叙……每个都比褚森更适合当校园文的男主角,当做梦的对象,拉郎配的cp。

可怎么说呢。骆辰秋看着天上飘过的白云,褚森就是褚森,是那个走进他的生命中,将弱小的他保护在身后,包容他所有任性妄为的最完美的褚森。

没有人可以替代。

蔚蓝的天空渐渐被火烧云染红,云朵被镀上一层耀眼的金色。青春的汗水挥洒在赛场上,一辈子只有一次16、7岁,如歌般嘹亮悦耳。

运动会结束班里张罗着出去搓一顿,可受人爱戴的主角人物骆辰秋却双手合十,表示家中还有要事,然后在众人的骂声中厚着脸皮溜走了。

他本想跑几步追上褚森,美美蹭个豪车,但又想到身上出了汗,还在沙坑里滚了几圈,灰头土脸的形象属实不好。于是骆辰秋决定先回家沐浴更衣,然后漂漂亮亮地上门服务。

抄近道钻狗洞回了家,香喷喷的浴盐炸弹在浴缸里化开,骆辰秋跳进热水里,幻想自己是一条泡在酱汁里酥嫩入味的熏鱼。

洗完澡后他光溜溜地在全身镜面前凝望,臭美极了,瞧瞧这古希腊掌管美少男的神!

他转了个身,继续扭着脑袋端详。

非常优秀的屁股,使哥哥的牛子旋转。

不过似乎还可以更油亮一些。

骆辰秋思考片刻,穿上浴袍向着白忆霏的卧室前进。

白忆霏神经衰弱,睡眠时有一丝声音都会被惊醒。她精致得如同一朵金箔做得玫瑰,没有哪个男人会舍得看她蹙眉难受的样子,所以哪怕是新婚,夫妻俩晚上也是各自睡在不同的房间里。

白忆霏不在家,卧室里窗帘拉着,光线昏暗,精油的香气幽幽弥漫在空气中。

骆辰秋溜进去,脱掉浴袍,弯腰在那张洛可可风格的化妆台前研究,瓶瓶罐罐的护肤品长得都差不多。白忆霏脸上总是很香的原因估计得益于此。他随手挑了一罐、扭开盖子、挖出一大坨——均匀地抹在两个圆滚滚的屁股蛋子上。

叮!

‘油亮’成就达成~

骆辰秋十分满意,换着姿势反复欣赏。

再一回头,披着雪白皮草披肩的白忆霏正推门进来。

屋里一个正在凹造型的裸男,白忆霏先是一愣,认清脸后便平淡地移开视线。

好像一点也不觉得十六岁的儿子一丝不挂地出现在自己房间里是件多么奇怪的事。

她踢掉细高跟鞋,又将手里拎着的深红色购物袋仍到沙发上,光着脚走到台柜边倒红酒喝。

“妈妈,我的屁股好看吗?”骆辰秋也没任何慌乱,顺嘴问道。

在得到‘男人的屁股真恶心’这个答案后,他遗憾地将自己用浴巾裹起来。

白忆霏倚在柜边,神色恹恹,下巴朝沙发一台,“生日快乐。”

“谢谢妈咪。”骆辰秋拆开包装,沉甸甸的珠宝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银色的腕表。他失望地把市价十几万的表拎在空中胡乱摇晃,拖着长音问:“不是说要送我摩托车吗?我还想带褚森去兜风呢。”

白忆霏喝了口酒,波浪般的黑发从耳畔掉下来一绺,她道:“明年吧,我怕有了车你会骑着它离开我。”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骆辰秋唱了一句,“可是没车我也可以打车,或者坐高铁坐飞机啊。”

白忆霏闭上眼,细长的手指按压着太阳穴,似乎被这句话弄得十分不舒服。

“她送你什么了?”她问。

“谁?”骆辰秋明知故问。

白忆霏睫毛颤了颤,声音中带着几分压不住的委屈,“……长夏。”

白忆霏每年都有几个最脆弱的日子,一是骆辰秋的生日,二是和前妻的结婚纪念日,三是骆辰秋放假飞回南岛那天。在这三天前后她会肉眼可见的萎靡。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计其数的大小崩溃,都与骆辰秋的另一个妈骆长夏相关。

白忆霏就是这样一个美丽却多愁善感的女人。

“哦。”骆辰秋挠了挠脸,笑道:“她之前说可能会有一句温馨的祝福,不过要是忘了就算了,叫我不要太期待。你也知道她啦,属金鱼的。”

这段对话每年重复一遍,白忆霏也每次都会被精准打击。她看上去简直筋疲力竭,说自己要休息一会。

骆辰秋起身,把表扔到沙发上,想了想又把刚才偷用的那罐面霜拿起来,问:“这个给我吧,挺好用的。”

白忆霏不在意他了说什么,骆辰秋习以为常,轻松离开。

收拾好东西后骆辰秋踩着滑板车出门。

望都纬度较高,是四季分明的北方城市。每年到这个时候都应该穿外套了,但今年比较反常,夏天持续得格外久。此刻一阵凉爽的晚风吹过,骆辰秋这才觉出些浅淡的秋意。

秋天终于来了。他想。

明天是十月的第一天,是黄金周开始的日子,也是他的17岁生日。

现在他正在去褚森家的路上,他们要一起等到零点,然后做一些有趣的事。

他已经期待这天很久了。

不过……骆辰秋心里边略感忐忑,今天自己得意忘形把褚森给惹生气了。但是没关系。他又放松下来,展开双臂迎风滑行。哥哥怎么会真的生他气呢?

他来到栽种着高大罗汉松的别墅前。庭院灯亮着,门口停着辆商务车,司机正推着行李箱从敞开的大门中出来,和骆辰秋打招呼:“秋秋来了。”

“李叔好。”骆辰秋笑道。

褚良俊夫妇很快也走出来,后面跟着面无表情的褚森。

“干妈!”骆辰秋热情洋溢,“出门呀?”

项雪抱了抱他,带着歉意:“秋秋生日快乐。干妈干爸要去出差,今年不能陪你一起庆祝了。”

骆辰秋在他俩面前可知道装乖了,眼睛咔吧咔吧地就把两人心咔吧软了。

“十七岁的大男孩了。”褚良俊拍拍他的肩膀,“进屋吧,礼物在茶几上。小森挑的,说你想要。去看看喜不喜欢。”

突然被cue的褚森低下头,状似被地上的鹅卵石吸引。

骆辰秋笑得见牙不见眼,甜甜地说:“谢谢哥哥。”

送走夫妻俩,两人关上门。

褚悠不想在美好的小长假里和亲哥大眼瞪小眼,早早报名了学习旅行,今早就走了。

“哥哥给秋秋选了什么礼物?”

没人打搅,骆辰秋原形毕露,扑到褚森后背上那对方当坐骑,“前进吧,玉麒麟!”

褚森:“……”

骆辰秋其实不太期待褚森的选礼物的品味,再加上小天才电话手表的戏耍之恨,他猜大概率自己会得到一块同款宝宝表。

茶几上干干净净,一个信封安静地躺那里。

骆辰秋笑嘻嘻地问:“是什么?给我的情书吗?”

褚森一点也不温柔地把他扔在沙发上,骆辰秋在弹起的瞬间将信封拆开。

屁股还没坐稳,就被从里面掉出来的车钥匙惊倒回了沙发垫上。

“giegie!”骆辰秋尖叫。

“嗯。”

“这是什么?!”

褚森指向后院。

骆辰秋一蹦三尺高,冲到落地窗边,一把拉开窗帘——

一台摩托车正停在院子里的花架前,月夜幕低垂,暖黄的庭院光打在车身上。黑铜银三色相间,酷炫的外形混搭着复古的细节设计,在光影交错间极富美感。

车身上是经典的字母加翅膀logo。

一辆本田梦之翼。

“小摩托!”骆辰秋趴在玻璃上,双眼放光。

两个轮子不用自己蹬的车在他嘴里统一都是‘小摩托’。

两人来到后院,骆辰秋上窜下跳,摸遍了整个车身,“哥哥对秋秋真好。秋秋17岁的生日愿望就是骑着小摩托带哥哥去海边兜风!好吧望都没有海……但我们可以去江边或者盘山公路。”

骆辰秋转身将自己挂在褚森身上,撅起嘴吧唧吧唧地亲他的脸,每一个小雀斑都透着开心劲儿,他问:“现在可以骑吗?”

“不可以。”褚森摇头,“你没有驾照。”

“可是我会骑。”骆辰秋眼巴巴。

褚森铁面无私,“电动自行车和摩托车不一样。”

“好吧……”骆辰秋没心没肺,失望转瞬即逝——因为他想到了另一件会令人兴奋的事。

他和褚森都会很兴奋。

骆辰秋清了清嗓子,凑到对方耳边说:“哥哥,秋秋的屁股可香了。”

褚森:……?

一阵风吹过,褚森选择保持沉默。

骆辰秋脸色微红,卖力自荐:“有香又滑,饱满圆润,弹性十足。”

“……”褚森表情麻木。

他那向来没什么想象力大脑中冒然浮现出一盘手打牛肉丸的画面。盘子打翻,一颗颗粉棕色的牛丸掉落在地,像乒乓球一样弹起来,飞上了天。

画外音及时出现——“秋秋牌手打牛肉丸,颗颗饱满,弹性十足。”

另一个声音插进来——“还很香哦~!”

时间回到几年前。

在褚森的‘悉心照顾’下,敏感自闭的秋秋脱胎换骨,逐渐展露出活泼的本性。

他班级里的人气越来越高,俨然是一个小明星。好像在一夜之间,每个人都发现他的迷人之处,每个人都想和他成为朋友。

褚森坐在后座,看着课间时被团团围在中间的秋秋,太拥挤了,他甚至只能看见一个后脑勺,听见一些很傻的聊天和笑声。

心里既为对方感到开心,又有点说不出来的为自己的惆怅。

他甩甩头,翻开本子开始写作业。快点写完,晚上秋秋还要借去抄,虽然秋秋肯定会犯懒,像赖皮小狗一样抱着他的脖子耍赖,最后还是得自己用左手再写一次罢了。

褚森叹了口气。

有一个同龄玩伴的生活平静而有趣,褚森以为秋秋会像这样会在他家住一辈子时,五年级下学期期末考试结束的那个傍晚,许久未见的白阿姨出现了。

白阿姨带来两个消息。

一是她和前妻达成和解,秋秋今年暑假可以会南岛去见另一个妈妈了。

而另一件事是,她要结婚了。新婚对象来自望都有名的官宦人家,本人也野心勃勃,是政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褚森并不在意白阿姨的新老公姓甚名谁,他在意的是她之后的话——

“正好秋秋从南岛回来后新房也装修好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生活了。”

褚森脑子里嗡了一下,问:“秋秋要搬走了吗?”

“是呀。”白忆霏笑着说,“在你家打扰这么久,阿姨也很过意不去。”

褚森有些慌乱地看向低着头一言不发的秋秋,喃喃自语:“没有打扰的……”

项雪十分舍不得,但孩子是人家的,跟着自己妈天经地义。他家对秋秋再好,孩子心里到底还会有寄人篱下的委屈。不过她想到了另一件事:“秋秋还回望都上学?长夏没留他在南岛?秋秋应该更熟悉那边吧。”

抚养权在骆长夏手里,两人抢孩子抢那么久,不知道白忆霏使了什么招才让对方妥协,同意现在这个不太公平的协议。

闻言白忆霏眸色暗了暗,随口回道:“因为秋秋和我更亲嘛。况且她那么忙,还是我来照顾孩子比较好。”

项雪感到疑惑,却也没再多问。

白忆霏走后的那晚,秋秋缩在上铺的树屋里不肯出来,他有日子没上去了,晚上都是挨着褚森在下铺睡。

褚森爬上去,听见微弱的啜泣声,他心里也空落落的,但嘴实在笨,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坐下来,看着趴在膝盖上掉眼泪的小孩,犹豫道:“你不是一直想回南岛吗?你说你很想那个妈妈。”

秋秋说他的南岛妈妈是个很有力气的潜水员,皮肤被太阳晒得黑黑的,脸上有着和他一模一样的雀斑。

南岛妈妈很热情,但有时脾气不好,秋秋或者白阿姨犯错的时候会很严厉地批评他们。秋秋有点怕她,但是离开后又非常想念。

“马上就能见到她了。”褚森摸摸他的头。

男孩一下子泣不成声,扑进褚森怀里,“可是、可是我不想和你分开……”

褚森到底还是成熟一些,说不出‘那就和你妈闹’这样的话,避重就轻地说:“暑假很短的。”

开学后还会像现在这样,只不过放学了就要各回各家……

不大的一张脸湿漉漉的,他埋在褚森胸口上,两条手臂紧紧缠着人。

大概也是这几年颠沛流离怕了,不敢反抗唯一能依靠的白忆霏,缓了一会儿也就接受了。

骆辰秋声如蚊蚋地:“哥哥以后会嫁给秋秋吗?”

褚森:?

褚森端正而稚嫩的脸上平生第一次露出惊悚的表情。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于是张开嘴“啊?”了一声。

听上去十分痴呆。

骆辰秋仰起脸,害羞地重复了一遍。

“哥哥嫁给秋秋,做秋秋的老婆。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

褚森的沉默如雷贯耳。

最近学校里流行着一个角色扮演的游戏,大家互称老公老婆、爸爸妈妈、叔侄舅甥这种。班上大半沉迷其中,宛如拔地而起了一棵枝繁叶茂的亲情树。

骆辰秋人气高又来者不拒,成为了许多人的‘老公’,而褚森是他的‘哥哥’,被他的‘老婆’们尊敬地唤作‘大伯哥’。

现在骆辰秋贪心不足蛇吞象,竟把心思打在自己‘哥哥’身上。

一夫多妻是犯罪。褚森心道。乱伦更是罪加一等。

秋秋会不会进监狱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不太想当‘老婆’,更不想和许多的‘姐姐妹妹’争宠。

面对冒着爱心的小眼神,他犹豫片刻,为难道:“老婆就算了……”

骆辰秋眼里的光瞬间熄灭,眼瞅着整个人开始褪色。

褚森忙道:“除了老婆别的都可以。”

骆辰秋问:“那老公呢?”

褚森说:“可以……”

骆辰秋开心地笑了,恢复鲜艳的色彩。“好!那以后哥哥娶秋秋,秋秋做哥哥的老婆,哥哥做秋秋的老公。”

然后他想起了电视剧里的情节,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入洞房呢?”

“……二十多岁吧?”褚森不清楚,至少得长成大人才行。

“太久了。”骆辰秋不同意,“秋秋不想等那么久。”

“那你说呢?”褚森问。

骆辰秋看着他,认真地说:“十七岁!电视上说十七岁就可以入洞房了。”

他对最近沉迷的古装电视剧深信不疑,执念强大。

褚森掐着手指头算了算,距离他们的十七岁还很遥远,到时候秋秋应该已经忘记这件事了。

于是他点点头:“好。”

……

时光荏苒,两人接连来到约定的十七岁。

骆辰秋一点也没忘,反而记得倍儿清楚。

清楚到在高一下学期转学到校的第一天就把褚森堵在厕所隔间里叫他做好准备。

褚森一头雾水,问做什么准备。

骆辰秋邪魅一笑,蹲下来扯掉他的裤子给他舔。

褚森被吓得差点跳起来,宛如一个被轻薄的花姑娘,但是鸡被抓着导致挣扎失败,最后只能捂着脸狼狈地射在对方湿润温暖的口腔中。

骆辰秋看着他的眼睛,喉结缓慢地滑动一下,腥臊的精液被咽到了肚子里。

从那天起,两人开始了没羞没臊的边缘行为。

褚森一直试图进行自我反思和防御塔的构建,但是没办法,骆辰秋总能够轻而易举地越塔强杀。

两人看完摩托车,从后院拉拉扯扯地上楼——褚森想好好走路,但骆辰秋老扒拉他。

到最后给他扒拉烦了,卧室门一关,抬手要教训人。

手刚一举起来,再看那边,骆辰秋秒速把自己扒个精光,光溜溜的趴在床边,屁股高高撅起来,冲着他乱摇。

褚森:“……”

手打牛肉丸的广告再次浮现。

他放下手,有那么点性无能。

反观另一位则像是快要兴奋死了。

骆辰秋跳下床从裤兜里摸出那罐面霜,献宝一样交到褚森手里,娇羞地说:“秋秋是第一次,后面很紧的,哥哥轻一点。”

褚森向后躲闪:“……也不是非做不可。”

骆辰秋眉毛竖起来,脸上是羞愤和伤心。

褚森叹了口气,接过面霜在沙发上坐下。

“过来趴好。”

骆辰秋对氛围很敏感,察觉到褚森性质没到,决定为对方添上一把邪火。

他趴到褚森腿上,状似天真地说:“哥哥今天在运动会上让秋秋,哥哥好。”

听到运动会三个字,男生女生亲密并肩的画面突兀地出现在眼前,褚森睫毛轻颤,默不作声。

骆辰秋再接再厉:“韵韵也说你对我好,不然这次运动会我一个第一都没有,太丢人了。”

“……”

精准踩雷。

话不投机半句多。

褚森闭上眼睛,再睁开时,粗硬的掌心紧随而下——

啪!

骆辰秋勾起一半的嘴角轰然倒塌,表情管理失败,呲牙咧嘴地直吸气。

被贵妇面霜滋润过得臀肉先是受力抖动,然后条件反射紧紧夹起。他的屁股真的漂亮极了,既不干瘪也不过分丰腴,脂感和肌肉的比例恰到好处,连接下面着同样流畅紧致的大腿,显出少年的鲜嫩。

“放松。”

褚森冷声命令。

“呜。”骆辰秋咬唇照做。

只见紧绷出肌肉轮廓的双臀慢慢放松下来,恢复圆润。褚森揉了揉了臀尖上泛红的地方。骆辰秋像被摸痒了,黏黏糊糊地哼唧起来,窄腰也越来越往下塌。

屁股一撅,臀缝里的景色便隐约可见。

褚森垂着眼,一瞬不瞬地盯着那处。

之前骆辰秋求他打屁股时早已窥见。很小的一个穴,像朵开在隐秘缝隙中的小花,带着点微微的艳色,花瓣青涩,花蕊紧缩。

男人和男人怎么做?褚森学习过理论知识,却一直对实操抱有怀疑,那么小,怎么可能进得去?

秋秋该多疼啊。

骨节分明的手指顺着臀尖轻划过去,指尖还没往沟壑中深入,趴着的后背就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

“哥哥……”

骆辰秋其实也很紧张。哪怕装得再疯癫,和喜欢的人初尝禁果都让他无法控制地从灵魂深处发起战栗。

这个年纪刚好是雄性激素分泌的最高峰,为逐渐成熟的身体带来性的躁动,却又没有成年人的冷静和稳定,一点点微小的撩拨或暗示都会成为一场熊熊烈火的助燃剂。

理智被烧没了。

记不住还有什么罗韵的存在。

他甚至恶劣地想:你的男朋友很乖,正在被我玩屁股。

有一种可耻的胜利感。

褚森将人压住,沾满膏体的手指试探性地挤入那娇小的穴口。

胸口下是少年热度极高的后背,骆辰秋似乎也觉得怪异,鼻子里一直发出黏糊糊哼唧:“嗯……”

这才刚开始,两个都被烘得有点上不来气。

褚森的额头紧贴在骆辰秋的后颈上,一只手用力揽着对方的胸口,咚咚咚的,小臂被过快的心脏声震得发麻。另一只手伸下去,探进饱满的双丘中那处最私密的地方。

第一次被造访的雏穴本应十分干涩,却因面霜的滋润而变得顺滑。尽管心如擂鼓,但褚森向来是个有耐心的探索者,越紧张就越镇定。

指尖先是绕着紧闭的菊瓣打圈,细致的褶皱摸着嫩生生,害怕地缩起来,被指腹按着揉了几下,很快就抵抗不住得软开了中间小蕊。

少年人白皙修长的手指趁机挤入,刚到第一根骨节就被受惊的肛口反射性地夹住了。

骆辰秋汗淋淋的,散发着热气。抓着枕头的手背上浮起青筋,脸侧和耳朵红得吓人。

“秋秋?”褚森怕他憋坏了,想将人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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