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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ter11听

 

虽然宁屹洵心里明白,孟祈安不会回答他的问题,但他还是问了。

反正问问又不会少块肉。

孟祈安发顶有根不听话立起来的呆毛,跟着他前进步伐摇啊摆啊,像根飘忽不定的绿芽。

宁屹洵忽然很想伸手薅一把,把他整头发丝都给捣乱。

他把烟叼在嘴里咬,空出手去摸打火机,烟草的苦涩在口腔里慢慢化开,如同他此刻的心情。

得抓紧时间预约个医生,看看斯德哥尔摩症有没有治愈的可能性。就算无法完全治愈,减轻症状也是可以的,宁屹洵如是想。

“叮”地一声,电梯门打开,孟祈安没立即回答他的问题,不紧不慢进了电梯。

片刻的沉默。

宁屹洵忽然后悔了,他是不是不该问他那个问题,弄得现在双方都下不来台。同事就该保持同事的样子,不应该僭越,问一些有的没的的问题。反正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些问题的答案真的重要吗?

孟祈安定定站着,微微仰头,盯着电梯顶上呼呼出暖气的排气口缄默不言。

显示屏上红色数字的楼层数飞速变化,他脑海里跟着放走马灯,无数记忆碎片组成张张幻灯片,映着刺眼白光一闪而过。

“嗯…去了挺多地方的。”他低下头短促地笑了一下:“国、望京、阳城,然后在余杭待了两年,其实挺喜欢那儿的,走的时候还挺舍不得。后来才去了雾城,一直到现在。”

原来他一个人来回辗转了这么多地方。

其实孟祈安后来也有再回过南都,只不过次数屈指可数,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城市。

最后一次回去,是为了简单火化他那个赌鬼父亲的尸体。

宁屹洵的打火机落在车里了,一想到等会点不了烟,就十分烦躁。他咬着烟尾,太阳穴神经突突地跳,眼皮也跟着不舒服,电梯高楼层的上升令他再度耳鸣,右耳的痛感伴随着电梯排气扇呼呼的声响愈加明显。

就在余杭啊……隔壁省……三小时车程,离南都那么近。

“叮”的一声,电梯门再次打开,二人都默契地没说话,一前一后走出电梯。

孟祈安突然转身,思绪飘忽的宁屹洵没来得及刹住脚步,错愕地闭上眼。孟祈安的下巴磕到宁屹洵额头,疼得两人眼冒金星,骨骼碰撞的清脆声在耳边回荡。

孟祈安微微皱眉,仰头仔细端详宁屹洵那张堪称完美的脸。片刻后,他眯起眼,抬手用食指和无名指夹掉宁屹洵嘴里叼着的烟。

虽然没抽过,但孟祈安夹烟的样子像个老手。

宁屹洵怔了一瞬,瞳孔一转,浓黑的眸子对上孟祈安澄澈无澜的目光,垂在裤缝的手指无意识勾了勾。

孟祈安依旧平静,近距离的对视没有让他出现任何异常。

啧,崽子长大了。

虽然脸还是嫩。

孟祈安把那支烟投进电梯门旁的垃圾桶,没什么情绪地开口:“少抽点,小心肺癌。”

宁屹洵自嘲地笑了笑,肺癌目前倒是不担心,他的耳朵倒是先顶不住了。

楼下的药店是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会留一个小窗供夜里买药的人和值夜班的店员交流。宁屹洵忍着不适回酒店房间洗了个澡,才悠悠下楼买止疼药。

他不着急,因为是老毛病。

但他觉得自己今天是真的很背啊。

耳朵疼就算了,他站在萧瑟冷风中,给不在营业位的药店值班店主打电话,还正巧遇到了抱着泡面从隔壁便利店走出来的孟祈安。

“什么情况?”药店店主打着哈欠,从小窗探出个头问宁屹洵。

“你好,要盒止疼药。”宁屹洵礼貌开口,移开落在孟祈安身上的目光。

他并不打算给定站在他身边的人解释什么。

孟祈安只是安静地站在他身旁陪着,没有开口,也没有马上追问。明明这不关他的事,他可以抱着泡面转身离开,但他似乎被什么神奇力量钉在原地走不动了,手里还抱一桶刚买的酸汤肥牛面,把宁屹洵从头到脚扫视了几个来回。

“什么症状?止痛药不能随便开的。”店主疑惑追问。

“耳朵疼。”宁屹洵指了指耳朵,回答得简单利落。

“有既往病史吗?”

“有。”宁屹洵沉默了几秒,才回答。

“什么病?”

“不是什么大病,一些后遗症而已。”宁屹洵含糊应付,心下想着孟祈安怎么还不上楼。

他是喜欢大半夜站在楼下吹冷风吗?!

“止痛药二十块钱,你扫付款码吧。”店主指了指牌子上的微信二维码,接着嘱咐:“后遗症也得看具体是什么情况。耳朵疼你吃这个也是治标不治本,小伙子,我劝你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吧,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找到根也好治疗,要不然总是反复疼,今后可怎么办呀。”药店店主把止痛药打包好,递给宁屹洵,好心叮嘱。

“好的。”宁屹洵虚心点点头,扫完码给人转账过后,便拿着药迫切离开。

“等等,宁屹洵!”孟祈安小跑追上他,拽住他手臂,迫使他停下步伐。

“怎么了?”宁屹洵回头看他,不明所以。

孟祈安神情严肃地抓着宁屹洵胳膊,把他摆正,自己移了步子站他左侧,问:“我现在说话你能听得清吗?”

“当然,能听到。”宁屹洵略微忐忑地点点头。

听到他的回答,孟祈安并没立刻放心下来,而是皱着眉再次转到他右侧,同样的距离,用同样音量问:“那现在呢?我在这边说话你能听清吗?”

孟祈安晚上吃饭的时候就发现了宁他有些不对劲,时不时看到他伸手揉耳朵,但他并不知道是因为他耳朵疼。

一个做音乐的人,如果听力受损,或者耳朵出现什么问题,那对他来说无异于失去了生存的能力。

“听不清……”宁屹洵鼓膜震得他心慌,他抬手揉了揉右耳,看着孟祈安眨了眨眼,诚实摇头。

声音很模糊很朦胧,他只能感受到鼓膜振动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厚重,阵痛的症状似乎比之前更严重了。

他好像又听不到了。

寂静的楼道间亮着一盏昏暗的应急灯,白炽灯好似失灵般诡异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并未起到多少实质性的照明作用。

孟祈安几乎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紧张得怦怦跳动的声音。他走在前边带路,手里拿着被他卷成长筒的病历本和抽血化验单,在三十二层的耳鼻喉科住院部找值班医生。

住院部和门诊部是独立的两栋楼。凌晨的走廊鸦雀无声,除去他们二人轻微的脚步声,只能听到问诊台墙上的圆形挂钟指针转动的嘀嗒声。

孟祈安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能是因为医院本身就是噩梦,对他来说。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他强制勒令坐在诊疗椅上的宁屹洵。他正安静地抱着那桶泡面,手肘撑在腿上,指尖抵着泡面桶来回翻转。昏暗的光线下隐约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侧脸。

孟祈安心头悬着的巨石依旧没落地。

“急诊挂的病人是哪位?来,过观察室里我看看。”医护休息区的卧室门打开,从里头走出一位烫着卷发的中年女医生,她打了个呵欠,目光瞥向孟祈安和不远处的宁屹洵。

耳鼻喉科今夜就她一个人值夜班,她睡梦中被急诊科的转接电话叫醒,迷迷糊糊地披上白大褂,拿着耳镜和手电就出来了。

“这边,医生稍等。”孟祈安轻声应答,对着医生礼貌点头,转身去捞座椅上不太情愿的宁屹洵,推进观察室。

宁屹洵右耳嗡嗡鸣了一晚上,跟有人在他耳朵里塞了个劣质定时器似的,声音叫嚣个没完,还是有频率的那种。

虽然左耳还能听到清晰的人声,但他此刻的自我分裂感越来越强烈。

好像头上悬着的达摩克利斯剑终于从他的头顶掉落,把他整个人痛苦地劈开,导致他现在觉得自己一半是好的一半是坏的。

孟祈安发现他耳朵不对劲后立马叫了出租,不由分说把宁屹洵推进后座,直奔市医院。

“这种情况多久了?”医生低下头贴近仪器,透过耳镜仔细检查着。

“嗯……大概一天吧。”宁屹洵这才开始认真回想:“飞机起飞的时候是耳鸣,飞行期间是正常的,降落时开始刺疼,到现在,右耳已经听不太清了。”

女医生收起耳镜,又拿起手电筒对着他右耳照了照,眉头紧皱,神情严肃:“我看到鼓膜出血了,但现在不能确定诱因,飞行之前有感冒或者发烧吗?”

宁屹洵搓了搓鼻尖,缓缓点头承认:“有感冒,但来的时候已经快好了。”

私人诊疗办公室内飘满了金汤肥牛泡面的香味,茶几小桌上摆着一次性塑料碗和木筷,在凌晨一点半足以将任何人昏昏欲睡的馋虫魂给勾醒。

孟祈安心中咂舌,这位女医生真是慈悲为怀啊……居然能同意宁屹洵这种荒谬无理的要求,准许他们大半夜暂时在她的私人办公室内吃泡面……

更让孟祈安尴尬的是,宁屹洵还是拿他当的借口。他说孟祈安有慢性胃炎,为了送他来医院看耳朵,一晚上什么都没吃,很可怜。

女医生见过大场面地“哦”了一声,指着饮水机的方向告诉他们那边有热水,可以在茶几上泡。

她早已睡意全无,边敲着键盘给宁屹洵写病况,还开了内服外用的药,询问他耳朵之前有没有类似的相关情况。

“你有既往病史吗?”

宁屹洵乌黑的眼珠一溜,犹豫着没开口。眼神飘忽地瞟过孟祈安的发顶,深吸了口气,才对医生坦然道:“嗯,前几年,我双耳失聪过一段时间,大概三个月。”

孟祈安瞳孔骤缩,心脏仿佛被一记重锤击中,瞬间停滞了跳动,震惊如潮水般涌上心头,电流穿过全身,让他瞬间失去了思考和反应的能力。

他耳朵动了动,拿着抽血单的手不自觉收紧。冰凉僵硬的指节藏在袖口下,卷成筒纸张被他攥出深深的皱痕。

他以前……双耳失聪过?!

宁屹洵一个音乐人,居然曾经失聪过……

孟祈安惊讶得唇瓣张了又合,喉咙莫名干涸,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该问些什么好。

他不敢细想,宁屹洵这种会把目标和未来计划做得一丝不苟且,不允许出任何差错的天生指挥官,在失聪的那段日子该有多崩溃。

他会想到自己今后再也不能从事音乐领域的相关工作,还是会思考突发性失聪恢复的概率有多大。

孟祈安低着头,眼圈涨得发涩。

其实他不知道,那时的宁屹洵想的是,这个世界终于安静了。

他听不到了。

他切切实实地变成了一名残疾,双耳失聪。如果被孟祈安知道,他还会不会愿意回到他身边。

闻言,女医生握住鼠标的手也顿了顿,片刻后才开口:“那不行,有既往病史的话,你还是得先住院观察几天,白天做个详细点的检查。”

“一定要住院么?我不太想,工作有点忙。”宁屹洵沉思片刻,才反问道。

他们出差的时间本就不长,他并不想因为个人原因拖累整个组的进程。

“住。”孟祈安未等他考虑结束,便率先替他做了抉择,说完他坚定看向宁屹洵:“工作上有什么需要我来替你。”

宁屹洵双手交叉抱臂,抿着下唇,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压低的黑色帽沿遮住浓长睫毛下忧虑的双眼,从孟祈安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和略微发白的唇。

“那我先给你排个床位,病房资源紧张,目前只剩双人间了。对了,你们俩是同事么?”女医生目光扫过他们俩,察觉到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象征性地多问了一句。

她本想询问宁屹洵的耳朵之前具体是什么情况,但看他刚刚好像在刻意逃避的样子,说的模棱两可,也不深入解释失聪的情况,估计是不太想身边的人知道。

本着尊重病人隐私的原则,她还是收回接着往下问的念头,打算明天再单独问问他。

“嗯。”孟祈安低应了一声,温声道:“谢谢医生,这么晚了麻烦您了。”

“没事儿。”女医生眯起眼,温柔浅笑。

她最喜欢孟祈安这种乖巧又可爱的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的,和他在国外留学的儿子很像,看着不由心软,半夜加班的起床气也没了。

孟祈安用余光瞟了眼站在他身旁的宁屹洵,怕他反悔,扯了扯他衣角,又说:“拍摄取素材我会,我有认识这个行业的朋友,跟着学过不少。你放心,不要你付加班费。”

孟祈安担心,如果宁屹洵这次敷衍治疗,会导致再次失聪。他不敢赌,不能讳疾忌医。

看宁屹洵对自己耳朵这不上心的态度,倒像是孟祈安求他治似的。就算只是普通同事,他也不能放任宁屹洵这种情况不管。

宁屹洵挑眉,漆黑的眸子映着不明的意味,他看着身边正出神的孟祈安,没忍住低笑揶揄:“没有加班费,但我可以让手底下的员工都歌颂一下孟老师的自我牺牲和奉献精神。”

孟祈安窘迫地耷拉头。

“先住3210右床吧,左床的病人今天晚上申请回家休息了。他明早会回来,你们一会进去不会有影响。”女医生按下回车键,站起身,用下巴指了指茶几上泡了许久的泡面:“你们再不吃就凉了。我有事去隔壁楼一趟,等会回来,要是有急诊病人替我说一声,让他们等一会啊。”

泡面是孟祈安买的,宁屹洵倒是不客气地分了一半。

他默默拆开一次性筷子,夹起面扒拉了两大口,活像饿狼进食和饿死鬼投胎,连那点汤底都没放过,咕噜几声吞下,没多久碗就见底了。

孟祈安用塑料叉子卷了几圈面捞起,纤细的手腕抵在泡面桶边沿上晾着,虽然他胃里空荡荡,但却没什么胃口。

他垂眸,盯着没撕掉的那片银色的泡面盖沉思,发射的目光仿佛要将那片薄纸灼出个洞。

“你不吃?”宁屹洵蹙眉,抽了几张纸,塞到孟祈安手里。

“你……还想吃?”孟祈安讶异,暗淡的眸色泛起波澜,掀起眼皮看他,把自己的那半桶泡面推到宁屹洵面前。

“真的吗?”宁屹洵眼睛亮闪闪,像只摇头摆尾的大型金毛犬。

“嗯。”孟祈安轻点头,眨了眨眼,看向他:“你吃吧,我不饿。”

与他眸光接触那瞬,宁屹洵忽然想到很多年前的某个晚上,他们面对面坐在小巷烧烤街外边的矮木桌上,耳边都是叽叽喳喳的蝉鸣声和旁人嘈杂的闲聊声。

那时的孟祈安也是这样,把自己的那桶泡面推到他面前,跟他说:“你吃吧,我不饿。”

宁屹洵这种从小到大缺爱不缺钱的小少爷,活了二十年,吃路边大排档和烧烤的次数屈指可数。

深巷里的烧烤街卫生和环境都很差,人员也是鱼龙混杂。宁屹洵。

大陈十三年,天下割据,江湖分派。

武林之中,唯华山、武当、昆仑、峨眉、丐帮五派鼎立,相互制衡。传闻江湖有一宝物,名为摄魂铃,铃为银身,是内容,网络上的反响不错,粉丝都在催他赶快更新。

宁屹洵的电脑在被砸坏的第十天就很走运地被妙手回春的修理大师给修好了。也不能说全好,毕竟显示屏伤亡惨重,怕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但至少能开机了,鼠标操作也有反应。

孟祈安一手抱着早就买好的新电脑,在师傅身旁听他教学怎么让失灵的电脑恢复如常,真心伸出大拇指赞叹他技术高超,顺带拜托他把帮忙旧数据转移到新电脑上。

“全部1:1转移么?我看你c盘存这么多东西,d盘空了一百多g。要不要把一些文件移到d盘啊,要不然c盘很容易爆的。”师傅捏着他的粗边黑框眼睛,不可思议地伸直脖子贴近破碎的电脑屏幕,试图看清楚点。

“是么?我看看?”孟祈安把电脑屏幕转向自己,指尖划动触控板查看储存分布。

毕竟不是自己的电脑,孟祈安怕随意调动宁屹洵工作文件的顺序会影响他的使用习惯。宁屹洵这人有强迫症,以前住一起的时候,连孟祈安哪双袜子放在哪个柜子的哪层哪格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找不到东西问他,一问一个准。

d盘内只有两个文件夹,其中一个文件夹的名称是“回收旧音”,另一个文件夹的名称为“存”。

回收旧音?是废弃deo的意思么?孟祈安想到宁屹洵那天说的,d盘里“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没了就没了吧。”

既然是可以扔进回收站的废弃物,那他看一眼也没关系吧……

点开的那一刻,他目光收紧,脸色瞬间变得古怪,贴在触控板上的指尖微微颤抖。

文件夹里三十多首音频,都是他曾经帮宁屹洵试唱的歌曲片段。

创作者的灵感大多是突如其来的,宁屹洵也不例外。他在家里搭了间小型录音室,装了隔音墙,基本可以算作他的家庭工作台。如果灵感出现时他恰好在家,即便很晚了他也会跑到工作台上弹idi键盘做编曲,他的效率很高,一般曲子做完就会立马想听到试唱效果。

但大半夜的,去摇哪个歌手给他唱都显得他不太礼貌,于是他就把主意打到了孟祈安身上。

不同风格的曲子需要的歌手声线也不同,孟祈安是标准的清澈少年音,干净无杂质,和他本人一样。

可孟祈安不会唱歌。

“我真的不会唱歌,宁屹洵……”

“你都没唱过,怎么就说不会?”宁屹洵把孟祈安抱到自己腿上,下巴抵在他肩窝上孟吸他身上的气味,他刚洗完澡,身上乳木果的香气很浓。

孟祈安怕痒,缩着头躲开不让宁屹洵凑近,他抬手揉着宁屹洵发顶把他推开,因为动作太大,来来回回的,孟祈安人都要从他腿上滑下去了。

宁屹洵手上倒是没闲着,单手锁住孟祈安的细腰,拖回来锁住不让他跑走,另一只手还掰着他的手指玩。

孟祈安觉得宁屹洵简直是在和他开玩笑,让他在陌生人面前说话,对他来说都有些困难,更别说唱歌这种展示自我的行为了,他根本没想过自己会在任何人面前唱歌。

孟祈安和音乐的缘分并不深,他的前半生几乎都在学习、打工赚钱、照顾妹妹之间寰转。

“你试试,我唱一句你跟着我唱一句好不好?”宁屹洵哄,又用鼻尖拱他后颈,温热的鼻息尽数洒在孟祈安耳后。

“不行,我唱的很难听……我五音不全……”孟祈安拒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开始找借口,让他在宁屹洵这种专业人士面前唱歌,这么丢脸的事,他就算死也不会答应的。

“孟祈安。”宁屹洵在他白皙的侧颈上咬了一口,忽然叫他的全名。

“啊。”孟祈安应声的音调都跑了,触电般挺直身板。

宁屹洵一般不喊他全名,除非他真的生气。

“宝宝。”宁屹洵舒了口气:“你为什么总否定自己?”

宁屹洵绷着脸,微凉的掌心抚上孟祈安脸颊,迫使他转过头来与自己对视:“我不希望你总觉得自己不好。你可以在我面前展现你的任何一面,包括你的好与不好。我喜欢的是完整的你,不只是一部分你。不要因为害怕这些而拒绝我,好不好?”

录音室内光线昏暗,只有待机的电脑大屏闪着刺眼的白光。

孟祈安被宁屹洵这种直白的教训和示爱扰乱了阵脚,最终怯怯点头:“好。”

怕他生气,孟祈安又捧着他的脸,贴上前亲了一口,又被宁屹洵按着后脑讨回,亲得发麻。

孟祈安的声线本就有优势,因为之前没唱过,所以缺少技巧,宁屹洵就一次次引导他。后来孟祈安帮他唱deo的次数多了,都已经不需要他导唱了。

孟祈安把新旧电脑一并抱回酒店,纠结了许久才拨通了宁屹洵的电话。

“你之前说过,c盘的文件都有备份是么?”孟祈安手心发汗,语气都放软了,听起来小心且愧疚。

他选中了宁屹洵旧电脑d盘里的所有文件,鼠标右击滑到删除键。

“嗯。电脑没修好?”宁屹洵正歪头看坐在桌前帮他拷数据的赵影钦,突然踹了一脚凳腿,把专心干活的赵影钦吓得弹起。

赵影钦知道宁屹洵是在催他快点弄,他气得翻了个白眼,转头愤愤朝宁屹洵比了个中指。

“你他妈以为我是黑客啊,再说了你这备用电脑一直放在家里,谁知道有没有被你那傻逼大哥监控入侵过?”虽然被宁屹洵使唤很不爽,但谁让他有求于人,看宁屹洵正在通电话,他连骂人都得用气声。

“那……d盘里的东西,不重要对吧?就算没了……”

“对。”宁屹洵打断,说:“没了就没了吧。”

“好。”孟祈安毫无留恋,按下删除键。

d盘里有他过去唱过的所有歌曲deo,以及另一个命名为“存”的文件夹里保存的,不知道宁屹洵什么时候拍的关于他的一百多张照片,统统被他打包进了回收站彻底粉碎掉了。

宁屹洵挂掉电话,看了眼满屏乱码数据的电脑,弯下身,将手臂搭在赵影钦肩上,说:“我两台电脑的云端是连着的,所有的工作文件都会自动传到备用电脑上。”

“c盘全拷了,刚刚电话里说的什么d盘?我在备用电脑没看到d盘有文件啊。”屏幕上的串串代码停止跳动,赵影钦拔出插在电脑侧边的长方形铝条插件,递给宁屹洵。

说不重要是假的,那些音频和照片是他这五年来所有的念想。他没备份,是因为怕放在家里的备用电脑会被他那个监视狂大哥发现,又在他爸妈面前状告他是同性恋。

宁屹洵隐约怀疑,父母这么急于让他成婚,是因为宁睿谦把自己的性取向偷偷告诉了父母。虽然他没有证据,但他宁睿睿监控狂的变态形象加重了他的嫌疑。

五年前,孟祈安消失后不久后,他便被父亲勒令必须马上移民国回到他们身边。还提出让宁屹洵在毕业后立马与他们选定好的家族女子订婚这种荒诞要求。

宁屹洵是个有远见和规划的人,那时的他就已经为自己日后的音乐事业打下了坚实基础。他大四时经常飞望京和申城跑录音棚,手里也有了自己的代表作和人脉,他从来就没有要出国的念头,更别说移民了。

那一次是宁屹洵长这么大,第一次,反抗他的亲生父母。

他在电话里怒吼,控诉他的父母从小到大就没有给过他一丝关怀与爱,他们的命令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控制欲罢了。

宁屹洵是被月嫂和保姆带大的,唯一长期接触到的亲人是宁睿谦。父母从不着家,就算偶尔回家也是拿他当透明人,无视他的发言与任何行为。

他们每天在亚欧洲之间飞行,只确保宁屹洵能够活着长大、有足够的钱花。以至于宁屹洵成年后回想,自己见过次数最多的亲人,居然是他后来最讨厌的、同父异母的哥哥。

赵影钦急着要赴香约,办完事恨不得马上飞走,临走前千叮咛万嘱咐宁屹洵:“叶妍那边记得帮我说说啊,让她别盯着我项目弄了,我那个电影筹备了很久的。”

“小姑娘都斗不过,你这总裁当得也挺一般啊。”宁屹洵双手抱臂,嗤之以鼻。

“反正你答应过我的,我俩亲发小,别赖账啊,走了。”

赵影钦没被他的话刺到,无视讥讽,嘚瑟地往后摆手跟宁屹洵道别,他一拉开门,却和正要敲门的孟祈安打了个照面。

孟祈安的房间就在宁屹洵对门,送东西就是出个门的事。

他抱着新买的电脑,手上提着一盒芋头糕,嘴里:“我给你带了——”吃的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就愣住了。

赵影钦目瞪口呆,指着面前的人,跟见了鬼一样:“你……孟……!”

“是我。”孟祈安眨巴着眼,缓缓点头。

他话音刚落,赵影钦的拳头便直奔他面门挥去。

孟祈安瞳孔紧缩,一动不动,仿佛被强行钉在原地,只在拳头挥来时条件反射地闭上眼。鼻子和脸上挨了赵影钦两拳,血水瞬间从鼻腔里涌出,孟祈安上下牙紧急闭合,不知道自己咬破了哪。

“赵影钦你有病吗?!!”

宁屹洵疯了似的冲上前,把赵影钦一把推开,朝他胯骨狠狠一踹,赵影钦吃痛嚎叫,连连后退,被迫倒吸了几口冷气,还没缓过来,又被宁屹洵连踢了几脚翻倒在地。

宁屹洵慌张地转回身,上前抱住愣在原地闭着眼没有任何反应的孟祈安,把他整个人揉进自己怀里,抬手一遍又一遍去安抚他因发抖而起伏的脊背。

“好了,没事了……别怕……”

孟祈安脸上疼,但他没哭。他体质不好,也不知道脸上流了多少血,刚刚自己抹了一把。血水顺着他下巴滴落至他纯白的毛衣上。他怕弄脏宁屹洵的衬衫,回过神来的第一反应是挣脱他的怀抱。

宁屹洵偏不让,手臂发力把他抱得更紧了。

孟祈安不再抵抗,失神地盯着墙面,一些旧时记忆再次涌入脑海。

原来不管过了多久,刻在身体里的原始反应还是会相同事件发生时原模原样地展现出来,比如被打,他第一反应不是逃,而是闭眼。

赵影钦咬着牙,捂着发痛的肋骨,来回指着他们二人。

他赵公子什么时候这么狼狈过?从小到大都是被人当掌上明珠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的。

“你……你们,宁屹洵!你才是真的有病!没救了!”

宁屹洵让孟祈安坐在床边等他。自己绕过床尾,从抽屉内取出旅行专用的小型医药箱,抽了几张酒精湿纸巾,给孟祈安擦脸上糊花的血迹。

宁屹洵沉着脸,虎口卡着孟祈安下颌,食指抵住他左脸,让他抬起头,方便自己看清哪处没擦干净。

他唇线紧绷,神情凝重,低垂的目光辩不出思绪。在擦孟祈安右脸时手劲总不自觉地加重,想到john上回在病房里亲他右脸的场景,宁屹洵的脸色就变得古怪。

孟祈安鼻腔里的血已经止住了,口腔里弥漫着浓重铁锈味还未散去,他咽了口唾沫,牵动了脸部肌肉,伤口又开始发疼。孟祈安的反射弧太长,直到此刻痛感才阵阵袭来,眼圈泛红,泪水便不由自主往外淌。

宁屹洵好不容易给他擦干净血迹,上好跌打药,就看到他的泪水像自助开水阀似的留个没完。

孟祈安的哭是无声的哭,他不抽泣,也没有任何呜声。双眼又红又湿,含着一汪水,浓密的眼睫沾上晶莹的泪珠,可怜地睨人。

被猫尾巴轻轻扫过似的,宁屹洵心尖痒痒的。

他心下一慌,没敢再和孟祈安对视,视线往下挪,看到他沾了血迹的纯白毛衣,温声道:“还很疼?先去把脏衣服换了。”

孟祈安不语,哗哗的眼泪还是没止住,颗颗滑落。

疼倒是没有那么疼,属于他能忍受的范围。赵影钦也没有下狠手,他脸上没有留下很重的淤青淤紫。

但他开口却委屈:“疼。”

他方才一直极力忍着,情绪已经快咽回肚子里自我消化了。被宁屹洵这么问,鼻腔猛地泛酸,说完疼之后,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发出剧烈的抽噎声。

孟祈安其实并不想哭,如果没有人在意,他一滴泪也不会流。但只要有人从那一点微小罅隙中窥见被他刻意藏起来的难过,他的委屈就会如决堤之水,翻腾而来。

宁屹洵无措地抽了几张纸巾,半俯下身,把他按在怀里拍背,像哄哭闹的稚童。等孟祈安缓过来些许,他才用左手捧着他满是泪痕的脸,右手给他擦泪,但显然无济于事,纸巾被浸湿了好几张,他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泪水。

“别哭了,好丑。孟祈安。”宁屹洵看他哭得红肿的眼睛,用拇指指腹轻轻按了按他眼皮,突然低笑出声。

屋内虽然开着暖气,但宁屹洵的指尖却冰冰凉凉的,某种程度上达到了冰敷的效果,孟祈安顺势闭上眼。

他哭到几尽缺氧,鼻尖和脸颊都泛着红。听到宁屹洵这么说,他体内的流泪机制才被按下关机键。

孟祈安吸了吸鼻子,扬脸看宁屹洵,恰好对上他落下来深邃的视线,浓黑的瞳仁中是深不见底的夜色。

“真的很丑么?”孟祈安望着他,认真问。

宁屹洵刚刚为了替他擦伤口和眼泪,提前把衬衫袖口挽了起来,袖口此刻松松垮垮,还是落了下来,只露出半截小臂,孟祈安的泪沾得他的衬衫袖口,手心和手臂都湿漉漉的。

“真的,很丑。”宁屹洵点头,不像在说谎。

话音刚落,孟祈安嘴角下撇,眼珠一转,恶狠狠地张嘴咬住了他的小臂,为了防止宁屹洵挣脱,他伸手扯住宁屹洵的衬衫领,把人拽得离自己的脸更近。

孟祈安有两颗虎牙,尖尖的。他咬完人松开嘴,欣赏了自己的杰作后,还得意地朝宁屹洵裂开嘴笑,他唇瓣殷红,一片水光。

他在点火。

呼吸交叠,宁屹洵喉结滚动,他只迟疑了一秒,便单手掐着孟祈安的腰,一提溜把他压上了床。

孟祈安大眼瞪着,呼吸停滞,心跳跟着漏了一拍。纤细的手腕被宁屹洵单手并起攥紧,压过头顶,孟祈安挣了一会,反而被他攥得更紧了。

宁屹洵贴了上去。全身的重量几乎都压在孟祈安身上,如一座沉重的山,让孟祈安无法动弹。

孟祈安的大脑霎时宕机,只剩一片空白,仿佛生锈的齿轮无法转动。

温热的鼻息交缠着,胸腔起伏落下,紧紧地贴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是谁如擂的心跳声,颈间的湿腻和痛感让孟祈安找回几分理智,他皱眉,挺身想要挣脱,但腰被压软了,反而更像欲拒还迎,又把自己的脖颈送得离虎口更近。

“嗯……宁……”

宁屹洵在咬他,一开始只是用牙齿轻轻地磨,末了开始啃咬,像故意惩罚似地,在孟祈安脖颈上留下一个个不深不浅的牙印。

孟祈安手被压着,腿也动不了,他用膝骨顶了顶宁屹洵的大腿,却被他反压得更深。孟祈安无法反击,只能任由着宁屹洵咬,把头别到一边,小口喘着气,眼眶又红了一圈。

“宁屹洵,你是狗吗?”孟祈安全然忘了,是自己先动的口。

“嗯。我是。你让不让咬?”宁屹洵没反驳,闷闷道。

孟祈安的皮肤很薄很白,宛如一张薄纸,可以透过他的皮肤看到他颈间青紫的血管,宁屹洵很想试试,一口咬下去会不会渗血。

宁屹洵埋进他颈间,是熟悉的乳木果香气,他极尽贪婪地想将属于孟祈安的气味全部吸入肺中据为己有。

他像一个在沙漠里濒死的旅人,终于在前方看到了一片绿洲,那不只是绿洲,是他的救命的解药。

干涸开裂的土地,在得到甘霖滋润的那一刻,往往是最自私的,他会希望所有的甘霖只属于他一人。

他冰凉的唇贴上孟祈安脖颈的皮肤时,甚至能感受到他脉搏跳动的频率。

他在感受他的生命,一个让他又爱又恨的人。

宁屹洵贴在腰侧的手从柔软的毛衣下摆探了进去,握住他的窄腰,使力将他挣扎抬起的腰按回床上。

“宁屹洵,等等。放开我……你先放开我好不好……”孟祈安发觉宁屹洵不对劲后,开始奋力挣脱手腕,带着哭腔哀求,转头贴着宁屹洵侧脸的鼻尖讨好地蹭他,唇瓣时不时擦过他脸颊。

孟祈安后腰被宁屹洵的大手轻柔地摩挲着,弄得他下腹一紧,烧得难受,小腹里燃了一团火,

“不可以,你太不听话了。你是不是又要跑?”宁屹洵声音有些哑,他开始亲孟祈安的脖颈,沿着一路往下,啃咬他的锁骨。

“你先……放开,我会听话的……”

宁屹洵又加重了力度,手臂的肌肉线条紧绷。孟祈安的手腕疼得好像快要被掐断了,他不可控性地低声喘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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