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缠“开锁”去看海(彩蛋上药)
方霏抬手格挡的时候,已经被压倒在沙发一侧,许明哲的身体隔着两层布料和她紧紧相贴,脸则落在颈边。在彻底的黑暗里整个世界都是许明哲的味道,疯狂地涌入她的肺部,促使她不得不大口呼吸。青年的下颌蹭着她颈窝,吐息炙热,而腿也是直白地盘上她的,最浅显的求欢。
“操…”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果这时有光线的话可以看见方霏扭曲的表情,够近大概还能听见牙咬得咯咯响的声音。她的两手僵硬地硌在胸口,护住了狂跳的心脏,感到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
他们两个体格差距不太多,许明哲高她小半头,骨架更宽大,肩膀抵着肩膀,下身骑在她大腿上。在许明哲的嘴唇几乎碰到她脖颈的时候,方霏费劲地腾出了手,然后按上了那张能夺去她一切理智的脸。
大拇指掐着颧骨,食指扣着眉弓,中指略过睫羽和鼻梁,无名指抵着眼角,小指陷进滚烫的脸颊,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抓着往前推。在那一瞬间她的手掌感觉到了舌头湿软温热的触碰,方霏额角神经猛跳,不管不顾地往前推,连牙齿也碰着了,掌间漏着许明哲变得急促的吐息。
“你他妈发情了?”她粗暴道,接着试图抬起大腿,正好顶着对方两腿之间的位置,触感很微妙,好像鼓过头了,许明哲被她按着脸有点呼吸困难,只能费力地撑在方霏身上喘气。
“…起来。”没有得到答话,方霏的语气严厉了些,加重了手上力气,感觉对方的眼球在微微颤抖,“听不懂人话吗?别真成把自己当狗了。”
她试着再抬起一点腿,但许明哲的重量似乎顺着这动作又滑到她身上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呻吟。
“…你吃药了?不对吧,那怎么睡得着…”她继续说话,无意识顶了顶腿,这回倒是听清楚了。就是真真切切的呻吟,从她指缝里漏出来的,低哑而粘腻。
“你…不想吗?唔…”
方霏呆了有几秒,才听到许明哲迷迷糊糊的声音。她松了腿,然后猛力往沙发空着的那侧挪。许明哲没有阻止她,方霏的背部先落地,几乎算是摔上去的,她颤颤巍巍地把被压在许明哲身下的腿抽出来,然后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摸黑扶着墙,直到摸到门口的开关。
光线同时刺痛了他们两个,方霏闭着眼克服眩晕感,接着一步步走到沙发边上。许明哲安静地趴在那,只有脑勺对着她,上身长袖卫衣下身短裤,这种头重脚轻的搭配让她又恍惚了一瞬,想起这人十多岁的装束,但方霏很快回神。
她伸手把许明哲的脸头转过来,见青年面色泛红,像是喝醉了一般,但又透着点杂质——肿痕,两目则是低垂着。
“说吧,搞什么幺蛾子。”方霏语气放轻了些。
许明哲一开始没回,然后稍微抬眼睛看了看她,张口,拉长声音道:
“老板啊——你…是来嫖的吧?”
方霏两臂交叉,搭在沙发背上。
“不像吗?”她说。
“不像,”他说,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别开眼,脸还是红着,但唇边却带着点嘲弄的弧度,“连来治阳痿的都不是这样的。”
“我花钱了,”方霏干脆道,“我爱做什么做什么。”
“对对……”
许明哲很轻地笑了,这点笑意一闪而逝,晃过方霏的眼睛。她愣神之余突然意识到许明哲以前也是这样无奈地附和她的,登时一个激灵。
“…那你想不想,”青年复又启唇,再一次失神的眼珠很艰难地定位到她,“…帮我一下?”
“…不收你钱。”他这几个字暗哑又柔软,几乎像是撒娇。
方霏呼吸一滞。
“怎么?”她的声音更轻了。
许明哲的手搭上他自己的后腰,那里有一片淡红的皮肤裸露着,他把裤腰往下拉了点,露出一根黑色的皮带,很紧地勒着。随后,他就不再动弹,只是喘着气。方霏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随后绕到沙发前,伸指勾住了那根带子。
她甚至什么都还没做,那截腰就拱起了一点。方霏于是知道自己完蛋了。她没办法无视这个,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好奇心根本不能抵御这种东西,就像她可以拒绝所有邀约,但没法拒绝“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哪怕那是个很残忍的惊吓。那肯定不是丁字裤什么的。她维持着轻微扭曲了的眼神和表情,把那条欲盖弥彰的短裤拉了下去。
我操……
方霏咬住牙,松开手,但脑袋里只剩了这个字样。在被皮条环绕的股肉之下是两截黝黑粗大的柱头,只露出一点,被复杂的环扣皮带牢牢绑住,杵在对方两腿之间,使得两侧无法并拢,两个穴口都被撑开到发白的程度,一点可怜的黏液混着血流到发亮的柱头上,往后看还有抵着假阳具表面充血凸起的阴蒂,被一圈银环贯穿,拽向上方被绑着的阴茎,已经红得经透出紫色,大腿内侧同样不堪入目,在细黑的皮带间是密匝匝的成片血痕。
“…你就这么来见我?”方霏轻轻拽他的上衣衣角,语气飘渺,听不出是诘问还是难过。
“…啊啊。”许明哲含糊地应了声,埋着脸。深嵌在他体内的那两根狰狞的物件随着他的呼吸节奏被小幅地吞吐,但依然牢牢地堵死在入口。
“出来卖的也不是这样的。”方霏说。这样的是性奴,她用脑子说。
她的手指穿到他腿根和皮带的间隙里,扯了一下,那两腿被动地想夹起来,又无法合拢,只有膝盖腿弯的位置勉强相抵,像那种被倒着拽起来的猎物。
她又想起那天那个酒瓶。他妈的,好像总有人觉得不给他那罕见的地方塞点什么就很可惜似的,就连方霏自己都会这么想,但这种趣味当然也是很下作的,连这种下作也被先人一步了。她很想骂骂许明哲,又想摸摸他,但都很艰难。方霏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嫖客有任意玩弄对方的权利,也尽可以羞辱对方的淫荡,还可以因为虚伪的处女情结和所谓的洁癖不满而恼火,但绝没有资格为这个人本身而生气,她消费他的一部分,这是一种分寸和协议。方霏理当模仿出其中的一种样子,但电光火石间,她所有的只是愤怒,无暇顾及。
“…谁做的?”她坐到硬质木凳上,正对许明哲的脸,语气飘忽不定,“不重要的话,你想让我帮你什么?替你主人用这个操你吗?”
几句都是不该说的。她握住对方肛穴处那根柱头的底部,轻轻往外拉了一下,只扯出一两公分,上面还挂着晶亮的水丝,许明哲的腰绷紧得凹出了沟来,随着她松手,柱体便随弹性重新被送进对方体内,嵌回了最深最隐秘的地方。仿佛旧时代的酷刑,贞操带似的东西,把他身体的中心钉死了。他没有答,全然失神的模样。
接着,方霏又检查物件一般地握着他的髋翻了个面,许明哲侧躺着,溺水一样盯着她墨镜之后的脸,两手抓着沙发的边缘,骨节清晰。她沉默着从他的衣服下沿伸进左手,摸着小腹一路往上,直到胸口,这次不是那微微凸起的乳头和冰冷的金属钉,而是医用棉垫和胶带隆起的体积。她一开始并不确定,稍作犹豫后还是掀开那件卫衣,整个胸腹随着揭开的衣服暴露在灯光直射下,除却血痂斑块,腹心白而泛光,那圈渗着血的冷色纱布也就格外地刺眼。
“…是不是很像裹胸?”许明哲突然出了声,他闭上眼,笑着仰起头,唇色不似以往的红,竟还带着种诡异的明艳感。方霏掐着他下巴,就那样把他摁在沙发上,目露凶光,但没几秒她又松了手,十指绞着,把他衣服重新扣了下去。青年的目光迟钝地回到方霏身上,接着下身便传来了拉扯的疼痛感觉。
“嗯啊…嗯…”他喘出声,方霏随即突然伸手,很快地摸过他额头——盖着眉眼和鬓角,好像是最单纯的安抚,随后收回去,尝试暴力地拆解他腿间那一圈圈皮带。许明哲无法克制地抬起腰,小腹一阵阵地抖,只听见方霏隐隐约约的骂声。堵在他体内的两根假阳具不断被拽出一点又回弹,表面的一粒粒凸起由此不断碾着充血干燥的穴肉,挤压着两条甬道之间的肉壁,几乎搅坏了他的脑子。仿佛方霏也察觉到这有多折磨人,他的大腿内侧触到冰冷的尖,被勒得死紧的腿肉随之一松。
皮带被一根根割断,落到沙发上,夹着金属扣碰撞的清脆声音,又被丢进垃圾桶里,露出布着淤血与勒痕的大腿肌肤和阴阜。没有弹性约束后的两根狰狞巨物自然滑出一点,方霏先是握住了后面那根,她一扯,鲜红的内壁就被带出来一圈,伴着剧烈的颤抖,身体的主人腹部便猛地抽搐。
“…稍微忍一下。”她沉声。
许明哲闭着眼神情痛苦,汗沿额头流下一点,微不可察地点了头。他咬着唇,实在太疼的时候才会有些变调的声音漏出来,接下来的不论怎样都好似钝刀割肉,那点稀薄的肠液起的润滑作用极其有限,当龟头终于脱出入口,留下失去弹性而缓慢恢复原形的血洞时,整根假阳具的大小让她觉得近乎残忍了。
前面那根的进程,则要艰难许多,因为不止是疼,那惹眼的穿了环的阴蒂被假阳具表面的颗粒带着磋磨,两侧的双腿不断地想夹紧,阻碍着脱出,中途还抽筋了一次。许明哲整个人都蜷起来了,不断冒出一些不像呻吟的呻吟,总是戛然而止,眉间痛苦夹着欢愉,沿唇角滑下唾液。他一直紧闭眼睛,像在做什么不得了的噩梦。最后方霏不得不让他躺在自己怀里,把着他的腿阻止并拢,把那根刑具拉了出来。中途不断溢出的透明黏液打湿了两侧的阴唇肉瓣,随着顶部抽出而溅出来,她很清楚地看见许明哲最后一刻眼白上翻,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爽的,或者兼而有之,而方霏自己则仅仅是脑中满溢的,暖洋洋的刺痛,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燥热,她把快昏过去的许明哲抱紧了点,下巴抵着对方刺挠的头发,发起了呆。
“…还…还有,“许明哲喘着粗气,抬头道,“唔…”
方霏回神,视线回到对方那一片狼藉的下体,才想起前面同样饱受折磨的阴茎。她伸手捉起旁边的工具刀,把绳剌了,随后没多想,捏住了那根细细的尿道棒。
“…等,”许明哲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虽然疲倦之极但仍有慌张意味,随后猝不及防地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噫啊……!”
精液在一秒后喷溅而出,星星点点地落到沙发表皮上,量并不太多,那根发紫的阴茎哆嗦了下,就在许明哲恍惚着而方霏在发呆的五秒后,涌出了另一股混着浊白的液体。
方霏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而许明哲闭着眼把脸埋到她颈间,颈部的肌肉因为用力绷紧而凹陷。最原始的排尿反射快感让他的身体痉挛着,吐不出一个字来。那股微烫的液体断断续续的,以并不受控制的频率迸出水箭。因为敏感疼痛的下体而抽搐着射出来,失灵的尿道括约肌任由其从身体的深处接连不断的涌出,解救受迫已久的膀胱,浇湿了沙发又流到地面上,流到他小腹上,溅到方霏的膝盖和裤脚。
在持续了几近半分钟之后,那柔弱的阴茎终于彻底萎靡下去,垂在主人两腿之间,淌着余液,只留下微微颤抖的身体。许明哲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躺在方霏怀里动也不动,除了发抖,而始作俑者仍怔怔然捏着那根金属小棍,看着液体的湿痕在沙发的布面上不断扩散,染成深色,从边缘渗透到底部,再滴到磨光的木地面上,汇成一摊。
她天生对气味欠敏感,不论在夏季午后的百人教室或是每座公厕都无甚感觉,唯独那股特殊的,情欲的讯息,盖过了其余一切成分,她知道那就是许明哲身体散发的味道,在最纯粹的官能层面带来的愉悦,毒品似地让她沉迷其中,以至于她差点无视了事情的现状。方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感到怀里的人听着她的喉息抖得更厉害了。这一口气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很像是一种羞辱,而于她,却只是下意识的享受。
“现在你害得我要赔钱了。”她说。
“啊…”许明哲梦呓似地应声,“…抱歉…”
“我要把你洗干净,”方霏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去海边吧。”
“……啊…?”怀中的人半晌才回复。
她握着方向盘。许明哲蜷缩在后座的副驾上,穿着方霏去商场买的裤子,散发出淡淡的新制药膏气味。初出的晚霞红光穿过车窗,在行进中不断抚过空气中的尘埃,他雾蒙蒙的眉眼。方霏没开音乐,从后视镜看他翘起的发尖,在车内呼啸而过的静谧里感到一种错觉。
就像一个做了很久很久的梦。她好像一直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车舱里,无意识地等待着它一次次间隔几秒的颠簸,期望世界翻滚起来,飞出地平,摔进某个深渊里,无限地坠落着,在快要被遗忘的地方,她还没有父母腿高的时候,还会穿着层层叠叠的白纱裙的时候,一个面容模糊的老师带她坐巴士去参加不知名的比赛,她问她长大后想去哪里,而那时把百科全书当成童话书的方霏激动地喊出她所学到的新词:天涯海角!
后来她才知道,她们所历经两天旅途去的地方只是市中心而已,而年幼的方霏却以为自己跨越了半个中国。但当时做了什么事情,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了,唯独在面馆里吃的碗里的两个鹌鹑蛋记得倒很清楚,就像咽进一个全新的物种似的,她用牙齿一点点撕下来,努力用舌头研磨出对这一生命的印象。方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像她同时也会想起霍乱时期的爱情,想到少年时代和许明哲那些亦步亦趋的彷徨夜晚,和无数个故事和幻觉里不可一世的,不顾一切的私奔情景。
大学第一年的暑假,她乘车去山中支教,欢送宴结束时酒过三巡,各方人物纷纷离场,方霏独步在那破旧的校园里走着,路上只有三三两两从晚自习返家的学生,她恍惚间看见远处的路灯下伫立的单薄的影子,被强光照得仿佛一只扑着粉的白蛾。而当她站到灯下,等了十几秒,意识到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方霏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酒精的味道在这一刻从胃里倒灌出来。她吐了。
她可能,再也,再也找不到许明哲了。她的大脑在呼号。不是失去能力,而是失去资格。她走得太远了,那里不允许回头,回头是没有前途的。她会去北京,去欧洲,去俄罗斯,看她曾经很想去的圣彼得堡大教堂,去美国,按她说的,永无止境,和一群又一群一样思维发达活力充沛的人打成一片,那里有的是自我实现,一切振奋人心的事情,成功与梦想——却没有愿望!
方霏盯着逐渐显露的海平面边缘金黄的落日,慢慢地降下速度,直到彻底停下来,许明哲在后座撑起一点身体,轻声问她是不是到了。
她闭了闭眼睛,摘下墨镜,摇下车窗,让夕阳的炙热刺痛她的眼皮,随后她忽地抬起眼睛,回过头去,极其温柔地说:是的。
她小时候曾来过的地方。多年的治理以后,带着肮脏泡沫的灰白海浪渐渐澄澈,岸边黑色的碎石都被清掉了,在崖脚有了能走下去的石阶。方霏打开车门,许明哲支着身体从后座出来,步伐不稳,她犹豫了下,还是搀住了对方的肩膀。收拢过后的重量压在她手臂上,并不费力气。
下台阶时,方霏用右手握住许明哲的左手,一步步地踏下去,像牵着小孩儿似的。她的手指柔软而执拗,被牵住的则支棱且顺从。握着,拥着许明哲的时候,有一种隐秘的快乐潜游在她的血管里。他不会知道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主动牵手和拥抱,不会知道她那洁癖一样的身体接触不良和面对别人怀抱的僵硬。但她的爱被悬吊得太久,没有雀跃的勇气,而只能是野生动物一样的依偎。
没有墨镜的遮蔽,她锐利的脸部线条由落日的余晖所镶嵌,欠缺血色的偏薄的唇,瓷白的肌肤被涂成很浅的金色,几乎抹煞了面部的阴影,而卷曲乌黑的半长发在海风中狂舞,切割那份不可理喻的洁白,偶尔清晰完整地露出垂下的睫毛与浅色的眼睛。
与八年前相比,方霏瘦高了许多,原本圆的脸现下连颧骨都划出阴影了,须发则随着成年渐渐浓厚,褪掉了黑眼圈,眼睛睁得更开,显出上方很深的一道眼皮。学生时代的考试和之后的级级跃迁总会让她掉些体重,像是一次次蛇蜕,把过去的方霏一片片剥掉了。每个新的她都会吸引一些人,而下一个新的她则在甩掉这些人。人体的细胞大约七年能更新迭代一次,从前的她如今还剩多少呢?也只有让方霏自己来认,才知道当中相像的地方,教她愈发确定许明哲是彻底认不出自己了。
她感到轻松,这轻松或许来自舒缓的海风和飞舞的发梢,又感到些悲哀。她回头看许明哲,对方真真切切存在着的眉眼一如从前,一张平静的,带淡淡倦怠的面孔,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落在她眼里便成诗成画。可是诗的意境不同了,画的颜色也不同了。
极度的肖似,又处处透出不似,在他深邃的黑眼珠里,潜匿着遥远的光泽,像是一颗尾迹正在消失的流星,许多年前她对这颗星星许过愿,希望我永远拥有你。
拾回过去需要勇气。尤其在自己曾经或直到现在也是个控制狂的情况下。方霏知道逆流而行有多愚不可及,但她不在乎船也不在乎河或海,她永远也不会迷途知返,并且一去不返。
“把鞋脱了吧?”她说,几下拎起自己的皮鞋,放在岸边的木台上。
许明哲坐在台阶上解鞋带,方霏站在旁边看着,见他慢慢拉下棉袜,露出脚踝上细碎的淤痕。她皱着眉蹲下来,对上许明哲不明所以的视线。
“…还有别的要脱吗?”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开口道,瞥了瞥四周空荡的环境。
“……”方霏默然,随后沉声道:“你觉得呢?”
许明哲的目光涣散了一会,随后他坐直了一点,对着方霏打开双腿,一只手去褪自己的裤子。方霏从喉咙里冒出一声愤怒的低哼,前倾身体,把对方推倒在了硬质的木平台上。她没忘记垫了下许明哲的后脑,对方却就着这个姿势,双腿缠到了她的腰间。
“你真就当我就是个禽兽呗?”她几乎贴着许明哲的下巴吐字,声调很低。
“没,”许明哲垂着眼看她,仿佛在微笑,“你来做慈善的,我记得。”
“…因为他们都是这么上你的吗?”
方霏深呼吸了一口,道。她现在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很难听,落在许明哲耳畔,简直像是要哭了一样。阳光漏在她苍白的脸颊和紧贴侧脸的发梢上,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落在他眼里,显得很陌生。
“…你应该…”他顿了顿,缓慢地发声,“看过了啊。”
方霏伏到了他颈侧,一言不发,很奇怪的感觉。她的卷发蹭在他颈边,痒痒的。许明哲眨了眨眼,慢慢地松开了缠在她腰侧的双腿,两个人的小腹贴在一起,他的双手一动不动,安静地任她拥抱。这个拥姿太怪异了,更像是支在他身上,迟迟不能落下。
“…老板?”
良久,他开口道。方霏立刻坐了起来,脸上倒是什么也没有,除了压出来的一点红印。她回到了蹲姿,轻轻碰了碰许明哲受伤的脚踝。
“我们去水里。”她说。
两个人挽起了裤脚。傍晚的海水和沙子都是暖的,陷在里面有种温凉感。沿着海岸走,有很长的一道曲折路线。方霏隐隐感觉到许明哲是喜欢这里的,体现在他时不时盯着自己水面以下的地方看,并眺望海面。红霞逐渐爬满整面天空,远处只余日落的金边,从云层的裂缝里涌现,壮观之极。这样的景色通常不会持续很久。
“不说点什么吗?”
方霏在前面走,用着很轻松的语气。她被夕阳照得脸庞发热,只留给许明哲一个半侧脸。
“你想听什么?”身后传来青年的声音。
这种应答总是很烦人的。她想起自己的堂兄,一模一样的反问,好像面对的总是索要,所以就这样贴心地确认对方的需求。
“随便,”她说,“什么都行,现在想到的,刚刚想到的,很久以前的。”
“我不喜欢沉默。”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看来我又要让你失望了。”
方霏扭过身来,许明哲的脚步登时停住,和她对峙着,即使他的视线飘得很远。
“那就我问你答吧,”她这一句说得轻盈干脆,“你是不是没睡好呢?”
许明哲出走的目光回到她身上,似乎是愣了下,随后不知怎么露出一个带着犬齿的笑,透出一点点稚气。这点表情很快消失了。
“…为什么问这个?”
“刚刚说了是我问你答吧……算了,”方霏摇头,“睡眠不足对大脑机能影响很大,上一次状态还好一点当然,跟性疲劳也脱不了关系。”
她这样一本正经地答,却很清楚对方实际上受到的是严重得多的虐待,睡眠剥削只是最温和而不可忽视的一种。
“所以才放我多睡了会吗?”许明哲垂着眼睛看她,像是又困了。
“我做事的动机没那么重要,”她敏锐地回复,“上次送你去医院也一样,很不可理喻吗?”
青年的目光游弋了一下。
“……我只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没话找话而已。”他说。
方霏刺痛般地眯了眯眼睛,海风吹过来,一缕额发落在她眼前。
“给你戴那玩意的人,才是你的老板吧,”她拨开发绺,继续说,“他想干嘛?耀武扬威啊?”
这几句都很平和,甚至带点诙谐,方霏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在暖橘的光照下,她微醺的脸颊很显出美丽的模样。太苍白了,不是那种牵动人心式的,脆弱或饱满的漂亮,而是一种诡谲的侵略性魅力。许明哲盯着这个表情看了几秒,又别过脸。
她继续,自顾自地讲。
“你也是。虽然说这个事情应该由不得你吧,但凡换个人,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找我倒是挺明智的,不过这样愚弄客户,想来也不是奔着赚钱。”
许明哲的腰伏下去,两手迎上拍动的浪花。他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那就,谢谢您高抬贵手。“他漫不经心道。“您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
方霏又叹了口气。自工作以来她叹的气似乎都没有这么多。
“你看不出来我只是在花钱跟你打发时间吗?”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还能故作轻松地说点揶揄的话,作出看似配合的轻佻样子,同样是打太极,他这次似乎连卖笑的力气也没有了,但大概和他一直以来的个性也有关系。曾经初遇相谈时,活泼到亢奋的程度,带着表演一样的性质,又在那七拐八绕的的心思下,某个时候突然冷却下来,乃至于阴郁,总是这样反复无常,让她的心止不住地上下起伏,最后归于绝望。
“…看得出来,”许明哲淡淡道,“不过那又怎样呢?”
海水抚摸他的手臂,一种温柔的热量不断荡漾着,让浑身都松弛下去,但他还是没有抬头看方霏。
“要操我还是要施舍…都随便你,反正你花钱了。”
“老板。”
“你喜欢看我跟别人做爱的话,我可以帮你录。…那样应该就不会犯恶心了。”
“…和你说话挺累的,所以就这样吧。”
他最后顿了顿,这样说,语气温冷,就像此刻的潮水,从腿边飞掠而过。
“……说得像我逼你来的似的,你不是在利用我吗?”长久的无言过后,方霏轻声道,她的声调很低,带着磁性的低沉。“我至少不会轮奸你。“
许明哲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眼里的女人被照得辉光满面,看不清表情。而他的手在水里撂了撂。
“老板,”他说,“…你只是不擅长这个。”
“…还疼吗?”方霏没有正面回答。
许明哲浅浅地微笑,随后嘴角又撇下去。假动作。
“许明哲。”
对于她知道他的名字,他似乎没有太多意外,但还是微微蹙眉,似乎并不喜欢被直呼其名。
“我是真的想要你,”方霏轻声说,“不是一天份的。”
许明哲洗掉了手里的沙子,直起腰。
他说:“我也没有整份的。”
“嗯,非卖品。”她接道,“剩下的要多少钱?”
她的声音让她自己感到眩晕。方霏想她是被晒的,头脑发热了,眼睛发昏。她拐弯抹角的言语指向一个确凿的方向,恐惧涌向了她的喉咙,而不是大脑。
“免费。”许明哲说。“谁都行。”
沉默横贯在他们之间,最终还是由方霏打破僵局,她轻颤的声音在凝固的空气里传动。
“你认得我吗?”她说。
“…不知道,”他说,“我不记得了。”
“哈——”
方霏几乎是悲惨地叹喟一声,随后又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向来乖张刺耳,引来对方困惑的视线,随后她揉揉自己的脸,眼角挂着一点水痕。
“乐乐。”她轻声道。
青年的表情一霎变得空白,他迟疑地与方霏对视。
“乐乐。”她又叫,轻声笑了。
她看到许明哲的瞳孔先是迟钝地收缩了一下,随后失去了与现实的连接,缓慢地放大,又放大,浑身的动作都停滞了。这两个轻快,柔软的字样,像魔咒一样把他禁锢在原地。那是她多年前在他的家中记下的,墙壁上的文字,被弃用的名字。
两秒之后,方霏听见他沉重艰难的呼吸声。许明哲后退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他没有站稳,跌在地上,而她像见证实验意外成功的研究员,或者说听到咒语灵验的女巫一样,带着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兴奋的笑容向他走去了。
用一把多年前的钥匙开现在的锁,刻舟求剑,她做到了。
许明哲起先还坐着,只是喘息了几秒,便躺了下去,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摊在了沙滩上。他的手摸到肋下的位置,用力叩了一下,随后无力地放开,渐渐平复了呼吸。
方霏蹲在他旁边,长长的风衣垂下来,随风摇曳好似裙摆,表情逆着光仍然看不清楚。他眼底剧烈的恐惧被灰暗的空白盖住了,望向方霏,没有说话。而她被罪恶感与快乐沁润的心雀跃着。她当然不知道这个名字关联的秘密,但撬开就能知道了。撬开。她不该放弃自己擅长的方式的——残忍但有效。
“嗯…你打算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她托着下巴,继续蹲着,鞋尖贴着他的胳膊,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许明哲盯着她。他突然歪过脸去,笑了。那是一个明艳得几乎不真实的笑,可能是被夕阳的光线笼罩的缘故,方霏看见他唇角的虎牙一瞬被照得很亮——似乎没有那么尖锐,至少没有她记忆里的锐,像是被磨过。他笑出了声,混在海风里被吹散了,飘到很远的地方,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
“我就知道…怎么会那么巧。”
这是这么多天来,她所听过许明哲情绪最丰富的一句话了,说不清是愤怒失望还是戏谑了然。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却仍然面带微笑。
“名字很可爱,”她说,去捧他的脸。许明哲的颈在她柔软白皙的手指上脉动,脸上短暂的愤怒凝为一种淡淡的厌恶。手上猎物逃离的欲望迅速地反馈到她脑中,于是方霏收紧了手。“为什么不用了?”
他露出假笑,随后面无表情地瞥向别处,眼底病态的红色更艳了,身体还在轻颤,看上去不是被胁迫的受害者,倒像等着采颉似的,而他的双手缓慢地落在方霏颈边,那双有着少年时一般的修长的手让她恍惚了一瞬,随后方霏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立刻,她也狠狠地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她反应足够快,在对方的指尖深深嵌入自己的颈肉前先让许明哲窒息了。这具身体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她已经领略过,以至于方霏根本没法判断许明哲有没有起杀心。
只是在报复吗?为什么?这种行为很徒劳。她早在脑中演练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当真骑在对方身上,攥紧十指逐渐收拢的时候,方霏眼前阵阵发昏,有一点滞气的残余,有皮肤撕破的疼痛,还有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她和他的混在一起,同子弹一样穿透了大脑。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一股热潮席卷着她的身体。许明哲好像要喘不过气了…眼白……
方霏松开了手。
她大口地喘息起来,血从脖子上的伤口沁出去,滴在许明哲痛苦的脸色上,她呆滞地凝望身下像破布一样开始剧烈咳嗽的人。这不是那个会像鹿一样挣扎做困兽之斗的男孩子,当然她也从未有可能是围住他的男孩里的一个,他刚刚的表情,简直像是在放任方霏掐死他似的。
“…你竟敢,”方霏嘶哑道,她顿住了,许明哲闭着眼睛,只是咳,随后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顿了许久,才骂道,“…我他妈也没怎么你吧?”
这话说得太荒谬,方霏旋即笑了。她发了狂地高笑几声,去摸脖子上的血迹,又不以为意地抹在了许明哲脸上。
“这不公平,嗯,许明哲,你知道吧,你应该得知道,不是摆出半死不活的样子就行了,你他妈的。”
她俯身,扯开了青年的领口,随后低头,狠狠地啃了下去。身下的人“嘶”地倒抽一口气,哆嗦着屏住呼吸。她咬得太狠,面目狰狞,连自己的牙都硌得生疼,又咬得太久,血腥味开始弥漫在嘴里的时候才松口,随后是一下又一下地,啃上去,仿佛要扯下他的血肉。一直到了耳廓,力道渐渐轻了,变成了品味一样的吮。许明哲疼得麻木,依稀感觉到怪异的温热触感,他的血全被方霏原路舐去了,舌头一卷便咽下去,一片干干净净,而现在她的嘴唇敷在最初绽开的地方上,衔吻的方式让他呼吸急促。
“…败类。”许明哲微不可察地出了声。方霏冷冷地抬头,对上他疲乏的眼睛,目光是无机质的,已经看不出愤怒的痕迹,冰冷的,又好像燃烧着的灼人的事物。
“当我知道你变成了娼妓的时候,”她的语气异常舒缓,平静得病态,“我非常,非常的失望。”
“因为这样就没办法强奸你了。”
“你真的很聪明,连做婊子都知道怎么保持尊严。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拥着他的姿势极为亲密,能能见到他脸上的血和红的眼底,在光照下闪烁着干涸。嫖客不会说这些话,她越界得很快乐。
“我没必要针对一个没人权的东西,没人有必要,只有那些只能在妓女身上找回尊严的可怜虫才会这么干,而且你比她们廉价多了,只有我会象征性地花那么多——我本来也用不着过问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能两边的便宜都占,一边拿自己当奴隶一边搪塞我。”
“当然,我也知道你现在脑子不好使了,没关系,我可以纠正你。”
“只是个名字而已,如果我一定要叫你乐乐,你总之也是会习惯的,对不对?你连那些都能习惯。”
“是不是只有强迫你你才知道怎么做呢?…”
她顿住了,看见那片红的缝隙填着一层湿漉漉的水,他的眼睑。方霏伸出手,若无其事地揉他的眼睛,那点液体在她手上化开,和血糊在一起,像一块不干净的橡皮,拭去又留下新的污迹,显得很陌生。他刚刚掐了又骂了她,她不过坦白几句,即使他被打哭也是应该的,可是许明哲并不是会被打哭的类型,方霏走神了,她的心尖浮泛起一些冷的泡沫,掩埋了观察的意义,再仔细去看,那晶莹的一点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幻觉,他的眼睛干燥得什么也没有,只有红血丝,黑洞洞眼珠只是和她对视着,却没有聚焦。
“…许明哲。”她低声道。
他的眼球转动了一下。
“不是要叫乐乐吗?”他沙哑地说,“叫吧。”
方霏愣了愣。许明哲突兀地低笑一声,发出来的只有气音,表情不知是讥讽还是凄凉。
“没有操到十二岁的雏妓让你觉得很可惜吗?也只能这样了,把我当成玩具,过段时间腻了就行,都一样,反正也不用我来同意。”
他见方霏怔然而了无反应,便带着疲态慢慢抽出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方霏后退一步地起了身,神情有一丝惊惶闪过,却只是目不转睛的凝视。许明哲背对着她,被压得太久的膝盖让他有些站不直。
“明知故问。”他喃喃道,然后又发出一声笑,往前拖着步子走,在黄昏里颤抖而刺耳。
方霏的身体陷入血液冷却后的应激态,她僵硬的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几乎动弹不得,在相距五米之后,她突然破口:“你确定要继续走吗?”
许明哲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背影在远去的夕阳里被隐没了,随后他回过了身,简洁有力地说:
“操你的。”
然后他跑了。在凹凸不平的浅滩上,没有鞋子,也不打算去拿,背着光而踉跄地迈开了腿。速度不快,很吃力,比起奔跑像是疾走,但也无人追赶,就这样越来越小,消失在远景深棕的沙褐里,一个浪打过去,好像被吞没一样。而方霏感觉到一阵耳鸣,似乎是海风猎猎地呼啸。
她走进水里,蹲下,把手在水里泡了一会,裤脚即刻被打湿,随后她出神似地抬手,覆上负伤的脖颈,手指猛然发力,沿着原来的破损往下喇了一道。晕开的血痕沿水流急速扩散,染红了她的领口。
“这么有骨气啊,”她轻声说,“真想杀了你。”
她又想起了多年前在夜景里快步离开的男孩的背影,那个时候自己似乎也是这样想着,想如果能打断对方的腿就好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渴望,不管是她的愤怒或者让步,对对方似乎都没有意义,他的痛苦和幸福不论怎样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的事情何几之多。许明哲允许她的侮辱,所以她对他的伤害终究也会变得和别的人渣一样没有分别,这就是他没有尊严却能保有尊严的方式,她毒液一样的残忍快意腐蚀了爱。是的我是故意找上你的我不是好心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接电话的时候就该知道了,那么你对我原是有期望的吗,现在还有吗,哭的是什么呢,我知道我也挺恶心的那你真的伤心了吗,没有办法因为我恨你,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是十二岁,我诈出来的,原来是十二岁,原来。
他不在这里。
陌生人00:47
嗨?
你00:50
陌生人00:50
方女士。
你00:51
陌生人00:51
不想告诉你呢
你00:52
麻烦您有话快讲要睡了
陌生人00:53
不要糊弄我哦,你平时得有五点才睡吧
你00:54
因为你这样扯皮只会延长我用来失眠的时间
陌生人00:54
好吧:你把我的狗吓坏了!
你00:54
你00:57
就你养成这鬼样的是吧
你00:57
我*****
你00:57
*的
陌生人00:58
这太冤枉我了
我之前可没见过他这样,完全是你的刺激导致的!早知道就不放他出门了
你1:00
你猜我要说什么:
陌生人1:01
你1:01
他怎么了。
陌生人1:01
回来以后大概有四五天没怎么说过话,也不怎么出气,差点给客人掐死了。
本来以为弄两天就好了,反正以前也有短期自闭过。不过怎么想都是你的错。
你1:02
奴隶主说这种话有点贱了吧
陌生人1:02
哈哈哈
我很忙的,顾不上这些,再不管的话估计就真死了。你要是有兴趣来一趟解决这事,可以把他接走哦。
陌生人1:08
去厕所了吗?
你1:12
你想要什么?
陌生人1:12
没想好,就先不用了。
你1:13
你觉得会有人接受这种交易吗…
陌生人1:13
你肯定会啊。
以你的能力的话,填他的债是没问题的,不过我也不缺这点钱。可能是因为太有仪式感了?
你1:15
谁会接受这种人口贩子和老鸨一样的邀请啊。。简直就是把仙人跳顶在头上。。
你1:20
睡了
陌生人1:20
实话说,动你的话麻烦又亏本
你的私活干得挺有意思的,如果你还走这里的地产,我们迟早未来有合作,把他送你也没什么的。目前也只是兴趣使然而已。非要说的话,我想知道你们那天做了什么。
我已经在海外了,不知道这些天是什么情况,反正地址会传给你的。要是去得及时,没准还有个人样。养狗真麻烦啊。
方霏关上了手机。
来信方是一串乱码,但说话人的风格保持了方霏之前所觉察的那种充满恶意的玩笑感。她重度失眠的第二周,仍在熬夜干活。这当然也是很明显的报复性工作,身体很快呈现的神思匮乏和功能紊乱让她想起许明哲之前困倦已极的样子。但她很难合眼,因为一闭眼就是对方奔离的背影,或是其它无法形容的表情。她甚至会在这一刻想到许明哲闭眼时会看见什么,源源不断的画面淹没了她。
不过是旧病复发。现存的问题太多了。离月末启程回京还有一周,她主持的酒庄方案刚刚中标,姑且可以让郑书琪帮忙顶着,只要年底世博馆顺利揭下,明年上半年依旧需要回美国待着。钱的事情在她两年前做完入股和一笔投机的贷款之后已经不再成为问题,之后的工作只能说是兴趣驱动的。然而这许多个重叠的周期,最终使得她不能随时脱身而去。
她不是一个有计划的人。方霏第一个长期计划的企图来自于许明哲,如果没有他,她现在或许只会是一个孤僻乖张的艺术家,或是人文学术领域的新人,或许沿着中学时的天赋与兴趣从事药品合成,而不是艺术买卖市场的组织者之一,半个商人。所以,当他再次出现,这些计划几乎就在同一时刻全部失去了意义。或者说她奔波了这么些年,好像只是在验证自己靠运气和心气能做到什么地步而已。尽管走了如此之远,本质上仍然是在徘徊。
而她现在想跳车了,只是因为看到了想要的幻影。
那人说的并没有错,方霏是不会拒绝的,然而她讨厌这种被猜中而戏弄的感觉。如果她想得到他,那么她要解决的就是这个所谓的主人。这并不单是钱能解决的事情,而与权力相关,就像即便她个人资产丰厚,也是来自于手下的公司一样。那人的傲慢和她的不同,更偏向熟视无睹的漫不经心。
她躺了一会,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图纸,破碎的版面和文字跳动着。方霏用力地,对着自己的额角来了一拳,然后皱起眉,清空过载的大脑。更清晰的想法渐渐在她脑中成型。
首先,她要带走许明哲。
其次,她暂时只能被动应对那人。
最后,有机会的话…她一定给他应得的“惊喜”。
“就这样吧。”她突然对着空气说,随后一把合上电脑,闭上眼睛把被子拉起来,不动了。
交代完剩余工作以后,方霏在郑书琪发作之前挂掉了电话。那点微不足道的愧疚感并没有停留太久,一脚油门下去,她就又决定什么都不想了,只维持着通宵之后的清醒和亢奋。
“我还是想要。”她这么对他说。没头没尾的,但对面的人精领会得很快,只得讪讪地祝她好运。
那人指定的地址是市郊环丘陵所建度假酒店的一间房。很不起眼,在八层走廊尽头没有房间的转角,门牌已经拆了,上面贴了封条和警示标,旧到缺边烂角的程度。这种装扮像是死过人的样子,但门把被摩挲得光滑。
方霏握住把手,犹豫的时间很短,便拧了。但厚厚的门板却“砰”地一声,像撞到了什么,然后回弹着扣上锁舌。她怔愣着用力地锤了两下门,甚至抬脚踹了踹,无奈这东西隔音质量似乎太好。她从包里默默地摸出了撬棍,用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握着别在身后,然后狠狠地,再徒手敲了一次。
一分钟左右,门开了。一个男人探出头来,方霏几乎用了全部的意志力才克制住,没把撬棍挥出去。
“我是最后一个,别催了吧?”他半提裤子,涨红的面部显出难看的表情。
“赶紧走。”她沙哑道。
男人不耐烦地拉上拉链,回身扯过外套,嘟嘟囔囔地推门走了。“下次能不能搞干净点?他妈的,就一厕所。”他回头冲方霏来了一句。她没说话,皱着眉头感知涌向房间外的气味。
他看到她手里握着的撬棍,抬脚的动作突然一趔趄,随后踉跄着跑走了。方霏没有回头,握着把手又往里推了推门。室内漆黑一片,这回她很确定撞到了什么。她一手提着撬棍,一手去开灯,并闭上眼睛,随后深呼吸着睁开了。
门的侧边,她的脚边,伏着一个人形。方霏愣了一下,没有握住那冰冷的金属柄,它咣当落地。门板撞到的是许明哲的胳膊,他脸朝下跪趴在地毯上,上身盖着一件脏兮兮的衬衫,下身被撑起来。
“我就知道”她轻声道,反手关上了门。
那块深色的地毯上散落着各种乱七八糟的,形状狰狞的物件,一些看不出原型的衣物,扯烂的情趣内衣,极少量用过的避孕套,还有药瓶和针管。室内充斥着浓重的开始发酵的体液味道,靠墙的床上浸染了一层又一层干掉又浇湿的印痕,床头竖着带血的金属假阳具,床脚堆着一串镣铐。在意识到自己的鞋底已经落到这片地面上后,方霏盯着鞋尖看了一会,然后径直走向了浴室。
浴室的地板要好一些,但依然很不堪,水池底粘着血丝和排泄物的残余,马桶盖没有打开。她直接按了冲水。浴室里没有花洒,而是一截长水管。她对着水泵调了调,热水在之后缓慢地由小变大,随后她便对着浴室冲洗起来。
她这一趟穿的大衣和长裤都是疏水的材质,踩着马丁靴,所以漫不经心地对着墙壁和地面扫了一遍,然后拧开了水池的龙头。在某些东西被显着稀释后,方霏又提着水管直接出到房间。她早瞥见床边有一个不起眼的水排,于是水口又对准了床铺。
“这样算不算消灭犯罪证据呢”方霏碎碎念道,对着墙又冲了一遍。一切不知名的污秽都融成一片,汇进角落的下水道里,轻质的小物品被水流带向水排口,聚成奇观似的一滩。“算了,也无所谓。”
热水产生的蒸汽洗涤着室内的空气,她把窗帘掀开,发现窗户是钉死的。于是方霏又从右领口袋摸出短柄锤。想了想,在面前扯起一块帘子以作遮挡。随着刺耳的破碎声响起,她撕下窗帘,探出头吸了一口气,然后站到床上,把吊顶处的摄像头敲碎了。
这么显眼的都没什么大用,但以这屋的简陋程度,放微型摄像头都有点无从下手,她在门口卡座和浴室都摸到了一个,但有一个已经坏了,床对面的三脚架显示出他们更习惯的方式。
方霏拉回水管,这一次她终于走向了门口的许明哲。那块地毯还是干的,在她如此动作之后,许明哲依然像是毫无知觉一样维持着已经不能用狼狈来形容的姿态。他的手脚被束具强制地收拢和打开,仅能维持狗爬一样的姿势,腰也拧成奇异的角度,让肿胀过载的下体朝向他人的视线,已经开始凝固的浊液横流,在腿间黏连,汇成一滩。
她蹲下来,用僵硬的动作轻轻掰过他的脸。各种液体斑痕糊在他脸上嘴边,最清楚的还是在往下滴的鼻血。呼吸很弱,把眼皮掀开的话,瞳孔已经放大了,就像那种死于性窒息的尸体一样的目光,空洞而美丽。方霏立刻就让那只眼睛闭上了。她捏着水管,几乎想坐在地上。
提示铃精准适时地响起来。
陌生人17:52
他没死,也不会死。
你可以再等一个小时,或者现在去拿前台给你留的药品套组,给他再打一管,这样就马上醒了。
你17:52
把话说完
陌生人17:53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祝你愉快。
她用放慢的水流开始一点点冲洗他的身体,从脖颈到脚趾,用戴了手套的指节拂去皮肤表面板结的血痂,黏液,露出底下并不完好的部分,想象着被它们生产出来的过程。她没有找到镣铐的钥匙,只能把固定的钢管拆掉,把他被强行撑开的身体解放出来。一块只是供人插入而被不断捅开的肉,和曾在视频里架在束具上的样子一样,即便这样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会爬起来的。
快醒啊。方霏边拖着水管边想,快醒吧。虽然这真的很为难你,但是求你了。
许明哲的手押在后背,拆掉皮带后,露出血色驳杂的指尖,显示出过度修剪的成果。这种伤口,用不到一周就可以愈合。她借力把他翻过身,上一次被纱布包裹的一对乳头现在裸露在外,缀在着遍布血痕的胸口,肿胀异常,由银环穿透,一道链条相扣。这种孔多久可以愈合呢?她的耳洞花了一年。
“为什么你总要这么出现在我面前啊”她恨恨地握紧了水管,一手把他的脸蹭干净,“要卖惨就好好卖不行吗,明明只要装可怜就好了,他妈的。”
她胡乱地洗了洗他的腿,没有尝试一窍不通的清理,随后在柜子里翻出两条勉强算干净的大条毛巾。吸饱水的地毯像浮肿的人皮,每踩一脚就溢出淡淡的红褐色液体。方霏把它踢到床脚去,又冲干净地板,随后用毛巾把许明哲擦干裹住了。这样是不够的,她只好把自己那件长大衣给他套上,再系上扣子,这样还会露出底下的裸足和脚镣,但也没有办法了。
许明哲醒过来的时候是在浴缸里。
他睡得时间比药效还要长,接近清醒的间隙里是很多闪着白光的画面。他对时间的感知已经够混乱了,也不知道是睡的三个小时还是三天,但逐渐凝固的昏黄色灯光示意着这里并不是他认知范围的任何一个地方。温热的水流在他颈边流动着非常温暖黄光照亮了云雾缭绕的水汽。他盯着上面那块很平滑的墙面看了一会,歪过头。
那个莫名其妙的买主蹲坐在矮矮的浴凳上,双手抱膝,头埋在两腿之间,一头很乱的半长卷发垂着,被水汽熏得结成一绺绺的,露出白皙的耳廓,像很小的一片月亮。她弓起来的背缓慢地起伏着,像是睡着了,这个姿态在他眼睛里短暂地闪烁了一下。
他突然地想起了一段很久远的记忆。
十五岁时的两个夜晚,月光的确像水一样的夜晚,在他的家门口,和白昼一样明亮的教室里,女孩旁若无人地抱着头,弓起背,这样掩起了脸,一点声音也没有。他没有多看,知道她在哭,但他本来以为她会大喊大叫的,因为她的确曾经对他大喊大叫过,而他没见过她的哭脸。她很厉害,可以维持这个姿势两个小时以上,那是他唯一没有动手也没有骂人就让别人哭了的经验。
许明哲垂下眼睑,看见金属镣铐的轮廓被水波扭曲成有趣的形状。
他感觉不到自己的身体,又觉得很累,于是把眼睛闭起来了。朦胧的名字,在血光弥漫的黑暗里,带着雾气的皎洁里隐隐约约地显现。他忽而又想起,自己当时好像在想,凭什么呢。
“那个等我找人给你开。”
方霏托着腮说。
许明哲把手从水里抬起来一些,断开的链条在水里发出模糊的碰撞声,他没说什么,放了回去。方霏用手舀起一捧水,再撒到他肩上,毫无意义的动作。他看着浴缸尾摆着的小黄鸭发呆。
“你不想说话也没关系,”方霏又说,“反正我很能说。这是我房子,你在里面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七天后我们一起去北京,就这样。”
“两万,二十万,两百万,随便什么数,能解决就行。”
“……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不想跟你道歉啊,所以麻烦你应我一下。”
方霏扶着浴缸边,几乎把脸贴到许明哲额头。他的头发长了一些,但还是短而碎,被打湿后贴着额头的样子,和被水流冲得黏在一起的睫毛,透出难以言说的懵懂和单纯,但没准他只是脑子被搞坏了。他没有说话,方霏不快地磨了磨牙。
她捏着许明哲的下巴,把他的嘴唇撑开一点,能看见里面暗红粘膜的肿胀痕迹,随后又松手了。这么做的时候,许明哲的面部很明显地僵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