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雾里看花与隔岸观火

 

又做梦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梦也就一个个地归来。有许多风光或者狼狈的场景,记述着她过去的生活里无法平息的躁动,世界上能激起人欲念的东西很多,证书,奖杯,写在极好,脑中篇幅络绎不绝,书尽了幻想和失落,默念了无数次的名字,日夜擦拭的缺口,这么多年来竟从未再提及过,头一次开口,向大学的朋友,曾经打的腹稿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却仅仅是轻描淡写的“我俩有仇”,和“他害我中考发挥失常了”。

也没有那么多可以说。她又暗暗自讽,本来也不是多深的交情,多数的内容还上不了台面,就算现在也是。如果采用世俗的定义的话,她可以说那是她夭折的初恋。若非一场幽暗的偶遇,这段感情会一直被带进坟墓里。

这些天他们之间几乎也没有通信往来,双方有一种似是而非的默契,而方霏把郑书琪发来的零零碎碎的小视频看了个遍。郑书琪说他只见过许明哲一次显然是骗人的,因为他真的发过来不少。视频清晰度并不高,长度十几秒到几分钟不等,基本上是插入方的自拍,能看到他们调整镜头的画面。几次的地点背景都不尽相同,主题也都奇奇怪怪,比如有一个全程都只是后入的背拍,看上去录制的人非常迷恋那截腰和脊沟。

你是花钱买的吗。方霏粗略扫过一遍,给郑书琪敲了一句过去,过了半天才有回复:群友搬运的,别迁怒我。

阅览这些东西有种窒息的感觉,不止是内容,视频的标题居然是“六月合集05”“八月合集11”这样的格式,基本上就是变着法的挨操。她心想反正也见过了,于是一个个地点开,然后在观影过程里逐渐难以喘过气来。

其中两个让她的脑子一抽抽地疼的,一个是一场只截了半分钟的三人行,许明哲夹在两个男人之间,被提着腿下身悬空。他一头凌乱的长发,大概是假的,因为侧边露出了一点鬓角,那黏在脸上的一缕缕黑发,尽管没有化妆,还是衬得他下颌线条柔和,面容秀美如女孩。让人瞩目的不止是底下两根阴茎进进出出的惨状,而是他在过程里绷得很紧的背脊和蝶翅一样凸起和颤抖的肩胛,延伸着学生时代的瘦削,绑得很紧的黑色蕾丝胸衣勒得肋下发红。那件实在不合身,胸兜基本是空的,可以随便伸手进去,稍微有肉的地方都被掐在手里了。从正面上他的男人沿许明哲的脖子往上亲,青年却在吻上嘴唇的前一刻别过了脸,涣散地看了一眼镜头,对方因此狠狠拧了一把他缀着环上下晃动的乳尖,惹得他吃痛地叫,又被身后的人顶出沙哑的呻吟。

另一个则是固定镜头下的一场轮奸,他被栓在一把抬高的公务椅上,双手和双腿都绑在两侧的扶手处,几乎动弹不得,而面上是熟悉的心不在焉。他的衣服并没褪干净,外套下被掀开的白色里衣露出光裸的胸腹,脆弱的乳头被金属夹挤成殷红色,中间由细链相连,在画面右侧非常惹眼。一根接一根的肉棒轮流操进两个穴里,有的草草射进去就算结束,有的则要伸手把里面的精液抠出来才开始,两腿间被搅得一片狼藉,白浆黏糊糊地往下流,滴到地板上,最后只能看到漏出来的一点红肉。而许明哲本人目光游离,被进入时会微微蹙眉,大腿根那两道筋腱因为瞬间绷紧而突出,又收回去,只有在被捏着链子扯乳头时才会发出痛哼,随后又对镜头露出一个恍惚的笑容,分明是感到不快,被绑住的手攥成拳指节发红,神情却透出一股媚色。

也不怪许明哲当时没什么反应,方霏录的那段对他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他甚至已经习以为常到反问她好不好用的地步了。他必须具有一个婊子应有的心理素质,否则就很难以这种方式生存下去,但在方霏看来,许明哲似乎也并没有学会在这一行挣到钱所需要的那种品格。比较揶揄的说,某类名媛的品格。他只是无所谓地被操,因为不够配合与言语激怒客人而挨打,在性事结束后稍微把身体蜷起来,像个孩子,如果他还能动弹的话。

而且,除了这些交易的记录,还有一些零散的内容,疑似强奸。但他的反应和付了钱的那些并没有太大区别,不管是在床上躺着还是在水泥地上跪着,被绑在水管上还是摁在洗手池里,看上去没有一场是特别清醒或投入的,只有身体上的反映很直观,敏感又抽搐着的两性器官,一副性征,为高潮失神的漂亮的脸,取悦着加以掳掠的人们。

无论是在那一次见面还是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方霏都知道,她当年从男孩身上读到的东西,在青年的身上似乎还保留着,他仍然还是那个浑身是刺又在某些地方出乎意料地坦然的性子,说话还是令人不悦,也依旧在关键的地方缄口不言,但当时那种隐晦的骄傲和明亮的欣快,已经不剩一点了。

但倒不如说,做了两三年的男妓,变成这样是很正常的,甚至能留存旧日性格的影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并不是意志力薄弱的人,只是不断地出卖自己,沦为供人淫猥的玩物,足以敲碎一个人全部的自尊和期望。当年和她相处的那个人可能只是个短暂而珍贵的例外,但那是十五岁的许明哲。那时他也为自己的性征烦扰吗?他阴晴不定的矛盾性格来自身体的秘密吗?会想诱惑什么吗?他不经意间抛出的笑容是一种轻佻吗?

她想,大概不是,但现在应该是了。往日张扬的热烈,又在最盛的时候突然地降至冰点,变成冷冷的锥,使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连上去的,已经变成了一种枯槁的诱惑,以难以想象的方式出落成了肉欲和堕落的代表。

那么方霏对此作何感想呢?许明哲曾半开玩笑地说她的眼神很吓人,她很清楚这些视频能勾起她那股没有底线也没有边界的欲望,什么样的许明哲她都想见到,骄傲的,放肆的,凄惨的,狼狈的,八年前也是。她用最细致的方式观察他的弱点,想挖出男孩溃烂的内里,在自己的眼底下曝晒。然而真的见到对方不堪的样子,燃起的却是无法平息的巨大愤怒。那甚至不是心疼,这份愤怒来自她那股要死的占有欲。

方霏知道许明哲落魄到这份上并不是她造成的,所以她不会惭愧。她曾经怀着一种很平静的怨恨的心理,推测许明哲的未来只会更不好过,这是有逻辑支撑的恶意揣测,以至于如今有种成功验证了的感觉。很难形容这种心理,但她反正也向来偏激。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为什么不肯握住我伸出的手呢?如果你跟我走,我愿意为你做很多事情只要给我一点成长的时间。因为你的不识相,我们两败俱伤了,是你自己放弃的。

她还能把视频看下去,在这堆犯罪记录一样的影音中成功地被性唤起了。她也做不到同情对方,她既没有这个能力,也觉得同情来自一种不平等的关系,作为买春的人也太愚蠢和虚伪了。自己和那些入室强奸犯的区别,是她曾有一段与他在黑夜里并行的日子,所以她不想把他当成婊子,她想用钝器砸到让他昏迷,然后拖回去,洗干净,从头到尾从内到外地洗干净,然后栓起来,永远养在不见天日的屋子里。她也许会用更严重的虐待把他变成在她膝下哭泣的孩子或者人格解离的性爱娃娃,为了防止对方逃跑而制造出永久的残疾。这些十五岁的方霏就感觉到了的冲动,在二十三岁的方霏脑子里依然能重新焕发生机。

那天方霏没有继续下去的根本原因,是直觉告诉她的,是如果再做下去,她不能确定自己会做出什么。

有时她感到并不很了解自己。她觉得她很有可能并不是爱许明哲,她只是想要完全拥有属于自己的东西,作为承载她青春期全部孤单记忆和畸形性幻想的人,完全毁了大概也算是一种归属,因为只有许明哲让她感觉到有这种机会。

所以她同时又感激着他。但她的罪恶感不够,对于正常人而言远远不够。

在国外居住的两年里,方霏试着隐晦地向堂兄谈论这些扭曲的想法。彼时的方承宸作为大学教授,很尽心尽力地照顾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对方霏各种漫无目的的探讨都悉数回应,谈论怎么样才算爱人的时候,方承宸沉思了一会,然后对她说:“我的经验不太可靠,因为以前的尝试几乎都失败了。”

嗯,就像我。虽然我只有一次。方霏暗想,随后道:“没事,我还是想听一听。”

“大概是希望对方能过得幸福快乐。”方承宸说,然后轻轻地笑了,“听起来有点肉麻。”

“但你希望世界上大部分人都能过得幸福吧?”她追问。

她的堂兄注视着前方,表情放空着,随后说:“是的,在几乎所有人都遭受不同程度的不幸的情况下,我还是希望他能幸福一点。”

“所以那其实是一种偏爱,一种无私的自私。”他说,用这句话结束了话题。“我去做晚饭了。”

于是方霏又想到:除了完全属于自己的机会外,许明哲也可能是她唯一一个爱人的机会了。

“我只是在他身上做实验。”

方霏当是这样回答柯宇的。

作为唯一一个她初中时遗留的人际关系,也是唯一的知情人,柯宇其实参加了当天那次聚会,也是在场能招呼方霏的人,不过他牌技奇差,酒量也甚小,所以没多久就睡到旁边沙发上了。他因为成绩同样优异,与方霏升上同一所高中,平常偶遇也友好亲切,但他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当年许明哲的事情。后来方霏去上2,再到出国,他读本地名牌大学,从此交集也淡了,唯有朋友圈坚持不懈的点赞表示他还记得这个老同学。

所以,当他被方霏约出来,正对着菜单坐立难安的时候,却听见她张口问他许明哲的事时,已经长得高过她一个头也没了婴儿肥的柯宇的表情从惶恐,变成了无语。他左看右看,拿起桌上的柠檬水一饮而尽。

“好了,我知道这样很丢人,但我这次确实是认真地问你了。”方霏敲敲杯子。“你看我都憋了这么多年都没问,现在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你的实验还没做完吗?不好意思,咳咳,”他稍微呛了一口,连忙去扶眼镜框,“不是不能说,是没什么好说的我真没想到以你的能力,居然还惦记他这么久”

“我说了我知道很丢人了,你要还记着当年我给你俩学期单独辅导的恩情就讲点吧。”方霏扶了扶额头,皱眉道,“本省能认识他的我一个都不熟,也就你了。”

柯宇同样也拧着眉,缓声道:“我跟他也很久没联系了你知道,我跟你一个高中,他在隔壁市,也就逢年过节见一面,大学消息就更少了。”

“你有多少我听多少。”方霏正色道。

柯宇神色复杂地盯着方霏看了一会,眼神渐渐沉下去,开口。

“我不想问,但,你为什么突然想听他的事情了?”

“他变化很大。”方霏简明扼要道。

“…我不该说的,”柯宇摁了摁太阳穴,发出不快的叹喟,“…也罢。”

经由这次对话,她获悉了许明哲高中以后的消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尊心被伤得太过,加之方霏对这段关系的绝望,这些年间她从未打听过对方的去向。自我感动是情感诞生以来怎么也踹不掉的顽疾,她就忍着,忍得很成功。

柯宇非常不情愿提起来,但还是尽可能和盘托出了,他叙述的语气一点点平和下去。在他们毕业不久后的那个暑假的尾声里,许明哲的舅舅,也就是许晖去世了,于是他便跟着他母亲处理掉了旧宅回了隔壁市读书。

高中时,许明哲在学生中的风评已然很微妙,但对外校来说最多也只是传闻而已,直到差不多高三下的时候,他跟男老师的事情被投诉到教务,这就是传得最广的,涉事教师似乎主动离职了。

高考后假期里一次长辈的小聚,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是夏天。柯宇是在酒店外头碰到许明哲的。他的母亲说儿子在做家教所以没来,但许明哲就那么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街边。柯宇肠胃不适,干坐了几小时提前告退,刚过街就撞见了久未谋面的发小。他穿着宽松带领的长袖衬衫,几乎遮到手指,牛仔长裤,布鞋,额角碎发乌黑,还是瘦,下颌线勒出一道清晰的阴影,卧蚕比初中那会更明显了,在街边端正好看得很出挑。这大概也是柯宇印象中他最整洁寡淡的一次。

两个人碰面当即愣了,柯宇反应过来向他打招呼,明智地没有提聚餐的事情。正巧旁边就是他们初中时常去的炒粉馆,他问许明哲吃过了没,没吃一起来一顿,许明哲看着他眼神闪烁几秒,说行。

他们点了两碗馄饨,中途进行了一些不痛不痒的轻松对话,像以前一样开玩笑,有种仿造感。

时间过得真快,好像转眼就要上大学了。他说。

你小子也出息了啊。许明哲咬着筷子笑。考得很好嘛。

没有没有…对了,阿哲,你报了什么专业?

许明哲在听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游离了一会,边嚼边答。…经管,你呢?

柯宇顿了好一会才回过神。自动化。他说。

挺好的,嗯。许明哲低头轻笑两声。大有可为?

他们从前没聊过这种话题,但柯宇读理工是早就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他也没有预想过对方的未来。柯宇错愕于自己的错愕,似乎他潜意识里觉得许明哲和这个选项很不搭调,但他觉得他该选什么呢?历史学吗?考古学吗?好像去学表演也是适于他的,总之不是经管。

某一些瞬间他会感觉许明哲把做表情的力气用完了——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他笑得很娴熟很轻快,尽管显出假相,眼神还是熠熠生辉,而不是恍惚。然后他低头沉默地吃东西,过一会再回话,食量很少——和从前一样。十五岁的柯宇告诉过方霏他觉得许明哲太瘦了,方霏不太理解,因为许明哲不是竹竿也不显干瘪,但柯宇实际是在说他吃得少肠胃差,原因他们都无从得知。

接近尾声,柯宇碰他肩膀的时候,许明哲倒是反应很大地抖了一下,他们两个都愣了,随后许明哲对他露出一个勉强的微笑,那一瞬间他仿佛活过来了,而且显得尤为漂亮,是柯宇不曾感受到过的。他的馄饨最后如他所料也没有吃完,白的尾和葱和油沫飘在碗沿。在他们年少的时候,许明哲会故作轻松地倒给柯宇,让他解决碗底,或是提前拨给他,在食堂也是,年少的柯宇虽然也想翻白眼,但总也没拒绝,他那时说我超重绝对有你一份,许明哲说自己嘴馋别怪兄弟。不过他们什么也没说,这次,许多肩并肩吃同一份食物的印象闪过的时候,也就心照不宣地收了筷。

二人一并起身,柯宇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已经比对方高了。比他高,也比他壮,明明从前对方才是一直跑在他前面盖他帽的那个。他们自店门外的路口处挥别,说着以后联系,许明哲最后冒出一句,谢谢。柯宇牙齿发热,什么也说不出,这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面。

柯宇用舒缓的语气谈起那一天的细节的时候,方霏富有穿透性的视线很不客气地扎在他面上,这种非社会的天然攻击性,通常会成为她给人的不舒服的特殊印象。他忍不住推眼镜。方霏多年前也没有向他承认过到底跟许明哲熟还是不熟,但这个眼神和当年那种危险的注视如出一辙。

“我都不知道你们感情好到吃一碗饭。“她半怨半笑道,“不是说你们都很烦他吗?当年你们那堆人里另外两个也跟我承认过啊?”

…好迟来的嫉妒。

“…那也是很久以前了,再说了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柯宇无意识地带上点许明哲的口气,随后又耷了眉,“别说吃,睡一张床也是家常便饭的好吗?关系差也是因为那几年他差不多跟变了个人一样…”

“跟抽风了似的。”方霏听前几句时绷着脸色,不大好看,末了又迅速补充十五岁的柯宇的原话,对面的青年刚吃进一口拌饭就被呛到,连声咳嗽。

“我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是跟高中老师,不知道他家后来怎样…”柯宇喃喃,“以前从来没察觉过…”

方霏一刀戳碎蛋黄,突然冷冷道:“可能是因为他喜欢老的。”

这是一句没法接的话,轻松让气氛变得难以言说。方霏继续自顾自道:

“倒没必要觉得你们之前有什么偷偷变质的地方,都是小屁孩儿,你们可能就是纯纯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他跟你睡一床估计也不带脸红的,别太自恋了。”

“也不是…”柯宇欲开口,又即刻被打断了。方霏几乎毫不停顿地继续道:

“但有件事情我现在可以确定了,他喜欢老的。”

“呃…”

“老的。男的。”

她痛苦地拧起眉。

“我真的很不想让自己落到这个境地里边…但是这,这很不公平吧?性取向的决定性就这么…?就因为这个?也不对吧…”

“方霏你冷静一下…”

“你不准说这句话。我最讨厌这句话。”她即刻又打断了他,升调以后竟更冷了,变为几近严厉的呵斥,柯宇木了下,低头扒饭。

“我觉得我很冷静,但他就是一边这么说一边把我隔在门外了,”她略带嘲讽地陈述道,顿了一会,又轻轻咧嘴笑了一声,“别紧张,情绪跟语气是两回事,说这些也不是真有什么,反正我以前就这个鬼样,我一直欣赏你脾气好。”

“…好的吧。”

“我只是从亲身经历深刻地感觉到取向是很难改的,我这种类型的脑子很容易因为这种事实就绝望了,所以发现的时候,需要表达出来。”

“…你的取向是什么?…男的吗?……他吗?”

方霏沉默了一会,柯宇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她叹气,“我觉得我真有点想死了。”

“别啊姐,”他当即出声,“你的传奇人生…不能就这么结束吧…?”

“你说得对,继续吧。”方霏点头同意。

柯宇心想有件事情我现在也可以确定了,我就是你俩玩的一环。

她当天无比笃定地说,许明哲喜欢老的,几乎带点诙谐的意思,不过这完全可以归咎于那股她那种用语言来自我放逐的欲望作祟了。实际上这个判断几乎只是直觉加上一点事实的作用。

回忆那段往事——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一个晚上——也还是渐渐模糊了,但内容很明了。那会他们还是能就着月光拖时间聊天的关系,许明哲也还没发表“你太危险了”这一标志性句子。他就坐在他们俩熟悉起来的那段铁栏杆上,半背对她,架起一条腿晃悠,带点流氓习气,她扒着杆子倚着坐。他们谈论白天发生的事情,天南海北地胡扯,好像恨不得从宇宙大爆炸开始,而尾声是人际关系。

“说实话,你怎么看班里人的?”她轻巧地问,意有所指的是他那根本说不上良性的交际圈,这时她已经探清那几段关系的底色,但这话有点像是讨要关系区分的证明,无非是又一次确认,不过她跳脱的思路一定程度上减轻了这种嫌疑,方霏在内心博弈几十来次,呈现出来也只有短短几秒停顿。

“怎么看啊…”许明哲作思考状。“你怎么看?”

“我觉得他们弱智。”方霏说。男孩噗地一声笑了,眼睛和虎牙被一点灯光照得很亮,背过身不去看她,一抽一抽的。而她着重观察他的脊背,捕捉到一丝机会的味道。

她常常有种微妙的恐惧,对于这段说不清道不明的脆弱关系抱有越界的欲望和忧虑,而许明哲几乎每一次都用另一种微妙的方式纵容了她这种需求。就像他会因为时间太晚主动结束对话,但又一次次地心照不宣地留下来等待她靠近一样,也像他主观去肯定她的想法时又会加以论证一样。

他会把她那些或冒犯或冷酷的话都听进去,十四岁热衷于个人深度的方霏用一堆过于学术化或者说抽象的比喻极力跟他解释沟通障碍,从所指能指讲到熵增的时候,他也会煞有介事地,认真点着头,说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你每次跟我们聊天都要花时间重新翻译一遍所以很累?那确实够辛苦的。然后方霏就感觉自己像个得到了小红花的腼腆小女孩一样手足无措。他清脆不含杂质的笑声无时不刻挑动着她本应该迟钝的某根神经。

“可能有点难听了,你知道讨厌同龄人可能就是叛逆的一部分,只是相对来说…”她幽幽地开口找补。

“行行行,我懂,”许明哲看上去完全被她乐到了,他带着忍俊不禁的笑回过头来,“不过我脑子没你那么聪明,我觉得…”

“…他们特别傻逼。”他说,口气一转变得十分不善,但也还弯着唇角,显得格外轻蔑。这几个比她用得还粗俗的字眼打着圈流进方霏的耳朵里,变得婉转且动听,她同样没忍住笑了出来。

这很正常,她想,而这种戾气本身指向不幸。指向孤立,对抗,和失败。他们往他桌子上写字刻字,许明哲就干脆把桌面划烂,被推搡一下就还上一掌,被指指点点就讲更难听的话,不论男女。他因为被谣传打架是在为某人争风吃醋,而给了那个自称翻过他情书的女生一拳,无动于衷地看她蹲在地上痛哭,随之而来的就是这更恶劣的新闻。他和他们之间的敌意,比她要大得多,方霏散发的轻蔑感相比他绝不在少数,却可以目空一切地过。她讨厌这个天天上演这些事情的教室,也一并讨厌着演出的他,在以往。

我们这样好像那种因为愤世妒俗才凑在一起的青少年,她想,但不一样。我离群是很客观的东西,但你不一样。

“可我看你和他们平时也还玩得挺来?没事还是勾肩搭背,”她诱导式地发问,“每天都笑那么欢。”

“朋友?…哦,那个啊,”许明哲放空双眼,“那些朋友…也就只是朋友了。”

“不会显得假吗。”方霏看似无意而生冷地应道。

太明显了。我有点太明显了。她又想。

在绝大部分时间里,方霏是坚持表里如一原则的人。不论好坏,她既不打算成为别人眼里富有同情心的对象,也不觉得额外的友善能潜移默化她的心灵,她的表演出于兴致而非别的考虑。这是她和许明哲的显着区别。许明哲是一个行事草率的撒谎精,讲话真假掺半,没病装病请假的时候多,还能若无其事地对吵得不共戴天的对象说笑或者说自说自话,被当面骂了不要脸都能打呵呵。她一路看过来,能捏得准许明哲几时几分在某处干什么,却捏不准他在乎与不在乎的界限和时段。

许明哲轻松地翻过来,两腿向前,运动鞋的尖抵着草坪边缘。他垂着眼,漠然道:“假就假吧,我一直都挺假的。”

“…那对我呢?”

这句话之后,方霏几乎花了全身力气按耐住自己。他妈的你怎么能问这种问题?她绝望地想。

“什么?”许明哲没有听清,抬眼去看她。

方霏顿了顿,重复道。

“对我呢?”

男孩盯着她看。很确切的注视,没有乱飘的视线,语气也同上一句一样,接得顺畅,坦然。

“对你倒是挺真的。”他说。

“真的?”她盯着吐出这几个字的那副玫红的唇,内心某处开始变得疯狂。

“…我跟你说个秘密吧。”许明哲坐定,两只手扣在一起,再次垂下了眼,语气变得有些飘忽,“以前的我性格…不是这样的。”

“怎么说?”方霏应道,不自觉放轻声音。她有点紧张,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膝盖。

“…那件事发生以后,我性格大变,现在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正的我。”他缓慢地吐字,有点踌躇,似乎是思考,似乎是犹豫。

方霏没有别的话,只应了一声,紧紧地盯着他看。许明哲又沉默一会,用低沉但清晰的声音道:

“其实我父母早就离婚了。”

“啊…”

一个很艰难的时刻。方霏感觉失声了。

“我八岁的时候他们就离婚了,就是一直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骗过了所有人,除了我。他们签好的离婚协议书就压在一堆文件夹底下,被我看见了,很巧吧?”

“嗯,”她尝试组织语言,但这时她的大脑显着失灵,“…很不幸。”

许明哲低眸看着她,忽地露出笑容,幅度不大,显得格外温和。

“然后我就变成这个样了。”

他带着这幅表情说。方霏和许明哲对视,因为她失语了,只能不错儿地盯着他看。方霏的经验拒绝投入逻辑工作,因为逻辑指出她没有任何经验能拿来类比。她和父母不熟。许明哲的话没头没尾,但仍然有一股苦涩的,陌生的感觉漫到她的喉下,和她之前也若有若无地感觉到的一样。

他在难过吗?她无声地问,问着不知何处的人。那我呢?

“你这样告诉我…没问题吗。”方霏犹豫道。她想到很多别的话,又一一否决了。

“没问题,”许明哲偏过头说,看不清表情,“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

“…真的啊?”

男孩没有了,了。我的作文能力高峰好像在二三月寒假以后就被催折脑力的设计课现代文学论文以及接二连三的暑期实践和建模课麻痹掉了。昨天把自己的东西重新读了一遍,感慨自觉写的最好的一篇居然是《流放情人》其次是《闲聊》,前一篇我现在看居然还是觉得很完美很感动我自己呃

我想这跟长时间没接触灵感源很有关系,又或者日渐不读书欠点熏陶,大概是生活渐渐填满了工作事务的原因并且是我所不喜欢的。我还是有点感觉,但已然不是很熟了,就像是对一个从前关系特别好但联系少了的朋友,不免要进行一些无谓的寒暄,仓促干瘪是在所难免的,又因为短篇写作的得心应手显然暴露了我长线作战的不堪,尤其在小方和小许的故事里隔壁还好点因为隔壁俩人整天什么事也不干!,每一次我试图推剧情的时候,我就开始觉得我写的东西好无聊哦然后这种审判欲难免就越来越强,以至于到了写完一看想死的地步,于是我就会特别想重写一遍。隔壁的故事有四个已死的版本,而这一本是我直开起来最随便改的最少的,因为很有连载的感觉,比起隔壁每篇都用力过猛来说,我在这里造的孽就多了不少靠

在断断续续地写完小方女士的回忆以后,我感到的重修一遍的心情。。。想一想,搞黄色的,其实是有很多地方可以写好的啊!如果是为了官能,那最美妙的事情就是从初开写起,从他第一次把朦胧的感情和性关联在一起开始,从惊恐反抗到条件反射的顺从,身体抽条,五官长开,第一个人到许多个人,从清醒的记忆和创伤应激到严重的健忘和自我麻痹。人生被毁掉的时候都不记得了,只是为了曾经被仅此一次地挽救过的自己而活着。在海棠这种地方是司空见惯的吧,其实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我想你并不特别,你只是总高估自己的承受能力所以总是活受罪而已,他们教你这样就坚强起来了。那是刻着身高的墙面上许多个的歪歪扭扭的“乐乐”。

长大后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呢,你现在还有什么想要的吗?我很想你。

最后之前评论也有问过我有没有微博/爱发电,实际上是有的但完全没在用啊。给我评论的你们都是特别好的宝宝,一开始发在网上的时候并没想过能有好些人看,你们能喜欢这俩仨?冤种真是太好了,谢谢。如果有人想私联的话也可以问我要联系方式因为我真的很缺oc陪聊

方霏抬手格挡的时候,已经被压倒在沙发一侧,许明哲的身体隔着两层布料和她紧紧相贴,脸则落在颈边。在彻底的黑暗里整个世界都是许明哲的味道,疯狂地涌入她的肺部,促使她不得不大口呼吸。青年的下颌蹭着她颈窝,吐息炙热,而腿也是直白地盘上她的,最浅显的求欢。

“操…”她忍不住脱口而出,如果这时有光线的话可以看见方霏扭曲的表情,够近大概还能听见牙咬得咯咯响的声音。她的两手僵硬地硌在胸口,护住了狂跳的心脏,感到全身的血都在往头上涌。

他们两个体格差距不太多,许明哲高她小半头,骨架更宽大,肩膀抵着肩膀,下身骑在她大腿上。在许明哲的嘴唇几乎碰到她脖颈的时候,方霏费劲地腾出了手,然后按上了那张能夺去她一切理智的脸。

大拇指掐着颧骨,食指扣着眉弓,中指略过睫羽和鼻梁,无名指抵着眼角,小指陷进滚烫的脸颊,她就这样一言不发地,抓着往前推。在那一瞬间她的手掌感觉到了舌头湿软温热的触碰,方霏额角神经猛跳,不管不顾地往前推,连牙齿也碰着了,掌间漏着许明哲变得急促的吐息。

“你他妈发情了?”她粗暴道,接着试图抬起大腿,正好顶着对方两腿之间的位置,触感很微妙,好像鼓过头了,许明哲被她按着脸有点呼吸困难,只能费力地撑在方霏身上喘气。

“…起来。”没有得到答话,方霏的语气严厉了些,加重了手上力气,感觉对方的眼球在微微颤抖,“听不懂人话吗?别真成把自己当狗了。”

她试着再抬起一点腿,但许明哲的重量似乎顺着这动作又滑到她身上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听到了若有若无的呻吟。

“…你吃药了?不对吧,那怎么睡得着…”她继续说话,无意识顶了顶腿,这回倒是听清楚了。就是真真切切的呻吟,从她指缝里漏出来的,低哑而粘腻。

“你…不想吗?唔…”

方霏呆了有几秒,才听到许明哲迷迷糊糊的声音。她松了腿,然后猛力往沙发空着的那侧挪。许明哲没有阻止她,方霏的背部先落地,几乎算是摔上去的,她颤颤巍巍地把被压在许明哲身下的腿抽出来,然后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爬起来,摸黑扶着墙,直到摸到门口的开关。

光线同时刺痛了他们两个,方霏闭着眼克服眩晕感,接着一步步走到沙发边上。许明哲安静地趴在那,只有脑勺对着她,上身长袖卫衣下身短裤,这种头重脚轻的搭配让她又恍惚了一瞬,想起这人十多岁的装束,但方霏很快回神。

她伸手把许明哲的脸头转过来,见青年面色泛红,像是喝醉了一般,但又透着点杂质——肿痕,两目则是低垂着。

“说吧,搞什么幺蛾子。”方霏语气放轻了些。

许明哲一开始没回,然后稍微抬眼睛看了看她,张口,拉长声音道:

“老板啊——你…是来嫖的吧?”

方霏两臂交叉,搭在沙发背上。

“不像吗?”她说。

“不像,”他说,不自然地抖了一下,别开眼,脸还是红着,但唇边却带着点嘲弄的弧度,“连来治阳痿的都不是这样的。”

“我花钱了,”方霏干脆道,“我爱做什么做什么。”

“对对……”

许明哲很轻地笑了,这点笑意一闪而逝,晃过方霏的眼睛。她愣神之余突然意识到许明哲以前也是这样无奈地附和她的,登时一个激灵。

“…那你想不想,”青年复又启唇,再一次失神的眼珠很艰难地定位到她,“…帮我一下?”

“…不收你钱。”他这几个字暗哑又柔软,几乎像是撒娇。

方霏呼吸一滞。

“怎么?”她的声音更轻了。

许明哲的手搭上他自己的后腰,那里有一片淡红的皮肤裸露着,他把裤腰往下拉了点,露出一根黑色的皮带,很紧地勒着。随后,他就不再动弹,只是喘着气。方霏一言不发地看着他,随后绕到沙发前,伸指勾住了那根带子。

她甚至什么都还没做,那截腰就拱起了一点。方霏于是知道自己完蛋了。她没办法无视这个,一点办法也没有,她的好奇心根本不能抵御这种东西,就像她可以拒绝所有邀约,但没法拒绝“我给你准备了个惊喜”,哪怕那是个很残忍的惊吓。那肯定不是丁字裤什么的。她维持着轻微扭曲了的眼神和表情,把那条欲盖弥彰的短裤拉了下去。

我操……

方霏咬住牙,松开手,但脑袋里只剩了这个字样。在被皮条环绕的股肉之下是两截黝黑粗大的柱头,只露出一点,被复杂的环扣皮带牢牢绑住,杵在对方两腿之间,使得两侧无法并拢,两个穴口都被撑开到发白的程度,一点可怜的黏液混着血流到发亮的柱头上,往后看还有抵着假阳具表面充血凸起的阴蒂,被一圈银环贯穿,拽向上方被绑着的阴茎,已经红得经透出紫色,大腿内侧同样不堪入目,在细黑的皮带间是密匝匝的成片血痕。

“…你就这么来见我?”方霏轻轻拽他的上衣衣角,语气飘渺,听不出是诘问还是难过。

“…啊啊。”许明哲含糊地应了声,埋着脸。深嵌在他体内的那两根狰狞的物件随着他的呼吸节奏被小幅地吞吐,但依然牢牢地堵死在入口。

“出来卖的也不是这样的。”方霏说。这样的是性奴,她用脑子说。

她的手指穿到他腿根和皮带的间隙里,扯了一下,那两腿被动地想夹起来,又无法合拢,只有膝盖腿弯的位置勉强相抵,像那种被倒着拽起来的猎物。

她又想起那天那个酒瓶。他妈的,好像总有人觉得不给他那罕见的地方塞点什么就很可惜似的,就连方霏自己都会这么想,但这种趣味当然也是很下作的,连这种下作也被先人一步了。她很想骂骂许明哲,又想摸摸他,但都很艰难。方霏再一次清醒地认识到,嫖客有任意玩弄对方的权利,也尽可以羞辱对方的淫荡,还可以因为虚伪的处女情结和所谓的洁癖不满而恼火,但绝没有资格为这个人本身而生气,她消费他的一部分,这是一种分寸和协议。方霏理当模仿出其中的一种样子,但电光火石间,她所有的只是愤怒,无暇顾及。

“…谁做的?”她坐到硬质木凳上,正对许明哲的脸,语气飘忽不定,“不重要的话,你想让我帮你什么?替你主人用这个操你吗?”

几句都是不该说的。她握住对方肛穴处那根柱头的底部,轻轻往外拉了一下,只扯出一两公分,上面还挂着晶亮的水丝,许明哲的腰绷紧得凹出了沟来,随着她松手,柱体便随弹性重新被送进对方体内,嵌回了最深最隐秘的地方。仿佛旧时代的酷刑,贞操带似的东西,把他身体的中心钉死了。他没有答,全然失神的模样。

接着,方霏又检查物件一般地握着他的髋翻了个面,许明哲侧躺着,溺水一样盯着她墨镜之后的脸,两手抓着沙发的边缘,骨节清晰。她沉默着从他的衣服下沿伸进左手,摸着小腹一路往上,直到胸口,这次不是那微微凸起的乳头和冰冷的金属钉,而是医用棉垫和胶带隆起的体积。她一开始并不确定,稍作犹豫后还是掀开那件卫衣,整个胸腹随着揭开的衣服暴露在灯光直射下,除却血痂斑块,腹心白而泛光,那圈渗着血的冷色纱布也就格外地刺眼。

“…是不是很像裹胸?”许明哲突然出了声,他闭上眼,笑着仰起头,唇色不似以往的红,竟还带着种诡异的明艳感。方霏掐着他下巴,就那样把他摁在沙发上,目露凶光,但没几秒她又松了手,十指绞着,把他衣服重新扣了下去。青年的目光迟钝地回到方霏身上,接着下身便传来了拉扯的疼痛感觉。

“嗯啊…嗯…”他喘出声,方霏随即突然伸手,很快地摸过他额头——盖着眉眼和鬓角,好像是最单纯的安抚,随后收回去,尝试暴力地拆解他腿间那一圈圈皮带。许明哲无法克制地抬起腰,小腹一阵阵地抖,只听见方霏隐隐约约的骂声。堵在他体内的两根假阳具不断被拽出一点又回弹,表面的一粒粒凸起由此不断碾着充血干燥的穴肉,挤压着两条甬道之间的肉壁,几乎搅坏了他的脑子。仿佛方霏也察觉到这有多折磨人,他的大腿内侧触到冰冷的尖,被勒得死紧的腿肉随之一松。

皮带被一根根割断,落到沙发上,夹着金属扣碰撞的清脆声音,又被丢进垃圾桶里,露出布着淤血与勒痕的大腿肌肤和阴阜。没有弹性约束后的两根狰狞巨物自然滑出一点,方霏先是握住了后面那根,她一扯,鲜红的内壁就被带出来一圈,伴着剧烈的颤抖,身体的主人腹部便猛地抽搐。

“…稍微忍一下。”她沉声。

许明哲闭着眼神情痛苦,汗沿额头流下一点,微不可察地点了头。他咬着唇,实在太疼的时候才会有些变调的声音漏出来,接下来的不论怎样都好似钝刀割肉,那点稀薄的肠液起的润滑作用极其有限,当龟头终于脱出入口,留下失去弹性而缓慢恢复原形的血洞时,整根假阳具的大小让她觉得近乎残忍了。

前面那根的进程,则要艰难许多,因为不止是疼,那惹眼的穿了环的阴蒂被假阳具表面的颗粒带着磋磨,两侧的双腿不断地想夹紧,阻碍着脱出,中途还抽筋了一次。许明哲整个人都蜷起来了,不断冒出一些不像呻吟的呻吟,总是戛然而止,眉间痛苦夹着欢愉,沿唇角滑下唾液。他一直紧闭眼睛,像在做什么不得了的噩梦。最后方霏不得不让他躺在自己怀里,把着他的腿阻止并拢,把那根刑具拉了出来。中途不断溢出的透明黏液打湿了两侧的阴唇肉瓣,随着顶部抽出而溅出来,她很清楚地看见许明哲最后一刻眼白上翻,不知道是疼的还是爽的,或者兼而有之,而方霏自己则仅仅是脑中满溢的,暖洋洋的刺痛,还有一股说不出的燥热,她把快昏过去的许明哲抱紧了点,下巴抵着对方刺挠的头发,发起了呆。

“…还…还有,“许明哲喘着粗气,抬头道,“唔…”

方霏回神,视线回到对方那一片狼藉的下体,才想起前面同样饱受折磨的阴茎。她伸手捉起旁边的工具刀,把绳剌了,随后没多想,捏住了那根细细的尿道棒。

“…等,”许明哲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虽然疲倦之极但仍有慌张意味,随后猝不及防地发出了短促的尖叫。“噫啊……!”

精液在一秒后喷溅而出,星星点点地落到沙发表皮上,量并不太多,那根发紫的阴茎哆嗦了下,就在许明哲恍惚着而方霏在发呆的五秒后,涌出了另一股混着浊白的液体。

方霏还没反应过来那是什么,而许明哲闭着眼把脸埋到她颈间,颈部的肌肉因为用力绷紧而凹陷。最原始的排尿反射快感让他的身体痉挛着,吐不出一个字来。那股微烫的液体断断续续的,以并不受控制的频率迸出水箭。因为敏感疼痛的下体而抽搐着射出来,失灵的尿道括约肌任由其从身体的深处接连不断的涌出,解救受迫已久的膀胱,浇湿了沙发又流到地面上,流到他小腹上,溅到方霏的膝盖和裤脚。

在持续了几近半分钟之后,那柔弱的阴茎终于彻底萎靡下去,垂在主人两腿之间,淌着余液,只留下微微颤抖的身体。许明哲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了,躺在方霏怀里动也不动,除了发抖,而始作俑者仍怔怔然捏着那根金属小棍,看着液体的湿痕在沙发的布面上不断扩散,染成深色,从边缘渗透到底部,再滴到磨光的木地面上,汇成一摊。

她天生对气味欠敏感,不论在夏季午后的百人教室或是每座公厕都无甚感觉,唯独那股特殊的,情欲的讯息,盖过了其余一切成分,她知道那就是许明哲身体散发的味道,在最纯粹的官能层面带来的愉悦,毒品似地让她沉迷其中,以至于她差点无视了事情的现状。方霏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感到怀里的人听着她的喉息抖得更厉害了。这一口气在事态不明的情况下很像是一种羞辱,而于她,却只是下意识的享受。

“现在你害得我要赔钱了。”她说。

“啊…”许明哲梦呓似地应声,“…抱歉…”

“我要把你洗干净,”方霏想了想,一字一顿地说,“我们去海边吧。”

“……啊…?”怀中的人半晌才回复。

她握着方向盘。许明哲蜷缩在后座的副驾上,穿着方霏去商场买的裤子,散发出淡淡的新制药膏气味。初出的晚霞红光穿过车窗,在行进中不断抚过空气中的尘埃,他雾蒙蒙的眉眼。方霏没开音乐,从后视镜看他翘起的发尖,在车内呼啸而过的静谧里感到一种错觉。

就像一个做了很久很久的梦。她好像一直被困在这个小小的车舱里,无意识地等待着它一次次间隔几秒的颠簸,期望世界翻滚起来,飞出地平,摔进某个深渊里,无限地坠落着,在快要被遗忘的地方,她还没有父母腿高的时候,还会穿着层层叠叠的白纱裙的时候,一个面容模糊的老师带她坐巴士去参加不知名的比赛,她问她长大后想去哪里,而那时把百科全书当成童话书的方霏激动地喊出她所学到的新词:天涯海角!

后来她才知道,她们所历经两天旅途去的地方只是市中心而已,而年幼的方霏却以为自己跨越了半个中国。但当时做了什么事情,她却一点也不记得了,唯独在面馆里吃的碗里的两个鹌鹑蛋记得倒很清楚,就像咽进一个全新的物种似的,她用牙齿一点点撕下来,努力用舌头研磨出对这一生命的印象。方霏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起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情,就像她同时也会想起霍乱时期的爱情,想到少年时代和许明哲那些亦步亦趋的彷徨夜晚,和无数个故事和幻觉里不可一世的,不顾一切的私奔情景。

大学第一年的暑假,她乘车去山中支教,欢送宴结束时酒过三巡,各方人物纷纷离场,方霏独步在那破旧的校园里走着,路上只有三三两两从晚自习返家的学生,她恍惚间看见远处的路灯下伫立的单薄的影子,被强光照得仿佛一只扑着粉的白蛾。而当她站到灯下,等了十几秒,意识到什么也没有发生后,方霏慢慢地,慢慢地蹲了下去,酒精的味道在这一刻从胃里倒灌出来。她吐了。

她可能,再也,再也找不到许明哲了。她的大脑在呼号。不是失去能力,而是失去资格。她走得太远了,那里不允许回头,回头是没有前途的。她会去北京,去欧洲,去俄罗斯,看她曾经很想去的圣彼得堡大教堂,去美国,按她说的,永无止境,和一群又一群一样思维发达活力充沛的人打成一片,那里有的是自我实现,一切振奋人心的事情,成功与梦想——却没有愿望!

方霏盯着逐渐显露的海平面边缘金黄的落日,慢慢地降下速度,直到彻底停下来,许明哲在后座撑起一点身体,轻声问她是不是到了。

她闭了闭眼睛,摘下墨镜,摇下车窗,让夕阳的炙热刺痛她的眼皮,随后她忽地抬起眼睛,回过头去,极其温柔地说:是的。

她小时候曾来过的地方。多年的治理以后,带着肮脏泡沫的灰白海浪渐渐澄澈,岸边黑色的碎石都被清掉了,在崖脚有了能走下去的石阶。方霏打开车门,许明哲支着身体从后座出来,步伐不稳,她犹豫了下,还是搀住了对方的肩膀。收拢过后的重量压在她手臂上,并不费力气。

下台阶时,方霏用右手握住许明哲的左手,一步步地踏下去,像牵着小孩儿似的。她的手指柔软而执拗,被牵住的则支棱且顺从。握着,拥着许明哲的时候,有一种隐秘的快乐潜游在她的血管里。他不会知道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主动牵手和拥抱,不会知道她那洁癖一样的身体接触不良和面对别人怀抱的僵硬。但她的爱被悬吊得太久,没有雀跃的勇气,而只能是野生动物一样的依偎。

没有墨镜的遮蔽,她锐利的脸部线条由落日的余晖所镶嵌,欠缺血色的偏薄的唇,瓷白的肌肤被涂成很浅的金色,几乎抹煞了面部的阴影,而卷曲乌黑的半长发在海风中狂舞,切割那份不可理喻的洁白,偶尔清晰完整地露出垂下的睫毛与浅色的眼睛。

与八年前相比,方霏瘦高了许多,原本圆的脸现下连颧骨都划出阴影了,须发则随着成年渐渐浓厚,褪掉了黑眼圈,眼睛睁得更开,显出上方很深的一道眼皮。学生时代的考试和之后的级级跃迁总会让她掉些体重,像是一次次蛇蜕,把过去的方霏一片片剥掉了。每个新的她都会吸引一些人,而下一个新的她则在甩掉这些人。人体的细胞大约七年能更新迭代一次,从前的她如今还剩多少呢?也只有让方霏自己来认,才知道当中相像的地方,教她愈发确定许明哲是彻底认不出自己了。

她感到轻松,这轻松或许来自舒缓的海风和飞舞的发梢,又感到些悲哀。她回头看许明哲,对方真真切切存在着的眉眼一如从前,一张平静的,带淡淡倦怠的面孔,不是梦也不是幻觉,落在她眼里便成诗成画。可是诗的意境不同了,画的颜色也不同了。

极度的肖似,又处处透出不似,在他深邃的黑眼珠里,潜匿着遥远的光泽,像是一颗尾迹正在消失的流星,许多年前她对这颗星星许过愿,希望我永远拥有你。

拾回过去需要勇气。尤其在自己曾经或直到现在也是个控制狂的情况下。方霏知道逆流而行有多愚不可及,但她不在乎船也不在乎河或海,她永远也不会迷途知返,并且一去不返。

“把鞋脱了吧?”她说,几下拎起自己的皮鞋,放在岸边的木台上。

许明哲坐在台阶上解鞋带,方霏站在旁边看着,见他慢慢拉下棉袜,露出脚踝上细碎的淤痕。她皱着眉蹲下来,对上许明哲不明所以的视线。

“…还有别的要脱吗?”他盯着她看了两秒,开口道,瞥了瞥四周空荡的环境。

“……”方霏默然,随后沉声道:“你觉得呢?”

许明哲的目光涣散了一会,随后他坐直了一点,对着方霏打开双腿,一只手去褪自己的裤子。方霏从喉咙里冒出一声愤怒的低哼,前倾身体,把对方推倒在了硬质的木平台上。她没忘记垫了下许明哲的后脑,对方却就着这个姿势,双腿缠到了她的腰间。

“你真就当我就是个禽兽呗?”她几乎贴着许明哲的下巴吐字,声调很低。

“没,”许明哲垂着眼看她,仿佛在微笑,“你来做慈善的,我记得。”

“…因为他们都是这么上你的吗?”

方霏深呼吸了一口,道。她现在感觉自己说话的声音很难听,落在许明哲耳畔,简直像是要哭了一样。阳光漏在她苍白的脸颊和紧贴侧脸的发梢上,这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落在他眼里,显得很陌生。

“…你应该…”他顿了顿,缓慢地发声,“看过了啊。”

方霏伏到了他颈侧,一言不发,很奇怪的感觉。她的卷发蹭在他颈边,痒痒的。许明哲眨了眨眼,慢慢地松开了缠在她腰侧的双腿,两个人的小腹贴在一起,他的双手一动不动,安静地任她拥抱。这个拥姿太怪异了,更像是支在他身上,迟迟不能落下。

“…老板?”

良久,他开口道。方霏立刻坐了起来,脸上倒是什么也没有,除了压出来的一点红印。她回到了蹲姿,轻轻碰了碰许明哲受伤的脚踝。

“我们去水里。”她说。

两个人挽起了裤脚。傍晚的海水和沙子都是暖的,陷在里面有种温凉感。沿着海岸走,有很长的一道曲折路线。方霏隐隐感觉到许明哲是喜欢这里的,体现在他时不时盯着自己水面以下的地方看,并眺望海面。红霞逐渐爬满整面天空,远处只余日落的金边,从云层的裂缝里涌现,壮观之极。这样的景色通常不会持续很久。

“不说点什么吗?”

方霏在前面走,用着很轻松的语气。她被夕阳照得脸庞发热,只留给许明哲一个半侧脸。

“你想听什么?”身后传来青年的声音。

这种应答总是很烦人的。她想起自己的堂兄,一模一样的反问,好像面对的总是索要,所以就这样贴心地确认对方的需求。

“随便,”她说,“什么都行,现在想到的,刚刚想到的,很久以前的。”

“我不喜欢沉默。”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看来我又要让你失望了。”

方霏扭过身来,许明哲的脚步登时停住,和她对峙着,即使他的视线飘得很远。

“那就我问你答吧,”她这一句说得轻盈干脆,“你是不是没睡好呢?”

许明哲出走的目光回到她身上,似乎是愣了下,随后不知怎么露出一个带着犬齿的笑,透出一点点稚气。这点表情很快消失了。

“…为什么问这个?”

“刚刚说了是我问你答吧……算了,”方霏摇头,“睡眠不足对大脑机能影响很大,上一次状态还好一点当然,跟性疲劳也脱不了关系。”

她这样一本正经地答,却很清楚对方实际上受到的是严重得多的虐待,睡眠剥削只是最温和而不可忽视的一种。

“所以才放我多睡了会吗?”许明哲垂着眼睛看她,像是又困了。

“我做事的动机没那么重要,”她敏锐地回复,“上次送你去医院也一样,很不可理喻吗?”

青年的目光游弋了一下。

“……我只是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没话找话而已。”他说。

方霏刺痛般地眯了眯眼睛,海风吹过来,一缕额发落在她眼前。

“给你戴那玩意的人,才是你的老板吧,”她拨开发绺,继续说,“他想干嘛?耀武扬威啊?”

这几句都很平和,甚至带点诙谐,方霏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在暖橘的光照下,她微醺的脸颊很显出美丽的模样。太苍白了,不是那种牵动人心式的,脆弱或饱满的漂亮,而是一种诡谲的侵略性魅力。许明哲盯着这个表情看了几秒,又别过脸。

她继续,自顾自地讲。

“你也是。虽然说这个事情应该由不得你吧,但凡换个人,你知道会发生什么吗?找我倒是挺明智的,不过这样愚弄客户,想来也不是奔着赚钱。”

许明哲的腰伏下去,两手迎上拍动的浪花。他专注地盯着自己的手掌。

“那就,谢谢您高抬贵手。“他漫不经心道。“您现在想做什么都可以。”

方霏又叹了口气。自工作以来她叹的气似乎都没有这么多。

“你看不出来我只是在花钱跟你打发时间吗?”

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还能故作轻松地说点揶揄的话,作出看似配合的轻佻样子,同样是打太极,他这次似乎连卖笑的力气也没有了,但大概和他一直以来的个性也有关系。曾经初遇相谈时,活泼到亢奋的程度,带着表演一样的性质,又在那七拐八绕的的心思下,某个时候突然冷却下来,乃至于阴郁,总是这样反复无常,让她的心止不住地上下起伏,最后归于绝望。

“…看得出来,”许明哲淡淡道,“不过那又怎样呢?”

海水抚摸他的手臂,一种温柔的热量不断荡漾着,让浑身都松弛下去,但他还是没有抬头看方霏。

“要操我还是要施舍…都随便你,反正你花钱了。”

“老板。”

“你喜欢看我跟别人做爱的话,我可以帮你录。…那样应该就不会犯恶心了。”

“…和你说话挺累的,所以就这样吧。”

他最后顿了顿,这样说,语气温冷,就像此刻的潮水,从腿边飞掠而过。

“……说得像我逼你来的似的,你不是在利用我吗?”长久的无言过后,方霏轻声道,她的声调很低,带着磁性的低沉。“我至少不会轮奸你。“

许明哲终于抬头看了她一眼。他眼里的女人被照得辉光满面,看不清表情。而他的手在水里撂了撂。

“老板,”他说,“…你只是不擅长这个。”

“…还疼吗?”方霏没有正面回答。

许明哲浅浅地微笑,随后嘴角又撇下去。假动作。

“许明哲。”

对于她知道他的名字,他似乎没有太多意外,但还是微微蹙眉,似乎并不喜欢被直呼其名。

“我是真的想要你,”方霏轻声说,“不是一天份的。”

许明哲洗掉了手里的沙子,直起腰。

他说:“我也没有整份的。”

“嗯,非卖品。”她接道,“剩下的要多少钱?”

她的声音让她自己感到眩晕。方霏想她是被晒的,头脑发热了,眼睛发昏。她拐弯抹角的言语指向一个确凿的方向,恐惧涌向了她的喉咙,而不是大脑。

“免费。”许明哲说。“谁都行。”

沉默横贯在他们之间,最终还是由方霏打破僵局,她轻颤的声音在凝固的空气里传动。

“你认得我吗?”她说。

“…不知道,”他说,“我不记得了。”

“哈——”

方霏几乎是悲惨地叹喟一声,随后又笑了出来。她的笑声向来乖张刺耳,引来对方困惑的视线,随后她揉揉自己的脸,眼角挂着一点水痕。

“乐乐。”她轻声道。

青年的表情一霎变得空白,他迟疑地与方霏对视。

“乐乐。”她又叫,轻声笑了。

她看到许明哲的瞳孔先是迟钝地收缩了一下,随后失去了与现实的连接,缓慢地放大,又放大,浑身的动作都停滞了。这两个轻快,柔软的字样,像魔咒一样把他禁锢在原地。那是她多年前在他的家中记下的,墙壁上的文字,被弃用的名字。

两秒之后,方霏听见他沉重艰难的呼吸声。许明哲后退了一步,然后是第二步,他没有站稳,跌在地上,而她像见证实验意外成功的研究员,或者说听到咒语灵验的女巫一样,带着说不出是怜悯还是兴奋的笑容向他走去了。

用一把多年前的钥匙开现在的锁,刻舟求剑,她做到了。

许明哲起先还坐着,只是喘息了几秒,便躺了下去,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摊在了沙滩上。他的手摸到肋下的位置,用力叩了一下,随后无力地放开,渐渐平复了呼吸。

方霏蹲在他旁边,长长的风衣垂下来,随风摇曳好似裙摆,表情逆着光仍然看不清楚。他眼底剧烈的恐惧被灰暗的空白盖住了,望向方霏,没有说话。而她被罪恶感与快乐沁润的心雀跃着。她当然不知道这个名字关联的秘密,但撬开就能知道了。撬开。她不该放弃自己擅长的方式的——残忍但有效。

“嗯…你打算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她托着下巴,继续蹲着,鞋尖贴着他的胳膊,睫毛在下眼睑落下一片浓重的阴影。

许明哲盯着她。他突然歪过脸去,笑了。那是一个明艳得几乎不真实的笑,可能是被夕阳的光线笼罩的缘故,方霏看见他唇角的虎牙一瞬被照得很亮——似乎没有那么尖锐,至少没有她记忆里的锐,像是被磨过。他笑出了声,混在海风里被吹散了,飘到很远的地方,几乎是自言自语地喃喃。

“我就知道…怎么会那么巧。”

这是这么多天来,她所听过许明哲情绪最丰富的一句话了,说不清是愤怒失望还是戏谑了然。她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却仍然面带微笑。

“名字很可爱,”她说,去捧他的脸。许明哲的颈在她柔软白皙的手指上脉动,脸上短暂的愤怒凝为一种淡淡的厌恶。手上猎物逃离的欲望迅速地反馈到她脑中,于是方霏收紧了手。“为什么不用了?”

他露出假笑,随后面无表情地瞥向别处,眼底病态的红色更艳了,身体还在轻颤,看上去不是被胁迫的受害者,倒像等着采颉似的,而他的双手缓慢地落在方霏颈边,那双有着少年时一般的修长的手让她恍惚了一瞬,随后方霏脑中警铃大作,几乎是立刻,她也狠狠地掐住了对方的脖子。

她反应足够快,在对方的指尖深深嵌入自己的颈肉前先让许明哲窒息了。这具身体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她已经领略过,以至于方霏根本没法判断许明哲有没有起杀心。

只是在报复吗?为什么?这种行为很徒劳。她早在脑中演练了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当真骑在对方身上,攥紧十指逐渐收拢的时候,方霏眼前阵阵发昏,有一点滞气的残余,有皮肤撕破的疼痛,还有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她和他的混在一起,同子弹一样穿透了大脑。

她感觉自己越来越用力,越来越用力,一股热潮席卷着她的身体。许明哲好像要喘不过气了…眼白……

方霏松开了手。

她大口地喘息起来,血从脖子上的伤口沁出去,滴在许明哲痛苦的脸色上,她呆滞地凝望身下像破布一样开始剧烈咳嗽的人。这不是那个会像鹿一样挣扎做困兽之斗的男孩子,当然她也从未有可能是围住他的男孩里的一个,他刚刚的表情,简直像是在放任方霏掐死他似的。

“…你竟敢,”方霏嘶哑道,她顿住了,许明哲闭着眼睛,只是咳,随后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顿了许久,才骂道,“…我他妈也没怎么你吧?”

这话说得太荒谬,方霏旋即笑了。她发了狂地高笑几声,去摸脖子上的血迹,又不以为意地抹在了许明哲脸上。

“这不公平,嗯,许明哲,你知道吧,你应该得知道,不是摆出半死不活的样子就行了,你他妈的。”

她俯身,扯开了青年的领口,随后低头,狠狠地啃了下去。身下的人“嘶”地倒抽一口气,哆嗦着屏住呼吸。她咬得太狠,面目狰狞,连自己的牙都硌得生疼,又咬得太久,血腥味开始弥漫在嘴里的时候才松口,随后是一下又一下地,啃上去,仿佛要扯下他的血肉。一直到了耳廓,力道渐渐轻了,变成了品味一样的吮。许明哲疼得麻木,依稀感觉到怪异的温热触感,他的血全被方霏原路舐去了,舌头一卷便咽下去,一片干干净净,而现在她的嘴唇敷在最初绽开的地方上,衔吻的方式让他呼吸急促。

“…败类。”许明哲微不可察地出了声。方霏冷冷地抬头,对上他疲乏的眼睛,目光是无机质的,已经看不出愤怒的痕迹,冰冷的,又好像燃烧着的灼人的事物。

“当我知道你变成了娼妓的时候,”她的语气异常舒缓,平静得病态,“我非常,非常的失望。”

“因为这样就没办法强奸你了。”

“你真的很聪明,连做婊子都知道怎么保持尊严。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她拥着他的姿势极为亲密,能能见到他脸上的血和红的眼底,在光照下闪烁着干涸。嫖客不会说这些话,她越界得很快乐。

“我没必要针对一个没人权的东西,没人有必要,只有那些只能在妓女身上找回尊严的可怜虫才会这么干,而且你比她们廉价多了,只有我会象征性地花那么多——我本来也用不着过问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不能两边的便宜都占,一边拿自己当奴隶一边搪塞我。”

“当然,我也知道你现在脑子不好使了,没关系,我可以纠正你。”

“只是个名字而已,如果我一定要叫你乐乐,你总之也是会习惯的,对不对?你连那些都能习惯。”

“是不是只有强迫你你才知道怎么做呢?…”

她顿住了,看见那片红的缝隙填着一层湿漉漉的水,他的眼睑。方霏伸出手,若无其事地揉他的眼睛,那点液体在她手上化开,和血糊在一起,像一块不干净的橡皮,拭去又留下新的污迹,显得很陌生。他刚刚掐了又骂了她,她不过坦白几句,即使他被打哭也是应该的,可是许明哲并不是会被打哭的类型,方霏走神了,她的心尖浮泛起一些冷的泡沫,掩埋了观察的意义,再仔细去看,那晶莹的一点似乎已经成了她的幻觉,他的眼睛干燥得什么也没有,只有红血丝,黑洞洞眼珠只是和她对视着,却没有聚焦。

“…许明哲。”她低声道。

他的眼球转动了一下。

“不是要叫乐乐吗?”他沙哑地说,“叫吧。”

方霏愣了愣。许明哲突兀地低笑一声,发出来的只有气音,表情不知是讥讽还是凄凉。

“没有操到十二岁的雏妓让你觉得很可惜吗?也只能这样了,把我当成玩具,过段时间腻了就行,都一样,反正也不用我来同意。”

他见方霏怔然而了无反应,便带着疲态慢慢抽出身体,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方霏后退一步地起了身,神情有一丝惊惶闪过,却只是目不转睛的凝视。许明哲背对着她,被压得太久的膝盖让他有些站不直。

“明知故问。”他喃喃道,然后又发出一声笑,往前拖着步子走,在黄昏里颤抖而刺耳。

方霏的身体陷入血液冷却后的应激态,她僵硬的看着他越来越远的背影,几乎动弹不得,在相距五米之后,她突然破口:“你确定要继续走吗?”

许明哲的脚步顿住了。他的背影在远去的夕阳里被隐没了,随后他回过了身,简洁有力地说:

“操你的。”

然后他跑了。在凹凸不平的浅滩上,没有鞋子,也不打算去拿,背着光而踉跄地迈开了腿。速度不快,很吃力,比起奔跑像是疾走,但也无人追赶,就这样越来越小,消失在远景深棕的沙褐里,一个浪打过去,好像被吞没一样。而方霏感觉到一阵耳鸣,似乎是海风猎猎地呼啸。

她走进水里,蹲下,把手在水里泡了一会,裤脚即刻被打湿,随后她出神似地抬手,覆上负伤的脖颈,手指猛然发力,沿着原来的破损往下喇了一道。晕开的血痕沿水流急速扩散,染红了她的领口。

“这么有骨气啊,”她轻声说,“真想杀了你。”

她又想起了多年前在夜景里快步离开的男孩的背影,那个时候自己似乎也是这样想着,想如果能打断对方的腿就好了。这种不切实际的渴望,不管是她的愤怒或者让步,对对方似乎都没有意义,他的痛苦和幸福不论怎样都和她没有关系了,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发生的事情何几之多。许明哲允许她的侮辱,所以她对他的伤害终究也会变得和别的人渣一样没有分别,这就是他没有尊严却能保有尊严的方式,她毒液一样的残忍快意腐蚀了爱。是的我是故意找上你的我不是好心从一开始就不是你接电话的时候就该知道了,那么你对我原是有期望的吗,现在还有吗,哭的是什么呢,我知道我也挺恶心的那你真的伤心了吗,没有办法因为我恨你,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是十二岁,我诈出来的,原来是十二岁,原来。

他不在这里。

陌生人00:47

嗨?

你00:50

陌生人00:50

方女士。

你00:51

陌生人00:51

不想告诉你呢

你00:52

麻烦您有话快讲要睡了

陌生人00:53

不要糊弄我哦,你平时得有五点才睡吧

你00:54

因为你这样扯皮只会延长我用来失眠的时间

陌生人00:54

好吧:你把我的狗吓坏了!

你00:54

你00:57

就你养成这鬼样的是吧

你00:57

我*****

你00:57

*的

陌生人00:58

这太冤枉我了

我之前可没见过他这样,完全是你的刺激导致的!早知道就不放他出门了

你1:00

你猜我要说什么:

陌生人1:01

你1:01

他怎么了。

陌生人1:01

回来以后大概有四五天没怎么说过话,也不怎么出气,差点给客人掐死了。

本来以为弄两天就好了,反正以前也有短期自闭过。不过怎么想都是你的错。

你1:02

奴隶主说这种话有点贱了吧

陌生人1:02

哈哈哈

我很忙的,顾不上这些,再不管的话估计就真死了。你要是有兴趣来一趟解决这事,可以把他接走哦。

陌生人1:08

去厕所了吗?

你1:12

你想要什么?

陌生人1:12

没想好,就先不用了。

你1:13

你觉得会有人接受这种交易吗…

陌生人1:13

你肯定会啊。

以你的能力的话,填他的债是没问题的,不过我也不缺这点钱。可能是因为太有仪式感了?

你1:15

谁会接受这种人口贩子和老鸨一样的邀请啊。。简直就是把仙人跳顶在头上。。

你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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