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派小说网
逍遥派小说网 > 亡命徒 > 第七章 雨夜 (回忆篇1)
字体:      护眼 关灯

第七章 雨夜 (回忆篇1)

 

沈珀身边的人,都熟知他喜怒无常的个性。没人敢在他面前提起沈介青,就连父亲这个词都被尽量回避。

很少有人了解他究竟憎恨沈介青到何种地步,以至甘愿放弃坐享荣华富贵的生活,辛辛苦苦从头打拼出自己的天地。

沈珀仰在沙发上,将面前巨幅电视的声音开到最大。屏幕上生动的光流动在他死水般面无表情的脸,刺耳的欢声笑语回荡在空空的房间。这处房子新装修不久,墙粉生冷陌生的气息无孔不入。夕阳的余晖渐渐退去,他却任凭黑暗将自己吞没。

小时候,他在外面再如何贪玩调皮,到了这个时间也会准时回家。一推开门就是期待已久的气息,知道妈妈又做了他最喜欢的烧排骨。再往后几年,关于这个时间的记忆变成了消毒水的味道。他一向瘦弱的母亲瘦得更厉害,细弱的脚踝再也无法支撑摇摇欲坠的身体。沈介青给他雇了个阿姨照顾他的饮食,他却固执地要阿姨顿顿都做烧排骨,打包到医院和母亲一起吃。

“妈妈,阿姨做烧排骨没有你做的好吃。”

母亲听了只是浅浅地笑着,“等妈妈好了做给你吃。”她吃不了几口,就把筷子放下了,捂嘴想忍下咳嗽,却猛地弯下腰去,背上两片骨头生生把病号服撑出两座可怖的峰。走廊的护士闻声赶来,拨弄母亲身旁各种各样的仪器,沈珀稀里糊涂被带了出来。浅绿色的病房门重重将母亲隔在冰冷的病房。

也就是在这时,他和阿文成为了好兄弟。阿文知道他母亲的情况,替他在道上打听来这么一个传闻。听说前几年有人尝试研发新型毒品,失败了,但发现这种药歪打正着,对他母亲这种病能效,只是会成瘾。阿文告诫他,这只是小道消息,不要太放在心上。沈珀却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疯狂地跟药贩子联系。后来终于找到一个,说能找来这种药。沈珀高兴得和疯了一样,告诉沈介青母亲有救了。沈介青却满脸鄙夷。

“叫你少跟那些人接触,你偏不听,现在还信这些邪门歪道。你妈的事不用你管,医生会有办法。”

“妈吃了那么多年的药,有用吗?都是你信了那些庸医,妈妈才……”话音未落,一个耳光已落在他脸上。老沈的玉扳指磕破了他的牙龈,血味在他口中弥散。

“就算用你说的药暂且维持了你妈的命,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妈变成嗑药上瘾的行尸走肉。”沈介青一字一顿地说,“变得这样有失体面,我相信她自己也不愿意。”

体面,体面,从小到大他从沈介青口中听到最多的词就是体面。沈珀恨恨地盯着沈介青慢条斯理远去的背影,啐了一口红唾沫。

自那次起,沈介青似乎有意将他软禁在家,不再让他去医院。

下次再见,已是母亲最后的时刻,那时的母亲形容枯槁,柴一样的手抚着沈珀的脸,口中艰难挤出的竟是对他满心的亏欠。抱歉,妈妈不能再给你做烧排骨了。

沈珀通红的眼睛不肯去看他母亲浑浊的病眼,眼泪吧嗒吧嗒掉在身旁那双闪亮的皮鞋上,身边人下意识一避。沈介青立在一旁,眉头紧锁,手中不断拨着珠子,拨一下,墙上的钟的秒针也哒地响一声,像在计算病人最后的时日。

某一秒,那指针的声音无比清晰,几乎震得沈珀的耳膜颤动。就在那一刻,紧握他手的那双枯手松开了所有的留恋。他下意识抬头,看向那钟上的时间。

小时候的他,该回家吃烧排骨了。

沈介青将那串珠子揣入怀中,示意周边的医生护士。沈珀猛地将他一撞,快步走出病房门。

七个月后的一个雨夜,沈介青竟然破天荒好声好气地邀沈珀聚一聚。沈珀心中挣扎许久,最终还是在约定的时间闯入老沈的茶室。

茶桌边端坐着三个人,老沈坐在主坐。见他进来,老沈身边的两人欲起身向他示意,被老沈拦下。他扫了两人几眼,是一个穿着入时,保养精致的漂亮女人,对面坐着一个形容出众的少年,清眉秀目,挂着一个翡翠项链,举止间有些腼腆,怯生生瞄着这个大大咧咧的不速之客。

侍者搬来一个椅子,沈珀不客气地坐下,一只腿屈起来踩在椅面上。还没等沈介青开口,那个女人就亲切地凑过来,一只挂满琳琅饰品的手搭上他的肩膀。

"这就是珀儿吧,哎呀,长得真是跟你爸一样风流帅气。从今往后你就是我们翡儿的哥哥了,这么一看你们两兄弟长得还是蛮像的么!”

沈介青清了清嗓子,示意女人不要说话。那女人也识趣地收回了手。

“之前没让你们兄弟俩见过面。这是你弟弟,叫沈翡。我欠你周阿姨许多,也是想了她母子俩一家团圆的心愿。这次叫你过来也没有别的意思,下个月我们结婚,希望你能来露个面,我们到底还是一家人。”老沈说着软话,语气却有些生硬别扭。

沈珀哧地笑了一声,点燃一支烟,隔着桌子玩味地盯着面前这个男孩,看得他红着脸低下头去。

“到底是体面人啊,出轨都这么体面,找了个这么体面的小三,生了个这么体面的儿子!”沈珀挂着一脸的冷笑,声音里却满是愤怒的颤抖。

哐的一声,一个杯子碎在他眉角,顿时半边脸鲜血如注。他顾不上疼痛,起身奔进电梯,将老沈失声的叫骂和那个女人的惊叫重重关在电梯门外。

大楼外的世界风雨交加,绵密急促的雨点甚至不留给他呼吸的余地。沈珀疯一般拦下一辆车,狠狠砸上车门。可紧接着,车门又被拉开了。

竟是刚刚那个所谓的弟弟。他手忙脚乱地收着伞,不敢对上沈珀要撕了他一般的眼神,却固执地尝试钻进车门。

“你来干嘛?给我滚下去!”沈珀想把车门拉上,却还是被他钻了进来。他缩在车门旁,不敢靠近沈珀,小声嗫嚅:“你……你受伤了,不能就这样不管……”

“你喜欢当好人?好,好。”沈珀重重点着头,换上一副阴沉的表情,“我让你当个够。”

转头,他向司机报了一个地址。计程车在雨夜中疾驰而去。

当时的沈珀,还和阿文一起租住在公寓里。

计程车在公寓楼下停下,沈翡被沈珀一把拉下车,还踉踉跄跄地要撑伞,被沈珀抢过伞来丢在一边,拖着他上了楼。

门吱呀一声打开,沈翡被推进去。窄小的出租屋里漆黑一片,阿文不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水滴滴答答从两人身上滴落。

沈翡单薄的双臂抱在一起,身体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害怕面前这个暴走的哥哥。只是他的眼还是关切地看着沈珀额角的伤口。伤口很深,好在已经不再流血,血痂厚厚一层结在他眼周,那只眼被血糊住,只能半睁。看起来像一只负伤的野兽。

“我告诉你,你来演好人就是个最大的笑话。”

一只手抵住沈翡的脖子,把他死死按在墙上。那可怖的血眼逼近,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撕碎。

沈珀手心传来冰凉坚硬的触感。是那块挂在沈翡脖子上的翡翠。离得太近,沈珀闻到对方身上有种淡淡的香,像竹叶般清爽的气息。那清秀的面容没有因为惊惧而扭曲,反而那副闪烁着委屈的泪光,微抿嘴唇的样子更使人生怜。瘦白的脖颈上,喉结因为剧烈的呼吸在沈珀虎口处上下动着。沈珀看着自己满是血污的手狰狞地卡在那块翡翠上,却没有让它夺目的色泽逊色半分。

好像这个私生子,真的比他更像个公子哥。他回忆起沈介青看着这个私生子的眼神,和他往日新得一块宝玉时欣赏品味的眼神一模一样,心中更是又气又妒。他另一只手紧握,一拳狠狠砸在沈翡颧骨上。

沈翡一个趔趄倒在地上。紧接着,又是几拳落在他身上,他却像一个沙袋般不躲不闪,低着头任凭沈珀发泄他的愤怒,只是吃痛地哼唧。

“不还手什么意思?我还用你让着我啊?”沈珀看他这副样子更火冒三丈,向后拽着他的头发把他脸抬起。他狼狈地叉着腿瘫在地上,被打过的地方已经变得青紫,头发蓬乱,原本斯文的打扮变得破落不堪。一股血流从他唇角渗出,划过愈发惨白的脸。他还是不挣脱,仰着的脸上目光却变得闪躲。

沈珀看着他这副落魄样子,好像神仙被贬下凡一般,心里好像舒畅了一些。他松开沈翡的头发,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

接着,他却注意到了令人震惊的一幕。

沈翡的双腿间,好像有什么东西撑起来了。他依然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却难为情地夹紧了腿。裤子的昂贵面料柔软轻盈,此刻却将那淫猥之处勾勒得真真切切,无处可藏。

沈珀难以置信地笑了一下,随即抬脚,像踩烟头一般碾踩在那处。一声难抑的闷哼挤出沈翡喉咙。

“看你这贱样。没想到你是这种……”魑魅般的影子将沈翡绻缩的身躯困住。沈珀慢慢地蹲下来,阴阴地笑着,捏起沈翡的脸。“有点意思。”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沈翡极力避开沈珀的视线,哆哆嗦嗦道歉,白净的脸此刻烧红到耳根。

“你不是关心我的伤吗?来,给我舔干净。”沈珀依然笑着,语气里却是不置可否的命令。有力的大手将沈翡的两颊钳制住,拉向他的脸。生猛腥冷的气息猛地侵入沈翡的鼻腔,引得他阵阵咳嗽。

但他对沈珀的命令并未表示抗拒,这让沈珀也有些意外。他两手小心翼翼地默默攀上沈珀的双肩,微微坐起,唇珠轻触那处骇人的伤口。一开始,是使人微痒的点触,再后来就是大片温热的濡湿。沈翡真的开始一下一下地舔去沈珀眼上凝结的污血。沈珀感到那处原本凝结的伤又开始流动,只是这次不再是一阵阵刺心的疼痛,而更像是一种安抚。

舌腹贴合在微微肿起的额角,掠过伤口的沟壑,生涩浓郁的血块在口中化开,混合着雨水的味道。这大概就是野性化为味道时应有的感觉?沈翡对这陌生的味觉渐渐有些痴迷,像是被驯养的动物第一次回到自然,流连忘返如醉如痴。一直舔到沈珀终于将他推开。

那边被凝血糊住的眼睛终于能够勉强睁开。沈珀模糊的视线中,沈翡轻轻舔着嘴唇,似乎意犹未尽。一种微妙的感觉在沈珀心中沁开。原本只是想报复一下这个私生子,不知怎的,两人却似乎都从这暴力的压迫中获得了一种异样的满足。兴奋的种子在腹底炸裂开,看也不用看,沈珀知道自己也硬了。

事到如今,沈珀也来不及否认这个卑劣的私生子竟然撩动了自己的情欲,也许是因为揍他揍得太过瘾,也许是受他突如其来的勃起的影响,言而总之,他不是最先犯错误的那个人,说到底,错误早已酿成。一切方式的报复都并不为过,沈珀定了定神,身下硬的更加理直气壮。

沈翡的脖子又被一双大手再度支配,这次是将他往床上摁。他被掐得直咳嗽,咳出一点血来,不知是他自己的还是沈珀的。突然,一道力袭向自己腰间的纽扣,他登时感觉下身一凉,一低头,看见自己的裤子已被扒下,阴茎随着那力弹了一弹,不禁吓了一跳。可接下来,骑在他身上的沈珀也将自己的家伙掏了出来。他乌黑蜷曲的旺盛耻毛下,那根东西粗的有些可怕,青筋如蚯蚓般盘在那巨柱上,对比起来自己的显得秀气许多。他捂上嘴,眼睛睁得溜圆,盯着那东西离自己的越来越近。

沈翡一张大手将两根一齐抓住,柱头紧紧挨在一起。不知谁的润液已经汩汩流出,在摩擦间勾起淫丝。

“你很想要吧?”调情般的话,却是从牙缝中带着恨意挤出来的。身下人既不推也不就,一双眼只是眼睁睁看着面前的一切发生。

昏暗的小公寓里,顶级权贵家中一对特性迥异的兄弟,一个性野如狂沙,一个温润如明玉,此刻却交缠得不分你我,全然忘却了憎恶与愧意。说不清暴力在此刻行使着使人屈服的作用,还是一种微妙的兴奋剂,只知沈珀的巴掌愈发毫不留情地狠狠落在沈翡高高抬起的光洁屁股上,而沈翡的呻吟也愈发放肆。

沈珀狰狞的阳物在沈翡两瓣红肿的臀间粗暴进出,一只手拉住他颈后挂翡翠的链,那块纯净的翡翠此刻卡在沈翡口齿之间,在被欲唤醒的津液中失去清白,在一声声含混不清的浪叫中堕为淫物。

这块翡翠,沈翡从小便被母亲要求一直带着。从母亲艳红的唇中,他懵懵懂懂地得知这块翡翠承担了父亲对他的期许,一个从未谋面的父亲。不懂为什么自己不随母亲姓而姓沈,不懂为什么自己要一举一动都展现修养,他只知道只有这么做,母亲才会对他展现几分笑意。

“你是身份不一样的人,翡儿,总有天你会知道的。对你这样的身份而言,直接告诉别人你想要什么是很掉价的。只有你不必张嘴,别人就知道你的需求的时候,你的境界就达到了。”这是母亲常对他说的话,他一直记在心中。多年来他寡言少语,循规蹈矩,从不向人表露自己的内心。但长此以往,且不说别人知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了。

此刻,在这个不祥的雨夜,在这场荒谬的交合中,一切都渐渐明朗。他的身份,他的价值,他的欲望……所有的答案都在这倾盆暴雨中向他涌来,将他淹没。在灭顶的快感中他绝望地看见自己混杂的面容,一个挂着名贵的美玉,却为人所耻的私生子;一个顶着秀气面容,却渴望被凌辱的怪物……

只有在身后这个带着恨意与暴力的快感疯狂操着他的这个人身上,沈翡获得了稍许安慰。说不清跟着他来有几分是真的关心他的伤口,似乎自沈珀闯进茶室那一刻,看到他的冲动莽撞后心里竟产生了暗暗的期许,是不是从一开始他就期望会被这样对待?从小到大没有一人挥拳向他,母亲即使严厉也不愿动他分毫,更因为乖巧懂事,一路长大连皮都几乎没有蹭破过。也许命运的诙谐在此,你原以为自己过敏的东西,恰恰是自己所渴望的。

红肿的屁股已经阵阵发麻,连身后人从他身体里抽离出来也没发觉。又是一记重掌火辣辣地落在臀瓣上。

“还撅着呢,骚货。”

支起许久的腰终于无力地落在床榻上,那股制住他的力也突然消失。翡翠落下,在他颈间摆了几下,归于原位。沈翡感到股间有什么东西流出。

沈珀系上裤腰带,冷眼瞧着他。许多年后沈珀想起沈翡时,想到的常常都是那个画面:与清秀面容毫不相称的淫邪身体,从淡泊中倾泻出的熊熊欲望。只是经过记忆的美化,沈珀似乎忘记自己当时因为憎恨上头而做的太过火。离开时沈翡走路都一瘸一拐,身体因阵阵余痛而佝偻。

沈介青看见鼻青脸肿地回家的沈翡,又怒又悔又心疼,直怪身边的侍者当时怎么没将沈翡拦下。从此,沈介青与沈珀彻底决裂,不许沈珀靠近自己的地盘。也不许家中任何一人与沈珀来往接触。但他不知道的是,在自己和妻子忙于管理公司事务时,沈翡的身影数次出没在沈珀的公寓,又在夜深人静时悄悄回到家。两人已经心照不宣地达成某种共识,沈珀将伤的范围控制在不显眼处,而沈翡开始大部分时间都穿长袖长裤。

不久后,沈翡在沈介青的安排下到国外读书,沈珀的帮派也逐渐壮大。如同伤口隐藏在宽大的衣袖下,二人的纠葛也掩藏在各自绚烂的幻光灯之下。

霓虹灯环绕的海报上,一个性感魅惑的女郎分开两腿坐在一张椅上,对着画外的人作着招引的动作。海报下,身着西装的付游在一群男女的簇拥下被带进那张开的大腿下的大门。

一进门,付游就被暧昧的粉紫色灯光包裹,一双双涂了各式甲油的媚手从四面八方在他身上游移挑逗,推搡得他走路都歪歪扭扭。沿江路一带的地盘都归沈珀,这家妓院就在其中。来到下城区一段时间后,付游已经对这边的情况有了大概的了解,沈珀便安排他做一些收租之类的活。

原本应该躲在街头小巷的风月场所,在这下城区大张旗鼓地在最繁华的地段揽客。第一次进入这种地方的付游不免有点不知所措,在莺莺燕燕的环绕下勉强面不改色地往里走。

“好了好了,散了。”一个爽利的声音响起,周围的男男女女们应声散去。一个眉毛高挑,颇有气场的女人蹬着一双高跟鞋向付游走来。她抱臂,垂眼瞟了瞟付游西装前别着的蛇形标志,点了点头,似乎明白了他的来意。她一招手,示意付游到里间来谈。

“兄弟,看你面生,可能也不了解姐这里的情况。”女人翘着二郎腿,眉毛紧锁着吐出一口烟。她递给付游一根,替他点上,“别看咱们这看着热热闹闹的,唉,也有个困难的时候。你明白姐的意思吧?”

付游沉静的眼对上女人试探的目光,定定地说:“我也是奉命办事。今天我不能空手回去。”

“害,瞧你这话说的。兄弟,姐不为难你,姐就是这一时半会拿不出钱来,但姐的为人你放心,我从来不赖帐。”女人不知从哪拿出来一个匣子,递给付游。付游打开一看,满满当当列着一排手镯。

“这些你先给沈老板,剩下的,我过段时间会补上。”女人拍拍付游的肩膀。

付游不免有些震惊,这么多手镯,居然还不够交租金?自己全身上下所有家当,在这地段怕是连一个星期都租不起。

被女人送出门,付游登上了在门口等候多时的黑色轿车。轿车立刻启动,驶回沈珀的赌场。

沈珀的休息室设在赌场二楼,相比起楼下灯火通明的盛况,这处显得幽深僻静。走廊壁灯提供的微弱灯光仅供勉强看清路。付游顺着扶梯向上,皮鞋敲在木制踏板上的踏响回响在走廊。

端着摆满玉镯的匣子,付游心中有些忐忑。他对玉器并无半点了解,不知这一批做抵押的货究竟值多少。万一沈珀觉得不满意怎么办?他怀揣着不安,慢慢走向沈珀的休息室。

终于磨蹭到虚掩着的门前,付游迟疑了片刻。沈珀似乎在里面,房间里有细微的声音。不知为何,那奇怪的声音有些耳熟。他弯起食指,轻轻叩了叩门。

里面的声音猛地一下停了。半晌,沈珀慵懒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付游推门而入。然而,看到眼前的场景,他手中的匣子险些掉落。

正对大门,沈珀大张着腿,靠在一张办公椅上,领带松动,衬衫纽扣全部解开,神情飘然。他的身上骑跨着一个人,背对着门,此刻衣服只一半挂在身上,下身裸着,似乎正与付游下身相连,纤细的手正搭在沈珀颈上的青蛇上。两人的衣服散落一地,一片狼藉。

那个背影,付游一眼就认出是叶奕幽。

“是你啊。”其实早就猜到是付游在敲门,沈珀却明知故问。他脸上挂起一种莫名的浮浪笑意,将脸凑近身上人的肩膀,咬了下去。叶奕幽似乎正沉浸在快感之中,满足地叫了一声,腿向沈珀腰间一夹。

付游才明白自己来得不是时候。眼前的场景令他一阵眩晕,头脑空白,直想往门后退。沈珀却叫住了他。

“手里什么东西?拿来我瞧瞧。”沈珀一招手,付游便如游魂般木木地向他走去。越走近,似乎一种味道就越清晰:叶奕幽身上那熟悉的柔香,此刻混杂着一种硝烟般的烈,还有一丝交合产生的腥气与汗味。不知为何,这味道使付游想到绝望。

不敢去瞧叶奕幽的脸是怎样的神情,是往日和他做爱时那样沉醉的表情吗,还是也和沈珀一样,用一双玩味的眼睛期待他的反应?他低头看着地面,走到两人身边,将手中的匣子递给沈珀。

“夜桃的老板说最近资金困难,拿这些先抵一下债。”付游声音机械。

沈珀接过匣子,拨动着里面的镯子。付游站在他身边,他反而更肆无忌惮起来,仿佛对上演活春宫兴致勃勃。他一手端详着手里的镯子,一面下身动起来,往更深处顶,交合的水声清晰地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沈珀仿佛还嫌不够,另一只手握上叶奕幽的阴茎,撸动起来。叶奕幽仿佛受不了这种刺激,却努力压制自己的反应,身体微微发着抖。付游的余光里,他憋得面色潮红,在欲望和理智间来回拉扯。

“怎么了你?往日这种时候不是叫的挺浪呢吗?”沈珀又狠狠顶了一下,笑着问叶奕幽。叶奕幽手指掐入他肩头,低着头没有回答。

付游僵直地站着,倔着将脸偏向一边。沈珀又抬头向他,将手中的匣子递还给他:“好了,货还不错。找个地方当了吧。”付游一把拿过匣子,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口。

休息室内,沈珀坏笑着:“他好像生气了呢。”

叶奕幽终于放松,又开始上下动了起来,大口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你无不无聊……非得让他这时候进来?”

“我就是有点好奇他在不在乎你啊。”沈珀一口咬上叶奕幽摇晃的乳头,扯得他直叫唤,“你说他会不会真喜欢上你了?”"有病啊你,操就好好操,哪来这么多话?”叶奕幽皱着眉头凶了他一句,随即又嘶地倒抽一口凉气。

“呀,流血了。”沈珀松开他的乳头,嘿嘿一笑,牙齿上挂着一摸鲜血。随即,他将叶奕幽抱上办公桌,抓住他两个脚腕,操他的频率加快,桌上的文件散落一地。叶奕幽无暇顾及乳头被咬破的疼痛,一手抓住沈珀脑后的小辫,浪叫的声音响彻整个房间。释放前的那一刻,沈珀从叶奕幽体内猛地抽出来,浊白的精液射了他一头一脸。

逃也似的推开赌场的大门,付游混入漫无目的的人群。

此时夜幕将至,行人脸上都是对狂欢的狂热,商量着去哪里度过漫漫长夜。喧嚣的那亚从未有过半刻安静,热闹得付游都怀疑自己心中的落寞是真是假。十月的夜晚,江边悠悠的风竟吹得他打了个寒战。

住进沈珀安排的新公寓后,这段时间和叶奕幽见面的次数也变少了。每到夜晚,付游总会不自觉地想起与叶奕幽的次次缠绵,好像自从与他梦幻般的相遇后,越清晰的发现自己的性欲如此旺盛。但或许自己的欲望与叶奕幽的欲望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吧。风流浪子,情场高手,怎么是自己这种人能够驾驭,独占的?付游试图用自嘲来压下泛上心头的醋意。他一直对叶奕幽与沈珀之间某种心照不宣的关系有种直觉,但如此这般赤裸裸呈现在他眼前,一时间还是让他难以接受,这没来由的心灰意冷,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早就告诉自己不要太认真,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是他生命结束前一场浮华的梦。可是不可否认的是,叶奕幽确实是他单调的生命当中第一抹不一样的色彩。只一窥这一抹色彩,似乎就能让他这只夏虫原谅短暂的一生,即使只是那人无心的一笔。

手中的匣子愈发沉甸,好像装进了谁的心事。玉镯在月光下泛着森森的幽光,近在眼前,却又那么遥远。

付游登上车,导航到一家珠宝店,驱车前往。

珠宝店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伯,将一排镯子一个个端详了许久,拿灯照了又照。越是细看,这老伯的面色越凝重。

“小兄弟,这镯子我是看出来名堂了。货是不错,只是,我这里不收。”老伯将镯子一个个码回匣子,匣子被原模原样地推回付游手边。

付游心中十分不解:“既然货不错,您为什么不收呢?”

老伯摇了摇头,一副不可言说的表情,思忖再三,写了一个纸条,递给付游。

“这种镯子,只有这里可以收。”

实在奇怪,但看老伯为难的神情,付游也没再追问下去。他收起匣子回到车内,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纸条上的地点。

反方向的车川流不息,自己这边却车道空旷。付游忽然意识到,自己正开往上城区。夜晚时分是下城区的主场,寻欢作乐的人们都向自己身后的世界涌去。付游心中突然有种不安的直觉,自己单枪匹马开着帮派的车来到老沈的地盘,实在冒险。安慰自己做完任务就回去,付游加快了速度。

一路畅通无阻,付游很快就到了纸上的地址。这里看起来也是一家珠宝店,只是比起刚才那家要大很多。离繁华街区有一定距离,装潢倒是不简单,是古代楼阁风格,显得庄严气派。付游推开门,木门发出吱呀一声,店里所有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来。

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走上前来。他早注意到付游胸前的蛇标,警惕地打量着这个不速之客。付游递上匣子,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老者没有说话,将匣子接过,走到柜台后。店员招呼付游坐下,为他倒茶。

良久,老者走到付游身边坐下,表情稍稍缓和:“小兄弟,虽然不知道你是怎么弄到这批货的,但确实货真价实,这买卖也只有我这里做。”

付游如实交代原委,老者摸着胡须微微点头。这时,付游注意到柜台那边端坐着一个年轻男人,此刻正把弄着他带来的玉镯,眼神却停留在他身上,仿佛若有所思。这人气质卓绝,作风气派,双唇微抿,目含秋水,穿着一身淡雅的素色衣服,胸前挂着一个水灵灵的绿色吊坠。看见付游注意到了自己,那个年轻人向这边走了过来。

“朱爷爷,要不这事交给我处理吧。您年纪也大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才是。”少年笑意盈盈,彬彬有礼地向老者说道。

“小翡啊,按理说不应该麻烦你,你刚刚回来,该好好休息才是,”老者的目光担忧地投向付游身前的蛇标,“况且,有些事情,你爸爸已经再三嘱咐,我相信你也知道。你的安全……”

“怎么算麻烦呢,您也知道我在国外学的是珠宝相关的专业,本来回来跟着您也是来学习的,”年轻人语气似在向祖父撒娇的宠孙,拉着老者的袖管,目光殷切,“我父亲有时候太操心了,我也这么大人了,不会有事的,您不用担心我的安全!又能帮您的忙,又能学到新东西,这么宝贵的机会,您就让我去吧!”

老者拗不过他,见他实在想揽下这事,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无奈地笑笑:“那便去吧。做不做成无所谓,只是一定尽早回来!否则老沈那边我也不好交代啊。”

听到老沈的名字,付游条件反射地一抖,茶泼了一身,那年轻人见状赶紧拿了纸为他擦去。付游看得真切,他为自己擦水的时候,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自己胸前的青色蛇标。

又做了一番交代,那个年轻人跟着付游一同上了车。黑车扬长而去,老者在身后一脸担忧地目送,直到付游的车彻底消失在视野。

“初次见面,我叫沈翡。”年轻人友好地向付游问候。离开珠宝店,他的神色看起来松弛许多,上上下下打量起车里的内饰。

“我叫付游。”付游目不转睛地开着车,在心里盘算这个沈翡和沈珀的关系。沈珀是老沈的儿子,旁边这人应该也是?可是以前怎么从来没听说过……正这么想着,身边人却犹犹豫豫地开口了。

“我哥……他最近好吗?”沈翡面色凝重,似乎将镯子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听说他的帮派发展得很好。”

“你去见他不就知道了?”想起沈珀,上午的画面又浮现在付游眼前,他眉头一皱,抓方向盘的手一紧。

“也许他从来没提起过我,”沈翡眼中闪过一抹黯然神伤的神情,“其实我一直很想再见到他……”付游对这没来由的坦白有些不耐烦,打断沈翡的话:“镯子的事,能尽快谈下来吗?我货可是交了,你们这边多久能给钱?”

“其实这不是什么大事,”沈翡这才换了一副神情,严肃地对付游说,“我之所以这么快带你出来,一方面是想借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去见沈珀。另一方面,你就这么挂着沈珀帮派的标志出现在刚才的珠宝店,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我父亲跟我哥的帮派可是势不两立,珠宝店老板又是我父亲的老友,幸好今天我在店里,否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付游想到老沈,倒抽一口凉气。怎么偶然来上城区办一次事,又碰上沈介青身边的人?后怕的冷汗一阵一阵袭来,幸亏这沈翡看起来不像是个威胁。黑车在夜色中疾驰,飞也似地离开上城区。

隔着一张桌子,沈珀静静地端详着眼前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比起上一次相见,他两颊更加清瘦,原本清澈的眼神如今透着一股沉稳平静,那股庄重的劲头似乎更足了。他在自己从未踏足的地方获得了新的人生,受人瞩目。再次相见,沈珀才发觉两人已经很久没有见了,以至于有些陌生,两人相顾无言,面对面坐了良久,直到叶奕幽笑着拍了拍沈珀的肩,关门离开。

夜桃的老板娘宋岐和叶奕幽是好友,这一点沈珀心知肚明。但他怎么也料不到,叶奕幽竟然趁向夜桃收租的机会,用一匣子玉镯引来了沈翡。他父亲沈介青在那亚发家,靠的就是这种他家乡独产的玉石,如今沈介青顾不了玉石生意,就将这一部分产业交给了老相识朱亭生。叶奕幽不知从哪打听到沈翡每逢放假就会去老朱店中帮忙,便做计钓他,而他果然上钩了。

“咱们偶尔也得给沈介青点教训,”叶奕幽告诉沈珀他的计划时,柔美的面庞罕见地写满了狠厉,“我知道你跟沈翡有些故事,他不会不来。这事交给你,至于轻重,你自己把握。”沈珀知道叶奕幽对沈介青的恨虽然从不言说,但其实一点都不比他少。但哪怕是他,也没有想到用沈翡来报复沈介青。这样一个突如其来的机会摆在他面前,他竟然有点不知所措。翡翠项链,伤口,呻吟在他脑海中不断闪回,在那个公寓里发生的一切,在回想中虚幻的像梦。

坐在圈椅中的沈翡,仿佛被困进一个无形的牢笼一般,如坐针毡。再次相见的情形与他想象中十分不同。沈珀的脖子上多了一个醒目的刺青,气质更加生人勿近,而他身边也多了很多未曾谋面的人,彼此窃窃私语,仿佛谋划着一个阴谋,他感到自己如同身在迷雾中,有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他试探性的喊了一声:“哥?”

吱呀一声,沈珀身下的椅子向后一退,代替了回答。黑压压的一道影子将沈翡遮住,这压迫感分外熟悉。又是一双熟悉的大手将他两颊捏住,他下意识地抬起头,对上沈珀那双深沉的眼睛。

“你长大了呢,长得越来越像他了。”

『点此报错』『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