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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哥我不会让你为难

 

因为陶子青胃不舒服,俱乐部一连两天伙食都是水煮,清淡得让人吃不下去。

福宝终于受不了点了五斤小龙虾。

本来是想一个人偷摸吃,结果张黎闻着味儿来了,还喊了一声:“你吃小龙虾!”

大佐连忙冲出训练室,“谁!谁吃小龙虾!”

“啊!你们自己点嘛,我又没点多少!”福宝抱怨道。

“那你为什么不多点几斤?”大佐指责道。

“那你为什么不请我吃啊!”

两个人逼逼赖赖的工夫,张黎已经把一次性手套戴好了,抓着热腾腾的小龙虾就啃。

“哎,不去喊青哥吗?”大佐问。

福宝:“……”

“他不胃疼吗?”张黎含糊着说。

“我是没看出来胃疼……”福宝一顿,压低声音说,“不过他前天晚上好像哭了。”

“?”张黎诧异地看着他。

“不会吧?”大佐满脸八卦,“为什么为什么?”

“不知道,他闷被窝里呢,我就听到一声吸气的声音,他又没感冒,不是哭是什么?”福宝小声说。

“可能是疼的吧。”张黎说。

“疼怎么不嚎呢?”

“疼怎么会嚎?青宝又不是你。”

“我怎么……”福宝视线越过他,眼睛突然睁大,“snow?”

张黎和大佐一同看向门口,嘴里叼着小龙虾,一脸吃惊。

陶子瑞跟陈教练站在门口,戴着口罩,背个包,手里拖着行李箱,目光往茶水间里扫荡,大概在找陶子青。

“你们不好好训练在干什么?”陈教练皱了眉。

“太饿了嘛。”福宝沾着一嘴油,可怜巴巴地说。

陈教练看他一眼,没再苛责,“快点儿吃完去训练,明天跟j1约了训练赛,别丢人。”

“……哦。”福宝舔舔嘴巴。

陈教练继续带陶子瑞往前走,“这个是茶水间,吃味道重的东西可以来这里……尽量不要在训练时间吃东西,影响状态……这里就是训练室了……青宝!”

陶子青正在自定义练补刀,听到声音摘下耳机,扭头看了过去。

陶子瑞站在训练室门口,头发终于剃了,露出整张清俊的脸,穿着厚重但整洁的大衣,大包小包的。

那双清澈的眼睛,看见他先是一亮,后又闪躲起来,抿着嘴巴,变幻成局促不安的表情。

陶子青只一眼就把头扭了回去,戴上耳机,憋不出好脸色,也没打算搭理。

这一回,他是真的挺生气的。

陈教练扯了下嘴角,带着人进门,拉开原先吴岚的电竞椅——陶子青的左手侧,“这就是你的位置,外设可以先放这里,等你收拾完行李,可以下来适应两把,你要是累的话,也可以明天早点起来适应,明天的训练赛对你很重要,我建议你认真对待,你总共要打三天训练赛,评估结果不好可是要去二队的……”

陶子青喜欢听击杀音效,耳机音量很大,没太听清他们在说什么,只知道自己补刀的节奏乱了,连漏三个小兵。

他能感觉到陶子瑞的视线落在自己发顶,但他不知道自己狼狈的模样有没有被陶子瑞发现。

没多一会儿,陶子瑞从宿舍回来了,陈教练没跟着来,这个点,教练该是下班了。

陶子青注意到身侧的电竞椅被拉开,心里一紧,不知道如何应对弟弟的胡言乱语,也不知道如何向队友解释。

漏刀了……又漏一个……又……

陶子青的注意力已经完全不能集中,他惶恐地等待死刑的到来。

但让他意外的事发生了。

陶子瑞什么话都没说,一改从前的殷切,换上外设,开了机,安安静静老老实实上号。

“……”

不对吧……

陶子瑞不是会隐藏情绪的人,每次情绪一上来,周身磁场就会发生明显改变,情绪过于激烈的时候,甚至很难控制自己的行为。

只不过行为里不包括伤人。

陶子瑞失控,一般是把自己关起来,躲到一个外人进不去的小世界,好几天不吭声、不交流,饭得喂到嘴里才嚼。

……哦,长大了。

不是小时候的陶子瑞了。

陶子青想到这儿,顿时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耷拉下来不少。

只要别在外人面前乱说话就好。

训练室外面传来笑闹,偷吃小龙虾的那三位抹着嘴回来了,嘻嘻哈哈不知道聊什么,门一开,看见陶子青身边的新人,笑容皆是一僵。

本来呢,他们是很欢迎snow的,奈何陶子青不喜欢,他们和陶子青才是兄弟。

陶子青摘下耳机,朝他们看过去,“我弟弟,多照顾。”

“……哦……哦!”张黎队长先出来表态,笑着往里进,手一伸,“欢迎欢迎,都老熟人了,有什么需要尽管吱声儿!”

“试训加油!”福宝扒着张黎的胳膊,也冲他伸手,“早就期待你来了!”

陶子瑞沉浸在被哥哥介绍的喜悦里,激动了好久才伸出手,挨个握了握,“嗯!”

“snow,来双排不?”大佐兴奋地问,“你能不能跟帮下路似的帮我?”

“帮我才对吧,山羊有什么可帮的,snow,来跟我排!”张黎喊。

“靠,你看不起山羊?”

陶子青重新戴上耳机。

人已经来了,说什么都晚了,眼下最要紧的是帮助陶子瑞快速适应一队。

补完五百个兵,胳膊传来明显的酸胀感,有吴岚的前车之鉴,陶子青不敢硬抗,起身收拾东西准备回宿舍。

关掉电脑,揣上手机,下意识扫了眼左手侧的屏幕。

屏幕里的盲僧突然停住发愣,他又看一眼陶子瑞本人。

陶子瑞头发剪了,遮不了眼睛,低下头,眼珠子一晃,唇角抿起来,一副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心虚样。

“……”陶子青抬眼看向战绩。

6/7,韩服钻三局。

就这么练,迟早练去二队。

他总算明白学校为什么不让学生早恋了。

陶子青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转身走出训练室,心里琢磨着明天要不要让张黎配合一下,打一天野核,给陶子瑞表现的机会。

要真被弄去二队,陶子瑞就完了。

啧……

j1也不是好欺负的,今年夏季赛,bw没怎么赢过j1,贸然改战术,万一他们输一天,锅还是陶子瑞背。

陶子青想得入神,走到拐角处,才听见身后的脚步声。

他一停,脚步声也停了。

“……”

你他妈不是在打排位吗?老子真是****,为什么非要来挑战我的素质?

陶子青压着火转身,“有事?”

陶子瑞站在两三米外,廊道灯照得他五官格外立体,眼睛发亮,表情有些腼腆,捏着自己的手指,“哥,我就是……想和你说一件事。”

陶子青看着他。

“我,我不会让你为难的。”陶子瑞十分认真地说。

陶子青一愣,舔了下嘴唇,险些气笑了,“你已经很让我为难了,我很想知道你脑子里装了什么,为什么签七年,你不会以为我还能打七年吧?”

“……没,”陶子瑞搓搓手,温吞地说,“我怕我不签七年,他们不要我,我合同没到期……”

陶子青简直不敢置信,“你找我啊,你一个新人的违约金能有多少?我会给你出啊。”

bw的违约金撑死七位数,一来dic直接翻成天价,所以他们dic几乎没有人员变动,好在队友相处都比较融洽,可他和张黎走了呢?万一来两个不融洽的队友,比赛怎么打?

“你……你都不回消息,那么多钱……”陶子瑞一顿,连忙摆手,“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陶子青一阵子没开口,眼神越来越疲惫,“你知不知道七年意味着什么?”

“我无所谓的,我跟着你就行,你不打也没事,你可以做我的教练。”陶子瑞说。

陶子青是真的笑了。

教练?

他还在这儿操心陶子瑞明天的训练赛成绩,他这位弟弟,把他的未来都安排好了,他有说他要做教练吗?

陶子青搓了把脸,哑声说:“回去吧,别挂黎哥的机,他会不爽的,这里不是bw。”

“嗯,”陶子瑞乖乖点头,“那我回去了。”

“嗯。”

“晚安。”

陶子青一个眼神都没给他,扭头上楼。

回到宿舍,陶子青冲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福宝站在衣柜面前挑衣服。

“这么早?”陶子青拿起烟盒,打算去阳台。

“我马上走,你就在这儿抽吧,外面多冷,你头发还没干,”福宝取出一件羽绒服,“我要跟陈哥出去吃夜宵。”

陶子青看他一眼,“陈哥又给你开小灶?”

“嗯,我菜呗,冠军辅助看不惯我呗,”福宝套上羽绒服,撇撇嘴,“还好会给我搞吃的,明天我给你带点儿回来,他每次卤牛骨都卤一大锅,你可别告诉他们。”

陈教练是陶子青的第一任辅助,就是吃泡面打网吧赛的那一任。

他们俩不光是lpl有史以来最强的下路组,还曾发生过一点点不可言说的过往,毕竟四人寝,两个人一张床么,两个长得不丑的gay,没感情也能擦出生理火花。

不过当时年纪小,无法正确看待同性恋这个群体,惶恐都来不及,更别说深入,只是勃起了一次,陈教练就被自己吓得转去了j1,在j1拿了个世界冠军,退役之后,能看开小时候的事了,经过俱乐部老板的游说,又回来继续当教练。

这件事,他们俩连私底下都没提过,当真是烂在了肚子里。

陶子青上上下下打量福宝那张婴儿肥的小脸蛋,嗤笑一声,点上烟,“行,正好水煮吃吐了。”

一提这个,福宝就嚎了:“什么时候可以换伙食啊?我都瘦了!”

“明天我去跟阿姨说一声。”

陈教练在上海买了房子,离基地不远,时不时就会回去住,福宝过去了基本不会回来,虽然目前看老陈还在单相思的状态。

陶子青躺到床上,闭上眼,明明觉得很累,可怎么都睡不着。

他还是会去想陶子瑞。

人不在的时候,还能克制,人来了,怎么克制?

怎么能摊上一个这么傻的弟弟,傻得他都快要动摇了,恨不得干脆和全世界结个仇,就这么陪陶子瑞一起傻。

七年的卖身契,说签就真敢签,还教练……

这一晚,陶子青迷迷瞪瞪,半睡半醒,就着房间里的烟味,做了个很长的梦。

大约在七岁的时候,他家开始出现这个味道——浓烈的烟草味。

当时陶子瑞的病初见端倪,一岁了,别说喊爸爸妈妈,就连咿咿呀呀的奶音都不常出,整天跟个小哑巴似的,眼睛又大又呆,只在拉裤子的时候嚎。

医生说,大人和他话说得太少,要经常跟孩子说说话。

他们的爸爸是个货车司机,一个月回不了几趟家,妈妈又在厂里刚升领班,平时都是把陶子瑞扔宿舍里,有空回去喂个奶,喂完回车间干活儿,哪有空陪他说话。

他们只好把乡下的奶奶喊来了,为了安置奶奶,他们还跟亲戚借了钱,贷款买了房,当时他们家条件还不错,不说大富大贵,至少每月有存款,供得起房贷,没必要租房。

奶奶其实不乐意来,奶奶热爱种田,一辈子都奉献给了山上的几亩田地,但拗不过自己的亲儿子,又想着能见他这个大孙子,于是挥泪告别了眼见着就要丰收的稻田。

七岁的记忆不多,这几亩田奶奶总念叨,陶子青记忆尤其深刻。

本想着奶奶这个话痨,一天到晚没事干,总能和孩子多说几句,陶子瑞要不了多久就能开口了,结果半年过去,陶子瑞依然是个哑巴,并且更加抗拒别人抱他。

妈妈觉得奶奶没用心带孩子,房贷给到她一定压力,脾气有些暴躁,有事没事抱怨几句。

奶奶一听就不乐意了,本就念着那几亩田,思想又转不过弯,总觉得孩子本该由媳妇带,一气之下回去种田了。

这下陶子瑞彻底没人管了。

这还不算最糟的,妈妈看着情况不对,带陶子瑞去了更大的医院,查出了自闭症。

话还不会说,人先自闭了。

妈妈一下就懵了,小孩儿生病最费钱,尤其是这种莫名其妙的心理疾病,零几年还没有什么医保,一个疗程万把块,不过是一个月的药,一个月万把块就算了,还不保证一定好。

可医生说不治的话,陶子瑞会变成傻子。

看着襁褓里木讷的小儿子,妈妈毅然决然辞去工作,每天在家专心带孩子。

这段时间陶子青是最痛苦的,因为妈妈痛苦,背着一屁股债,工作没了,孩子病了,免不得把气发到他头上。

陶子青怕挨骂,开始逃避回家,放学就在外面瞎溜达,爸爸每次回家都会偷偷给他塞零花钱,后来他拿去黑网吧用,一开始不是为了打游戏,是为了有地儿坐。

他不用开机,买一瓶一块钱的汽水,随便找个空位坐着,看着别人玩儿。

他懂事,有人来就走,还帮忙收拾瓶子,老板不会赶他,时不时还请他喝汽水。

看得时间久了,他慢慢就知道游戏怎么玩儿了,那时候没有英雄联盟,玩儿qq飞车、炫舞、劲舞团、魔兽、dota,只要不需要充钱的,什么都玩。

其实梦幻西游很火,他一直很想玩,可惜点卡太贵了。

陶子青喜欢指指点点的毛病就是这时候练的,他没钱天天玩,大多数时候只能看别人玩,看着又十分有代入感,看到和自己想法不同的操作就会很气愤,仿佛战得正酣时键盘被抢了。

纸包不住火,没多久,妈妈就从一个大妈那里得知他去黑网吧的好事了。

那天晚上他挨了一顿极其凶残的毒打,他哭得稀里哗啦,泪眼朦胧中,看见自己的聋哑弟弟从床上坐了起来,撑着小胳膊,仿佛想站起来,嘴巴瘪着,眼泪一颗一颗掉。

陶子青愣了一下,就愣了那么一下,陶子瑞真站起来了,然后小身板一晃,从床上摔了下来。

“哇——”

那一声哭真是惊天地泣鬼神,宛若神明降福祉,妈妈瞬间顾不上揍他了,疯了一样扑过去抱陶子瑞,摸着圆滚滚的小脑袋看伤,心疼得不行。

其实床不高,地上还铺了海绵垫,但妈妈还是抱着陶子瑞去医院了,连晚饭都忘了给他做。

陶子青饿了一晚上,妈妈回来的时候,他还醒着,但他不敢出去要吃的。

第二天起床上学,妈妈只冷冷地跟他说了句“再去黑网吧就别回来了”,给了他两块钱买早饭,再没搭理他。

不能去黑网吧的日子,陶子青很孤单,他放学不敢瞎溜达了,只能乖乖回家,做一个被无视的透明人。

可他对游戏的热爱从未停止过,他脑海里一遍遍过着游戏的画面,自行幻想一局出来,手指头敲着空气,在他的神识里,他成为了一个无人可敌的顶尖玩家。

过了几天,爸爸回家了,笑眯眯地搬了一台二手电脑进门。

这几个小盒子,这优雅的联想商标,他一眼就认出来了,欢天喜地蹦过去,一脸期待地望着风尘仆仆的爸爸,“这是给我的吗?”

如果是妈妈搬回来的,他不敢这么问,但这是爸爸搬回来的!

“那是!你不是快过生日了吗,爸爸不一定能回来,生日礼物先给你,爸爸联系了电信,明天装上宽带就能玩了,”爸爸得意地说,“不过不能成天玩儿,一天只能玩两小时,周末再玩儿。”

“好!”陶子青十分激动地应下了,脑子里已经在幻想自己真正登顶排行榜的一天。

“玩什么东西?”妈妈在身后冷声问。

“电脑嘛,你不说孩子爱玩儿游戏么?”爸爸说。

“我说他爱玩儿是让你给他买电脑吗?我是让你教育他!”妈妈的声音陡然尖锐,“小瑞一个月要花多少钱?欠我大姐的十万块压根不见影,人不催难道就不还了?我们每个月还有房贷要还,我又没工作,我买菜都得掂量着买,你还敢这么造钱?”

爸爸脸色难看了不少,“这才多少钱,让孩子开心一下怎么了,去年就没怎么给孩子过生日,不能为了一个傻子苛待一个正常的吧?”

“谁傻子?你说谁傻子!”妈妈情绪瞬间失控。

“小瑞傻子!”爸爸大吼一声,“我说就别治的好!治个屁!治多久了,还不会说话!不治钱不早还上了!”

陶子青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怯怯开口:“爸爸……我不要了。”

“拿去退了!”妈妈咆哮道。

“不退!”爸爸脸色铁青,指着她,“我告诉你,我下回回来,电脑要不在,你也本甭在这个家待着了!”

妈妈一怔,眼眶登时红了,“你什么意思?”

“就这么个意思!”爸爸说,“你要不想过就滚蛋,我已经受够了,好不容易回家一趟,没完没了看你哄傻子!我看你也傻了!”

“姓陶的,你他妈就是个畜牲!不过就不过!”

妈妈立马抱着陶子瑞走了,只带了药和奶粉,什么都没带走。

陶子青眼睁睁看着他爸爸在门口站了半个小时,鞋子都没来得及换。

客厅里很静,谁也没出声,谁也没动。

他爸没心情。

他不敢。

过了好久好久,爸爸才缓过来,搓搓脸,低头冲他露出个笑脸,“会不会煮面啊?你妈妈煮面可好吃了。”

爸爸才张了个口,声音就哽咽了。

“爸爸……”陶子青忍不住哭了,上前一把抱住爸爸的腰。

“没事儿,爸爸给你煮个鸡蛋面,没娘们儿怎么了,照样过,你老子有钱,她有什么?她没准儿明天就回来……”爸爸说着说着就蹲地上了,双手捂着脸,肩膀颤抖着。

陶子青现在想来,还觉得,他们那个年代的爱情,比现今他接触到的,要美丽得多,一生只有一个人,吵到闹婚都没有想过要找下一个,想的是这辈子打光棍怎么了。

爸爸给他装了电脑,但他没去玩,因为妈妈一直没回来,他都快把家里的面条吃完了。

他不知道爸爸妈妈闹得怎么样了,他生日那天,座机响了,他兴奋地去接,电话那头却是奶奶。

“乖孙儿,生日快乐,你妈妈有没有给你做好吃的呀?”

“奶奶……”陶子青吸溜鼻子,没忍住告了状,“妈妈不回家,我没东西吃了……”

“什么?”奶奶显然不知情。

晚上,奶奶带着一只自己养的老母鸡,上他家里来了,给他做了一桌子好菜。

他一边吃一边哭,他想妈妈了,虽然妈妈总骂他。

奶奶来了就没再走,因为他也只是个孩子,他也需要人带。有了奶奶以后,他总算不那么惶恐不安,慢慢走出爸妈留下的阴影,放学还能开开心心打几把游戏。

他很听话,每次一到两小时,玩得再上头都会乖乖下号。

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他最喜欢奶奶。

爸爸是第一喜欢的,但在他四年级的时候,爸爸疲劳驾驶,出车祸去世了。

在那之前,爸妈其实是没有离婚的,爸爸嘴上说不治,每个月还是会把所有工资打到妈妈卡上,他已经没花爸爸的钱了,他是奶奶掏自己的棺材本养的,奶奶甚至会在阳台上养鸡,老房子隔音不好,周围邻居上门骂过很多次,奶奶凭着一张“坏人老了”的脸硬是抗住了。

可儿子一死,再坚强的奶奶都扛不住了,看着冷若冰霜的儿媳妇,一口气险些上不来,给他留下几百块就抱着骨灰盒走了,都没准他妈去村里送葬。

他终于对妈妈产生了怨气,他清晰记得爸爸在他面前痛哭流涕的一天,他不知道在那之后爸妈是否还见过面,不知道爸爸还有没有吃过妈妈煮的面。

他将自己关进房间,彻底沉迷游戏,有时候一两天不上学,就只打游戏。

妈妈也懒得骂他,妈妈很忙,本身家里就有还不完的债,爸爸车祸又是全责,还得赔一大笔巨款。

这段时间,陶子瑞在妈妈的精心照料下,已经有所好转,有时候能跟人交流,但大多数时候还是不行,拉裤子都完全没概念,窝在一个小角落,自己跟自己比划,正常人看不出在干嘛,只觉得像个精神病。

他是不会管陶子瑞的,他讨厌陶子瑞,陶子瑞拉一裤裆,只能等妈妈回来换裤子,味儿再冲他都不会管,除非踩着尿进他房间,他会把陶子瑞轰出去。

陶子瑞脑子清醒的时候,很喜欢进他房间看他打游戏,他房间的门锁坏了,这一点让他很烦躁。

六年级的时候,妈妈实在扛不住压力,把房子卖了,他们一家三口去了外婆家,他转到乡下小学念书。

他以为他要告别自己的电脑了,没想到,妈妈居然把电脑给他带回去了,喃喃一句:“你爸留给你的,带着吧。”

就是在那一瞬间,他发现妈妈发顶有了白发。

那时候妈妈才三十出头,学校开家长会的时候,别人的妈妈还化妆来呢,城里的女人可洋气了,他妈妈居然长白头发了,手也是那样的粗糙。

宽带装好以后,他问:“妈妈,你走之后,给爸爸做过面吗?他说你面做得好吃。”

妈妈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他可没来吃。”

不是不做,是他不来。

他们都缺个台阶,但陶子青太小了,不懂递。

妈妈得还几十万的债,零几年的几十万,对于一个没文化的女人来说,是一座无形的大山,同时打三份工的情况下,一年都不一定能回一趟老家。

外婆给妈妈介绍了几个男人,好说歹说的,有一个老男人很大方,说只要帮忙生个儿子,就把他们家的债还了,妈妈全都拒了。

由于和妈妈的和解,陶子青对弟弟的态度开始好转,发现弟弟拉裤裆会帮忙换裤子,毕竟外婆待他们实在敷衍。

陶子青在城里长大的,和村里小孩儿玩不来,没事儿就喜欢窝家里打游戏,陶子瑞一开始远远看着,发现他不再轰自己,慢慢靠近,最后直接坐他腿上看,陶子青也随他,甚至能容忍他在自己激战的时候胡乱碰自己的键盘。

家里这么困难的那几年,妈妈都没断过他的网,大几百一个月,实际上是一家人的伙食费,这个他小时候不懂,后来才懂的。

妈妈大概不是为了他好,这每个月的几百,大约是花给爸爸的,花给他心目中的父爱。

初二那年,这个苦命的女人迎来了第三个巨大的劫难。

人太累了真的会熬死的,妈妈查出了胃癌。

陶子瑞的病还没完全治好,家里的债还剩着一大半,这个胃癌砸下来,给她人都砸晕了。

陶子青初二已经懂事了,在医院听说这个消息,惊愕过后,首先想到的就是钱。

当时英雄联盟正好在举办网吧赛,他是一区榜上有名的adc,好几个网友喊他打比赛,他仔细看了网吧赛奖金,不顾病床上歇斯底里的妈妈,背上包就去参赛了。

他兜里没有钱,徒步翻了一座山,去奶奶家跟奶奶借的钱,他要两百,奶奶给了一千。

一千其实也不够用的,那时候有资格举办比赛的网吧一小时四五块,他住在网吧里,省吃俭用,靠着陈教练和张黎的接济,勉勉强强生存下来。

他该庆幸自己运气好,没碰到过什么坏人,又因为年纪小,大家都帮衬着他。

第一届网吧赛的奖金发下来,他拿着钱回去,还了一千给奶奶,剩下的都给妈妈了。

妈妈那天在他面前哭了,“你这点钱有什么用?你不如好好上学,妈妈给你留了学费,你上完大学,帮一帮你弟弟,我就很感激你了,我不需要你这点钱!”

陶子青的理解是——钱不够。

他开始到处打比赛,英雄联盟刚火,到处都有比赛打,朋友喊就去,小的奖金一千,大的上万,连轴打,后来一个网吧老板——现在dic俱乐部的老板想组个战队打次级联赛,看上他了,给他开了高额薪资。

这就算正式进入职业生涯。

他回到家,想跟家里道个别,看见妈妈的肚子鼓起来了,像怀孕一样,医生说那是腹水,他意识到妈妈真的需要做手术了。

他问老板,能不能先把薪资给他,他想让妈妈先治病,病等不了。

老板亲自去看了妈妈,二话不说垫了医药费,这才让妈妈的胃癌扼杀在中期。

运气已经相当好了,当时的医疗技术,县城的小医院,胃癌中期跟死亡判决没两样,妈妈居然真的扛了过来,可能老天爷也不忍心把所有的苦难降给同一个人。

也或许是,妈妈想着陶子瑞不能没有她。

陶子青睡醒的时候,眼周干巴巴的,有点刺痛。

撑着胳膊起来,搓了几下眼睛,点上烟,回忆了会儿梦里的内容,又想了想昨天刚来他们俱乐部的陶子瑞,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轻轻骂了句脏话。

那小崽子真来了……

陶子青吐了口烟雾,拿起一旁的手机,点进微博看了一眼。

bw还没公布陶子瑞解约的消息,但网上已经有内部人士爆料他搬出bw了,有人不屑一顾,认为世亚队没那么容易散,也有人信了。

信了的那一批粉丝现在铺天盖地讨论陶子瑞的下一站。

最具争议的就是dic,毕竟吴岚刚官宣退役,而陶子瑞又是他的亲弟弟。

也有人认为陶子瑞不会来dic,因为众所周知,青神和snow感情不佳。

陶子青刷了几条微博,有点儿心烦,在一条“青神这么讨厌snow,怎么可能让snow进dic”下面评论“你哪只眼睛看见陶子青讨厌snow了?他打他了还是骂他了”。

这号是小号,用来关注陶子瑞的号,没有人知道表面上温和从容的青神,私底下也会用小号跟粉丝对线。

他脾气从来都不好,都是装的,因为帮助过他的人很多,当年直播行业刚刚兴起,他的直播间永远人气第一,都是粉丝拿钱砸出来的,他生怕骂到恩人头上。

那时候dic还没影,没有额外赞助,老板资金有限,帮了手术费,再拿钱就有些伤筋动骨,可癌症又不是做一次手术就完事的,为了筹集后续医疗费,老板替他营销了一波,他自己也在镜头前承认了,卖了好些限量签名出去。

他当时年纪小,赚这种博同情的钱觉得亏心,练了好一阵签名,就为了自己的签名配得上粉丝出的钱。后来妈妈的病得到控制,战队拿到高额赞助,他年薪一涨,有钱供了,再也没干过圈钱的事,直播间几个房管都是粉头,到今时今日,早有变心的,高价卖他的票,卖他的签名,甚至卖他的私人照片,他也只是暗戳戳制止,没下掉他们的房管,就因为当初几个火箭。

他就是能把恩情记这么久的人。

当然,也造就了他什么都不往外说的性格。

陶子青对线完粉丝,点进陶子瑞的微博,昨天有一条更新的动态——好开心。

陶子瑞是开心了,微博底下的粉丝不怎么开心,作为世界赛亚军的s,很多游戏水平不高的粉丝都希望bw保持原班人马,明年争取拿世界冠军。

下面骂得挺凶的,大都骂陶子瑞出名了就飘了,陶子瑞都没回,只在一条质疑他们关系的微博下回复过:【哥哥对我很好。】

陶子青看着这条回复,嘴里的烟都要啃烂了,嗤一声,锁上屏幕起床。

即便睡眠质量一般,但昨晚睡得确实早,现在起得也早,才不过八点。

陶子青赶上了基地的早餐,他们俱乐部中餐晚餐夜宵都丰盛,唯独早餐做得少,因为选手都不吃,只有工作人员吃。

一碗清粥,一根油条,几筷子咸菜,早餐就解决了,他没忘了提醒阿姨自己身体已经好了,再清汤寡水吃下去,队友们该有意见了。

陶子青活动着肩膀,慢悠悠晃到训练室,门一推,愣了一下。

这个点,本该空无一人的训练室,赫然坐着一个刻苦训练的年轻选手,眼眶下面一片青,显然一宿没睡。

最让陶子青糟心的,是空气里呛鼻的二手烟味。

训练室是不允许抽烟的,以前可以,近几年整改了,边打游戏边抽烟的习惯不好,上了赛场没烟抽会影响状态,况且福宝不抽烟,闻到会不舒服。

陶子青眯着眼睛走进去,瞥一眼他桌上的烟盒。

嗯,不知道bw开给这小子多少年薪,一百一包的1916,一晚上抽得见了底,他年薪一千多万,日常都不会抽这个烟。

陶子瑞是真没穷过。

这局游戏,陶子瑞大概是补位了,玩了个牛头,打……中单?

中单?

电刑海克斯,爆杀流牛头,战绩3/12/7。

陶子青舔了舔嘴唇,缓缓吐了口气。

叫人怎么不担心?

上单攒了两波兵线,推完下路二塔,继续带兵前行,标注自己的传送cd,在龙坑打信号,示意大家开龙。

陶子瑞控制着牛头往那边走,躲进龙坑外侧的一个草丛,另外三个队友躲在另一个草丛。

对面的辅助嗅到危险的气息,开着扫描小心逼近。

人还隔着一大段距离,扫描照不到草丛,牛头海克斯突过去,一个q闪,把辅助顶飞了,队友连忙跟上,辅助瞬间香消玉殒。

……为什么不wq呢?明明有cd啊,不会是不熟练吧?

这个团开的非常好,虽然浪费了一个闪现,但时机和操作都没有太大的瑕疵,问题在后面。

对面adc位移过来给治疗,想给辅助缓一口气,辅助大概有闪现。

照着这个距离,他们辅助还有大招,这个adc应该是能被一起拿下的,牛头“哐”地给人顶飞了,极限救下对面的adc。

牛头这个顶,对面adc会飞走,他自己也会跟过去,于是惨然死在了姗姗来迟的敌方中野手中。

原本血赚不亏的开团,硬生生变成中单换辅助,裤衩子都亏完了,牛头的尸体上全是来自队友的问号。

陶子瑞面不改色地拿起烟盒,倒了倒,抽出一根烟,没来得及点,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伸了过来,夹走了那根烟。

“没人和你说不许在训练室抽烟吗?”陶子青不咸不淡的语气传来。

陶子瑞一怔,脸上的从容烟消云散,连忙抬手去挡自己的战绩,扭过头紧张地望向身后的人,“……哥。”

陶子青垂眸看着他,“下午就要打训练赛了,一夜不睡,就为了玩这种娱乐套路?”

“我,我看别人玩很厉害。”陶子瑞说。

“你是打算下午掏这个出来打野吗?”

“没,没有。”

“那不就得了?”陶子青深吸一口气,不打算在给他施加压力,但还是得提一句,“不许在训练室抽烟,不管有没有人在,追究起来是要罚款的。”

陶子瑞赶紧点头。

这局游戏拖下去必输,中单经济已经跟不上了,英雄机制也不允许后期有任何爆杀效果,对面大龙一收,牛头连兵线都处理不了。

好在我方上单是个拆塔迅猛的掘墓,牵着自己的老婆,哐哐几下把水晶屠了,没给到陶子瑞继续丢人现眼的机会。

娱乐局陶子青偶尔也玩,比如前不久的亚索,游戏嘛,寻觅快乐才是初心,一直遵循数据压抑着打会吐的,但不会在比赛前夕碰,影响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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