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谢谢想睡青哥哥的十个火箭
snow今年成绩太好了，年纪小，形象佳，商业价值不可估量，经此一役，身价肯定暴涨。
可他们dic是认真打比赛的，不是不需要创造商业价值，只是更注重选手实力。
冠亚军少说上千万的签字费，snow毕竟是新人，别看前几场玩得出神入化，带节奏的好事没少干。
比如这波团。
snow拿了一手盲僧，小龙都快偷完了，突然摸到龙坑上，一脚把sbf的薇恩踹进坑里，跟着就是一个q，大概想回来。
他身上有水银，可以解控，但是解快了，人家控制技能还没放，他就用了，700块的赏金说没就没。
龙，自然也没了。
薇恩还没死，把他们家adc钉墙上，隐身脱离战场，吃救赎吸了波血，回来继续收割，这波bw团灭，局势立刻一面倒。
嗯……怎么评价呢。
【真会玩？】
【真会玩？】
【收钱了吧？这还不叫演？】
【你＊＊好好打个龙会死吗？秀你＊＊的r闪，老子真是＊了，这比赛没r闪是不是赢不了？】
【开饭了开饭了，snow粉出来吃你爹的流水席啦！】
【关snow什么事？人都踹下去了，四个人都有大，杀不掉一个薇恩？打比赛没带手？】
【前面的，我就问你他为什么要上去，打龙打到一半上去是不是演？】
【龙又没到一千血，上去怎么了？都不操作怎么赢？看不出来他想下来吗？s混子。】
被狂热粉丝踩死的小蟑螂全都复活了，snow家里往上数十八代一个都没能逃过这帮喷子的诅咒。
bw目前的队内语音——
“我的，没注意。”
“我以为要先打龙……”
“靠，这下怎么办，我就差两百买大剑了，薇恩这波好肥。”
陶子瑞沉默地买装备，好半晌开口：“这辅助手速这么慢都能打职业……”
辅助险些要掉眼泪。
“我放三个技能，不够他按个r的，早知道我直接q下去了，还世界第一……”
“……”辅助松了口气。
陶子瑞开团虽然不喜欢沟通，但有一个为人称道的优点——从来不甩锅。
赢是他一个赢的，输也是他一个人输的。
但别人不知道的是，在陶子瑞眼里，不管是对手还是队友，都是人机，有的只是末日版和普通版的区别。
他也不会因为打比赛紧张，顶多琢磨能不能让哥哥眼前一亮，他知道他哥会看。
三场比赛结束，bw一局都没赢，解说带着哭腔恭喜sbf。
队友们纷纷抱头痛哭，连握手礼都没能体面完成，陶子瑞平静地握完手，想起前几天在他面前红了眼的哥哥，偏过头，又看了眼远处的观众席。
观众席光线很暗，放眼望去全是应援灯牌，看不清脸，不知道他哥坐在哪里。
世界总决赛一结束，电竞男神snow连续霸榜热搜，凭着一张刚输完比赛非常需要疼爱的忧郁侧颜，吸引了不少圈外粉，可谓一夜间红遍大江南北，虽然褒贬不一。
snow此前在圈内就有一定知名度，但远不及职业生涯长达九年的陶子青，这一回算是彻底打开市场，几乎所有粉丝都知道陶子青有个弟弟，目前在bw担任首发打野，并且拥有单杀世界级打野的实力。
微博上他俩的照片满天飞，粉丝们戏侃“俩兄弟撑起了电竞圈颜狗的半边天”，当然，还有暗戳戳质疑dic这半年输给bw的状况。
陶子青一开播，弹幕就被“snow”刷满了。
【看见了什么好东西？lpl第一懒舍得开播了？月底了是吧？懂懂懂。】
【青狗，输给弟弟是故意的吗？为了捧弟弟妈都不要了？】
【十分钟内我要上面那个sb的全部信息。】
【好的傅总。】
【好的顾总。】
【青神今天能玩薇恩吗？想看青神的薇恩！】
“能啊，那就玩把薇恩热热手……”陶子青登陆游戏账号。
【青宝，能说说你怎么哄snow的吗！我好想知道细节！】
【青宝，snow都快哭了，我要爬墙了，他太可怜了。】
平台给了直播间推荐位，人气迅速飙升，尖锐的谩骂很快被粉丝刷过去。
陶子青略过回答不了的问题，浅浅一笑，“我也哭了呀。”
【啊啊啊啊啊！】
【青宝在勾引我！家人们！他勾引我！！我腿瘸了！】
【小姑娘，擦亮你的双眼，青狗爱的是每一个女孩。】
【不好意思我男的。】
【哈哈哈哈男的真实，不会真以为有女粉吧？】
【青宝，能和snow双排吗？想看你和snow联动，刷火箭行不行？你俩为什么都没排过啊？】
【联动联动！】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他俩真的没互动过，从来都没有。】
【微博也没互关，不会有瓜吧？】
陶子青看形势不对，适时转移话题：“不过我排位不喜欢出比赛那一套，薇恩可能死得比较快，今天福宝又不在，路人不知道配不配合。”
【福宝去哪了？家里adc这么浪，怎么放心让你一个人上号？】
【为了帮福宝看住这个处处留情的坏男人，我决定亲自上号，所有下流手段都冲我来吧！】
【老公我现在上号，一定配合。】
【寒冰辅助已就位/狗头】
【能带粉吗老公，比赛都打完了呜呜，好久没带粉了……】
陶子青哭笑不得，“寒冰辅助真不必，带粉的话……呃，有我好友的，我开房间，哪个手速快就哪个。”
要论电竞圈宠粉选手，陶子青绝对能排前三，经常回应粉丝的要求，而且脾气特别好。
【韩服还是峡谷？哪个号？】
【考验手速的时刻来了，这波机会给到单身狗。】
【现在分手还来得及吗？】
【靠！我没有好友啊！青神，可不可以给个好友位？】
“我上峡谷大号，两个月不打掉钻石了，能和钻一排的进来，排不了的别进啊……排位c了我的就给好友位，别刷钱，随便打两把就下了，一会儿还有事，下回拿个vp再加我，肯定同意，我对猛男没有抵抗力……”陶子青登上峡谷之巅客户端，点击组建房间，打开好友权限。
半秒钟不到，组队界面多了个号，游戏id：青青青青青，秒选辅助。
陶子青愣了一下，对这个号毫无印象，“兄弟在吗？”
青青青青青：【我可以听见，不方便说话，哥，我给你刷钱，带我打两把可以吗？】
“哦，不用刷，进来就……嚯，谢谢想睡青哥哥的十个火箭，不是，兄弟你这名字取的，我等下直播间要没了。”陶子青笑着选位置，点击排队。
【陶子青你这个无药可救的单身狗，上来喊人家兄弟？说不定是富婆呢？】
【是富婆吗是富婆吗？】
【青神快问啊！是富婆吗！老子要冲了啊！】
虽然陶子青的直播间总是gay里gay气，一副大家都是基佬的样子，但他们心里期待的永远是妹子，尤其是人美声甜家境富裕的妹子。
“咳，那个……直播间兄弟们问你是不是妹子。”陶子青含笑说。
青青青青青：【哥希望我是吗？】
“我？我都行啊，我只打游戏，不搞有的没的。”
青青青青青：【哥为什么不谈恋爱？】
“没拿到冠军不想谈，拿到了再谈吧。”陶子青说。
【拿到了再和福宝谈，冠军夫夫，太浪漫了家人。】
【让我来！我可以！】
【上面的兄弟很饿啊。】
【哈哈哈，给孩子饿坏了。】
【清流，建议大佐向青神看齐。】
“大佐沉迷日服不可自拔。”陶子青挑了下眉，用眼神开了个车。
【哈哈哈哈！大佐风评被害。】
【大佐风评被害。】
【大佐在训练室吗？这能忍？】
“在训练室怎么了，不能忍他不也得忍？”
【哎哟好拽哦，好喜欢青宝拽拽的样子，好像回到十年前呢。】
【n最近变菜是不是因为女朋友？世界赛打的一坨屎，职业选手还是别谈恋爱的好。】
【确实，snow再强也不至于被入成0/6吧，打团一点作用都没有，怎么说都是老将了，打不过还稳不住？】
【snow的提款机。】
“话不能这么说，”陶子青迅速出来控制舆论，“岚哥发挥不稳定是因为腰伤，不是帮他洗，确实晚上都在宿舍嗷嗷叫，本来我们是打算让替补跟他换着打的，结果……你们也知道，替补出了点状况，他那个腰，长时间比赛扛不住。”
【替补出什么状况了？】
【替补怎么了？】
【一夜暴富了。】
【哈哈神t一夜暴富。】
【收钱了。】
【那dic要换打野吗？卧槽，要不要把snow抓来，我感觉可以！】
【突然不讨厌snow了。】
【突然可以和snow粉和平共处了，喜欢抓下的打野。】
【你说和平相处就和平相处？你们什么玩意儿？dic算个球，八强的垃圾。】
【上面的滚行不行？给你脸了？不爱看就滚，在这儿窥n的屏？】
“不一定不一定，哎，这不是我们说了算的，别瞎猜了。”陶子青有点儿头疼，不明白今天直播为什么全在讨论snow，避了几次都避不开。
看见这串英文就……感觉又要做噩梦。
青青青青青：【哥，你希望snow来吗？】
“人员变动不是我说了算的。”陶子青打官腔敷衍。
青青青青青：【你个人希望吗？毕竟亲兄弟不是吗？】
“……”陶子青笑容僵在脸上，“啧”了一声，知道再逃避不合适了，直面摄像头。
不希望。
“没什么希不希望的，能成为队友就一起拿冠军，不能就各自努力，看俱乐部安排。”
直播间除了看起来很和蔼的粉丝，还有不少黑粉喷子，要是说实话，不晓得会被如何编排，陶子青只能这么说。
他不想再回答青青青青青的问题，好在这家伙识相，一直到进入游戏都没再开口。
第一局比赛，陶子青应粉丝要求拿了薇恩，青青青青青拿的露露。
一拿露露，直播间就躁动起来了，立马判断青青青青青是妹子，即便峡谷之巅明明有好几个软辅男主播。
陶子青的号隐藏分高，排的都是王者，总决赛结束，职业选手都在补直播时长，进去全是熟人，对面下路组还是lpl老牌战队j1的首发下路组。
所有人韦鲁斯：【哟，青哥，补时长来了？】
所有人薇恩：【带妹，轻点。】
所有人锤石：【慕了慕了，十个火箭，这泼天的富贵什么时候轮得到我啊？】
陶子青笑了声：“有人窥屏兄弟们。”
所有人锤石：【哎哟，这就引战了，不愧是lpl第一不能惹的adc呢。】
所有人韦鲁斯：【打死你哦青宝。】
【青神这能忍？】
【兄弟们我去爆破了，看不得青神受一点委屈，有没有一起的？】
“咳，兄弟们，弹幕先关一下，这把要认真打，被嘲讽了。”陶子青买完装备出门，习惯性看了眼敌我胜率。
青青青青青段位钻一，胜率89，英雄场次0。
陶子青：“？”
【？？？？】
【什么意思，0场？演我青神？】
【这小号吧？连个皮肤都没买，不是妹是高玩啊，靠，我的心碎在黄浦江了。】
“会玩露露吗？”陶子青忍不住问。
不会玩就得打得稳健点儿了，韦鲁斯手长，配上锤石，对线压制力很强，薇恩死多了很拖节奏，现在峡谷风气不好，一逆风就喜欢点投降。
青青青青青：【哥放心，小号。】
“兄弟大号哪个？”陶子青来了点儿兴趣。
青青青青青：【我韩服的，我在用翻译软件跟你对话，我很喜欢你，特别喜欢。】
“哦……思密达啊，”陶子青点点头，对摄像头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好的，这把要带外国友人赢，不能丢人兄弟们。”
露露这个英雄不是特别吃熟练度，比较吃拉扯能力，手长脚短，靠平a输出，没有位移技能。
陶子青很快发现这位“思密达”水平很高。
带扫描真眼出门，上线就进草丛霸占视野，伺机消耗对面下路的血量。消耗归消耗，但不会轻易扔技能，只是用平a。
锤石按捺不住，硬扛一套伤害，插进来一个假眼，顺手甩出e技能。
这个e技能前摇特别短，攻击范围大，非常难躲，可露露轻松轻松扭屁股躲掉了，并且又躲掉韦鲁斯远处射来的q，边躲还能边a人，十分丝滑。
陶子青眼前一亮。
锤石血量堪忧，露露追着补了一下平a，但没深追，退回来开扫描，点了两下假眼，最后一下让给陶子青，思路很清晰，一点都不上头。
陶子青喜提十块大洋。
锤石躲到韦鲁斯身后磕药，血量已经不允许他再装b了，这样一来，露露彻底拿下三级前的草丛帝位，手短的薇恩打起来就没那么吃力了，而三级以后，薇恩这个英雄会发生质变。
“这思密达很会玩。”陶子青不吝夸赞。
所有人韦鲁斯：【青哥说实话，是不是在搞节目效果？这不会是福宝吧？】
所有人薇恩：【福宝要是有这拉扯，今年冠军adc应该是我。】
所有人锤石：【哈哈哈哈哈哈笑岔气了，截图了，等着跪键盘吧。】
所有人薇恩：【别啊，都是兄弟。】
三级发生了一件更让陶子青意外的事。
这个时间段，有锤石的情况下，基本都会爆发小规模团战，更何况露露一直在消耗，对面再不动手就得让线权了。
而聪明点的打野一般不会帮露露薇恩抓，即便这个薇恩叫陶子青。
留人能力太弱，锤石丢个灯笼，来也白来。
自家打野刚把感叹号打在下路的地板上，锤石灯笼就往后一抛，闪现到陶子青身前开e，拉蹲守已久的皇子过来。
陶子青反应很快，瞬间射开锤石，往后一滚，钩子则冲着他翻滚的地点落了下来。
好预判！
陶子青又果断交闪，避开所有技能。
皇子一露头，露露立马给了变羊。
给得有点着急了，如果能等旗子插下来再给会更好，不过对于一个业余玩家，陶子青不能要求太多。
韦鲁斯的减速技能甩在脚下，他没位移技能了，慢吞吞往回挪，走到塔下才刷新技能滚了一下，露露一直在他身边护着他，帮他减速身后穷追不舍的锤石和adc。
变羊时间结束，陶子青以为对面不会再跟，一边站在塔下回程，一边叹息：“哎，这波线很亏，不过前期能压他们刀很不错了，本来只想稳住不死的……靠！”
皇子大概是上头了，一个eq闪进塔，挑起他，锤石愣了一下才跟上钩子，明显也是没想到。
就在陶子青暗叫不好的时候，露露把盾往他身上一套，闪现替他吃下这个钩子。
这柔弱的小身板，英勇的身姿，为adc肝脑涂地的决心，简直叫人泪目。
“哇？这反应……”陶子青惊奇地感叹一声。
对面技能全用完了，露露配合得这么到位，又在塔下，再不打就是怂，陶子青必不能怂。
薇恩三级对线不怎么样，干仗还是非常强势的。
配合防御塔的攻击，陶子青四发平a点死皇子，韦鲁斯还有闪，追不上，他将锤石钉墙上，揍得锤石放弃挣扎直接敲字。
所有人锤石：【太过分了呜呜，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人家。】
所有人薇恩：【你家adc有点不负责啊，我从来不卖福宝的。】
所有人韦鲁斯：【？】
挑拨完，陶子青诚心夸道：“兄弟玩得真蛮好的，差点把你卖了。”
青青青青青：【哥，信我】
拿下这波带着红buff的双杀，陶子青对下路的恐怖统治便开始了，对线期压韦鲁斯四十刀，小龙团顺利升到六级，而对面下路才五级。
打野拿完小龙，陶子青开始不当人，呼朋唤友把龟缩在塔下的j1下路组越了，对面上单还传下来给他送一个人头。
接着，我方上单发来一串问号。
韦鲁斯和锤石赫然出现在上路。
所有人薇恩：【唉哟，什么意思？】
所有人韦鲁斯：【唉哟，请代练还狗叫？】
所有人薇恩：【？】
所有人锤石：【露露是谁，报名字，喵的，老子不服。】
所有人韦鲁斯：【不会是岚哥吧？被snow虐麻了转型了？】
陶子青收起敲键盘的手。
他没看直播间，不知道自己瞬间消失的笑脸有多明显，而这一幕清清楚楚落在了上万玩家眼里。
青神喜欢口嗨开团是出了名的，因为自己热爱，别人怎么怼都不会黑脸，现在居然一提snow脸色就变了。
加上先前的各种疑点，粉丝们基本可以确定——青神和snow关系非常恶劣。
陶子青游戏结束才知道自己失态，对着满屏的好奇心，打着哈哈说“没有的事”，但也没心情解释。
他真的不愿意提陶子瑞，陶子瑞一火，“snow”这个词就跟魔咒一样，每天在他耳边反复吟唱，对他来说是一种相当难熬的酷刑。
第二局，陶子青选了峡谷里最有魅力的英雄——快乐风男·亚索，打算拯救一下自己一塌糊涂的心情。
这英雄拿出来，十有八九都是不想赢的，直播间瞬间炸了，他的队友也炸了。
【？二楼？】
【我亚索adc。】
【青神，你别这样对我，我晋级赛。】
【兄弟放心，我有熟练度。】
【……有人秒吗？】
【我秒过了。】
【算了，信青神一回吧。】
【好兄弟，带你们赢。】
青青青青青二话不说掏牛头。
十五分钟不到，两个人被打出送人头警告。
队友都沉默了。
峡谷之巅个个都是喷人的好手，要换别的路人，这会儿喷子的基因就该动了，偏偏这个送人头的是国服第一adc陶子青。
陶子青也沉默着。
但直播间的粉丝都看见了，这男的嘴角憋着笑。
这把他们的对手还是j1的下路，并且拿的极其强势的组合，奥巴马加布隆。
所有人奥巴马：【青哥，也不用这么哄我们，受宠若惊啊。】
所有人亚索：【是不是急了？拿这种组合出来打排位。】
所有人布隆：【qaq嗯呢，着急送你回转生池呢。】
陶子青啪啪敲着键盘，还想再跟他们对线两个来回，这么多粉丝看着，打不过总得从别的方面找回点面子。
结果草丛劈出一道白色裂缝，一下蹦出三个人！
陶子青一秒钟按了七八下闪现，f都要按烂了，还是瞬间暴毙在空中。
跟在后面的牛头一个闪现过来，想帮他顶开人，隔着一段距离，结结实实给他的尸体磕了个响头。
是的，这哥们的牛玩得也不怎么样。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
【这大兄弟别的不说，对青宝是真的忠诚，这t都去，可惜救的没送的快。】
【糊涂啊牛牛，这种孤儿有什么可救的！】
【这就是十个火箭才能上的灵车吗？】
“哎，他们真的急了！”陶子青抓着头发，笑叹一声，口头挽回颜面。
青青青青青：【不好意思来晚了。】
“哎，别这样，我的我的，害你输不要紧吧？你这号胜率这么好看。”陶子青是真过意不去，他确实想快乐，可他没想过送，好歹是个职业选手，还是打adc这个格外谨慎的位置的，英雄熟练度再低也不至于被打成0/9。
主要j1那两位也是一线职业选手，并且自带复仇buff，加上他俩熟练度都不高，没配合，打得过才有鬼。
青青青青青的牛头有皮肤，是一款相当受欢迎的奶牛玩偶皮肤，有个敲铃铛的嘲讽动作。
看到他发的消息，奶牛站在塔下给他敲起了钟，很可爱，显然心态不错。
青青青青青：【我不在乎输赢，回头我练练，下次带你赢。】
这人怪好的，陶子青想。
“行，下次陪你把胜率打回来，这把打完我得先撤了。”
青青青青青：【哥今天不训练吗？】
“不训练，今天我们一队放假，晚点要出去玩。”陶子青说。
其实是去给吴岚送行，本来打算播两个小时再去，可一早赶去点菜的吃货福宝已经来信息催了。
吴岚是圈内的老大哥，跟很多一线选手关系都不错，来赴宴的人不少，除了dic内部成员、个别其他战队的好哥们，还有几个已经退役的前队友。
大家很默契的没提退役的事，笑吟吟吃饭喝酒，可陶子青心头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总是挥之不去。
大概是……他也快到年龄了，虽然游戏水平暂时没有波动，但训练时间一长，手臂酸痛的频率明显上升。
酒店包厢里有个ktv小厅，装修得挺有氛围，大家吃完饭就钻进去，三三两两坐着，喝酒唱歌。
酒意渐渐上来，陶子青突然发现大家的眼睛都有些红。
这批人，除了福宝和大佐，年纪都不小，或许会和他有一样的感触。
打职业到现在，谁没有辉煌过，没辉煌过的根本来不了今天的局。
青春真的很短暂，电子竞技这条路，运气好能走个十来年，运气不好年就到头了。
永远都有人在后面，不顾他们的死活追赶，他们作为前辈，一刻都不敢停歇，那么拼，那么努力，然而一到点，还是得憾然下桌。
事实上，吴岚八强退役，并不是体面的结局，陶子青一直想陪他拿个冠军。
“lendsneverdie！whentheworldiscallgyou！youhearthescreagoutyourna?”
陶子青初中都没读完，听见这个激动人心的旋律，只能窝在沙发里跟着哼哼，哼着哼着就有点想哭。
挺好笑的，马上24了，听个歌还能想哭，可能是音响太牛逼了，每一个鼓点都像敲在心脏上，感染力非常强。
打比赛的，哪个不想做传奇？
他本是个即将溺死在沼泽地里的小孩儿，因为英雄联盟，才能摆脱贫困和庸常，披上荣耀的战衣，站在万众瞩目的赛场上。
英雄联盟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光。
也有很多人说他是光。
陶子青睁开眼，望着朦胧视野里昏暗的小包房，看起来就像八进四那天，黑得一眼望不到头的观众席。
光呢？
忽然有人推开包房门。
光潮水般涌进来。
陶子青视野里的每一个角落都被点亮了，持光而来的人站在门框里，高大挺拔，笔直修长，看不清面容。
“snow？”
坐在门边的张黎率先认出“来客”。
陶子青情绪低落，又喝了不少，大脑有些迟钝，这下瞬间清醒了。
陶子瑞来干什么？
“嗯……我，从队友那里听说的，来玩一下，可以吗？”陶子瑞年轻，才十七，不通人情世故，贸然闯进来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说话支支吾吾的，表情很僵硬。
歌房里的人立刻把目光转移到陶子青身上。
陶子青坐在门的对角，看门就是一团黑，但他直觉，陶子瑞已经捕捉到了自己。
他没表态，翘着二郎腿，一个人霸占几个人的位置，身体还是懒洋洋的状态，但眼睛在发怔，透着醉红。
眼看着气氛有些尴尬，吴岚忙招呼：“当然可以，来来，坐，喝点什么？”
“不用管我。”陶子瑞抬了下手，歌房门在身后缓缓关闭，收走外厅洒进来的光。
视野恢复了原本的昏暗，音响还在播放震荡人心的音乐，但陶子青听不见了。
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无视周围探询的目光，慢慢逼近，面容越来越清晰，眼里的攻击性越来越强。
“哥。”陶子瑞站在他面前喊他。
陶子青缓慢地眨了下眼，终于从错愕中抽离出来，放下腿，坐正了，端出和平时一样温和的微笑，“坐。”
陶子瑞盯着他看了好几秒，在他身边坐下来，双手交握，搓着手指，看起来十分忐忑。
陶子青把果盘推到他面前，一副很亲切的样子，“还没跟你道过喜，出道就拿世界亚军，不容易，恭喜。”
陶子瑞偏冷的声线带着一点颤抖，“哥当年不也一样吗？”
“我们那时候不正规，不能比，”陶子青说，“吃了没？”
“嗯，吃了。”陶子瑞拿了块西瓜。
陶子青尽量维持表面的平静，免得叫人看出端倪，脑子却在飞快搜刮提前退场的借口。
今天是相处了十来年的队友的欢送会，提早走人很不给面子，吴岚都还没搬出俱乐部，怎么着都该一块儿回。
装醉吗？
“哥，多坐会儿可以吗？”陶子瑞问。
“啊？”陶子青心里颤了一下，用笑容掩饰尴尬，“你坐啊。”
“我是说你。”陶子瑞侧过脸看他。
陶子青：“……”
陶子瑞的眼睛很清澈，和这个年纪绝大部分男生一样清澈，导致底下的欲望无所遁形。
透过这双什么都掩饰不了的眼睛，陶子青完全能看出他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意图是什么。
他表现得极度正常，仿佛兄弟之间的龌蹉从未发生过，可他的脑子里，闪过的全是那一晚不堪的画面。
陶子青撇开眼，拿起桌上的酒杯。
他弟弟年纪小，不懂事，他不小了，他不能不懂事，这是他妈从小教他的道理，六岁到二十三岁都适用。
手背突然被蹭了一下，陶子青触电般抽开，猛地扭头，错愕地瞪着他。
陶子瑞那双透亮的眼睛，一点点暗下去，脑袋也垂了下去，只露出一个清瘦的下巴，好像受了多大的委屈。
“一年了，还没闹够吗？”陶子青压着音量，用所能给出的，最好的语气质问。
陶子瑞头发很长，一直没剪，下半张脸在忽明忽暗的荧幕光里看不出血色，阴郁得可怕，“我想见你，想问……你为什么不去看我比赛。”
“我们俱乐部的都走了，我当然也走。”
“可我还没走。”陶子瑞说。
陶子青捋了把自己的头发，露出平直的额头，两道剑眉拧到一块儿，无奈又气愤。
陶子瑞很偏执，脑回路和别人不一样，认定的事情是没有办法改变的。他的大脑只有一种思路，会坚定地顺着那条思路走到死，根本不顾别人死活。
可他陶子青是个正常人！
“哥，我是不是不能赢你？”陶子瑞问。
陶子青又气又好笑，“你是在侮辱我吗？”
“我看你不高兴。”
“我不高兴是因为技不如人没拿冠军，不是因为输给你，我输给谁都不高兴。”
陶子瑞不停捏着自己的手指，几秒没出声，看起来有些无措，忽然又抬手抓他，“我可以带你……”
陶子青蹭地站起来，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一站，歌房里一直留意着他们俩的人又看过来。
他们只能看见陶子青的侧脸，陶子青的下颌线绷成一把锋利的刀，眉眼浸没在黑暗里，垂在腿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凸显，显然在竭力忍耐。
“吵起来了？”福宝捂着嘴小声问。
“好久没见他发脾气了。”吴岚感慨。
陶子青很小就在鱼龙混杂的地方摸爬滚打，深知人性丑恶，真的不愿意向任何好友透露家庭情况。
而其中最想隐藏的，便是陶子瑞。
他跟陶子瑞之间，古怪又复杂的感情，不能被任何人窥探，哪怕只是冰山一角。
“怎么了？”吴岚扬声儿。
陶子青松开拳头，拍拍裤子，回头笑道：“酒洒了，我去下洗手间。”
“这就喝多了？以前吹牛小二的时候不是很牛逼吗？几瓶啤酒给我们青神干趴了？”吴岚配合着调侃。
“吹牛小二？”
“是啊！头一回见有人吹白酒的，你们是不知道，青宝吹完跪马路上吐了俩小时，拉都拉不走，还好没被拍，要不准能上热搜。”
“牛啊，青宝，回来比划比划！”
陶子青潇洒地摆摆手，拉开门出去。
出门没走几步，陶子青就发现身后跟了人，他脚步一顿，扭头往包厢外面走。
陶子瑞固执起来根本不会在意外人的眼光，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继续在这儿待着，陶子瑞肯定不会走，他已经无法忍耐，不想在别人面前上演亲兄弟互相伤害的戏码。
陶子青戴上口罩，走进酒店的旋转门，湿冷的寒风带着车鸣刮过来，水珠冻在了纤长的睫毛上。
他没去看后面的人，径直走到街边候客的出租车前，打开后座的门，站到一边。
陶子瑞远远的停下了。
不舍得上前，也不舍得后退，一米八的大男生，无措地站在街上，像个自闭症还没治好的小孩儿，一双乌黑发红的眼睛，躲在刘海后面，偷偷看自己的哥哥。
“上车。”陶子青的语气和天气一样冷。
“哥……”陶子瑞又开始搓手，嘴边冒着雾气，不知道是不是被冻坏了，“……我能不能和你多待一会儿。”
“上车。”陶子青重复，态度很强硬，却始终不敢看他。
“哥……”陶子瑞带上颤音，开始用力捏自己的手指。
陶子青的喉结快速滚了两下，手指的痛感仿佛和他的心脏连通，一阵揪心的疼。
他不舍得伤害陶子瑞，他看不得陶子瑞难过，但他也无法纵容陶子瑞，他只能躲。
“到底走不走？暖气很贵！”司机大叔不耐烦地问。
陶子青掏出手机，探了半个身子进去，对准二维码，扫了一百过去。
司机顿时变了嘴脸，“不急，不急，我现在打表，你们慢慢来，有话好好说。”
陶子青扫完钱，扭过头看陶子瑞。
陶子瑞指头都捏充血了，下巴挂了两行眼泪，嘴唇哆嗦着，布鞋小幅度又着急地在地上踩。
陶子青看向他那双鞋。
牌子倒还过得去，但穿太久了，布料都破损了，鞋头脏兮兮的。
怎么说也是个小明星，头发没时间剪就算了，鞋也不知道换双好的，他又没少给家里拿钱，为什么还是这副邋里邋遢的样子。
还不如前几年，每次知道他要回家，陶子瑞总是会剃好头，换上新衣服，打扮得清清爽爽，叫人看了就舒服。
可打扮这种行为，事实上并不符合陶子瑞的性格，欲望早就萌芽，他没意识到罢了。
“听话。”陶子青说。
陶子瑞急得乱抓自己的头发，喉咙发出古怪的声音，又是搓脸，又是捏手，蹭脚蹭得像在原地蹦，如同一头焦躁不安的小兽，吸引了好几道行人的目光。
他们肯定觉得怪异，但陶子青知道，他是在强迫自己冷静，他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陶子青终于看不下去，上前一把抓住两只自虐的手，放在手心里揉搓，“小瑞，小瑞……别着急，别着急，哥没怪你。”
陶子瑞把鼻子凑到他肩上，侧过来，大口大口汲取他身上的味道，很急促，好像他是什么灵丹妙药，“哥，你不怪我？”
陶子青浑身一僵，下意识想逃，“……不怪你。”
“再跟我待一会儿，再跟我待一会儿……”
陶子瑞的呼吸太烫了，他脖子凉，扑到他脖子上的热气就更烫了，带着酥麻的痒。
“小瑞，别这样……”陶子青眯起眼，偏头拉长脖子，避开这滚烫的气息。
陶子瑞跟大型犬一样，追着他闻，反客为主握住他的手，攥得很紧，“哥，你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
“……”
“我想见你，我每次跟你比赛都很开心，我一直去找你，可是你不开心，你也不理我……我想跟你牵手，我想摸摸你，想和你说话，哥……”
陶子青心跳很快，手骨剧痛，艰难地忍受他的胡言乱语，口罩下的脸色非常难看。
“哥，今晚能不能一起睡？我们一起睡好不好？我想抱着你睡，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了，好不好？我不乱摸了……”陶子瑞吸了吸鼻子，这种惊世骇俗的话，说得很可怜。
陶子青听了只觉得毛骨悚然，感觉他平静下来了，果断抽手，往后一撤，“你该走了。”
陶子瑞僵硬地杵在原地，维持着上身前倾的姿势，沉默片刻，嘴唇动了动，“你又骗我，又骗我……你怪我……”
“没有，上车吧。”陶子青拽住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出租车的方向走。
陶子瑞杵着不肯走，“可是你也没挣扎……”
“闭嘴！”陶子青严厉地呵斥了一声。
陶子瑞肩膀一颤，整个人明显消沉下去，由他拖着走。
陶子青把他塞进后座之后，按上车门，朝一旁看好戏的司机说：“送到bw电竞俱乐部。”
“哟，职业选手啊！”司机稀罕道。
陶子青没吭声，默默后退，透过晕着霓虹的斑驳车窗，看里面苍白阴郁的男生。
他从来没讨厌过陶子瑞，他怎么会讨厌自己一手带大的弟弟，他甚至很喜欢陶子瑞。
就像陶子瑞说的。
他没挣扎。
十六岁的陶子瑞，大概以为安眠药真的能安眠，家里很多精神药物，没狠心给他用。
他现在想来，恨不得陶子瑞给他用的是更有效的药。
安眠药不会削弱他的力量，安眠药让他保持清醒，清晰记得那一晚，他完全可以掀翻自己的弟弟，却只是口头制止了两句，欲拒还迎。
冷风吹乱纤细的短发，视野中徒留一片雾白的车尾气，出租车载着他的弟弟没入魔都拥挤的车流。
陶子青眯着湿红的眼睛，把手揣进口袋里，宽大的羽绒服烘不暖遍体的寒意。
他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情绪，他也才二十出头，没有那么成熟。
当陶子瑞掌控着他的欲望，附在他耳边说“哥，我喜欢你”的时候，一霎那的怔愣，满心的欢喜，来得比惊恐更早。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会为那时的欢喜感到震惊，然后才慢慢明白——哦，他也是个变态。
感情这种事情，真的无法控制，能控制的只有行为，他可以偷偷地去想，偷偷地喜欢，将来再偷偷地淡忘，总之不能让这段畸形的感情在暗渠里肆意生长。
陶子青回到歌房里，歌房安静了一瞬，又假惺惺热闹起来，仿佛那个不速之客从未来过。
“青宝，来喝酒，别躲着了。”
“来，牛小二是吧？福宝，去叫服务员上一瓶茅台。”
陶子青笑了笑，扯下口罩，坐到人堆里，现在的他确实非常需要酒精和热闹。
吴岚一把揽住他的肩膀，“少喝点儿，省得又在街上吐。”
“渣渣们，放马过来，老子江南喝不醉！”陶子青把酒杯往桌上一砸。
二十出头的男人最怕激，正好兜里有点小钱，正好有相对的自由，陶子青一句话，dic原定一天的假期，硬生生拖到一天半。
全喝趴了。
“江南喝不醉”同志第二天下午脸色惨白地从床上爬起来，滚到垃圾桶边上吐了半天，然后抱着垃圾桶发怔。
完了，就记得昨晚情绪很激动，不记得自己干了啥……
陶子青缓了一会儿，一闻空气中的气味，胃里一阵翻涌，“呕——”
妈的假茅台！
陶子青胆汁都要吐出来了，捂着肚子，擦擦嘴，爬到床边拿手机。
明知道陶子瑞会给他发消息，明知道看了会难受，还是……
嗯？
没发？
消息还停留在全球总决赛结束那晚。
陶子瑞：【哥，我输掉了，你没来看我对不对？为什么不来，你是不是还在怪我？你不想看见我吗？】
陶子瑞：【dic放假吗？要不要回家？妈妈说想我们了。】
妈妈不会想“我们”，妈妈只会想陶子瑞。
可能是在陶子瑞身上付出得比较多，又可能是陶子瑞性格有缺陷，爸妈的心永远挂在陶子瑞身上，对他说的最多的话就是“照顾好弟弟”。
打职业以来，妈妈很少跟他联系，陶子瑞去bw的那天，妈妈联系了，骂了他两个小时，话里话外怪他带坏了弟弟。
六岁的他不需要照顾，六岁的陶子瑞需要，十七岁的他不需要照顾，十七岁的陶子瑞需要。
不明白为什么。
不过现在，二十三岁的他，是真的不需要照顾了。
陶子青舒了口长气，拿起床头柜上的烟盒，点了根烟。
房间门突然打开，福宝一闻味儿就“哇”了一声，嫌弃地往后退了两步，“青哥，你昨晚到底喝了多少！”
dic俱乐部创办得早，他们基地建得也早，一直没翻修过，招募二队和其他游戏部门的时候，老板问他们要不要搬，他们一致嫌麻烦，拒绝了老板的好意，所以到现在还是两个人一个房间。
其实已经很好了，最开始是四人间，后来几位后勤人员去了新基地，房间空出来了，才有现在的空间。
“我昨晚……没干什么吧？”陶子青问。
“你还没干什么，你就差跪街上吐了！”福宝忍不住控诉。
陶子青拿烟的手一抖。
“抱着话筒唱什么冷雨夜，唱一整晚，青哥你唱歌是真难听啊！我也是服了！你知道昨晚怎么散场的吗！都是受不了你折磨跑的！”
“……”陶子青搓了把发烫的老脸，心里松了口气。
“拍了张照片给你留念，”福宝掏出手机点了几下，递给他，“很多人都拍了，你现在有把柄在我们手上了，注意点态度。”
陶子青无语地接过手机，一看就眼睛疼。
照片里的……那男的，羽绒服不知道扔哪儿去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脸蛋红彤彤的，一只手抱着不知道谁，另一只手拿着话筒忘情歌唱。
“这谁啊？”陶子青指着背对镜头被他抱着的人。
“snow啊，还能有谁……”福宝顿了顿，“你怎么了？”
陶子青脸色煞白，本来就没什么血色，现在白得跟纸一样，怔怔问：“他怎么又回来了？”
“我怎么知道，他不是去上厕所了吗……”福宝迟疑着说，“怎么了？你们昨晚挺开心的，我们还以为你们关系不错。”
“那他……后来去哪儿了？”
他们俩不会又发生什么了吧？陶子瑞那么犟，要是真……发生了什么，岂不是前功尽弃？
“走了啊，他自己打了辆车，有什么问题吗？”福宝稀里糊涂地看着他。
“没什么。”陶子青心情躁郁，抬手想抽烟，烟灰带着火星滚下来，烫得他手一颤。
福宝连忙过去给他拍手，“怎么了啊，你俩到底发生了什么？连我都不能说吗？”
陶子青盯着屏幕里的画面，沉默着摇头。
当然不能说，不是他不信福宝，但这个头一开，后面就会一发不可收拾。
该庆幸吧？
至少陶子瑞没对他做什么，要是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赤身裸体躺在床上，旁边是陶子瑞，他才该疯。
“算了，不说就不说，起来去吃东西，经理说有事宣布。”福宝还是有点小孩子心性，语气差了几分，扭头就走。
陶子青抽完一支烟，撑着床头柜，慢吞吞爬起来，打开落地窗通风。
阳光随着冷风灌进来，他眯着眼睛看基地外面开阔的风景。
那天早上起来，阳光也是这么强盛，所有的罪行都无处躲藏，空气里同样弥漫着不同寻常的味道，虽然不是现下令人作呕的气味，但照样叫人不适。
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这光里瑟瑟发抖，而他还得若无其事去面对自己因为劳累过早衰老的母亲。
这个世界，人与人之间，栓着千丝万缕的线，做什么都会有所牵动，太出格必然会伤害到另一个人，哪能真正随心所欲？
陶子青匆匆拾掇了一番，换了套运动服下楼，这个点没饭吃了，只能去训练室啃面包。
三个队友已经坐齐了，陈教练靠在一边，不悦地扫他一眼，“距离德杯就半个月了，青宝，心态该调整好了。”
“明白。”陶子青点点头，从暖柜拿了瓶牛奶出来，叼着吸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都来齐了吧？”经理推门进来，“宣布一件事，我们的首发打野大致已经确认了，这两天就会搬过来试训，说是试训，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大家先保密，尽量热情一点，让人家更快融入进来。”
“谁啊？”福宝好奇地问。
“一个非常有潜力的新人，为了挖他，我们可是废了好大的劲儿。”经理瞥一眼陶子青，得意地卖了个关子。
陶子青心里一个咯噔。
非常有潜力的新人打野……
“snow！”福宝激动地大喊。
“嚯！可以啊！他不是很贵吗？”张黎喜上眉梢。
“哪有我们dic办不到的事儿，再说了，bw就算拿了亚军，明年资金也跟不上，没办法给他更好的队友，继续消耗他的职业生涯，lpl拿冠军的希望就更渺茫了，还不如让给我们，bw的管理层还是有良心的。”
“签字费多少？哈哈，能透露吗？”
经理嘿嘿一笑，“反正比你们低。”
“舒服了兄弟们。”
在这一派祥和欢快的气氛里，唯有陶子青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忍无可忍，“我不同意。”
“？”
训练室的目光集中过去，个个都很诧异。
亲弟弟来dic并肩作战不好吗？一拖四一年了，如今终于在粪坑里发光了，难不成还要继续流放？
“我不希望他来dic。”陶子青直白地开口。
陈教练看了他半晌，“不要因为私人恩怨影响比赛。”
“好，就算不提私人恩怨，”陶子青把牛奶一放，表情很郑重，“我们dic打的一直是中下双核，snow是打野核的，你们打算强行磨一个新人，还是打算让我和黎哥给一个发挥不稳定的新人让资源？”
经理不是很懂比赛，顿时有些茫然。
让资源是不可能的，snow再有潜力，也不至于为他搭上两个顶级战将，更何况dic并非没尝试过野核，效果属实一般。
“snow今天手感好，发挥就好，手感差，二十分钟被平推的局也没少打，我们是年年进世界赛的队伍，马上要打的德杯也是世界级比赛，我们的对手是战术运营已经非常成熟的lck，一个热衷操作的莽撞打野，能战胜sbf吗？”
“我们要蹉跎自己等一个新人成长吗？”
训练室众人都沉默了。
snow在bw大放异彩，不代表来dic也能闪闪发光，snow就是喜欢玩极限、玩操作，喜欢一挑二、一挑三，毕竟他的队友水平一般，不秀怎么赢？
但dic没有菜狗，他们需要的是一个为团队服务的控图型打野，保证中下双c的发育。
不是陶子青狠心，上万职业选手追逐同一个奖杯，原本就那么残酷，就算没有和陶子瑞的那些龌龊，也不能叫自己的队友白白浪费时间。
谁等得起啊？
就这么几年。
“啊……这个……我……也不是很懂。”经理挠挠头，无助地看向陈教练。
陶子青资历深，圈内地位也高，每年都能为俱乐部创造不菲的收益，他的态度，dic必须认真考量。
“再议，”陈教练说，“讲下一件事吧。”
经理脸上已经没有得意的表情了，“我们还有两个替补位置，为了避免总决赛伤疼无法上场，我们决定认真对待这两个位置，你们自己说吧，谁需要替补。”
“我需要。”陶子青说。
“哎！青宝，你别介啊！这招人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你别为难我啊！”经理瞬间苦了脸。
“我马上二十四了，我为难你干什么？”陶子青自嘲地笑笑，“替补不都是新人吗？来了总还得教，不是吗？”
“你，哪里不舒服？手不舒服？”经理错愕地看着他。
“暂时没什么问题。”
“那就找个adc吧，”陈教练说，“还有吗？”
张黎叼着鸡脖子，默默举手。
“……”
经过找替补一事，训练室的气氛沉闷下来，只有敲键盘的声响，大家心里都有点不好受。
这相当于承认自己的职业生涯已经进入了倒计时。
晚上吃完饭，张黎一揽陶子青，两人一块儿去通道口抽烟。
基地虽然陈旧，但地拖得挺干净的，陶子青一屁股坐地上了，盘着腿。
“哎，没想到也到今天了呀……”张黎背靠墙壁，咬着烟感慨。
陶子青点点头。
“其实你很不喜欢snow吧？”张黎低眼看他。
“没。”陶子青又摇头。
“打法也不是真的不能改啊，dic怎么着都比bw强吧？”张黎说。
陶子青吐了口烟，“别问了，不来最好。”
“有什么好，说实话，这要不是你弟弟，我真想把他弄来，就算不放他上场，也可以研究一下我们的破绽，毕竟我们总是打不过他。”
陶子青没说话，往后一仰，懒懒地靠着墙，眼睛往上看，窗外的余晖为他镀了一层橘红的光，显得有人情味得多。
不让陶子瑞来，除了厌恶，还有第二种可能性——是真的在意，在意他这个人，在意他的潜力，在意他将来的发展。
陶子瑞来dic，绝对是需要退让的一方，吃不上资源的野核打野，怎么想操作都会变形。
更大的问题是，陶子瑞精神状态不行，他俩天天碰面，少不得影响发挥。
dic不是穷得叮当响的bw，一旦发现陶子瑞不是他们想要的打野，马上会让他去二队，不会等他成长。
到了那个时候，陶子瑞唯一的用处就是像张黎说的——提供dic的破绽。
dic签人五年起，次级联赛如今一堆打假赛的，这五年打下来，陶子瑞会被埋没的。
陶子瑞需要的是经验，为什么不去一个能够发光、能够上场的战队积累，偏要跑来dic？
陶子青本以为自己说得足够清楚，不曾想第二天下午俱乐部老板竟然亲自来找他说和。
看见曾经的恩人，陶子青一下子，只觉得喘不上来气。
“青宝啊，你说的那些话，经理都告诉我了，我觉得很有道理，”老板给他派了根烟，“但我们也不能完全不给人家机会嘛，你看福宝，以前在二队都不声不响的，现在不也挺好？不让人表现一下，你怎么知道他不合适？”
“……”陶子青接过这支烟，感觉比金条都重。
这位老板，曾经也是热爱英雄联盟、珍惜人才的一个玩家，但有钱人喜欢一件事物，通常比较短暂，最后还是会回归到赚钱这条路上。
可他没有资格指责，他最需要钱的那一年，除了他的粉丝，给了他最多支持的就是这位老板。
陶子青还想再挣扎一下，“请外援不好吗？lck那边，愿意转来lpl的打野不少吧？还成熟。”
“ukay肯定不会来的，其他的……”老板顿了顿，叹了口气，“行吧，我和你说实话，我们有大量粉丝支持的都是全华班，不是dic，俱乐部不能流失这批粉丝。”
陶子青闭了闭眼。
粉丝的作用很大，有他们的存在，才有电竞行业的发展，才有新的设备、完善的后勤，职业选手才能心无旁骛地训练。
他可以理解，但他不希望代价是他弟的前程。
“青宝，这些年哥也没少帮你，你俩亲兄弟，条件好，打游戏又厉害，你知道能产生多少价值吗？这可不是加号啊，”老板拍拍他的肩膀，循循善诱，“你也快退役了，赚一笔不好吗？还能给你弟弟打打知名度，好事嘛。”
是啊，从赚钱的角度来说，好事。
可是从梦想的角度，陶子瑞来dic，风险太大了，他不知道陶子瑞能不能扛住，能不能给到大家想要的效果。
“能不能，少签两年？”陶子青颤声问，“哥，认识这么多年了，给个面子吧，破个例行不行？”
老板看了他半晌，“合同已经签了，早上签的，他多签了两年。”
陶子青脑子里轰的一声，音量不可遏制地拔高：“没试训怎么能签呢？”
“试训效果不行也可以去二队啊，他那个水平，次级联赛完全没压力，我们二队不是没打野吗？我保证让他打首发，他年轻，栽培两年也没啥嘛。”
陶子青站都站不稳。
栽培？
去二队叫栽培？
再往前推几年，次级联赛能打进lpl的时候，去二队真能栽培，现在栽培个屁啊。
就像王者去青铜虐菜，自己队里送人头的送人头，卖队友的卖队友，陶子瑞还完全不知情，只会越打越菜！
可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他昨天不该在经理面前这么说的，他应该去找陶子瑞说，至少老板不会这么着急签人。
现在完全是先斩后奏。
要是去跟陶子瑞好好说，陶子瑞说不定会听话的……
七年啊。
这他妈不叫合同，这他妈叫卖身契！
职业生涯就这么交代了。
“……为什么多签两年？”
“我们把你的话，给他说了，他自己说可以不要薪资多签两年，我们才一口气签的，”老板看着他血色尽褪的脸，安抚道，“哎，青宝，你别杞人忧天嘛，snow这么有潜力的孩子，你对他要有信心。”
“而且我看他确实很想来，他自己主动联系的我们，我们一开始也只是在观察。”
“我……”陶子青喉头腥甜，胃都气疼了。
傻逼！大傻逼！脑子进水了！
“年薪我们还是按市场价给了的，没亏待他。”老板不敢真惹急了他，补充道。
陶子青已经气得说不出话了，捂着肚子，把烟塞嘴里，颤着手掏打火机。
老板见状，从口袋摸了打火机出来，“啪”地擦出火，送到他烟头上。
陶子青用力吸了口烟，往地上一蹲，一只手揉着肚子，一只手夹着烟摆了摆，“……知道了。”
快走吧操！
“胃不舒服啊？”老板关心地问，“是不是吃刺激的了？要不要上医院？”
陶子青脸埋在膝盖里，摇摇头。
他的胃不算好，长身体的年纪，天天通宵打游戏，伙食除了泡面就是地沟油炒出来的快餐，胃怎么可能好。
但也没差到有什么大病，后来搞了正经俱乐部，伙食上来了，慢慢也就养好了。
现在疼纯粹是气的。
亏他还过意不去，人家全都盘算好了，他就只是个赚钱工具。
怎么能拿他的话，让陶子瑞又多签两年……太过分了。
因为陶子青胃不舒服，俱乐部一连两天伙食都是水煮，清淡得让人吃不下去。
福宝终于受不了点了五斤小龙虾。
本来是想一个人偷摸吃，结果张黎闻着味儿来了，还喊了一声：“你吃小龙虾！”
大佐连忙冲出训练室，“谁！谁吃小龙虾！”
“啊！你们自己点嘛，我又没点多少！”福宝抱怨道。
“那你为什么不多点几斤？”大佐指责道。
“那你为什么不请我吃啊！”
两个人逼逼赖赖的工夫，张黎已经把一次性手套戴好了，抓着热腾腾的小龙虾就啃。
“哎，不去喊青哥吗？”大佐问。
福宝：“……”
“他不胃疼吗？”张黎含糊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