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rt17 要问小鱼
之后的事情,我记得不太清晰。
珍珠和塑料如何区别,这源自于我的生活经历。小姑是贫穷的人,身上唯一一件算得上有价值的首饰是一个珍珠发夹,是曾在海边谋生的爷爷奶奶送她。海贝里将沙砾包裹成形的珠子不似商场售卖里的那样圆润,可我记得那流溢的色彩曾如何点缀在小姑泼墨似的浓密发间,她少有的恣意带笑模样太美好,我一记就记了很多年。
离开家乡后我来到西区,不管是在家的来路还是去程都看到一些被丢弃的配饰,流浪儿多的时候它们的数量也跟着变多。林禅语同我走在一条路上,等红路灯时脚边有一管半开唇釉。“又开始疯了。”她用习以为常的口气评价这个从小待到大的地方,“这次是谁家的老大跌落神坛,被新的外来人占了老窝?”
我不太知道林禅语口中的事情,在认识她后我就没有走进最混乱的中心区。酒吧里刘姐有时会和其他人说笑,话语间的残忍比隐晦更多,听过几次后我才惊觉林禅语为我创造了真空地带,让我活得简单。彼时尚不知晓危险的我面对她嗤屑的感叹,只给了一个十足呆蠢的回答。
我指了指马路对面落在地上的圆形钛钢项链,问了句:“我可以捡它吗?”
林禅语无言了好久才问我是不是有恋物癖。
我查了查知识百科,十分确认自己并不是性变态。
再搜索后有人说这是一种精神疾病,我的行为是一种强迫性的行为。精神疾病,就算看到还是觉得这四个字离我很远,我捡东西是一种心里渴求,比起刻板的行为,它更像在寻求补偿。
我喜欢配饰、喜欢一些闪闪发亮的、或一眼就觉得愉快的小物件,多是小时的缺乏和少有。它们和小姑的发夹一起放在我的小家里,充盈着我的现在和过去。
祝余也是我捡到的物品,比起其它,他可能只大了些许。
普通的塑料珠子和珍珠并不一样,虽然它们同样也有闪着碎光的莹润外壳。薄薄的一层涂料铺在米白色的圆珠表面,只在供给绳线贯穿的洞里面留下端倪。珍珠即便被凿开通身还是那样的光泽颜色,而普通的塑料珠子,近豁口处就有它原本的未被薄膜覆盖的本体,像新生出来弥合裂口的巨大疮疤。
我清洗过很多、把玩过很多,不同珠子的不同褪色、表皮不同的破损程度都一一刻印在我无数个整理它们以做消遣的夜里。阻止他人的底气我罕有,但祝余要买的这个,我又觉得自己拥有足够的经验。
咬上耳朵的声音很小,我的话仅祝余能够听见。距离太短,视野也堪堪放下他小半侧脸,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感知到他的眼睛在缓慢睁大。如何说不买、如何离开摊铺的过程已经不记得。“宝宝。”当时的我陷在祝余这声柔软的称呼中,慌慌忙忙能再听得的,是后面一句“你真是我的小幸运。”
“啊啊啊啊啊”被拉出来的我忘记小包,在祝余去取时朝林禅语打字,“啊啊啊啊啊啊”。
“?”秒在的林禅语回给我问号,“你捡钱了?”
我并不十分确认眼下是什么状况,也不敢贸贸然将这偶现的新称呼说给林禅语听。于是我只得打“祝余、祝余。”
“他怎么啦?”
“他好像真的认不出古董物品!”
“靠!!”林禅语摸不清状况,以一种极快的打字速度对我三令五申。
“别买东西!”
“别出钱!!”
“别信祝余!!!!”
先一秒我为我对林禅语的短暂欺瞒而感到抱歉,后一秒又被她强烈的语气逗笑。祝余走进我弯起来的眉眼里。“虞生。”他这下又没有像刚才那样喊我了,“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我……”他刚遭受滑铁卢,此刻鼻子眼睛的位置还如以往,但我或多或少从里面读出了愁闷。“祝余。”禁不住笑起来变得震颤的身体,我将手轻轻搭在他的臂膀求支撑,“嗯……林禅语姐姐说让我不要相信你。”
“原来是这件事。”听到这个存在于我言语里却不如何见到的林禅语姐姐,祝余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一下。似乎不能立刻解决目前的问题,他切实地叹气,“从某种程度上,她是对的。”
“只是一次失手!”我对他说,“振奋振奋!”
“好的好的。”他摸了摸我的头,顿了一下才说,“谢谢小鱼。”
我一下子愣住了。
虞生、虞生。我是虞家的孩子,所以小姑叫我虞生。少有人以这样亲昵的姿态叫我小鱼,领班的刘姐不曾、对我和善的老板娘不曾,甚至于林禅语也只像逗弄小狗一样捏我的脸颊。祝余是一个真正的大人,对我而言有过多富余的年龄、过多宽广的视野,站在他面前,我好像又品尝到一点了曾经的余温。
“我可以叫你小鱼吗?”祝余的手放下,在不经意间触碰了我的耳朵,他眸色极重的眼睛里有笑意,可更多的是不容我反驳的笃定。点头成了必须要做的事情,我抿了抿嘴巴,勉力躲开祝余的视线后又直视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映出竭力做镇定的我……幸亏瞳仁看不出脸皮颜色。
我否认我的脸变红。
“可以。”我小声回应道,“可以叫我小鱼。”
祝余又和曾经不一样。
这次打岔,现出炉的“小鱼”没来得及追究比它早五分钟的“宝宝”,我脑袋嗡嗡,不能够再想,而祝余似乎在等待,因为过了一会儿他才问我:“要不要再去看看?”
太阳还在空中悬挂,一次的失败不足以让我们归家。热闹的集市里谈论声此起彼伏,这是我不曾踏入过的、新鲜的世界。“要去看看。”我的注意力被他的话转移,“可是祝余,我不是行家。”
“行家刚刚差点儿买了假发簪。”提起这件事祝余嘴角稍稍下撇,引得我多了些心痛,但不消两秒后他又看着我,一脸为我骄傲的:“虞生,你可以再试一试。”
那鼓励的眼神有些太耀目,我悄悄捏了捏拳头,又点点头。
一时间有些对不起林禅语。
因为我又在相信祝余。
经过短暂的休整后我们开始前进,祝余虽在物件的真伪上失手,但他有很多古物的知识可以讲给我听,陶器、新石器时期,青铜器、良渚文化……他讲述下的久远故事听起来并不晦涩。祝余十分厉害,我再一次确认。
祝余只是不会挑选。
悠闲的晃荡止步于一个地摊,那块红布上布满很多类似于旧铜器的物件,有外圆内方的货币、有像动物的摆件,还有和电影画报上如出一辙的外星人,品类的多杂让我一会儿惊呼神奇,一会儿凑到祝余的耳朵边问“古代的兵马俑也握机枪吗?”祝余耐心地听我惊呼,也讲唇贴近我的耳边。
“那个真的是一眼假。”
摊主在一旁看,也不管我们埋头窸窣,祝余问我有什么想要的吗?我环视一圈,碰碰这个,又摸摸那个,过分泄露的行外气息让不怎么注意我们的老板也发笑。最终我指了一个泥巴乎乎,似故意作旧的莲花底座。
“祝余。”我冲他撒娇,“我想要那个。”
我欲盖弥彰、掩耳盗铃,种种做派,就是想要那个我一眼就看到的。
“小鱼想要就买。”祝余声音温柔地接住我的撒娇,看了眼底座。他真行内的气势开始唬人,再一次开口的祝余没了温柔,他气定神闲地对老板说:“三百。”
商人们的讲价都很可怕,林禅语能和买衣服的老板娘掰扯,65的裙子能说到28,祝余则更吓人,价格从30000到7000,从7000到800。
我拿着莲花底座呆愣,不敢相信800块钱就买了这样一个小物件。
而祝余也怔住,因为他打给他朋友的一通视频电话。
“我操!!!”那朋友的声音特别的大,“这是真的!!金刚像底座!!”
“祝余——”他几乎声嘶力竭地,“你他么什么时候开窍了?”
“不是我开窍。”祝余回复他,“还有别说脏话。”
“那是谁!”他依旧亢奋,“求你了卖给我卖给我!你忍心我的佛像光脚没底座吗?”
我虽然在震撼中,却被他焦急的话逗乐。祝余挡住屏幕,和朋友间的交谈竟还是和老板一样气定神闲。“着急什么?”
他悠悠望向我,尤像个受沉淀的大人,那双含笑的沉思眉眼像一汪平静的大海,我在里面飘荡,一瞬间就失了神。
我宁向我实时播报:虞生,你又跟我女朋友在说什么,她翻白眼了。
林禅语的新消息过来。“对对,祝余坏。吃白饭的大骗子,哄骗清纯高中生的渣渣男。”
“!”我据理力争,“他没吃白饭呀,他天天给我做饭。以及我不是清纯高中生,祝余也算不上渣男。”
“那你说祝余坏?”
“好吧。”我唇角勾起来,改了说法,“祝余好。”
章宁:???
章宁:你跟小禅说什么了我靠!不会是骂我的吧??
章宁:她为什么翻白眼又打我,虞生我不会放过你!
“虞生。”林禅语给我打字,“你的变脸我已截屏。”
“等你过了热恋期必羞臊你。”
“???”我险些没拿稳手机,“我们还没有谈恋爱!”
“好吧。”林禅语再次语出惊人,“忍者神龟祝余[棒][呲牙笑]。”
章宁:无缘故挨了五下大的。姓虞的,我一定要让小禅拉黑你!
“小鱼/虞生。”林禅语和章宁一同的,“还不谈恋爱吗/求你找对象,男的也行。”
这样一通插科打诨后我的重点也被成功转移。谈恋爱?我晕晕乎乎的,和祝余?我更整理不清思绪了。
祝余,祝余。我想到牵手、想到呼吸、想到亲吻。
身体的异样将我拉回现实,一盆冷水将狂乱的心压下,手上的砍刀似有千斤重,我面对走来点餐的顾客,竭力不那么沮丧地说。
“您好,请问你需要点儿什么?”
十五岁之后我很少再担心自己的身体,以为自己将永远地孤身一人。稍小年龄时候什么想法都很笃定且不会妥协,以至于三年后的现在,我没有一个应对问题的预案。
仿佛天气也知道我的愁闷,自祝余离开后有浓厚的云压过来,太阳隐身了,湿度在急剧地上升。视线里一切不再盎然且欣欣向荣,黄昏是沉的,天幕里满是河流中浑浊的泥沙。
祝余从外面走进来,换了另一件深色的围裙。我看向祝余的眼神放空,张口喊不出他的名字。“怎么了?”祝余放下尚有热气的干锅牛蛙,俯身认真端详我的神情。天热,有一滴汗立在他英挺的鼻尖,圆弧的表面晃晃悠悠地复刻我茫然的脸。很难说清自己是失落还是恐慌,我用手接下那咸涩的汗,在祝余略微缩小的瞳仁里笑着对他说“没有事情”。
……很放浪吧?这个动作、这个行径。
“有什么不开心会和你说的。”我撇下眼不看祝余,只留给他一对颤巍巍的睫毛,“我饿了,祝余。”
人是会产生心事的动物,有些话能言,有些话又难说出口。祝余体贴,不再对我进行逼问,他整理好烤鱼时我已经能够敬慕地“哇哇”出声。再之后,因为菜太好吃,我的烦恼暂时地消解。
吃完饭后我已经没有任何异常,上午的畅想在和祝余依然很舒服的相处方式中重新蛰伏。一定要更进一步吗?既有的经验告诉我延长快乐的最佳方式是见好就收,贪魇和离别总如影随行。
洗漱完后夜晚的天空墨色比往常要浓,云低低的,沉着脸几乎要落下水来。远方闪电将建筑物照亮,随后是二三闷重的雷声。夏日的天气变化无端,在给窗户留下一条不会打湿家具的缝后,洗完澡的我和祝余早早躺在床上。
说了一些小偷的事情,还说了一些莲花宝座的事情,我买到的那个正是陈肃肃手里佛像遗落的原装。“真是有缘啊。”迷迷糊糊的我跟祝余说,耷拉的眼皮在祝余的回话里彻底闭上。
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做梦。
可能是今天难平的心绪,我久不曾撞面的梦境开始回归。大片绚丽的彩色铺满我整个世界,致幻的色彩让我迷蒙。赤身裸体的我躺着,周遭一望无际。突然间,色彩开始动作,扭转的太阳是另一副梵高的星空。我因裸露而羞耻,哭着夹紧了腿。
在哭泣和逼近灵魂的颤抖后,一切失去了控制。
性是人生来带有的本能,我的医生曾告诉我人在婴孩的时候就会探索自己的生殖器。“自慰”,这并非是一个邪教异端的词汇,孩童的疏解方式之一就有夹腿。我少时如何已经不记得,小姑也没有讲过这方面的事情。十三岁的我从睡梦中醒来,翘起的阴茎让我困惑难堪,内裤上有透明的粘稠物,我流着眼泪去摸,发现了肿起来的阴蒂。
这如何算得正常呢?我是一个既可以用阴茎射精、也可以用阴道潮吹的怪物。
十八岁的夜晚,汹涌的清潮在沉睡时翻滚,侧躺的我在静默的空气里发出叫春的嘤鸣,自慰在不清醒的时候发生了,胡乱的动作抢先唤醒了躺在床上的另一个人。靠近的小屋闪电里我一张湿红的脸,泪水和微量的口水定在嘴边。“不要……”闭着眼睛的我极绝望地说,身体却在诚实地动作。臀、绷紧的大腿,一瞬间我变成了绞杀猎物的蛇蟒,挣动、拧蹆,快感被我逼至绝境。在干性的高潮后,我睁开了满是泪水的眼睛。
在轰隆的雨落下来之前,我听到了祝余的呼吸。
这真是一个悲惨的现状。
身心都还被高潮的余韵支配,滚落的泪水的眼眶没有任何感觉,尚存的理智让我不要去看祝余。十秒、二十秒、三十秒,我在他面前像濒死的鱼一样摆尾,喘息的胸膛上乳粒突起。逐渐的,我开始想哭,希冀下一秒就从没有关严的窗户边跳下去。“云扬……”我喊着对祝余而言是陌生人的人的名字,妄图自己还缩在她的臂膀下。
崩溃在雨夜来得尤其快,我久违地、久违地感觉到孤独。只身一个如何前行呢?我曾获得过爱,而爱并非亮晶晶的饰品可以补足。“祝余。”我恬不知耻地请求,“可以抱抱我吗?”
“对不起。”祝余对我说。
是了,谁会愿意去拥抱一个刚刚发春的人呢?从外观而言还与自己有同样的性别。祝余是那样好的、有原则的人,我不应该因为自己难受就痴想别人的拥抱。
可正如那滴鼻尖上的汗水,再怎么克制,终究是不愿知足。
“我没有病……”我哭着,话语断续,“我没有和别人发生过关系,不、不曾亲吻,也不曾帮过别、别人。祝余,请、请你相信我。”
“——请你抱抱我。”
说完这句的我翻身过去找祝余,我祈祷着祝余不要把我推开。刚刚起身,就被一个黑影压在身下。
祝余跪坐在我的上面,用一只手攥住我两只手腕随后往前提,我被束缚的手压在头的前方,一塌糊涂的脸和挺立的胸乳暴露在祝余的视线下。
闪电打过,照出祝太阳穴上隐现的青筋、照出他黑沉沉的、闪着欲火的眼。
在雷声来之前,我听到祝余说:
“对不起。”
“对不起,小鱼。”
呼吸被掠夺的感觉是怎样的呢?
先有山,亮紫色的闪电里惊鸿一现,随后复归黑暗,在朦胧的视线里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压来。双手被遏制,人类的凡躯比不得需用幡帜的齐天大圣。祝余带给我被紧攥的痛,紧接着唇齿被撬开,柔软的舌头钻进来,连带嘴唇一起被吸吮。力道带来刺意,齿牙的刮擦惹来让身体颤抖的电流。落在窗沿树叶上的雨声消失,另一种粘合的湿意通过口腔在耳边回转。渐渐,僵硬的颌骨动作,我在混乱中允许祝余更深入,缠绕、拧转,空气吸进急需生命泉源的肺里,鼻子却做了只出不进的单向通道。
混乱?迷醉?陡然觉察到的暧昧像泡泡一样飞起又在空中破碎,情欲来得那样猛烈且不容抵抗。祝余的半阖的眼睛、祝余触碰我的鼻尖,他的力量和体温让我浑身战栗。手脚以一种难以置信地速度软下来,又在氧气减少时驱使我缠上他。“小鱼,换气。”我在婆娑泪眼中恍惚听得这句,麻痒的舌头还在空气中。他放开我,时有时无的亮光下,平日克制的唇上扬。
很难说那是怎样的一种吸引力,身体在尖叫、在升温、在来不及深切感受时就变得湿漉漉。我的视线为祝余所牵扯,动作也被他控制。或许在某一刻我听话地张开了还吐着舌的嘴巴,胸腔的火辣被涌入的空气缓慢平复。几息之后祝余再次压下来,那只钳制我动作的手重新给我的皮肉热度和压力。“小鱼很乖。”他那样那样温柔地对我说,下一瞬却又再一次凶横地吻上来。
我挣脱不得、思考不能,整个人陷在祝余给的近乎无言的疯狂中。口舌不知在何时无师自通,于是推拒变成纠缠,唇齿的交换会将口腔变得甜美吗?仅存的神思也将注意力倾注在吻上,仿佛那是生命里的唯一。触碰、喘息、发出被逼到绝路的小小的短促的泣叫。不知何时被放开的手绕上祝余的脖颈,我躺在祝余身下仰头迎合亲吻,既吞咽自己,也吞咽祝余。
又一吻毕后我整个人换了位置,被抱起身跪坐在祝余的大腿上。隔着两层布料,鼓起的阴茎被绷起的腿触碰,更下面的阴唇也跃跃地张开。属于祝余的一只手环住我的腰,让我免于脱离而引起的下坠,另一只手自脖颈压下我的下巴,高高的我垂目,碰上他也有欲色的眼。
空气里传来连雨声也没有办法遮盖的呼吸,不同于初初见到祝余时那样微小,安稳。它变换模样,同心跳一样嘈杂急促。我应该质问祝余什么,可被他完全控制的身体还在因欢快而颤抖。祝余注视我,仰起眼眸在我的脸上扫过一下、两下。下位者并非谦卑,他看我,仿若看一桌美味的食物,几乎要将人燃起的眼神使我战栗、抖动。坚硬的胸乳竟觉得已经穿了很久的棉质布料痛,肿起的下身也在这样的氛围里催促我在别人的身体上磨一磨。我不敢做,只能让快感在临界徘徊。
这是比刚才的自慰更加延绵的高潮。
我不能问祝余什么、我无法问祝余什么,天生的荡浪让我羞窘。或许可以挣脱他,像第一个早晨那样滚倒在地上,可恰如第一天的晨间,现在的我一只手撑在祝余的胸膛。人类的体温、因呼吸间断鼓起的身体让我分外留恋。我无法开口,不敢收合下体被压开的穴口,一塌糊涂的阴茎即便被布料罩住也是裸露的,病态的“高潮”下,我因无法满足想要起身又重重坐下的念想,对着祝余怆然落泪。
“很、很难看吧?”
很难看吧?我的身体,我只会流泪的眼睛、还合不拢的唇口,满是潮热的浮粉的脸。
“对不起……”
我低下头,哽咽地、难过地朝祝余道歉。
一切不应该成这样,在不长的时间中我和祝余的故事应当是往后余生里回忆起来体面又完美的一桩。雨夜的相遇不是狼狈、我们因何而开始相处也并不荒唐。如何有现在这样迷情乱欲的底色?我在难以抵触的快感里痛苦地哭。为祝余,成为我欲望载体的他何其无辜,为自己,竟因一个拥抱而说出售卖和推销的话。
“该道歉的不是小鱼。”
祝余放下了捏在我下巴上的那只手,转而轻轻拍抚我的背。人在幼儿和孩童是求总这样被安慰,我也不例外。戴珍珠发夹的小姑抱着我,清脆脆的嗓音哼断续的儿歌。“我们虞生受委屈了。”她总那样爱怜,“让一切不快都飞走吧。”
而祝余不是她。
祝余不是长辈,没有那双美丽又慈爱的眼睛;祝余也不是母亲,不会长久地、永恒地将我视作幼儿。他靠近,滚烫的唇贴近我的肌肤,从掉了扣子袒露的胸膛、到隐匿于天日下的锁骨,从有血脉流动的脖颈,到凄哀的眼尾。
柔和的吻落于我的身体,好像春雨掉在洼地、洼地再生出花朵。明明是亲昵含情的行为,却慢慢地抚平我的燥欲。
“对不起,是我的错。”祝余亲我滚热的眼皮,诚恳地道歉。他并非长辈,也并非母亲,但似乎又拥有着足以让我依赖的一切。安稳的怀抱、轻柔的喑哑的嗓音,连刚才把我折磨得无法透气的吻好像也失去威慑,流淌出让我满足的欢愉来。
祝余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呢?他给我的比我想要的还多。
雨声渐小,闪电和雷鸣也渐渐隐去。黑色重回我的小家,只有一条缝的窗户婉拒街角橘黄色的路灯,幽深吞没向我道歉的祝余,看不见任何了,好像他也准备远去。
“你没有对不起!”我终于回过神来,开始操纵自己的思想和四肢。我急匆匆地、坚定地反驳,在他的怀里直起身体,用环着祝余脖颈的手开始向上摸他的下巴、脸,一下又一下悠缓眨着的眼皮。我不知道黑暗里自己是怎样表情,或许有略带迷茫的眼目、或许那眼目里有丧失节制的疯狂,我张着的嘴巴唇角上勾……祝余就在这里,他如此立体又鲜活。
“我、”我小心翼翼地捧住他的脸,在夜幕中直起脊背将视线自上而下,依旧是看不见的,但祝余脸庞的轮廓在我掌间。慢顿的、试探的,复躬起身体,凭借手指的定位,我在虔心中将嘴唇落在祝余的额头上。
并不具体知晓在做什么,这是冥冥间的一种驱使。该说是奖励?亦或为感激,一切太难辨得分明,碰到祝余额头时我又掉眼泪。
西方的玛利亚圣母,东方的造物主娲皇,我不知道妈妈是否也像我吻祝余这样吻过我。
“我、”我继续断续地、努力地说,将皮肉剖解掉给祝余看,“其实祝、祝余,我更想、更想你吻我。”
是的,祝余当不成长辈、也没有母亲的特点。我知道的,在喊出“云扬”的那刹那就十分明白,那究竟是怀揣着怎样的心情去请求呢?
就如白天和林禅语的对话,就如晚餐时我的回避。我知道的。
我希望祝余做我的恋人。
平心而论,我并不算一个很有勇气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