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一枝桃花
最先感知到春天的是机灵小鸟，常常在它们叽叽喳喳的叫声里，春日就来到。
春日蜿蜒的山间小路，清晨吹来林中清凉的山风，让人觉得放松。
施久宁把做好的糖饼放在青枫的干粮袋里，转身看见青枫已经穿好他的大靴子。
前两日林大姐来告别，说她和汉子已经打算下山去休养几日，就得开始忙田里的农活了。
施久宁原以为那日之后青枫就会计划下山的事情，可那人却像是在山里待舒服一般，关于下山的话只字不提。
其他的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施久宁想到奶奶一个人在村里生活，生活习惯这些自然没什么，但是青枫和她二人出来久了，不免也会让奶奶担心。
思考许久，施久宁最终还是开口，“青枫，下山的日期……”
听见下山二字，青枫猛地抬头，看见施久宁眉头微皱，眼神也在闪躲。
经上一次，青枫也意识到，把话说开，坦诚相待，对于二人来说是最重要的。
他缓缓走近，那双大靴子压着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施久宁自然地将干粮袋递给青枫，青枫双手接过后放进自己的背篓里，另一只手则直接拉住她的手掌。
温暖的感触传来，施久宁不解的看向他。
“是不是上山的日子太闷，所以你想回家了？嗯？”
青枫声音甚至有些颤抖，以至于不自觉带上几分委屈。
其实青枫非常享受这段山间只有两个人的日子，狩猎结束回家的路上，远远得就能看见屋子上飘着的几缕烟，他就觉得心安。
只要回家就能看见久宁温柔的笑脸，在屋里忙前忙后做菜洗衣。
心中那股暖流就会缓缓流动，触动到内心的最深处。
他以前只会觉得天黑得太快，但现在，只觉得天黑的太慢。
“没有”
施久宁诧异，其实山间的日子比起村里可真是太惬意，她自觉自己不知不觉可能体重都略涨了些。
她仰头直直对上青枫的眼睛，“我只是觉得我们出来的久了，奶奶会担心”
青枫看见她认真的表情就忍不住微笑，“往常狩猎都比这日子久，奶奶她早就习惯了。”
久宁这样孝顺，他觉得心中欢喜，俯下身子，伸手抚平她微皱眉头，“我就是想快点娶你。”
施久宁被他突如其来的直白吓得一愣，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好像要蹦出来一样，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却又好像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脸上绯红，不自然的低下头，轻轻靠近他怀里，拥抱着他的腰际。
而后用轻的不能再轻的声音说，“我知道了。”
青枫感受着怀里的温热，揉揉她柔顺的头发，轻轻在她额角一吻。
“那我们明天就下山去吧。”
“好。”
的就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宽厚而温热，好像带些电流，将她整个手掌都包裹在内。
“咳，山里万一走丢可麻烦。”
这样轻描淡写的解释，施久宁听了也觉得好玩，下山的路只有一条，沿着溪流走哪会错。
明明就是他想拉手吧。
“哦？是吗？”
施久宁佯装不高兴，将手动动，约莫有想抽离的感触。
“久宁，不许。”
青枫将她的手紧紧握住，仿佛要和她较劲一般，直到看见她笑容满面，才心疼的松开些。
“有没有把你弄疼了。”
“没有。”施久宁轻笑一声。
“你在逗我呢？”
青枫发现施久宁窃喜的眼神，把手又抓紧。
“哈哈哈……”施久宁开怀大笑，青枫也跟着她笑起来。
二人就这样笑笑闹闹，山路好像并不是那么长，那么远。
挨近村里的山脚下，看着约有三里的桃花林，眼下正是桃花开放的季节。
施久宁远远就看着殷红一片，走进桃花林一看，红粉落地而或在空中打旋。
“咔嚓”
“咔嚓”
施久宁寻声看去，只见青枫不费力气就折下两个枝条正欲递给她。
怎么会如此熟练，难不成他经常给人折花？
施久宁被自己突然冒出的念头吓一跳，直愣愣的接过桃花枝条，表情却有些奇怪。
“怎么？不喜欢？”
青枫见她眼神疏离又淡漠，一时之间想不到怎么她上一秒还开心赏花，下一秒就表情平淡。
“没有，我就是，想，嗯，青枫再给我折两枝吧。”
施久宁支支吾吾，眼睛一错不错得盯着他的动作，又是咔嚓两声，果然熟练。
“多谢。”施久宁笑着表达感谢，心中却十分不是滋味。
青枫见她露出笑颜也并未纠结。
奶奶事先并不知道二人会来，原先只做一些简单的食物。
施久宁也不舍得奶奶再花力气，去厨房稍是处理，两盘菜肴就上桌。
“久宁厨艺见长。”奶奶尝一口，笑得合不拢嘴。
“奶奶吃点肉。”久宁将盘中肉夹给奶奶，又夹起一块给青枫，“青枫吃饱些，不是一会儿还要去小镇上？”
荤菜在桌上是难见的，施久宁这样夹菜，剩下的自然没什么了。
奶奶看在眼里，心疼在心里，“久宁，吃，快吃。你们这一趟辛苦。”
“嗯嗯。”施久宁转念又想到青枫折桃花的事情，原本见到奶奶的开心，又沉了下去。
吃过早饭，施久宁正在收拾碗筷，红色的身影和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惯例，施久宁不用猜都知道巧巧来了。
“嗯？久宁，你身子好不少吧？”
一上来例行问候身体，巧巧迟早是要继承她父亲的衣钵。
“你怎么知道？”
施久宁笑道，她近来似乎感觉精神气足不少。
“还用知道？你那面色红润得和屋头里摆着得桃花差不多！”
巧巧眉开眼笑的打趣。
说起桃花，施久宁又想到那件事，她沉默片刻，不知道怎么说起，可胸口又堵得慌，“青枫，原先，有喜欢的人嘛？”
“青枫哥喜欢的人？没有”
巧巧坚决摇头。
“但是好像青枫哥原先说过隔壁村一门亲事。
那人叫什么名，我想想，柔栀？好像是叫这个名字。
可惜我们这太穷呗，人看不上。”
巧巧回忆一下，淡然开口。
嗅到特别气味，巧巧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听人故事的机会。
“你和青枫哥怎么啦？”
施久宁摇摇头，抬头就看见青枫站在院里朝她招手。
“久宁，我们一起去镇上！”
在巧巧一脸你俩有事的表情中，施久宁稀里糊涂的坐上马车，去往小镇路上。
青枫和施久宁并排坐，青枫驱赶着马，每经过一个村子，就会简单介绍一些，或者给施久宁讲有趣的事情。
直到那个村。
那说亲事姑娘的村庄，青枫只字片语，留下一句，那个地方不好玩。
施久宁听得仔细认真，很轻易察觉他的情绪。
“这个村里有什么特殊的人吗？”
施久宁试探着开口。
“没有。”
青枫回答的利落干脆。
施久宁提起的心好像放下了，但好像没有完全放下。
却又觉得继续追问下去没有什么意义，止住话头。
镇上的热闹非凡让施久宁想起南边自己住的小镇。
可故乡的所有离自己是如此的遥远，施久宁不愿回忆起过往的不愉快。
售卖方式也就两种，要么就是在赶集的时候零散售卖，或者就直接拿到商货铺子，由铺子收购。
这次青枫着急换钱所以他选择直接拿猎物到商货铺子。
施久宁被青枫牵着往前走，她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热闹的场面。
街道左右都是各式各样的铺子，旁边也有些摊贩卖些新鲜玩意儿。
施久宁看的新鲜，许多东西都是她没见过的。
“我们先去卖猎物，再来赶集可好？”
青枫见施久宁表情新奇，觉得她喜欢赶集，征询似的问道。
“好。”施久宁点头，转头看到地上摆着腐朽的木头根，也不知道是何作用。
进入山货铺子，铺子不大，人却不少，卖家卖家各种各样的。
看青枫走到柜台前和掌柜说话，施久宁盯着墙上挂的各式各样的皮毛忍不住惊叹。
原来年幼时看到的貂裘大衣都是从这些皮毛制作而来。
货架上的各类物品琳琅满目，施久宁识得得太少，可却引起她的兴趣一下下打量着。
“轰隆……轰隆……”
听得外面奇怪的声音，铺子里的人都赶热闹，着急着去外面看。
施久宁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大汉推一把，直接被人流裹挟着推出门外。
她下意识想要喊青枫的名字，却被人拉着走到一边的街道上。
“你干嘛？”
施久宁转头就看见林大姐，“林大姐？”身旁还站着个高大的林大哥。
“你啊。再不拉住你，就得跟着走到街尾啦。”
林大姐笑闹着说道。
“久宁？！”
青枫着急的从铺子里出来，看见久宁和林大姐两人好好站在街边说话，他慌乱的表情才放松下来，不自然的抿抿唇。
林大哥和青枫眼神相触，两人点头就算打过招呼。
“你们聊，我去换货。”林大哥说话一向言简意赅。
“看青枫着急的，谁还能把你媳妇儿拐跑？”
林大姐看见青枫火急火燎的样子，忍不住拿二人开玩笑。
施久宁低头笑，扯扯林大姐的衣服，“大姐，就别拿我俩开玩笑了。”
青枫仔细盯着看久宁毫发无损，才放心下来。
“好啦，回家有的是时间给你二人黏糊。”
“既然到街上，我和宁宁逛逛去。”后半句林大姐提高音量，既是说给青枫听，也是说给店里自家男人听的。
林大姐扯着施久宁就往街上走。
“我和你说绣品那事，你考虑的咋样？”
林大姐开门见山。
“也行。”
施久宁思考片刻回复。
“好，那我这就带你去铺子里。”
不由分说，二人没走一里路就到铺子。
在铺子里被掌柜要求亲自绣一朵花出来看看。
施久宁当即绣出一朵桃花。
蕊心金黄，一层一层仔仔细细，密密麻麻的针脚叠成花瓣，正是红花需要绿叶衬托，苍翠欲滴树叶让几朵桃花栩栩如生绽放在绢布之上。
“好。”
“好啊。”
旁边的几位秀女皆忍不住拍手称赞。
“不错。”铺子的李掌柜也点头。
得到赞许，李掌柜也表达自己铺子确实缺人的想法，提出铺子里可包吃住这样得的银钱还多些。
若是制作绣品就按单品件数来算。
施久宁也委婉表达自己打算在家中制作，并且得先完成自己婚礼的绣品制作才能做别的。
当施久宁和林大姐走出铺子，街上的摊贩们已经开始收拾物品，集市快散了。
“遭了，东西还没买齐呢。我这记性！”林大姐拍拍她自己的头。
“小宁你只要沿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看见原先的山货铺子。”
“好。”施久宁点头，看着林大姐挥手走远。
眼下集市已经散去，街道上的人寥寥无几。
还没有走的几步路，施久宁就被绣品铺子的李掌柜叫住。
“施久宁？”他试探的叫一声。
“嗯？”施久宁回头不解，她并没有告诉这里的人，自己的姓氏。
“我大东家请你到阁间包厢一叙。”李掌柜作揖为礼。
施久宁则不自然的半跪回礼，那些相互行礼的日子已经离她太过遥远，她想过一跑了之，但是往后只会给青枫和林大姐带来麻烦。
不管这些人是不是来抓她这个被牵连流放的罪人，又或者是其他的事情，她知道，她不得不去面对。
在被领进包厢之后，施久宁才略微放下紧张心情。
毕竟坐在圆桌前的，是一位，自己绝对不认识的华服贵族公子。
包厢装潢奢靡夸张，装饰物件也是稀奇的金玉器皿，不用分说都知道此人身份非富即贵。
那位公子似乎并不着急，缓缓地摆下他手中的茶盏。
拎起桌上轻飘飘的一幅纸质画像，站起身递给旁边的李掌柜。
李掌柜拿到施久宁旁边一番比对以后，对着华服公子摇摇头。
“啧，找人嘛，哪有那么容易。”
这位华服公子淡漠地吹着他茶盏中的细沫，眼皮也不抬一下。
“同名同姓多得是，以后你就少这么大惊小怪的。”
华服公子终是抬头，先是冷冷看一眼李掌柜，而后本是对施久宁一扫而过的目光又再一次凝神仔细打量起她。
“模样倒是还挺俊的，不过就是个山野村妇而已。”
华服公子撇撇嘴，没再继续说下去。
施久宁走到楼下才惊觉天色已经傍晚了。
看着旁边小店都已经点上灯笼，施久宁才发现自己在绣坊耽误太多时间。
沿着街道走回路上的时候，凉风吹来冷飕飕的，她禁不住打个冷颤。
走进山货铺子时，只见林大姐在铺子里转来转去，面容一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着急。
“林大姐？”
施久宁试探着问道。
看到久宁出现，林大姐长舒一口气，原来还双手攥紧此时也彻底松开。
“久宁，你去哪了？我们可着急，青枫和林哥去找你。”
林大姐将红色的灯笼挂在店前，就赶快拉着施久宁坐下，眼神不愿离开半步。
“李掌柜有事给我说，半路给我叫回去，所以耽误些时间……”
林大姐点点头，她抚抚胸口，以示安慰她自己，“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话音刚落，就听见门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青枫风风火火闯进来，目光在店铺内搜寻，直到看见久宁安然无恙的站在那，他才收敛慌张神色。
林大哥就跟在青枫身后进屋。
青枫避开施久宁的眼神。
沉默片刻后，简短的说出三个字，“回家吧。”
林大哥和林大姐也随即附和道，“回家回家。”
“时间确实不早了。”
回家的路途上，大家都默契的沉默着，青枫也一言不发，看不清他表情。
施久宁有些莫名其妙，她不是没看出来青枫生气，只是不明白原因。
回到家二人匆匆吃些饭菜，奶奶似乎只当二人疲累并没有多问。
直到回到房间，避无可避。
“青枫，就是李掌柜有点事半路喊我回去就耽误点时间。”
施久宁试图解释。
青枫眼神一暗，像是燃烧着一团熊熊烈火，一直燃到他的眼睛里。
他只觉得嘴巴里的味道五味杂陈，既有对她的担心，也有害怕她离开不安，有她不懂事在街边乱走的气愤，还有……
青枫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施久宁缓缓走近他身边，扯住他衣袖一个口子，轻轻摇晃着。
“对不起，青枫，让你担心，我下次一定不会乱跑……”
“今天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我应该先给你传话的……”
她的嗓音绵软还带着几分哭腔。
听见她这样的声音，青枫早就不生气，只是碍于面子依旧不回头看她。
施久宁猜想青枫大约是气急，想着便给他一些时间吧，松开手中他衣袖。
可下一秒，青枫就转手间抓住她的手，将人扯进怀抱，俯身将她的嘴堵住，舌头如捕捉小动物的野兽肆虐的席卷她的口腔，霸占她的每一处。
这样激烈的亲吻，施久宁下意识的微微有些抗拒和排斥，可恰恰是这样的反抗，激起他胸膛中升起一团火。
粗糙的大舌绞裹着她的小舌，顺着舌头往外绕圈吮吸，逼着她吞下他的口津，彼此交换着液体。
热烈长吻而后，青枫没有说话，轻抚她的面颊。
这次他轻柔缠绵吻上她的下巴，辗转片刻，缓缓堵住她的唇。
不同于前面带着情欲的热吻，这个温热的吻中，有着不一样的情绪。
施久宁自己觉得身上的力气犹如抽丝剥茧一般，随着他的吻，被他一丝丝抽离干净，那细碎湿热的吻，像是要把她的灵魂也荡涤出体。
湿润咸咸的味道，在嘴边化开，施久宁睁开眼才发现，青枫眼角已有淡淡水迹。
施久宁微微偏头结束缠绵的吻，轻轻抚摸上青枫的脸颊，“怎么哭了？”
青枫别过脸去，不愿意看她，沉默半晌调整情绪后才愿意与她对视。
他眼角彤红，鼻尖也红红的，匆匆与久宁对视后，又急忙躲开的眼神，垂眸下看不清他的表情。
“青枫，相比起你，我更害怕你会离开，你会不要我。”
施久宁很少说出她真实的感受，于她而言，早就习惯独自承受。
“这世间早就没有我牵挂的东西了。”
施久宁长舒一口气，坐在床边打开话匣子。
“除了你和奶奶”
青枫跟过来，坐在她身旁。
两人眼神对视，都将彼此视为珍宝，
“今天真的很着急，怕你……走丢了。”
青枫语气还带着几分鼻音，说着说着眼眶又湿润。
“那我不是没离开嘛。”施久宁弯着眼睛朝陈青枫笑，笑得倒是挺乖，乖巧懂事，但是青枫说不上来的心疼。
青枫被她一双笑眼看得心痒，又低下头和她深深地缠吻在一起。
这一吻很长，施久被吻得云里雾里间肌肤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又热又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