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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岁岁长相依

 

梁序笙没再计较,转而开启了另一个话题:“你刚刚在跟谁打电话?”

阮寻澜安静一瞬:“一个烦人的亲戚。”

“可以说说你的以前吗?我总是对你一无所知,这样不公平。”

“以前不好,你不会喜欢的。”

梁序笙拿手指在阮寻澜胸膛上画着圈:“好不好要听了才知道,喜欢一个人不就要接纳他的全部吗?只喜欢好的一面有什么意思。”

阮寻澜人生的前十八年都是在小县城里度过的。

父母离世后他便搬到了乡下同奶奶和大伯一起住。奶奶年过七旬,身量矮小,皮肤松散枯瘦,腿脚也不甚利索,为人却和蔼热络,十分用心地疼爱着这个孙子,用那双瘦骨嶙嶙的手牵着他一步步长大。

但大伯一家并不待见他。他们拿着阮寻澜的抚恤金却仍旧对阮寻澜借住一事颇有微词,毕竟家里多个人就多张嘴,更何况阮寻澜还要上学,处处需要花钱,在他们眼里无异于拖油瓶。

阮寻澜自知寄人篱下不该有所要求,凡事逆来顺受,从不主动张口提什么,奶奶却以瘦小的身躯替他抵挡住了所有不善的目光,无微不至地顾着他,甚至自己拿出养老金和积蓄供他上学,教他要靠念书来改变处境。

那是阮寻澜枯败的童年里最温馨难忘的一段记忆。

他会一直记得有双手曾用力将他托出泥潭。那双手的主人坚韧伟大,同时又格外温柔和善,她会替阮寻澜赶走欺负他的恶霸小孩,也会在日暮黄昏后牵着阮寻澜到树底下乘凉写字,会在炎炎夏夜里为他摇蒲扇,轻轻抚着他的发顶讲不完整的故事。

她还是个馋嘴的小老太太,总爱溜达到村头的小卖部买几毛钱的零食,被阮寻澜撞见了就撺掇着他一起吃。

但奶奶只陪他走到了初中。

从前大伯一家看在奶奶的面子上即使再不情不愿也还会负责他一口饭吃,而今奶奶的离世剪去了他们之间唯一的纽带,大伯待他也愈发刻薄,话里话外都透露着不想管他的意思。

小乡村里没有高中,阮寻澜自此到城镇上的中学住宿,一边申请贫困金一边半工半读供自己上完高中,凭着三年努力顺利考到了苍沂大学,彻底脱离那个困住了他近十年的地方。

人生轨迹逐步向好发展,大伯一家却又不乐意了,开始狮子大张口地朝他索要回报。阮寻澜念在那几年寄住的情分上前后汇了几次款回去。

人心贪婪如无底洞,便宜之事总也要不够,得了甜头的人越发索取无度,连威胁带哭闹的态度终于将阮寻澜惹火了。

今天是他第一次撕破脸摊牌,好巧不巧地就被梁序笙撞见了。

初高中的阮寻澜性子阴郁沉闷,到了大学摆脱了那个痛苦之地才像是重获新生一般尝试起了不同的生活姿态。在那样的环境下长大,要么自卑要么恶劣,但阮寻澜二者都不是,他温文儒雅,睿智进取,是每个人都乐于接近的对象。仿佛脱离了那个地方,就真的把过去连同那个阴郁的自己扔掉了。

但只有阮寻澜知道事实并非如此,过去的经历早已在他脑海里深植下“想要什么就必须拼尽全力争取到”的观念,他骨子里的狠厉和偏执在经年累月中滋长成了他自己都不敢碰触的模样——具体表现在对梁序笙的执念和掌控欲上。

所以他从不敢跟梁序笙说这些,他怕有一天没能藏住自己的坏把人吓跑了。

那是他无法承受的后果。

梁序笙静静充当着他那段灰白岁月的听众,仿佛借由这种方式走进了他的光阴深处,隔着时空参与到了他的过去。

“以后不会了。”梁序笙抱着阮寻澜来回亲,十指钻进他的指缝里,“往后长长的路,我们都一起走。”

“好。”

十指为扣,光阴为证,长诺尽许眼前人。

爱意迢迢无穷期,付与年光共朝夕,惟愿岁岁长相依。

事后人的身心总是处在格外松弛惬意的状态,躺了十来分钟梁序笙的困意就上来了。

他早上起得早,这会儿折腾了这么久,两只眼皮都在往下耷拉,即使如此,他也没能忽视掉股间的黏腻,挣扎着爬起来:“我再去洗个澡。”

阮寻澜把他拉回来,抽了几张纸把外面擦干净,哄道:“先含着好不好?”

“脏。”

“晚点帮你洗,先睡觉。”

梁序笙仍是不太情愿。

阮寻澜知道他的洁癖,没再强求,默不作声坐起来去勾他的腿弯:“我抱你去。”

梁序笙盯着他柔顺垂着的睫羽看,这张五官俊美的脸上没有显露过多表情,梁序笙却无端觉得眼角眉梢都写满了低落,就连铺在眼睑上的阴影似乎都带着无声的颓靡。

这让他不禁想到年幼时处境贫窘只能俯仰由人的阮寻澜。

怜惜之心顷刻翻涌而起,有个声音在他耳边怂恿:可怜兮兮的,要不就满足一下他吧。

又不是多过分的要求。

梁序笙心念陡转,拉住了阮寻澜要抱他的手,低声咕哝:“算了,我困了。”

阮寻澜浅浅笑开了,逮着梁序笙柔柔接了一个吻,双臂一圈,以一个环抱的姿势拥着人入睡。

梁序笙确实困得不行,一阖眼就进入梦乡,阮寻澜听着逐渐清浅平稳的呼吸,轻手轻脚把梁序笙放到枕头上,细心替他掖好被角才下床。

他并无睡意,踩着棉拖径直走到宽大的衣橱前。木质的柜门之后,最顶格的区域里躺着一捆缠着黑色胶布的粗麻绳子。

那是他今早放进去的,此刻却觉得有些多此一举。

阮寻澜悄声拿着走出房间,关上门后去了三楼的杂物间,将绳子藏到了某个不起眼的储物箱底部,又拿别的东西盖上去完全遮住。

做完这一切,阮寻澜最后低头瞥了一眼那个储物箱,没有留恋地转身离开,将他此前燃起的恶念全关在一扇门之后。

他想他大概永远也不需要用到那捆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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