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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节

 

安莹说着不禁红了眼眶,拿了帕子擦着眼角,“还请妹妹多劝劝太子殿下,也体谅体谅本宫的难处,你是殿下心尖上的人,不比得本宫冷场子的,殿下听了你的劝早些回了东宫,也是妹妹的功劳。”

看着太子妃衣着素淡,面色憔悴,跟她诉说自己的苦楚,烟景心内涌出种种难言滋味,不管怎么说,聿琛始终是她名义上的丈夫,一个女人,不管处于什么地位,若被丈夫冷落,的确是极为可悲的,就算她不跟她诉苦,她也明白她这个太子妃确实当得不易。

她出身名门,是个娴于礼法的女子,嫁给聿琛,更多的是为着太子妃的名分和家族的荣耀,夫妻情爱反而不是最重要的,纵使聿琛不待见她,纵使紫禁城如死囚之牢,为了保持名分,她也能忍辱负重下去。

如今聿琛不回东宫,便已经影响到她的地位和名节了,她是为了这个才来的。

可聿琛不回东宫除了陪伴她,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手上受伤了,而且这伤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怎好说出来,所以烟景只是沉默不语。

安莹又道:“殿下一心只在朝政上,于女色上没什么心思,更要紧的是尚无子息,本宫作为太子妃,不能规劝殿下充盈后宫,绵延子嗣,也是本宫失职了,妹妹若是跟着殿下进了宫,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在东宫的一应事宜,本宫定会极力周全。何况东宫里没有女眷,也着实有些冷清了,本宫平日里连个说话的姐妹都没有,正盼着妹妹可以早些进宫来,你我二人共同侍奉殿下,同甘共苦,共同佐理内廷,若妹妹能早日为殿下生育子嗣,他日殿下继承大统,妹妹必然贵不可言。”

烟景听着太子妃说充盈后宫、共同侍奉这样的词便觉膈应,只想快些结束这样的对话,忍不住道:“太子妃的意思,民女明白了,民女会劝太子殿下早些回东宫,若太子殿下愿意听,那便是好的。至于民女进不进宫,都是听凭太子殿下的意思,太子殿下前儿已经安排了民女过几日便可回家去了,所以民女想着太子殿下应当也没有让民女进宫的打算。”

安莹笑道:“妹妹果然是通情达理之人,又温柔又和顺,依本宫看来,殿下安排妹妹回家一事,便是为着册封做准备,本宫等着妹妹的好消息。”

烟景也不好说什么,不过淡淡一笑。

安莹跟身边的大宫女使了个眼色,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宫女手上捧了黑漆描金盒子进来,上面是一对对的金镶珠玉镯子、头花、钗环等,还有几匹鲜亮的锦缎,安莹笑着道:“这是本宫给妹妹的见面礼,妹妹且收下吧。”

烟景婉拒了,“太子妃的厚意,民女心领了,只是这些都是宫中的华贵之物,民女居处宫外,用之不合。”

烟景一口一句民女,且又不肯收下这些饰物,明显是不肯接纳自己,看来此女也是精明的主,比想象中的要难笼络。

安莹心中恼恨,只不露出来,款款笑道:“妹妹性情恬淡如菊,人品高雅,是这些华贵之物配不上妹妹。”安莹便命宫女将这些饰物都端下去了。

安莹心思一转,便又寻了些别的话来说,无非是说一些自己的家世还有宫中的饮食起居、消遣娱乐,都是她说的多,烟景只是随声附和一下。

安莹说起自己家世时难免有些骄傲之色,便又问烟景的父亲现居何职,烟景只得简略说了爹爹的官职品级。

其实安莹一早从东宫收买的宫女那得知她是太子从江南带进宫的,如今又这般不清不白地在南台和太子同居,便知她非是侯门公府里出来的闺秀,大约是小门小户里头出来,甚至不排除是从那些下九流地方出来的,所以太子才一直不给她名分。却原来她家也是仕宦之家,那太子为何不给她名分倒是一个疑点。

自然,她的家世虽不低却也不高,是远远不及她的,她家历任三朝天子重臣,根基深厚,势力遍及京中权贵和豪门大户,她父亲不过是一个五品的小京官,刚从扬州同知升任为顺天府治中,根基不稳,若要动些手脚,也是很容易的事。

她成婚后此女便在东宫消失了,故她一直没有查明此女的真实身份,也做不得什么手脚。

既然今日已得了她的身份,那么此行的目的便已经达到,安莹心中有了一些算计,便告辞回去了,“本宫在宫中还有一些事务要处理,过两日再来陪妹妹说话。妹妹这儿若有什么缺的便跟本宫说,本宫一定为你周全。”

烟景耐着性子应付了她一上午,听到她说还会来,便觉有些头都大了,但她是太子妃,她也没有说不的理由,更重要的是聿琛伤没好,她不好离开。

太子妃走后,烟景便觉心中有些闷闷的,倚在栏杆上望着太液池默默出了半天的神。

大约掌灯时分,烟景便去木桥边等聿琛回来了,他如今每日晚上都会在这个时候回来和她一块用晚膳。

用晚膳的时候,烟景便和他说了今日太子妃来过一事。

|同眠

烟景给他盛了一碗冬笋火腿鸡汤, 那汤极烫,她轻轻的吹着热气,一会捧到他面前, 看着他端起笋汤喝了一口,才说道:“殿下,今天太子妃来了。”

聿琛神色如常, “此事我已知晓, 她说了什么。”

烟景夹了一块水晶鹅脯到碗里,咬了一口,声音有些闷闷的,“太子妃人挺和气的, 她很关心你。我想着殿下每日宵旰处理朝政, 住在这儿终究是奔波了些, 东宫才是殿下的家室,等殿下手上的伤好了,还是回东宫去比较好, 我出来也有一些日子了, 家中爹爹和嬷嬷也挂念得紧, 也当回去看看他们了。”

聿琛没有说什么,只是把手中的笋汤递给她, “这笋汤很鲜, 你也喝一些。”烟景低头慢慢地搅动汤匙, 舀了几口喝了。

聿琛双眸深深, “今日西南战事传来捷报,云贵总督安瑄已经平定苗民叛乱, 安瑄平叛有功, 我已经拟了进爵和赏赐的谕旨, 至于太子妃那边,明日我亦会有厚赏。”

明明是那么鲜美的笋汤,可烟景喝在嘴里却觉一丝味道也无,“西南平定,是国家的大喜事,烟儿很为殿下高兴,太子妃有此战功赫赫的父亲,与父同享荣光,也令人钦羡。”

聿琛看了她一眼,夹了一块她喜欢吃的酒酿鲜鱼放到她碗中,“鱼肉虽鲜美,只是刺多,知你喜欢吃鱼,特意吩咐了膳房将鱼剔骨去刺,里头一根细刺也没有,好让你可以安心享用。”

烟景领略他话中含义,想了想,伸筷去夹那碗摆在当中的明炉烧鸭子,偏拣了一块鸭架子放到他碗中,“殿下这般用心为我剔骨去刺,我自然安心,那我给你夹的这鸭架子,你嚼得动吗?”

聿琛目光幽幽一闪,笑道:“这鸭架子虽硬,倒有好多种吃法呢,若拿去油炸,炸得焦脆了,趁着热劲吃,包管又酥又香,嚼在嘴里还有咯吱咯吱地脆响,倒颇有食趣。”

听他说的有趣,烟景原本沉闷的心情也轻快了一些,莞尔一笑,“焦炸鸭架子下酒最好不过了,不如再上来一点小酒,你陪我喝几杯如何?”

聿琛点头道:“小酌可以,但不许多喝了。”说着便吩咐身后侍膳的膳房太监道:“把这道烧鸭子的鸭架子拿去用椒盐炸了,备几样下酒菜,再烫一壶酒上来。”

一会晚膳的席面都撤了下去,太监将焦炸鸭架并几样下酒菜和酒端上来了,聿琛屏退了随侍的太监们。

烟景执壶斟酒,两人便对饮起来。室内的炭盆里烧着红罗炭,烧透的炭发出几声极细微的脆响,迸出几粒火星子来,屋子里烘得暖融融的,淡淡的酒香飘散满屋,更觉醉人。

烟景几杯酒下肚,便有些醉醺醺的,酒晕桃腮,双眸含水,就着朦胧的醉眼看他。

烛火清亮,映得他眉目如画,身姿如玉山巍峨,可真是好看,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她真的不想再离开他了,一时一刻都不想,可太子妃出身显赫,家中累世重臣,势力庞大,如今安瑄又立下赫赫战功,在朝中的威望更甚,若要遣散她必然会遭到群臣反对,岂不是置他于炭火上?她怎忍心如此?所以他让她等他,那么要等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直等下去?可她不想再等了……

烟景又喝了一杯酒,倚着七八分醉意道:“殿下,等我回去会把亲事退了,你便接我进宫好不好,我做你的妃子,我再也不想和你分开了。”

聿琛所饮甚少,闻言一震,黑漆漆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她,烟景还要再饮,却被聿琛夺了酒杯,“你喝醉了。”

“我没醉……我……我和太子妃也是能和平共处的,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花雕酒的后劲真是大,加上她今晚心绪沉闷,不过多饮了几杯便就醉了,烟景脑袋晕糊糊的,醉眼惺忪,直望着他笑,她斜过身子,将脑袋靠在他的肩上,打了几个酒嗝,便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聿琛将她放到臂弯里,视线在她的醉颜上凝住了,她面晕三春娇艳桃花,唇绽新鲜欲滴的红樱桃,他心中一荡,将头低了下去。

她嘴里还萦绕着馥郁芬芳的酒气,他吻她便如在品尝佳酿一般,烟景被他吻得半醉半醒,手臂缠上了他的脖子。

她这般醉态实在诱人,好似可任他胡作非为,他怕把持不住自己,不过是浅尝辄止罢了。

聿琛抱着她上楼,放在床上,盖好被子,他看了她片刻,伸手在她面颊上轻轻抚了一下,然后放下床帐,便下楼批折子了。

聿琛在灯下打开两封奏折,皆是安瑄呈递的,一封是奏报启程回京觐见的,奏折上写安瑄十一月二十五日从西南督署出发,预定十二月二十日抵京,途中大约耗费二十五日。

一封是举荐官员的,安瑄举荐南宁知府任潜为广西巡抚。自他执掌朝政大权以来,这已经是安瑄十数次向他举荐云、贵、广西三省文武官员了,聿琛都依从他的举荐任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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