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江眠月扶起那姑娘,替她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缓缓道,“不要介意那些人说的话。”
“嗯。”那姑娘泪眼朦胧的看着她,满脸的感激与憧憬,“你叫什么名字?”
“江眠月。”江眠月领着她往前走,然后顺手拿了自己的行李。
“我,我叫梁……我叫兰钰!”兰钰迈着小步跟上她,“你可以叫我玉儿!今天真是太谢谢你了!”
“无妨,互相帮助是应该的。”江眠月朝她轻轻笑了笑,见她一直跟着自己不放,缓缓道,“时辰不早,一会儿露台还有祭酒大人主持的大课,得赶紧了。”
“嗯嗯!”兰钰乖巧的点头,自然而然地跟在了江眠月的身后,她跟得紧紧的,一寸都不放,像跟着妈妈的小雏鸟。
江眠月无奈看着她,“兰姑娘现在准备去何处?”
“我……我不知……”兰钰显然有些迷糊。
江眠月看到她无措的模样,不禁无奈叹息,原来还有什么都不清楚就来读书的姑娘吗?
这家人的心也太宽了。
“你爹娘没有事先教你,进了国子监后该如何吗?”江眠月忍不住轻声问。
“……没、没有。”兰钰支支吾吾的,一面说,一面可怜兮兮的摇头,“我只知道,要好好读书。”
江眠月轻轻笑了笑,倒也是确实如此。
她心中升起几分无奈,可是如今时间已经有些来不及,她无瑕顾及别的,只得带上她一起。
简单去放了行李,两人用最快的速度换了国子监配发的玉色襕衫,小跑着往露台而去。
此时露台上无比热闹,各处都站满了人,江眠月抓着兰钰的手,在稍稍靠前的地方找了个位置,端正站着。
新来的监生们不懂规矩,大多喧闹而兴奋,四周围传来说话声,各方口音都有,乱七八糟的,直到有人上了露台前。
“祭酒大人到。”
四下顿时安静了下来,嘈杂的人群仿佛被掐住了咽喉,不发一声,落针可闻。
江眠月垂眸垂手,老老实实站在原地,十分规矩,静等祭酒大人训话。
秋风拂过槐树林,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几片槐叶打着旋儿飘下,砸在江眠月的眼前。
半晌,祭酒大人都没有开口。
江眠月也没有抬头。
秋风吹过,国子监内一片寂静,在这有些恐怖的安静氛围之中,那人终于开了口。
“诸位监生。”
那声音清冽,雅量高致,仿佛高山清泉般悦耳。
江眠月听到这个声音,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心跳几乎在这个瞬间停滞了。
作者有话说:
国子监祭酒,国子监主管官职,官居从四品,掌大学之法(1),主管国子监一切事宜。
露台上此时站的那人,正是上个月刚任职的祭酒,他身着绯红官袍,胸前深蓝、浅蓝、月白三色绣云纹云雁补子墨地银边,尽显尔雅温文。
底下的许多监生看得呆了。
不仅是因为他在一群银须白发的学官博士之中显得异常年轻,还因为他的长相实在是令人挪不开眼。
何为鹤骨松姿,何为神采俊逸,何为神超形越,那男子便如画卷中的仙者之姿,举手投足间气势尽显,却又不觉其心高气傲,反倒是有种平易儒雅之气,令人不由得想要尊重敬仰。
有人倒吸冷气,有人低声交头接耳,有人直愣愣的盯着他看。
他的目光扫向监生人群,淡淡的,随即目光定在某一处,又缓缓挪开了视线。
“天地养万物,圣人养贤,以及万民(2)今日能得诸位到此,乃国子监之幸,东梁社稷之幸。”
兰钰看得眼睛都直了,待祭酒大人开始训话,她兴奋地悄悄碰了碰江眠月低垂的手指,却发现触及一片冰凉。
她惊异地看向江眠月,却见她垂着头,面色难看,嘴唇泛白,耳侧可见几滴冷汗,像是下一秒便要晕过去一般。
兰钰急了,放低声音凑过去问,“不舒服吗?我陪你回……”
露台上,祭酒大人的声音顿了顿。
江眠月只觉得仿佛有一只手狠狠捉紧了她的心脏,她紧张地几乎要窒息,伸手死死地捉住了兰钰的手腕,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别再出声。
好在,祭酒大人似乎只是一句话说完之后的简单停顿,接着,他便开始细说一些关于国子监的规矩,如按照考到与考验成绩,今日后,便会将初到国子监的学生分在三个学堂,分别在“正义堂”“崇志堂”和“广业堂”三堂中学习,学成后再有考验,通过者可入“修道堂”与“诚心堂”,最后才可入最高等“率性堂”,用时最短者,只需三年,用时最长,也有留监十年者。
又如,若是在入监学习时触犯了规矩,当有国子监全权处置,轻者入绳愆厅鞭罚,重者可作充军处置。
江眠月听着那熟悉的声音,轻描淡写的说这鞭罚与充军的事宜,死死地掐着兰钰的手,呼吸沉重。
兰钰疼得龇牙咧嘴,可怜的姑娘到最后实在忍不住,反手掐了江眠月一下,江眠月这才恍然回过神来,赶紧松开了兰钰的手,皱眉垂头一脸懊丧。
兰钰见江眠月如此,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明明刚刚还那般意气风发的模样,怎么现在整个人都蔫吧了?
江眠月此时的心情比死了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