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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但很快,沈南枝又猛地反应过来,今日她险些遇害,到底是有惊无险,可陆闻却是实打实地杀了人。

就倒在一旁的尸体叫头一次见到死人的沈南枝霎时凉了背脊,她下意识往远处移了半步,紧张地磕巴道:“你、你放心陆闻,今日之事我也绝不会向旁人说起的,这人……这人死有余辜,我不会叫你受到牵连的,我且先将尸体处理掉,之后若是有人查起……你就当什么也不知晓,你放心,不会有事的。”

这下陆闻是当真皱了眉头,无法再维持面上淡漠的神情。

他不过是捏死了一只蝼蚁,她好似天都快塌下来了,方才分明还害怕地退远了半步,此刻却又在说完这番话后,微颤着身子警惕地又朝那醉汉的尸体走去。

当沈南枝指尖触碰到早已没了温度的尸体,仅是一瞬,她便又迅速缩回了手,显然是害怕得不行。

但在沈南枝看来,陆闻还只是个未及弱冠的少年,她年长于陆闻,是陆闻的长嫂,他是为了救她才失手杀的人,她切不可因此连累他分毫。

待她不好之人,她无力反抗,可待她好的人,她没什么能够回报的,唯有做到自己最大的努力。

沈南枝再次鼓起勇气伸手拉住了醉汉的衣襟,铆足了劲将沉重的尸体往漆黑一片的山林中拖去。

陆闻眸底晦暗不明,看着沈南枝吃力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沉冷的面上未曾露出半分情绪。

直到那抹踉跄的身影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不见,陆闻才缓缓收回目光,转身欲要离去。

刚踏出两步,陆闻又忽的顿住了脚步,脚下好似踩到了什么东西,他抬腿移开了自己的脚尖,朦胧月色下,一张叠得四四方方的信纸此时弯曲了两个角,正静置在他脚下。

陆闻僵直了许久的面色在此刻忽的有了松动,眉梢微挑,弯腰捡起了信纸。

这封信,看着怎有些眼熟呢?

沈南枝将尸体拖入树林深处再返回之际,便未能找见陆闻的身影了。

他不知是何时离去了,沈南枝心下虽有不安,但也只是赶紧擦拭掉面上的血迹,匆匆向着城门口赶去。

回到陆府已是过了亥时,因着天色昏暗,马夫并未注意到她不合身的外袍和领口未来得及处理干净的血迹。

沈南枝一路快步朝着屋中而去,生怕路上叫人发现她的晚归和一身的狼狈,可没曾想竟是无一人在意她何时归来,院中连个守候的下人也没有。

陆衡对她的漠视自然也影响了府上的下人对她的态度,平安无事回到屋中,沈南枝一时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落寞了。

点燃烛灯,沈南枝自然也不会去将下人房中已是歇下的春夏和秋冬唤醒,好在她早已做惯了这些事,手脚麻利地在隔间内的木桶中盛好了热水,这才褪去衣衫准备沐浴。

陆闻的外袍下,她再次瞧见了自己被撕破的衣襟,身前大开,若非还有件几乎遮不住胸前的肚兜,只怕是最后一点羞耻也会全然暴露出来。

沈南枝瞳孔猛然一缩,烛灯下自己这副模样自是瞧得比在城郊小道时要清晰些,她甚至无法回想陆闻当时究竟是瞧见了多少。

光线那般昏暗,他应当是没能看清的吧。

思绪有些混乱,沈南枝惶恐着面色将自己整个人沉入了水中,像是要将自己就此溺死过去,不愿面对被小叔子瞧见了身子的事实,以及不敢再回想方才发生的骇人一幕。

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她这才猛地从水中露出头,大口喘息着,胸前的丰满也随着她喘息的动作大幅度上下起伏着,带起波澜的水光。

望着摇曳的烛火,沈南枝心底那些堆积已久的苦闷再次涌上了心头。

在她头一次来了葵水,胸前这物开始发育之时,崔英秀便告诫过她,千万得收着点,若是长成了勾人的狐媚胚子,她定是饶不了她。

可这物却像是收不住了一般,随着她年岁的增长,丝毫没有要收着半分的意思,反倒越发挺拔,寻常女子所用尺寸的肚兜已是难以全数包裹住了。

沈南枝不知何等模样算是狐媚胚子,起先崔英秀也并未因她的发育而再多指责过她什么,直到沈槿柔少女初长,崔英秀每每瞧见她穿着腰间有着系带勾勒出身形的衣衫时,便会一脸怨念,像是有什么不满,又不知从何挑她的毛病一般。

后来,她便被崔英秀要求,衣着不可紧身服帖,她本就不似沈槿柔那般纤瘦柔美,就需得着宽松的衣物遮挡她偏胖的身形,以免出门在外叫人瞧见了,丢了沈家的脸面。

沈南枝泡在水中有些泄气地抚过自己平坦的小腹,她已是极力控制过自己的饮食,并未让自己的小腹和双腿乃至其他任何地方长出过一丝一毫赘肉,可唯有胸前的这物,即使她将自己饿得头晕眼花,也不见它缩减分毫。

洗净自己周身的污秽,沈南枝换了身干净舒爽的里衣,带着一身热气这才回到了屋中。

心底的烦闷并未因为沐浴后而消散,沈南枝在床榻上辗转反侧许久,终是放弃了让自己强行入睡,起身想去院中透透气。

她穿上鞋,正欲拿起外衣披在肩头,忽的想到了什么,神色微顿,又忙不迭走到她打包好打算处理掉的碎衣前,开始慌忙翻找起来。

今日那人给她的回信她放在了外衣的口袋中,今日的惊慌令她险些将此事给忘了去,可这会她将那件带血的外衣翻来覆去找了个遍,也未曾找到那封信。

怎会如此?!

沈南枝甚是慌张,脑海中不断回想着自己究竟是何时弄丢了那封信。

此番那人的回信并非是他赠予她的诗词,仅是将她前几次寄去的一封普通的信件中的某一封圈了些错字,即使叫何人瞧了去,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之处,可那却是她等了近半年的回信,怎会丢失不见。

沈南枝再次将外衣翻找了几次,信件的确已不在此处,心中慌乱之际,她甚至生出几分此刻就要返回城郊小道去寻那封遗失的信件的冲动。

可到底还是冷静了下来。

她在心中宽慰自己,兴许是她下马车后匆忙回屋时落在了府上,这会去寻,便能将信件寻回了。

虽是觉得这种可能微乎其微,但沈南枝别无他法,随手披上了一件外衣,便匆匆朝着院外走了去。

沈南枝没敢点灯,她不知夜里国公府是否有巡逻的守卫,只能一路凭借微弱的月光寻找着可能会丢失信件的位置。

绕过来时的侧院,沈南枝好似在角落的假山下瞧见了一张纸张状的物体,眼前一亮,当即便快步走了过去。

直到走近她才看清,那并非是她丢失的信件,只是一片落在角落的白色花瓣罢了。

刚提起的欣喜又瞬间泄气下去,沈南枝站起身来,正欲转身离开,却忽的听见两道步调不一的脚步声,伴随着听得不怎清晰的说话声。

沈南枝心底一惊,慌乱间不知自己该往哪个方向离去,直到她找准了来人的方向正想从反方向离去时,来人已是走至近处,她稍有动作便会被发现。

沈南枝猛然屏住了呼吸,自是不想叫巡逻的守卫发现她大半夜在院外晃荡,只得紧绷着身子站在原地,等待着他们离去后再行动。

但下一瞬,她却听到近处一道熟悉的嗓音传来:“爹,孩儿只是一时糊涂罢了,您的话孩儿都会放在心上,定不会再坏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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