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节
很快,金老用急诊的对讲机找来了郑院长,郑院长又用对讲机找来了果树能手们(康复病人和家属)。
古今种植能手们就在这意想不到的时间和空间相遇了。
大郢农户们二话不说,对着果农们行了大礼,请他们不吝赐教。
这下把医院的果农们吓了一大跳,赶紧把他们扶起来,在金老的解释下,才明白这是上门来讨教果树种植的。
问题来了,当初凑果篮凑得很随意,郑院长问了保科长和营养科樊主管,都是每天睁眼一堆事情的人,谁也想不起来当时篮子里装了什么水果。
大郢农户们只见到种子,不知道果实长什么样儿,同样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金老翻译医学专用术语已经很吃力,翻译农业专用术语更是两眼一黑,这可怎么办?
情急之下,金老抓来了魏璋。
魏璋什么都略懂,唯独对耕种一窍不通,最后实在没办法,把译语组的学生们抓来,还抓来了魏家画师。
魏璋看着画师半晌,一拍脑袋:“敢问足下尊姓大名?”
画师吓得连连摆手:“魏七郎君,万万使不得,奴姓柴名齐。”
一番连比划带画画的沟通下来,最终留下了画师柴齐。
连魏璋都没想到,柴齐是意外大惊喜,家里世代为农,偏偏他自小就喜爱画画,割草喂猪、放牛放羊,尤其喜欢下雨,因为雨后泥地就是画纸,拿根树枝当笔,可以画很久。
原因很简单,家里穷,买不起纸笔,就这样画了十六年,背起行囊进国都城想谋个画师做生计,盘缠用尽,饿晕在路边。
当时的魏勉每日不是驯兽就是骑马狩猎,回家路上看到饿晕的柴齐,就让家仆抬回魏家。
柴齐醒来时,躺在魏家柴房,看到手边摆着胡饼和馎饦,吃食的香味勾得他饿了好几日的肠胃发出了最大的响声。
把正在检查行囊的玉竹吓了一大跳,忽闪着眼睛问:“这些是你画的?”
柴齐连忙点头。
玉竹捧着画卷出去了,两刻钟后才回来,郑重其事地问:“你不是国都城的人,可有其他去处或谋生之法?”
四处碰壁到快饿死的柴齐连连摇头:“实在没有。”残酷的现实让他知道,活命比画画重要。
玉竹把画卷还给柴齐:“魏家三娘喜欢你的画,如果你愿意,可以留下当魏家画师。”
柴齐不假思索地同意了,国都城内的写意画风正盛,自己的写实风无人问津,能填饱肚子的同时,还能有用不完的画纸和笔,就是美梦一般的日子。
然而,更美的梦还在后面,他被派上山画飞来医馆,来医院的时间不算短,急诊的医护人员喜欢他的画,也因此对他格外照顾,他能听懂不少医馆话。
柴齐觉得现在的每一日都充实而愉悦,画起来就越发认真,更更没想到的是,自己卑微的农家出生,还能在这里派上用处。
说不清的可以画,说清的也可以画,总之,一支画笔一张纸,沟通就有无限可能。
大郢农户描述种子的形状,柴齐画下来,再反复修改。
医院的果农们看着种子,确定水果的品种。
在金老和译语组的全力翻译下,好不容易双方把水果品种都确定下来,天都黑了。
果农们又根据农户们描述的国都城气候和土质,决定试种冬枣、苹果、梨、欧洲大樱桃和杨梅这五种水果。
然而,不论哪类种植都需要优质的种苗、成熟的嫁接技术、不同的肥料和优质土壤,简单来说,必须亲手实操才行。
果农们在医院纯纯是闲散人员,之前天天在地里忙得恨不得再也不种地,闲这么久又觉得手和心都各痒各的。
可是,只有水果的种子,没有优质的种苗,有好的嫁接技术却没有好枝,还没有肥料……这样一合计,果农们就有点慌了,要什么没什么,这可怎么办?
正在这时,有位老果农姓徐,今年59岁,性格爽朗,喜欢在手机上刷视频,为了让大家认得清楚方便,自称“老徐”。
老徐不好意思地搓了搓:“这些我都有。”
“啊?”其他果农们惊呆了,“不是,这不可能!”
老徐嘿嘿一笑:“我开车去农种站进货,收了快递送来的苗,肥料什么的,装了满满一车,准备拉回自己承包的果园去,忽然肚子疼,疼得实在太厉害了,就直接开车来了医院。”
“挂急诊一查,急性阑尾炎,当时就收住院开刀了,儿子来陪床,现在是康复病人。”
“下地的事情我暂时做不了,我儿子可以,这些必需物品,我有满满一车。”
“我小时候家里种蔬菜种小麦和水稻,后来种花木,种无花果,现在种大樱桃……什么都种过。”
果农们纷纷竖起大拇指,这可太厉害了,太好了!
大郢农户们不懂飞来医馆的普通话,但从他们脸上的笑容来看,肯定不是坏事。
同行业的人,没有利益冲突,交流起来非常愉快,哪怕要比划要重复好几遍,也是件快乐的事情。
魏璋在旁边看得如释重负,无意间抬头瞥了一眼天色,外面已经黑透了,清了清嗓子:“先吃晚饭,吃饱了再细说。”
这时,有农户随嘴说:“方才我们上山,看到京兆府的程兆尹,还有都尉和卫尉,也不知为何站在外面。”
金老和魏璋交换了一个眼色。
魏璋立刻一溜烟跑回抢救大厅,直奔太子殿下床旁:“殿下,天色已黑,您看……”
太子却只问魏璋,大郢农户们上山所为何事,如何解决,现在何处……只字不提京兆府那群人。
魏璋了解太子,他不提,自己就一个字都不说,早知道京兆尹程鸣不是什么好东西,哪知道根本不是东西,被晾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