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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节

 

和季时景结婚的这件事情,本来就不是他们所期待的,现在面对这样不举行婚礼的结果,也是他们觉得是因为自己的女儿不听他们的话,继而导致的后果,哪怕事实并非如此。

接起林微电话的那一瞬间,宁挽霁就意识到她会失态,但是好在并没有,她强忍住自己的心理上的不舒服,还是把这通电话给听完了。

如果说当时同意和季时景结婚是一时冲动,那么到了现在她是深思熟虑的想过,即便再重来一次,给她足够多的时间,她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事实上,季玄策对他们两个人举行婚礼也是赞同的,甚至季时景的父母也觉得应该办这个婚礼,觉得不必要和别扭的人,大概从始至终都只有她自己,原因很简单,他们两个人现在只是契约婚姻的关系,她没有信心觉得她和季时景会走到最后,将婚礼办得越大,知道的人就越多,后面就会变得更难以收场。

“闹闹,不是妈妈说你,你知道你姑父是怎么说你的吗?咱们这是小地方,不比别的大地方,现在我也不清楚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小季是否有真的把你放在心上呢?你要知道,你们结婚都有三个月了,为什么不办婚礼?”

林微声音带了些苦口婆心的劝告,她知道最近宁挽霁经常会挂她的电话,对于这种话题,她其实是很不耐心的,但是即便如此,林微也要说,她虽然明白年轻人有年轻人自己的想法,但是他们都是过来人,觉得宁挽霁突然结婚这件事情,本来就超出他们的预知,现在更在朝着一个他们难以掌控的方向去走。

“妈妈。”宁挽霁将声音放得很轻:“以前我一直没跟您详细说过,但是现在,办婚礼的事情和季时景同不同意没有关系,我只是觉得现在不合适,也没有这个必要,他爷爷目前生病住院,还需要人照顾,我觉得,怎么样也要等对方家里人身体完全好了再提这件事情,更何况……”

更何况她觉得没有必要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她自己都不知道两个人是否能够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她没有这个自信,不止是不确定季时景是否会喜欢自己,更是害怕就算他真的对自己有好感,在长期经营的关系中,当她的脆弱与不堪都被他知道的时候,他是否会变得厌倦,宁挽霁从不相信有什么东西是真的会长久。

就如同王家卫在《重庆森林》里描述过的那样,凤梨罐头会过期,爱情会过期,这世界上没有哪一种感情会真正的长久,也没有一个人会再看到另一个人全部不堪的一面还包容她,她害怕结局会变成那样,所以即便她渴望,仍然还会下意识地恐惧一种未知的结局。

所以在季玄策提出举办婚礼的时候,她虽然有过一瞬间的心动,随后大脑又很清楚的让自己明白,她不该如此,一味地如此,只会让自己变成最终的那个受伤的人。

她讨厌自己这种小心翼翼渴望又患得患失的情绪,所以她明白,没有人喜欢像刺猬一样的人,季时景亦复如是,他对她好,只是因为他会对每一个人都如此,这份特别,不是对她的独一无二,如果换做任何人和她一样寻求他的帮助,他大概也都会一样让对方泥足深陷,无法自拔。

林微不清楚她的想法,只是叹了口气道:“闹闹,你说得对,我也确实不应该在这个时间段逼你,只是你要想好,他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跟你结婚,你们的婚姻是否真的建立在感情之上?你不要为了一时的意气用事,就随便找人结婚,哪怕这个人并不爱你。”

“……”宁挽霁默了默。低垂着眉睫,开口道:“妈妈,如果是你,在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之中会选择哪一个?你和爸爸不也是只是为了婚姻生活敷衍的过到现在吗?您既然逼我去做我不喜欢的事情,又为什么要到现在觉得我选择的路一定是错的呢?”

“闹闹,别这么和妈妈说话。”林微听得出宁挽霁在反驳她:“我只是以一个长辈的角度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门当户对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我并没有指责你从小到大走的路不对的意思,只是,你该有一种更好的选择。”

宁挽霁还是不明白到底什么才是更好的选择,她从小到底总是被教育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承认,偶尔有的时候是林微和宁砚的抉择是对的,但他们不总是对的,有的时候,即便她的选择是正确的,他们也不会选择承认。

很多利害关系,与所谓的合不合适,宁挽霁都心知肚明,现在林微说的话,她其实也并不是不明白。

但在那一刻,她也只想让自己不再后悔,事实上,她母亲林微的猜测也并没有错,如果没有季玄策的突然病重,季时景想要完成爷爷的心愿,他们两个人压根不会走到一起,两个人在一起也不只是因为所谓的爱情,或者说,如果不是她,这个人是张王李赵的所有人都可以,她只不过是在那个恰当的时机,被选择成为他的伴侣。

而她由于对他一直从未放下,才会鬼使神差的答应了这件本不应该答应的婚事。

“妈妈,我不明白您说的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我只知道,我当下有对事情自己的判断,如果不这样去做,我一定会后悔。”

或许选择了也一样会后悔,但总归她选择过她想选择的事。

也或许是因为被林微戳中了她那些最隐秘的心事,她才会这样据理力争,她刚才的问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林微不可能听不出来,这样的对话,这样的语境,能够指代的那个人就只有她自己。

“闹闹,我知道或许因为你们是同校的关系,以他那样优秀的身份和家庭背景以及教养与出色的外表,你不可能会不对他心动,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嫁给爱你的人。如果是我在你那个年纪,或许只会考虑自己最想要,可是当你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你要考虑的就不仅仅是这些了。”林微很平静地叙述道:“如果另外一个人爱你,会把你放在手心里珍重,让你知道他爱你。”

“但是相反的。”她接着开口道:“如果他不爱你,你无法保证他是否会在这样的长期相处中爱上你,这样的婚姻不会幸福,一个普通的男人,很可能你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选择,可是闹闹,季时景不一样,除了你以外,他有很多更好的选择。”

想完今天的对话,宁挽霁才回过神来,她低着头,垂着眉睫,什么也没说,顿了片刻,才回应季时景的问题:“你说得对,我是有点不高兴,但是只有一点,今天见秋秋,我还是挺高兴的。”

小姑娘声音很倔强,明明很不高兴,声音听起来都有点沮丧,好像是刚才想了什么事情,整个人都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季时景用手指轻柔的抹去她眼角的一滴泪,轻声道:“为什么不高兴?”

“我是在想,学长,我是不是做什么都是错的?是不是压根就不配被人喜欢?从小到底,如果我与人发生争执,没有人会站在我这边,我做选择也是这样,我总是要按照他们的心意做才会被说对,我自己的选择没有人会赞同。”她声音难得的有些哽咽。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那人温暖的臂弯将她圈入怀中。

“不会。”

“我会永远站到你这边。”

无论对错。

奔跑

宁挽霁忽然觉得心头某个地方有些发酸, 她不知道季时景是不是安慰她, 但是她的心头莫名其妙的松动了一瞬。

季时景的怀抱和他的人区别很大,他的人是冷冷清清的,可是体温却是灼热的。宁挽霁把头埋在他的怀里,贪恋般的深吸了一口他身上清浅的木质香气。

面前过分清隽的男人什么都没说, 只是用手顺了顺宁挽霁的头发, 帮她把鬓边的碎发撩至而后,低声道:“别难过, 好吗?”

他的声音很轻柔,却莫名其妙的带有某种安抚的力量。

宁挽霁抿了抿唇, 接着开口道:“说实话,我想了很多, 季时景, 我有的时候经常会对自己选择的路持怀疑态度。”

“我小的时候,总有男孩子欺负我, 那个时候我不服气,会和他们打架, 他们给我起外号, 说各种难听的话,在小圈子里不停地传播。那个时候老师找我家长说, 其他女孩子都没和别人有那么多矛盾, 为什么只有我有?”宁挽霁声音有些哽咽,眼里还带了点泪花,被她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她不想在季时景面前哭, 可是难过却怎么也止不住。

“闹闹, 我以前跟你说过不是你的错, 以后也不要总是为了别人的错而惩罚自己。”季时景语气很淡,但是他的手仍然放在宁挽霁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她:“宁挽霁,你还记得我一直都告诉你,不要勉强自己去做你不喜欢的事情,你有拒绝任何人的权利,包括我。”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没把自己刨除在外,宁挽霁抬起头的时候愣了一会儿,看到季时景深邃的黑眸正在平静的与她对望,听他这么说,宁挽霁呆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接着道:“为什么会包括你?”

“为什么不能包括我?”季时景反问道:“我也不例外,当我和你提出不合理的要求时,你首先要学会的就是拒绝我,而且,如果我有错,哪里你对我不满意,就可以直截了当的告知我,不要犹豫。”

宁挽霁从小到大,从未被灌输过这种理念,她更多的得知的是,她需要从自己身上去反省错误,这个世界上,她无法去要求别人,所以能要求的只有自己,其实季时景远比她自己还要了解她,她虽然性格好强,但总是习惯为了所谓的朋友和同学亦或是同事之间的情谊作出不必要的忍让,只有等到自己遍体鳞伤的时候才会反击。

哪怕到了这个时候,她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力气。

人们总是喜欢改邪归正的人,却不喜欢一向温温和和选择一味忍让,最后伤到自己才迫不得已露出刺猬让人不喜欢刺的人。

他没说什么情话,同样也不是在安慰她,或许在季时景的角度来看,他所做的事情还有所说的话,都只是再平常不过的他认为的合适。就像他中学时期一样,对她破例,关心她,或许也只是因为他觉得他该那样做,仅此而已。

“季时景,我没有对你不满意。”宁挽霁的声音放得很轻:“我只是——对我自己不太满意,你做的一切都很好,只是我觉得,相比较你而言,我好像什么都做得不是很好。”

“你高中结束去斯坦福的时候,那段时间,其实我的成绩也还是没有很好,至于后面怎么考上p大,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了,可是,我和你不一样。”宁挽霁试图组织好自己的语言,但是她说话的语速适当的放缓,能听出来声音里的哽咽还没有完全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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