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节
这也是武崇训的雅趣,那时太子妃与梁王妃商量新房布置,说到这一桩,韦氏笑弯了腰,说女婿可真风雅,不用龙凤就罢了,连鸳鸯蝴蝶都嫌俗。
梁王妃怕女家嫌葱白不吉利,便说别理他,可是韦氏有心叫夫妇和睦,另寻了一种泛釉色的葱白绫子,真真儿奇异,软绫子愣是显出光锃锃的釉色来。
“公子——”
豆蔻不敢走近,就在门口轻唤了声。
半晌才听窸窸窣窣声响,武崇训从帐子里问。
“怎么是你?叫那几个小的来,打盆热水,别的等叫再来。”
豆蔻涨红了脸躬身道是,忙忙退出去。
临走瞧见龙凤对烛燃了大半,粉红的蜡油凝在烛台上,便想替他们收捡了这好意头,可是忽地一声娇软的嘤咛,接着砰的一下,是使劲儿打的,一时浮想联翩,脚底飞快,出来便见杏蕊捂着嘴笑。
两人拖拖拉拉,梳头更衣时饿的发慌,瑟瑟也不挑拣屋里积味儿了,一叠声地叫菜,饿狠了的人尽想吃横菜,要烤的鹌鹑,又要炖烂的牛蹄筋。
洞房花烛夜,哪里预备过这个?
两个大丫头束手无策,就见司马银朱端了一盘小菜进来,红的干肉脯,绿的紫苏小鱼干,酒糟的鸭舌,再淋点子香油,细细一缕,勾的人垂涎欲滴。
瑟瑟漱了口,忙叫拿热鸡粥拌小菜吃了,这才没唠叨。
司马银朱候着她吃完了,洗手净面,再挪过来梳头,冷眼瞧武崇训站在瑟瑟背后,对镜摆弄头发,弄得乱七八糟,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他是不肯当着瑟瑟的面儿让丫头服侍,可瑟瑟光顾着挑钗钿,并没留意。
她便上去挑了把宽齿的长梳子递给他,语带敲打。
“郡马侍奉郡主也当有一套守则,譬如《女则》、《女训》,将郡马一日之中何时起床,何时用功,如何梳洗,如何打扮,样样分说明白——”
武崇训讶然扭头看过来,脖子上赫然一枚红果。
司马银朱啧了声,对镜指着叫众人看。
“瞧瞧!”
武崇训简直羞死了。
那都是他们的私情小话儿,任谁也不能窥伺!
反正看见了也不会信,瑟瑟与他多么合拍,那样刁钻的性子,在他巧手拨弄之下,丝滑流畅犹如一曲《高山流水》。
所以他没接话,手掩着脖子要走,偏被瑟瑟扯住了。
“我瞧瞧——”
拨拉开看个究竟,还琢磨,具体是哪一下弄出这么个记号,镜子里豆蔻恨不得把头缩到地衣底下,只留两只手在瑟瑟头上摆弄。
“又不是别人弄的!”
瑟瑟反笑了。
“我们两个好才这样儿,难道圣人与府监客客气气?”
司马银朱眉头一挑,就要喝止她牵三挂四的胡说。
瑟瑟早摸熟她的脾气,凡事可看可做不可说,忙道,“出去了是不好看,不妨事,我来遮掩。”
妆盒子里扒拉,翻出一盒深肤色的蜜粉来。
“预备春天长风疹抹脸的,质地很细,不难受的。”
前半句是对司马银朱解释,后半句安抚武崇训。
他简直惊喜。
谁能想到婚后瑟瑟有这一面?柔情似水。
被她摁在绣墩上,大马金刀的男人,那铜镜几乎装不下他。
瑟瑟用细簪子挑出点儿抹上,脸贴着他额头一块儿照看,瞧瞧不对,中指细细推开,柔软的指腹摩挲摩挲,两人镜里一笑,旁若无人地几乎要抱起来。
武崇训心猿意马,恨不得叫豆蔻滚蛋,别站在后头碍手碍脚。
司马银朱也懵了,不明白瑟瑟是开了什么窍,竟把女皇的话听进耳朵里,忽然就懂得夫君是至亲,并不亚于手足,于武崇训的诚意和能力而言,甚至比手足更要紧。
“歇会子出门站站,明日回东宫,后日给圣人磕头,衣裳鞋袜都要周备,别叫长辈笑话成了人,反而颠三倒四。”
等她出门,两口子才醒过味来,意思是今明两晚别弄出新花样儿。
瑟瑟伏在妆台上吃吃发笑。
武崇训也闹个大红脸,起身道,“我出去瞧瞧那边角上妆楼如何了。”
“我也去!楼上能看见二姐家。”
两人就在郡主府里消磨了一天。
瑟瑟对正院极之满意,因除了温室,其余皆照枕园复刻,也同样命名,也挂牌匾,简直像没搬家,温室里花树芬芳,半是幽蓝,半是殷红,顺便折了两支回房插瓶。
瑟瑟托腮看他摆弄,“表哥插的就是好看,三两支,摇曳多姿的。”
武崇训回首一顾。
瑟瑟打扮俏丽,左边耳洞塞米粒大的青金石,右边挂大串赤红珊瑚珠,两厢里对照,蓝的深幽,红的炽烈,这样刁钻搭配,实在少见,在她身上却很调和,宝石再璀璨,敌不过她艳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