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3节
是那种“皇帝过来了,他没有很隆重,但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他来了”的情况。
公主在眉间贴上一颗洁白的珍珠,粉腮画上弯弯的斜红,容貌十分美丽。她在手心和脖子上涂了少许蔷薇水,走动之间,不仅有佩环撞击的清脆声音,更隐隐有一股香风飘过。
“公主今天好漂亮!”张嫣看呆了。
志冲生得美,却不是纤弱的娇贵美人。她这几个月来有锻炼身体,脸色红润,倒是另一种健康的美丽在里面。
“因为我代表着哥哥的面子啊。”志冲的礼仪学得不错,浅浅地笑着,“今日薛府的寿宴不仅有薛学士,他家的小娘子应该也会出来交际。若是我打扮得平平无奇,岂不是要让哥哥脸上无光?”
有对比就有伤害,谁丑谁尴尬。
上次吃的是婚宴,志冲不好打扮得过分夺目,不然会抢了新娘子的风头。这次是寿宴,皇帝带着公主大驾光临,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落在他们身上。
张嫣很赞同志冲的想法,她今日戴了一条长款的璎珞,上面坠着玉的。
皇帝的车架在薛府外面停下,薛奎的脖子伸得老长,早早等在门口迎接。人逢喜事精神爽给,宾客们都夸薛大人气色好,不知道吃了哪种灵丹妙药,年轻了好多岁。
薛奎:哪里是我气色好。
薛奎:我这是用了一些胭脂。
薛奎:我把官家请来吃酒,我总不能病怏怏的。
老薛笑得像一朵大菊花,萧靖看他精神状态的确是好多了。大概太医开的方子有效,人退休之后修养得好,老人家把他们一路引进去正堂,都没有走三步喘一步。
其他宾客见薛奎亲自相迎,纷纷看过来这个方向,旋即又是一番窃窃私语。
“他们是谁?真是好大的面子!”
“女客也进去正堂吃席?她是哪一家的小娘子?”
“看着像是还没有出嫁的,定是出身不凡。”
薛家四姑娘和五姑娘正在负责照户相熟的女眷,以她们的身份,尚且轮不到进去正堂吃席。姐妹两人在布置场地的时候看过,正堂宽敞,却只摆了一桌。
爹爹透露出来,这是预留给贵客享用的,不许她们进去打扰。便是爹爹自己也只是在院子里开了一席,并不坐在正堂。
四姑娘和五姑娘对视了一眼,心里止不住好奇。四姑娘曾问父亲:既然是贵客,那么我和五妹妹要去拜见吗?
薛奎犹豫了一下,道:“你们二人不必去了,你们的二哥和几位姐夫可以去。”他家尚未出嫁的两个姑娘正值花季,万一被皇帝看中,当妃嫔并不是一件好事。
皇宫里的日子不好过,老薛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去那种地方苦熬。他请了五六位今年的进士考生过来吃席,明面上说是自己欣赏几个年轻人的才学,实则是他想在里头捉两个女婿。
当官夫人不比当妃嫔御侍强?
今年的春闱已经结束,薛奎眼睛又不瞎,这批考生的质量一般般,跟王拱辰那一届的神仙打架完全没法相比。老头子听闻欧阳修前不久新婚,心里还可惜了一阵子。唉,要是欧阳修未婚,他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无奈,薛奎在矮子里头挑将军,把才学尚可、人品尚可、相貌尚可的那几个考生请来吃酒。其中一个叫陈斐仁的进士长得俊秀,他生得唇红齿白,眼睛潋滟如桃花,气度很是不凡。听他谈吐颇有见地,衣裳服饰颇为精致整洁。
在好几位进士老爷当中,薛家姐妹一眼就看到他了。
五姑娘的性情更活泼一些,她指着那人,小声道:“四姐姐你看那人,长得真好看,也不知道他跟我们家有没有缘分。”
“四姐姐,你喜欢他吗?你如果不喜欢他,我便有点喜欢他了。”
四姑娘攥着手里的帕子,想要把妹妹拍醒:“别说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他虽是好看,可是我们不知道他的心肠是好是坏,你不要那么快沉迷进去。”
“切。”五姑娘不以为然。
十六岁的五姑娘看这人生得好看,心里好一阵欢喜。她把大半心思都放着择婿上面,连席间美味的菜式都不太能吸引她。今日的席面做得好,炒菜又多,客人们吃得是连连称赞。有手帕交的小娘子问这是哪一家的席面,五姑娘不知道,她支支吾吾都忽悠过去。
“四姐姐,你且在这里招呼一下。”五姑娘招架不及,她小声地道,“我去更衣。”
她想出去溜达一下,看能不能撞见那个很好看的郎君。若是见了,她想问一下别人叫什么名字。
四姑娘不知道妹妹所想,以为她是真的急,挥手让她赶紧去。
志冲在宴席上多用了两杯酒水,脸颊泛红,不由得觉得心口有些闷。她起身跟萧靖说:“哥哥,我想出去吹一吹风,有些热。”
“去吧。”萧靖看向狄青,“可要狄青陪你?”
志冲以皇帝的安全为重,拒绝道:“不用了,让小青在这里护着哥哥,我带着女侍出去。”
既然带着人,萧靖也放心,让她自己先出去走一会儿散酒。
公主往外走去,穿过薛家的花园,斜靠在朱红色的栏杆上。她嘴里含着梅子,酸酸的味道让她好受许多,这里的人声没那么嘈杂,却不至于偏僻。
她歇了好一会儿,正要站起来的时候,脚下有点滑,是她踩着自己的长裙。
“哎呀——”
“小娘子小心……”
身后的女侍赶紧冲过来扶她,志冲不用人扶,自己跳开并没有滑倒。不远处有一位年轻的郎君,他一脸紧张担忧的表情,看着像是要过来扶她。
他做着虚扶的手势,温声关怀道:“这位小娘子没事吧?要不要某帮你请大夫?”
“无事。”志冲抬眼看着这个人,是她不认识的。这个人是长得白净好看,瞧着是读书人。
公主没多想,也许是别人乐于助人,随口问她罢了?
她微微颔首,带着女侍离开,并没有更多的交流。她没有看见,自己身后的陈斐仁是一脸遗憾又懊恼的表情。
他重重地握着拳头,盯着公主华丽的裙摆,仿佛在数着上面用了多少金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