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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节

 

“是。”连珣身后那人虽着一身太监常服,肩背挺直,眼神之中却透出些许行伍之人的?机警锐利,显是乔装,他与连珣低声又?道,“我家公子原是这样交代属下的?,下一步要如何走棋,还望殿下示下。”

“走棋?还走甚么棋?嘶!”连珣掌心猝不及防让那蠢笨鹦鹉吃食之中不小心啄了一口,叼出了一丝血线来,他霎时蹙眉,眯眸瘆人一笑,“吱呀”一声抬手开了鸟笼探指进去,攒住那鹦鹉细颈骤然发力。

那鹦鹉只来得?及“啾”出一声,瞬间便被他掐死?在了指尖中。

那人:“……?!!”

“你瞧,甚么东西都会有敢咬你一口的?时候,所以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连珣甩开那巴掌大的?鹦鹉尸体,任它软绵绵躺在笼中,悠悠闲闲抽手出来,自袖间取了巾帕缓缓轻揩指间沾染的?血迹,侧眸与那人笑着道,“懂了么?”

“……是!”那人骇然一惊后,忙垂眸抱拳,“属下明白!”

隔日,晨起,天色些微阴沉,厚重云层遮云蔽日,狂风大作,似有暴雨要来。

赫氏公主又?往水榭之中布了酒菜,着人邀霍长歌前往一叙。

“公主可是已有决断了?”霍长歌从容于那公主身前落座,正?对半池碧莲于风中泛起波浪,她见那公主竟率先举杯,与她凭空敬了一杯水酒,轻撩面纱一饮而尽,遂轻声一笑问道。

“是。”那前朝公主简短一应,抬眸看她,便欲再敬第二杯酒。

“在下自幼体弱,如今好不容易养得?康健,却是仍饮不得?酒,”霍长歌拈着茶杯与她笑道,“便以茶代酒了。”

那前朝公主一双淡色眸子轻轻一眨,便是允了,沉默饮完一杯,又?兀自去斟第三杯,还颇有闲情逸致得?又?与霍长歌隔空碰了碰。

凉风灌进亭中,吹得?杯口也泛起涟漪。

霍长歌抿过一口清茶,只觉口齿留香,与前日初见那时,二人对饮过的?茶水味道别无二致,遂放下心来,只她见那赫氏公主神情不明,心下不安便未多?饮,手上迟疑一顿,攒紧茶杯不动声色觑她。

那赫氏公主始终一副寒凉模样,不言不语,待饮完了第三杯,方才将手中白玉酒杯轻轻置于桌上,抬眸竟是与霍长歌道:“前日未曾顾上多?问一句,郡主与那位三殿下又?有何渊源?若是新帝登基,郡主可要新帝留他一条性命?”

霍长歌意外一怔,越发生疑起来,不由蹙了双眉:

若是赫氏意欲复辟,谢昭宁原乃古氏武英王一脉,又?无连家血统,依着那前朝公主恩怨分明又?重情重义的?心性,必会饶他性命;

可若是连珣登基,谢昭宁便也该是从龙之功,只明面上却说不得?,颇有忘恩负义之嫌,连珣暗自容他与她同归北地便算是卖了霍家一个颜面,功恩相抵,与连珣而言却也无甚干系——谢昭宁不是连璋,从不曾是威胁。

这本是理?所当然之事,这位公主又?为何如此?发问?

“那位三殿下原名谢昭宁,襁褓之中便为古氏养在膝下,其姊二公主连珠与舅父武英王古昊英便是为前朝皇族之事鸣不平,而丧命于连凤举之手,古氏亲族亦受牵连,一夜凋敝。”

“他此?番相助原亦同公主一般,赌上身后名声,只为与枉死?亲人讨回一个公道。”霍长歌轻叹一声,既摸不准对方心思,便只坦言相告,谢昭宁身世?非是隐秘,赫氏公主想来早已查探得?一清二楚,她便与那公主详细道,“他生性良善,与我交好,其生父又?曾是我父同袍,于情于理?,我便是该求新帝着他与我同归北地,安享余生,此?生再不入京畿中都。”

“……情人?”赫氏公主闻言眸色一空,微有动容,寒眸转瞬又?稍稍一眯,似揣度般,素白五指蜷曲扣在桌面,食指微屈轻轻一敲,发出“笃”一声轻响。

四下里风愈加得?大,刮得?亭下荷叶不住翻卷,湖面泛起层层波澜,怕就要变天了。

霍长歌倏得?静了一静,山雨欲来之中,心头?一紧,反而更瞧不透她了:“……是。”

她前世?对不住谢昭宁太多?,如今便是于前朝公主面前隐瞒,亦过不了连珣那关,不若如实相告,倒显坦诚。

“若是本宫要郡主,在这位三殿下与令尊之间做个抉择,”那赫氏公主闻声垂眸,兀自又?斟了一杯水酒,以一把寒凉嗓音徐徐道,“谢昭宁一条性命与五年内绝不削藩霍玄,二者之间,庆阳郡主又?会选择哪个呢?”

霍长歌:“……?!!”

霍长歌骤然变色,倏得?起身,竟带得?身后石凳“哐当”一声些微后移,她俏脸寒霜,冷声斥道:“公主这是何意?是在戏弄在下么?!”

“郡主,”那赫氏公主见状抬眸,置若罔闻,淡色眸子之中古怪得?同时蕴着怨毒与惋惜,她举着那杯水酒凑近面纱下掩着的?一双樱唇,只缓缓又?道,“一杯水酒之后,还请郡主答复。”

阴沉沉的?天际“轰”一声滚出闷雷,霍长歌便立在雷声余韵之中,双拳紧握身侧,眸光凛冽得?盯着那赫氏公主姿态端华得?饮完一杯水酒,虽万千思绪一时涌上心头?,仍镇静自若得?一遍遍过着她适才言语,剥丝抽茧急欲寻出她此?番目的?,却还是不解她为何有此?试探。

只霍长歌虽不解其意,却仍不愿做出违心应答,于言语间便轻率舍弃谢昭宁。

她前世?可以、去年可以、或许上个月也可以,只如今——不行了,那是她的?恋人,此?生唯一的?恋人,他一人之性命或许比不过北地三州数万百姓那般得?沉重,却亦不能被他人如此?轻易玩弄于股掌之中。

“郡主,这酒,本宫业已饮尽了,你再不答——”那赫氏公主抬眸瞥她,闲闲把玩手中玉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既不选,二者便皆要得?不到了。”

她话音未落,面前霍长歌身影倏得?一晃,竟猝不及防翻身越过石桌,运了身法骤然两步进到她面前!

赫氏公主骇然起身飘然后退,却退不过霍长歌鬼魅步伐,两人在亭中方寸之间斗转腾挪,青白两道身影交织其中令人一瞬眼花缭乱。

霍长歌眼神狠戾,挟着隐怒与杀意,招数刁钻诡谲,左手五指做爪直朝那公主喉头?抓去,指尖带出“咻”然凌厉风声。

那公主抬手并?指往霍长歌腕间穴位势如闪电一点,霍扶光左手迅疾变招,皓腕如灵蛇般绕着她长指一转,反手扣住她手腕折于背后腰间,右手掐住她后颈命门运力下压,“咚”一声闷响中,只两招功夫便按住她头?,将她直直砸在了石桌上。

“哗啦”一下,桌上酒菜摔落遍地,碗碟叮当作响。

赫氏公主:“?!!”

她遽然眩晕,侧脸贴着桌面,呼吸震惊一滞,简直不可置信。

“公主这是胁迫还是恫吓?买卖不是这样做的?,鱼与熊掌皆是我的?,选甚么?”霍长歌眼神一瞬狠辣而嚣张,俯身贴在她耳侧轻蔑笑道,“连凤举我一人杀得?,不过是为图个好名声,又?念着父辈与前朝昔日旧事纠葛,才与公主合谋。公主倒是不识抬举得?紧,饭还没吃就要摔碗砸锅,嗯?”

形势陡转直下,那公主着实未曾料到霍长歌只十四岁,武艺便如此?精湛,比传言之中更加身手不凡,心智果决明锐,也绝不肖似寻常豆蔻少女。

她只两招便败于霍长歌手下动弹不得?,形容颇为狼狈,含恨侧眸,冷笑瞪着霍长歌,咬牙道:“郡主要杀我?若在此?地杀了我,合盟就此?作数,北地危机难解,你亦别想活着走出凉州!”

“合盟?意图拿捏在下的?盟友不要也罢!在下既敢孤身前来,便已存死?志,身后事早已安排妥当,不牢公主记挂。”霍长歌闻言决绝回她,扣住她后颈的?手指威胁似得?缓缓收紧,按压着她颈侧经脉,转而肃声逼问道,“只公主眼下受制于在下,不若先来说说,是谁要你杀谢昭宁?连珣么?”

“四日足以快马加鞭往来凉州与中都,你手下恐已见过连珣,他为何容不得?谢昭宁,要假我之手除他?且,他又?与你开了甚么价码?竟能令你自觉舍弃我这助力,也能妥帖成事?”

“……郡主果真聪慧敏锐,”那赫氏公主见她一语中的?,洞若观火,已堪堪识破这其中曲折,惊诧一息又?刻薄冷笑回她,身陷囹圄倒也不卑不亢,“若郡主能活着走出这里,便自己去问连珣吧!”

那公主话音即落,倏然有箭矢“咻”然连声破空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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