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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节

 

可惜了,你只见过他初一御敌便已有怯意,却甚至不?曾瞧见他沙盘之上,敢用一万轻骑深纵草原,意图一举端掉北匈奴王庭的野心与魄力。

霍长歌话音未落,连珍泪珠“啪嗒”一声狠狠砸了下来,打在石桌之上,泅出一滴泪痕。

“是他……是他与你说的?”连珍难以置信,颤声问她,四下里的风陡然大?了起来,呼啸着?挤进了亭间,冷风刮得连珍骨子里都透出了寒气,“甚么时候说的?”

“……”霍长歌垂眸凝着?她转眼落了一桌的泪痕,低声道,“猜的。”

那?是他们前世?相伴五年中,谢昭宁在她生命中留下的不?可忽视的蛛丝马迹,如今想来,那?些?才该是真正?的谢昭宁。

“所以,这些?你都有,你俩才是相似的一路人?,他便爱你了,是不?是?”连珍恍然大?悟,骤然痛哭出声,两手捂住脸颊,只觉一瞬天都黑了,绝望极了。

她嗓音止不?住拔高,未压住,悲恸哭声飘出凉亭,传到小山高石之下,她那?贴身?婢女?花蕊闻声抬眸,惊惶与南烟对视一眼,便欲拔腿往亭上来。

“还没有,”霍长歌见状便知这贴己话今日已于落日一般到了尽头,遂果断起身?,临走却与连珍顿了一顿,抿唇微一踟蹰,轻声道,“还不?是爱,他还未想明白,你哭早了。”

夜幕却仍不?由分说,于寒风呼啸中降临。

霍长歌自凉亭下来,连珍便在她身?后放声大?哭,仿佛她心中的谢昭宁是她凭空编造的一个人?,竟然与真实的谢昭宁并无?一致,除了外在一个空壳。

霍长歌的话,精准击碎了她心中的幻想,她哭自己多年妄想的幻灭。

“上去瞧瞧你家主?子吧,”霍长歌下得凉亭来,正?与花蕊擦肩,便低声嘱咐她,“别多话,让她哭出来,过了今日便好了。”

花蕊愤愤又不?平,想瞪她又不?敢,憋着?气,面色青白得提着?裙角沿着?蜿蜒石阶一路小跑上去了,南烟这才转头与霍长歌悄声道:“郡主?,你又与四公主?起了争执?”

“姐姐,我瞧着?便这般不?靠谱么?”霍长歌无?奈嗔她道,“总干欺凌弱小的事儿??”

她虽话说得戏谑调侃,但眉梢微微一挑间,隐隐似有威严。

她似乎——当真像是长大?了些?……

霍长歌平日似个孩子般闹腾惯了,御下也?不?严,不?大?与宫人?计较甚么,跟谁都能玩到一处,不?似高门贵族中的姑娘那?般矜持又自恃身?份,可只那?一眼,便让南烟切实忆起她原是霍玄之女?,骨子里不?是高贵,是锋芒。

南烟微微一滞,抬眸瞥她时便似有些?敬畏,神情略有不?安,余光却瞧见亭下山石掩映间似有道太监身?影一闪而过。

南烟不?由蹙眉,探了头似是想瞧清楚那?人?是谁。

霍长歌顺着?她眸光探过去:“怎么?”

“陛下身?旁的大?太监——”南烟下意识脱口便道,随即回神一抿唇,尴尬笑着?与霍长歌遮掩似得解释道,“怕陛下亦是瞧见二位殿下一同离席,怕起争执,遂着?人?跟来瞧瞧的。”

陛下身?旁的大?太监——

这话说的,倒像是南烟急于撇清与皇帝之间的关系似的,欲盖弥彰?

霍长歌狐疑稍稍一顿,又跺脚与南烟笑闹着?娇嗔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讨厌得紧!”

动心

待宴会结束, 连珣牵着连璧随皇后回了永平宫。

连珣着人将连璧送去乳母那里,便兀自择了张椅子坐下了,似笑非笑地瞧着皇后也不?说话。

皇后最烦他这?副模样, 无端端让他瞧得心底直发毛,只觉他颇神似连凤举那一副阴晴不?定?的性情, 瞧着人的时候始终怀有深意。

连凤举虽子嗣不?丰, 五个亲生儿子中, 却偏巧连珣性情最为肖似如今的连凤举。

先皇后也教子,她也教子,可先皇后的两位嫡子一位嫡女并着谢昭宁,一共四?个孩子性情虽说也迥异,却均与连凤举丝毫没有半分的肖像,偏生她就养出了这?样一个儿子,甚至对于皇权的渴望与执着亦是?与连凤举像足了十成十。

“你?又有甚么话要说?”皇后挥手将人?全退下, 随他围桌坐了, 本就正疲惫,见?状越发觉得累, 遂轻叹一声, “珣儿, 如今我瞧着你?,竟越发瞧不?透了, 你?有甚么话便明说, 莫总这?般阴阳怪气地笑。”

“瞧透了多没意思。”连珣斜斜坐在椅子上, 一腿翘着压住另一腿,本是?个不?入流的姿势却让他做出了一副阴柔与邪气来, 一身紫棠长?衫下摆细绣背部?棕红、后披黄褐长?尾的鸟姿势扭曲地窝在他两腿间,“儿子明天需得出宫一日, 特来与母亲借取木符一用。“

连珣如今还未及冠,居于宫中便得守宫中的规矩,便是?皇子亦无事不?得频繁出入宫门,后宫只两块儿可供皇子进出宫门的木符,皆掌在正宫皇后手中。

“你?又要出宫?”皇后闻言蹙眉,不?安道,“你?这?半月究竟于宫外是?有何事要办?眼下正值多事之秋,你?总这?般频繁来去,难免不?引人?注意。”

“不?过是?顺哥他们自西?境回来了,总归是?族兄弟,他们于西?境军中待过那许久,既是?回来了,照理我也该瞧瞧他们去。”连珣单手支着侧颊,不?以为意笑着道,“更何况,我瞧着母亲颇喜爱郡主那只红腹锦鸡,便想着趁有集市的日子里,与母亲也寻摸一只带进宫里来,与母亲闲来做个伴。”

皇后闻言心头一暖,便觉原是?错怪了他,笑着不?由?便道:“倒是?劳你?费心了,只我并非——”

并非是?念着霍长?歌的那只红腹锦鸡,只不?过睹物思人?,忆起了一段年少时的美好时光,有爱人?相伴,又无拘无束。

皇后话出口?便反应过来,倏得就抿住了唇,笑意顿在脸上,眸中情绪瞬间变过几变。

这?事她原不?愿太多人?知晓,除她父母与打小伺候她的夏苑,怕已?是?无人?再记得,她年少时曾对宗族里一位地位低微的私生子,生过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非是?甚么?”连珣见?状玩味笑着追问道。

“……非是?喜爱那锦鸡,”皇后不?动声色自个儿斟了杯温茶,抬袖端庄掩着面,举了茶盏小心啜了口?,敛了情绪话音一转道,“只是?随口?一夸罢了,那郡主孩子心性,夸她一夸,笑得便娇俏可人?,我瞧着开心。”

“那您还不?愿我娶她?”连珣闻言轻嗤一声,“给您娶个您喜欢的儿媳不?好么?”

皇后眉心跳着疼,每每谈及此事,他二人?想法总是?相左,既说不?到一处便实在与他不?愿多说了。

虽说宗族里也属意拉拢霍长?歌,但这?节骨眼儿上,拉拢和联姻的时机都不?对,行事不?得激进,且霍长?歌一副孩子心性,虽说武艺卓绝,但口?无遮拦又心性单纯,委实委以不?了重任。

遂皇后逃避似得起身去内室取了木符出来,与连珣柔声嘱咐道:“早些时辰回来,莫在宫外逗留太久,这?几日人?人?自危,皆不?愿引了注意去,偏生你?不?安分得紧。”

连珣也不?答,接过木符起身一整衣裳,他身量不?高,骨架又小,站直了越发显得体态羸弱,半副阴郁秀气的脸笼在西?沉的太阳余晖中,越发衬得另外半张苍白青灰。

“儿子原也只再问您这?最后一回,您当真不?愿我娶那霍家的小郡主?”他临行忽然转头,笑得别有深意地试探又问皇后道,“过了这?个村儿,可就当真再没这?店儿了,母亲您可得仔细想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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