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
最重要?的?是陈老?太太可能心里?受了挫折憋闷,隔三?差五就去板厂寻陈爱民说?话。因为冬月先前帮过孙梅芝,老?太太每次碰见他都要?阴阳怪气来两句。
唐墨天生嘴拙,又不?好跟个上年?纪的?婶子计较,趁着换季到处招工,干脆跳到了平村镇村北那?家板厂,不?但长了点儿工钱,中午照样能赶回家吃饭。
姜冬月在旁边削茄子皮,轻声道:“其实?我也不?待见爱民那?家,你这次换了挺好,改天去青银县进货时?给你捎个新水壶,别看只远三?、四里?地,到底没有在咱村方便。”
唐墨“嘿嘿”笑了:“看你仔细的?,我又不?是小孩儿。”
他把里?胎打满气按到水盆里?,很快找出冒气泡的?破损处,原来是被钉子尖扎了。用细砂纸微微磨一磨,再贴一枚万能贴,抹点胶水涂匀,重新按盆里?就没气泡了。
“以前的?自行车质量就是好,我十几岁攒钱买了这辆二八大杠,一直没换过胎,链子上点油骑着特别轻快。”
“拉倒吧,前轮挡泥瓦都快锈烂了,明年?说?啥给你换个新的?。”
“不?行不?行,这车用的?都是好钢好铁,以后笑安长高了得留给他当传家宝。还有我那?个墨斗……”
时?节不?饶苗,时?日不?饶人,说?说?笑笑忙忙碌碌地仿佛没过多久,田间棒子便从豆芽大小长到一人多高,唐笑安也背起双肩包,绷着小脸开始上育红班。
他老?早就羡慕唐笑笑能上学,这会儿终于轮到自己,加上听课认真被老?师夸了,那?劲头足得宛如?猛虎出栏,每天早起积极洗脸刷牙,还会用梳子把短短的?头发理顺。
林巧英背后笑话外孙“新郎官儿赶路忒心急”,十五一大早烧香时?却专门剪了文昌纸,求菩萨保佑唐笑安脑瓜聪明,像他姐姐那?样学什么会什么。
拜完碰到唐笑笑的?同学家长唠了几句,回家忍不?住跟姜冬月说?小话:“张嘴就叭叭地男孩子晚熟,姑娘家越往高处学越跟不?上,我看纯粹是红眼病瞎胡扯!我种一辈子地了,那?庄稼苗要?能长得好,刚发芽拱个头就看出来比别的?苗壮。”
姜冬月笑道:“妈你别生气,管他说?多少酸话,咱笑笑照样考第一名,叫他酸去吧。”
“对,酸也没用。”林巧英愤愤地放下?提篮,“菩萨听了那?些酸话也得当他放风,笑笑一天天地念书写字,比他孙子强多了。”
“是啊,学啥本事都得费苦功。”姜冬月又劝了林巧英几句,压两桶水把瓮装满,就蹬三?轮车去青银县批货。
天慢慢转凉了,必须提前把秋冬的?衣裳和布料准备好,省得过段时?间掰棒子没时?间来回跑。
如?果服装厂有旧呢布清仓,她再多买些,做几件初冬穿的?褂子。只要?样式不?老?气,价格略高些仍然很容易出手。
姜冬月计划得井井有条,然而奔到服装厂却碰了一鼻子灰——
南方来的?大客商把这家服装厂和郊区两家小作坊合并了!
人现在不?但改了名叫“服装集团”,还提高了批发标准,起步要?求八千八,否则全部按零售价走。
姜冬月:“≈……”
国庆节 “八千八是优惠价, 开业大酬宾嘛。”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叼着烟靠在大门口?,用有?些别扭的本地口?音跟姜冬月寒暄,“大妹子?你今天来?正好, 下周我们?就要恢复一万整的常态价了。”
姜冬月:“……”
其实她到青银县批货的次数并不多,平均一个半月或两个月才往跑一趟,可是服装厂近几?年始终“满十成批”,即买够十件就算批发。
像她这样又?买衣裳又?买布的,还能两相?叠加,满一千块打九六折。当然?,服装厂内部肯定分了等级, 小摊贩拿到的价格和出手万儿八千的大主顾不能比,但这点盈利空间对姜冬月来?说?也算足够了。
万万没想到距离上次批货只隔了三?十二天,服装厂竟然?鸟枪换炮, 摇身一变不愿搭理她们?这些小商小贩了。 “时代在不断变化嘛, ”花衬衫幽幽地吐个烟圈, “我们?鹏程万里服装集团刚刚进行过新一轮资源整合, 现在尚且处于融合发展的关?键期,如果你能够擦亮眼睛把握机遇, 那么我相?信, 你一定能在同行中脱颖而?出,和集团一起做大做强!”
天呐, 你家过年是不是不用榨油啊……姜冬月抖抖胳膊,矜持地弯了弯唇角,客气道:“借你吉言了。”
说?完掉转车把,扭头朝商品街的方向驶去。
d, 以前甭管买多买少,都能进服装厂里面转转, 现在登记了还得交五百押金,鬼才稀得进去!
姜冬月憋着火到商品街买了十块钱烧饼和半斤花椒,又?找熟识的店铺打听,得知那家“鹏程万里”的招牌月初刚挂上,顿时心生懊悔:“早知道种完棒子?就来?批货,说?不定还能窜一批便宜的。”
“害,别想啦,那个新老板比猴儿还精。我婶婶以前整天去服装厂找碎布头,拉到集市低价处理,好赖赚几?个零花钱。新老板一来?,别说?碎布头了,线头都寻摸不着。”
姜冬月忍不住叹气:“唉,小本买卖太难做了,说?不定啥时候就散架。”
“青银县地方太小,买卖是不好干……”
随便聊了几?句,姜冬月就蹬三?轮车离开,顺着树荫慢悠悠地回石桥村,一边走一边思索往后怎么办。
她确实靠卖衣裳挣了些钱,但挣的都是辛苦钱,如果成本价提高那么多却维持卖价稳定,还不如直接改行。
但突然?提高卖价,绝对会吓跑顾客,再者看那所谓集团的模样,不像能做长久买卖的架势啊。
姜冬月越想越愁,回家后推说?服装厂关?门整顿,把林巧英敷衍过去,就坐缝纫机前面哐哐哐地裁外套。
没事儿,十里八村受影响的又?不止她一人,天塌下来?自有?高个子?顶着,她先用之前积囤的布料和衣服撑一段时间,看看别人怎么批货再行动。
姜冬月想东想西地自我开导,终于镇定下来?,转天照常拉着满当当的东西去东牛庄出摊儿。
如此忙了半月,便听说?青银县有?店家结伴找“鹏程万里”抗议,却被挡在门口?根本没见着管事的人,双方吵打得甚至惊动了当地派出所。
一头说?“本地企业必须照顾本地乡亲”,一头说?“在商言商谁都不敢赔本买卖”,也不知最后调解出了啥结果,反正姜冬月再次跑过去询问的时候,批发标准已经涨到了一万二。
这下更凑不着了,姜冬月索性拐到郊县批发了上百套作业本,放到自家店铺里搭着卖。哪怕一个本子?只赚三?分,总比闲着地方强。
等到十月初,她手头所有?衣裳都清得差不多了,便专心忙活地里那摊事儿,掰棒子?、剥棒子?、拔棒子?……每天从早干到晚,晒得脖子?脸黑黢黢的。
唐笑笑十分感慨:“妈,我觉得每年国庆节才是真正的劳动节,活儿太多了。”
唐笑安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对,还有?很多作业。”
“你不是早把作业写完了吗?”姜冬月用水瓢端着几?个洗干净的梨,给儿子?闺女一人发一个,“吃会儿再干,姥姥去小卖部买豆腐了,晚上咱们?炖排骨豆角。”
“耶!”俩孩子?伸手击了个掌,“今天吃大餐~”
正说?着话,唐墨扛着铁耙从地里回来?,进门抓个梨边啃边说?道:“我仔细检查了,地里粉的不行,挖一挖到处是棒秸茬子?疙瘩,娄机根本不敢下地,这会儿咱村家家户户没人种麦子?,都干等着沤棒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