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至于门和窗户,姜冬月跟唐墨商量后准备买木头?和玻璃自己制作。唐墨本就是个木匠,她在旁边打?下手帮忙,甭管速度多慢,早晚能装上去,比买现成的节省许多。
“哇~新房子太?漂亮了吧!”唐笑笑在晾干的水泥地跑来跑去,脚步声咚咚咚地传出回响。
唐笑安在后面追着姐姐乱跑,一会儿乍起胳膊从这个房间跳出来,一会儿蹲到那个房间的窗户边躲猫猫,还捡了根树枝充当武器“嘿嘿哈哈”,像头?不?知疲倦的小马驹。
但快乐是孩子们的,姜冬月正掰着手指头?算账,感觉心肝肺同时?一抽一抽的:“北屋中间的客厅铺瓷砖、拉电闸扯线、门口安两扇大铁门,院子里还得打?一口井……”
盖房子花销太?大,昨天唐墨按乡下惯例请房工们吃了顿肉菜并给工头?结清帐,她绞尽脑汁保住的六千块已经只剩四百二?十五了。
再加上其他杂七杂八需要添置的……姜冬月悠悠叹了口气:“老黑,你说咱家今年?能住进新房吗?”
“放心吧,”唐墨大马金刀地坐在水泥台阶上,表情比麦田大丰收的老农还自豪,“种棒子之前准能办妥贴,秋天咱们就在新房顶晒棒子,不?用成天费劲翻倒。” 他越说越来劲,还把一家四口提前安排上了,“到时?候我打?两张桌子,一张给你和面、切菜,一张当饭桌。家里那个旧的太?矮了,坐下去窝得慌。”
“北屋西间做个推拉门,临街的收拾出来给你卖衣裳,里面让笑笑住,奖状都贴墙上,再给孩子整个学习桌。东间咱俩住,笑安……这孩子睡觉太?皮,还得淘两年?才能解放呢。”
姜冬月听着听着,心底那点?愁绪不?知不?觉悄然飞走,笑微微地道:“行,都听你的。”
“那当然,我可是咱家顶梁柱,嘿嘿。”
唐墨说得十分笃定,因为他每天砂光挣得并不?少,只要勤俭一点?儿,盖房子的亏空就能慢慢补上,日子肯定也越过越好?。
然而?转天清早赶到板厂,唐墨还没靠近砂光机,斜刺里忽然窜出个骑电车的黑脸小伙,皮笑肉不?笑地道:“唐老黑是吧?你经常请假脱工,老板把你开了,现在是我和小周哥搭伙计,你别在这里待着了。”
“啥玩意儿?”唐墨“腾”地火了,“你再给我说一遍!”
那小周哥本名“周星”,唐墨换板厂后一直和他搭伙计,之前为了盖房子的事脱工,也提前找好?替工的乡亲,没耽误过板厂任何活儿,这小黑脸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就敢充大瓣蒜?
“再说一遍就再说一遍,你、被、开、了!”黑脸小伙虽然比唐墨矮一头?,人也偏瘦,但脖子高高昂起毫不?怯阵,“你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吧,别在机器前面碍事儿,我还得开工呢。”
“放屁!”唐墨举起拳头?作势要打?,“你开工?我看今天谁敢开工!”
小黑脸“嗖”地后退两步,高声喊道:“你想干啥?你叫老板开了你还想打?人呀?”
这会儿其他工人也陆续到了,小黑脸自以为来了帮手,气势越发嚣张,“唐老黑我可告诉你,老板是我亲姑父,他地盘轮不?到你撒野!”
“哎呀这是闹什么?都好?好?说话?,别伤了和气。”周星刚进门就看到这边在争执,慌忙支了自行车过来活稀泥,“老黑,这是老板的侄女婿郭鹏鹏,去年?给你替过一天工的那个东牛庄老郭记得呗?算起来鹏鹏管他叫舅姥爷。”
又转向小黑脸,“老黑在板厂干得数一数二?好?,你姑父来了也不?敢冲他嚷嚷,有什么话?好?好?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郭鹏鹏自鼻孔里冷哼一声:“都不?在一个厂里干活,见个鬼的见。”
“这、这个,”周薪尴尬得眼神乱飘,伸脚踢了踢郭鹏鹏,“你舅姥爷跟老黑还喝过酒呐,你瞎嚷嚷什么……”
他看似数落郭鹏鹏,唐墨却并不?领情。因为前年?他换板厂时?周星恰巧落单,旧伙计改行卖菜去了,两人便搭了伴砂光。虽说一个是石桥村的一个是太?平村的,平常歇了工无甚来往,但在板厂配合的挺不?错,有些交情。
现如今老板照顾自己侄女婿要把他撵走,周星居然半点?口风不?露,还有脸跳出来打?圆场,呸!
唐墨越想脸色越沉,一把推开周星靠在砂光机上,伸手指指郭鹏鹏:“小黑脸,对,说的就是你。去叫你姑父吧,今天他不?滚出来给我个交代,谁都别开工。”
郭鹏鹏没想到唐墨这样硬杠,且其他工人只是看热闹并不?帮忙,气得黑脸都涨红了:“我姑父不?在家!”
唐墨:“他在哪儿你上哪儿找去,一天不?来我等一天,两天不?来我等两天,反正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看看谁耗不?起。”
郭鹏鹏:“……?”
他这下傻眼了,找老板吧自己丢面子,不?找又撑不?住场子,一时?间两只脚都变做了驴蹄,吭哧吭哧在地上刨坑。
周星还想和稀泥,被唐墨两眼一瞪,心虚地退到其他砂光工人旁边不?吭声了。
……
临近晌午,唐墨揣着彻底结清的工钱走出板厂,狠狠吐了口浊气。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这话?真?是没错。那老板起先装乌龟,死?活不?露头?,他把电闸线剪断后立马颠颠地来了,陪着好?话?叫他别心急,下个月再算账。
“我最近手头?有点?儿紧,你拦着不?能开机器,厂里拿啥挣钱呀?咱们买卖不?成仁义在呀。”
唐墨憋着火气等半天,早在心里将老板祖宗十八代都揍了,当即从兜里翻出打?火机点?燃:“今天结不?清工钱我就把机器搬走,省得以后天天找你要账,太?寒碜人。”
板厂需要进货、装车等,地方十分宽阔,但里面到处是木头?、锯末和各种板子,又用铁皮和石棉瓦搭的棚顶没个窗户,所以特别怕着火。
唐墨将打?火机一亮,老板立刻能伸能屈地拿出计算器开始算账,最后给了钱不?忘敲打?他:“厂子四面都装了摄像头?,你可别乱来。”
郭鹏鹏同样在旁边瞪眼:“我姑父在派出所有的是关系,逮住你至少扔进去蹲三年?。”
“省省吧你。”唐墨毫不?客气地将打?火机砸到郭鹏鹏身上,“一上午抽四根烟,你姑父这板厂早晚烧你手里。”
他自己不?烟不?酒,这打?火机还是给工头?买烟时?刘根生送的,要不?是见小黑脸蹲在盛了水的脸盆旁边抽烟,他还真?想不?到这损招,也算歪打?正着了。
但是以后该上哪儿找活干啊……唐墨骑着二?八大杠,在东牛庄丁零当啷转了两圈,发现没有招砂光的,只有两家小板厂挂了牌照起钉工和日工。
这两样活比较轻松,自然挣得也少,全是村里上了岁数的大娘婶子在干,稍年?轻些的都瞧不?上,更?别提他一个壮劳力了。
日头?渐渐爬到正南,饭菜香气从临街的人家传出,唐墨却觉不?出饿,沿着熟悉的土路往前走,先后到平村镇和西康村打?听了一圈,然后才拐过弯回石桥村。
唉,又成无业游民了……唐墨肚里叹气,想着先瞒一阵子,奈何姜冬月今天不?知怎的脑子特别灵光,他进门刚喝半碗水,屁股还没挨到板凳,就问他是不?是板厂出事了。
唐墨:“……”
“板厂关张了也没事儿,”姜冬月边说边把切碎的野菜掺进麸子里搅拌,“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这个老板每次支钱都不?痛快,我早想让你换个地儿了。”
唐墨:“他没关,老板侄女婿把我顶了。”
“把你顶了?他咋不?提前说?”姜冬月把拌好?的麸子倒进鸡食槽,恨恨将唐墨老板臭骂一通,末了道,“还是人家马克思说的对,资本家都黑心,以后攒点?本钱咱们自己干吧,不?受他们闲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