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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节

 

阮问颖道:“兄长既来,我这个当妹妹的岂有不见的道理?可殿下此刻正在宣政殿与徐大人他们商议国事,如何能够得闲接见?”难不成让她二哥也进宣政殿去?那也太胡闹了。

山黎笑着补充:“殿下的意思是,姑娘若是想见阮二将军, 可以直接宣将军进含凉殿, 与将军兄妹团聚, 不必走殿下那边。”

旁听的小暑讶然, 下意识脱口而出:“这样不是不合规矩?”

话才说完,她就飞快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忙不迭地请罪:“对不起姑娘,我又多话了。我、奴婢是无心的,并非如此作想……请姑娘恕罪!”

一旁的谷雨无奈地摇了摇头,对她使了个“你呀”的眼色。

小暑越发愁眉苦脸。

阮问颖默默地听着,没有应声,亦没有表示什么不满或原谅,因为小暑这话虽有些不妥,但也不失道理。

她以未嫁之身留宿含凉殿多日,本就已经不合规矩,若再私下里与兄长相见,更是违背了数重宫制礼制,就连皇后也不曾这般。

即使陛下此刻不在宫中,一切事宜交由杨世醒做主,也不代表他们可以为所欲为,反而更应注意自己的行为举止,以免授人以柄,在陛下回宫后招来麻烦。

且自从年初的那两场大病之后,她自省了很多,收敛了不少往日里恃宠而骄的脾性,不再以受到特殊的待遇而沾沾自喜,彰显自己高人一等,更偏向于低调行事。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静静地等着山黎和淡松的下文。

山黎显然很明白她的意思,含蓄笑道:“虽说这话由奴婢来讲有些大言不惭,但既然是在姑娘跟前,也就不那么多弯弯绕绕了。”

“如今在宫中,殿下便是规矩,姑娘不必有太多的顾虑。”

阮问颖最终见了阮子望。

用“最终”二字不太贴切,因为她打心眼里期盼和兄长见面,只是一想到前些日子发生的事,她就颇为苦恼,不知道该如何向她二哥解释。

要是她的大哥还好,聪明人之间的交谈从来不用把话说尽,点到即止便行。

可是她的二哥……就只能用打破砂锅问到底来形容了,能够忍着不在侍女面前开口已经是他能达到的最大极限。

果然,在三两句压抑着激动情绪的寒暄之后,阮子望直接屏退了谷雨小暑二人,又示意她把山黎和淡松也打发走,开始兄妹间真正的谈话。

“小妹,这些天在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然后是接连不断的念叨:“外头传得风言风语,说什么的都有,不少人专门过来向我打听消息。连你嫂子娘家那边也送了信,旁敲侧击地询问情况,让我险些没能瞒过祖母。”

阮问颖决定先不回答,等探听清楚他手里掌握的消息后再做思量:“外头都传什么了?”

“什么都有。”他道,“有说你发现了徐家谋逆计划的,也有说你在别庄里遭到了歹徒命悬一线的,还有说……”

他皱皱眉,将此略过不提,想来不是什么好话。“总之众说纷纭,完全没个准话。六殿下还软禁了太子与高密王,搞得长安城里人心惶惶,生怕要变天。”

“软禁?”阮问颖道,“外头是这么说的吗?大家都这么认为?”

阮子望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是啊,就是这么说的。怎么,难道传言有误,六殿下并没有把他们软禁起来?”

“只是传言?”

“当然只是传言,涉及天家皇室,谁敢说证据确凿?”他道,“不过传得很真就是了,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在现场旁观了全程,连说书先生也甘拜下风。”

正经中带着一丝诙谐的话语让阮问颖忍俊不禁,久违地感受到了与亲人相处的轻松愉悦。

“二哥,你说话可悠着点,这里是六皇子的含凉殿,不是我们家的国公府,当心隔墙有耳。”她抿嘴笑着打趣。

对方丝毫不惧:“怕什么,我又没说他的坏话。且他若是时时刻刻派人盯着你,把你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收集起来,我才要感到担心呢。”

这话说得着实有些大胆,饶是一向知他习性的阮问颖也颇为无奈,劝道:“你还是收着点吧。六殿下自是不会派人盯着我,可万一要是他自己过来呢?听见你刚才那番话,他会怎么想?”

阮子望依然不惧:“他会怎么想我不知道,反正我就是这么想他的。”

“也真是奇了怪了,前几年我在长安时和他打过几回交道,那时的他虽然有几分故作老成,但也不失喜人之处,怎么长大成人后变得这么讨人厌了?”

他朝她大吐苦水:“前两回我进宫求见,一点没想过他会拒绝,好歹我也是他现在的表哥、将来的小舅子,进宫的理由还很合乎情理,只是想见见你,知道你好不好、平不平安。”

“可他却接连两回拒绝了我的求见,好不容易允我进了宫,也不肯让我看一看你的情况,尽拿些推诿之辞敷衍我,语气还很高高在上,不给我半点情面。”

阮问颖能理解他的不满,毕竟杨世醒有时就是这么令人生恨,但她还是有些纳闷:“他小时候很平易近人么?不一直都是这副傲然视人的脾性?”包括她也没少受过他的奚落,只是程度轻了点而已。

“是啊。”阮子望睁圆眼,“所以我一点也想不通,小妹,你怎么会喜欢他?以我们阮家的声势和你的品貌学识,要找什么样的夫婿没有?凭什么非要选择他?难道就因为他是陛下的嫡子?”

这话阮问颖自然不会接,即使她当初就是因为这点才亲近杨世醒的,也不可能傻到真的在兄长跟前承认。

她莞尔笑道:“二哥,你这是心怀偏见。六殿下身份尊贵不假,可他本身也十分超然卓越,在同辈人中出类拔萃,属佼佼者。我自然会喜欢他。”

阮子望从鼻腔里哼出一声气,古里古怪道:“是啊,是很超然卓越,超然卓越到让你有家不能归,要在这深宫禁苑里待上十天半个月,连亲人的面也见不着。”

“我朝以律治天下,就是被关在大牢里的犯人都能有探视的机会,可你呢?你有什么?他的金屋藏娇?”

阮问颖微红了脸,为他的含沙射影,也为她和杨世醒在这些天里的相处情态,的确是有那么几分金屋藏娇的意味在里头。

“二哥,”她决定转移话题,软语撒娇,“你今日特地过来见我,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些吗?怎么说我们也有数日不曾相见,你好歹也过问一下我的情况,关心关心我。”

幸而,她的仲兄除了在排兵布阵方面比较老道,其余地方都没什么心眼,很容易被她带偏了话。

“我怎么不关心你?这几天我为你的事焦心忧虑,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怎一个愁字能了得?把你嫂子都晾在了一旁。”

“可我两次想要入宫见你,两次都被拦住,你也不回家,只派人来报几声所谓平安的口信,昨日我才收到你亲笔书写的第一封信。你说,我还能怎么办?”

看似指责的口吻里充满了真情的关切,听得阮问颖既羞愧又动容,不再和他耍小心思,诚恳答言。

“是我不好,二哥,妹妹让你担心了。不过我是真的没有事,让谷雨给你报平安的口信也是真的,不是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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