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节
她握住他搂在她腰上的手, 与他十指相扣,往他怀里更深处蹭了蹭:“这样很好……但我怕我自己做不好, 拖了你的后腿。”
头顶传来一串轻笑:“怕什么?有我在前头给你引着路呢, 你只需要随着我一步步来就好。”
“你这么聪明、一点就通,比我遇见的大部分臣子都强,连你的恩师宜山夫人也有所不及,怎么会给我拖后腿?别妄自菲薄,拿出你阮大姑娘的自信来。”
她依然埋首在他的怀里,和他闷着声撒着娇说话:“再过不久, 我就要成为你的妻子了, 不再是阮家的大姑娘, 自然也难以拿出那份自信。”
“那你就更不用怕了。我的妻子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区区一个阮大姑娘如何及得上?”
“油腔滑调……”
楚家的事就这样落下了帷幕。
算不得有多少轰轰烈烈,在这长安城中,世家的荣辱沉浮都是常有的事,今朝或许还在高楼笙歌,明日就有可能树倒猢狲散,得泼天富贵、获抄家斩首者不在少数。
除了最开始的昌庆公主遗女一事令人惊奇之外,楚家其余所犯的罪责都是无数倾倒的世家大族中的一条旧影,无波无澜,不值一提。
长安就是这样一个繁华危险之地,以命博富贵,以血换荣华,一个家族倒下,就有另外一个家族爬起,朝朝暮暮,永不停歇。
一如阮家,看着风光煊赫、一时无两,实则如履薄冰,行走在悬崖的边缘,不知哪一日就会掉进冰窟窿里。
……
六月中旬,三清殿上禀,言从卦象中占卜得出,此月若有宝鼎出世,冬日必临极大祥瑞,降万民福祉。
十日后,景州布政使司奏报,因上旬月里雨水冲刷之故,于深山密林处发现一巨鼎,其上篆刻有水主铭文,恐为帝王宝鼎,特特上表。
陛下闻之大喜,在派遣有司勘验、查明宝鼎来历属实后,下令立地建祠,并携皇后、文武百官与灵微真人等前往景州,举行一场规模浩大的祭祀仪式。
景州距离长安有千里之遥,来往少说要大半个月,虽有百官随行,但不是全部官员都去,宫中也不可一日无主,陛下遂点了六皇子监国,徐、裴二公辅政,坐守皇城。
如此一来,相当于把继承大统的人选放在了明面上。
这个选择在众人的意料之中,毕竟这么多年来陛下对六皇子的器重和偏爱都是有目共睹的,会有此等属意不奇怪,不如说这就是陛下一直以来的意思,东宫太子只是虚挂其位。
就连阮问颖也没有在这件事上想太多,与杨世醒说了两句就罢了,反倒是对辅政的人选稍感惊讶。
“陛下竟把徐大人和裴大人都留了下来?我还以为会把他们带上。”怎么说也是文臣的两大魁首,全留下来给他似乎有些不太合适。
杨世醒悠悠翻过最后一页书卷,漫不经心地答话。
“裴良信不崇道学,对陛下耗费人力物力去迎鼎的举动本就颇有微词,陛下不可能会带着他去祭祀。”
“至于徐茂渊,陛下倒是想带着他,但长安城内还有事要他处理,不可离开太久,也只能留下来了。”
话说完了,最后一页书也看完了,他把书卷放下,另拿起一卷书翻看。
“是吗?”阮问颖纳闷地眨了眨眼,轻声嘀咕,“我还以为徐大人是陛下特意留给你的呢……”
“这么说也不算错,他被留下来的目的有一半是为了替我兜场子,避免我出什么大的差错。”
“陛下觉得你会出大差错?”
“未雨绸缪总是好的,也能叫底下的人放心。换了我当臣子,也不希望一个没有加冠的小子随心所欲地指挥一大群人行事,身边连个能把关的人都没有。”
阮问颖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表示受教。
“那你在接下来的这段时日里是不是就要忙了?”她询问,“我以后还能来含凉殿找你吗?”
“可以,不过你可能不太会见着我的面。”他回答,“这一回是正儿八经的监国,不是平常的协理,我得去宣政殿临朝听政,要等到下半晌才能回来,你若不耐,可以去那里找我。”
“那怎么行?”她不假思索地回绝,“连皇后都没有去宣政殿找过几次陛下,我怎么能去那里找你呢?”
“要是被言官御史记上一笔,奏给陛下,说我不守规矩,你不敬朝政,那我们之间的亲事可就岌岌可危了。”
杨世醒轻笑:“帝后共治是我杨家皇室的历来传统,连徐茂渊和裴良信都开始教导你,你来宣政殿找我怎么就是不守规矩了?”
阮问颖才不跳进他的圈套:“这话说的是共治两殿,可没说同治宣政殿,而且我们现在还没成婚呢,依礼就是不该去。”
再说了,她去找他又不是为了和他一起处理朝事,去宣政殿做什么?和朝臣大眼瞪小眼么?
杨世醒噙着笑扫她一眼,神情自若,看起来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好吧,那你就在含凉殿里等着我,我会尽快赶回的。”
她眸光流转:“这倒不必。朝廷大事关乎百姓民生,你不可随意处置,我在这里无论等你多久都不要紧,你不必急着赶回来。”
闻言,对面人脸上的笑意加深了一许,看向她的眼底似有星河流淌,涌动着涓涓的情意。
“好巧,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我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说来哄你的,没想真这么做,你不必为此担忧。”
阮问颖:“……”
阮问颖:“既然你要忙于朝政,那我以后就都不来你这儿了,免得扰你分心。”
她说这话的本意原是想气一气他,让他以后说话别那么捉弄人,没想到他听了,却是一口应了下来,道:“可以。”
“这两个月你时常往返含凉殿,听徐茂渊和裴良信授课,做他们布置的功课,想来也累了,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就好好在家里休息吧,我得了空过去找你。”
反把她自己憋闷住了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在心里堵着,分不清他这话是玩笑还是真心,半晌才道:“……你说真的?”
“真的。”他道,俊美的脸庞上满是诚恳之色。
让她越发的憋闷与不敢相信,试探道:“那我真的不来了?正巧过几日是我二哥的生辰,我想好好给他庆贺一场,以补他多年不在家中过生辰之憾。”
杨世醒闻言,神情有些微妙,像是想对她说什么,又不想对她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