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节
当下,阮问颖拿帕掩唇,笑着打起了阮淑晗的趣:“没想到小徐公子的眼睛这么尖,在深山密林中还能一眼认出我们家的车架,怕不是偷偷在心里记了许久。”散了心头一点由二丫一事所带来的阴霾。
阮淑晗有些羞赧,但并没有示弱,反应很迅速地回了一句:“是吗?我倒不这么觉得。你的护卫这般惹眼,任是谁见了,都能猜出里头坐着的是哪家姑娘。”
的确,放眼整个长安,只有阮问颖有这么一列娘子军,也只有她会放心地把出行事宜都交给侍女去做,不带上一行半列的护卫小厮。
阮问颖心里也清楚,徐元光之所以会上前打招呼,有很大可能是因为看见了她的侍女,而不是认出了刻印在马车一角的镇国公府标记。
但这并不妨碍她继续玩笑:“晗姐姐这话可不能让小徐公子听见,免得伤了人家的一片真心。”
还撺掇堂姐:“姐姐不妨去问问他?看看他到底是见着了什么,才上前对我们打招呼的。”
阮淑晗摇头轻笑,没有搭理她的这个提议,吩咐碧桃:“去知会小徐公子一声,就说是我说的,山路难行,人多繁杂,停下交谈多有不便,不如静候庄中相会。”
碧桃应是,挑帘出了马车,片刻后回来复命道:“姑娘,小徐公子说他明白姑娘的意思,但正是因为山路难行,所以才放心不下姑娘,想和两位姑娘同行,他打马走在前头,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这话完全不用她来复述,徐元光的声音虽然没有刻意抬高,但由于距离过近,马车里的几人仍旧听得清清楚楚,说的话也比碧桃复述的要动人,更含关切。
阮淑晗的神情由此变得欢喜,抿唇笑着骂了一句:“他怎么这么多事……!”
阮问颖也笑:“是啊,有我的护卫在,难道还怕护不好姐姐?等会儿见着了人,姐姐可要替我好好问问他,为何对我的护卫这般不信任,莫不是觉得我无能?”
阮淑晗道:“你大可以自己去问他,我在旁给你压阵,看他能回答出什么来。”
她抚掌:“这个主意好。到时让妙清妹妹也过来,问问他,明明是在给她开路,当她的护卫头领,怎么半路却跑到了别人那,把亲妹妹弃于不顾,安的什么心?”
姐妹两人一同笑起来。
不过在最终,阮问颖说的话却并没有变成现实。
因为她刚进入溪堰庄,从马车上下来,就被人请到了别处。
来人共五名,其中两人阮问颖有些陌生,两人较为相识,一人分外熟悉,正是含凉殿的掌事女官,山黎。
“山黎见过姑娘,姑娘万安。”山黎挂着得体的笑向她行礼,在一一见过徐元光和阮淑晗等人后道,“我家主人有请姑娘一叙。”
对此,阮问颖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徐妙清就先一步发话问了:“你家主人是哪一位?为什么要请颖姐姐过去一叙?”
徐元光低咳一声,背在身后的手轻轻碰了一下她:“小妹,慎言。”
徐妙清一愣,有些不解地看向兄长:“二哥哥,怎么了?我这话……不能问么?”
徐元光闭口不语,隐晦地朝她使了一个“莫要多言”的眼色,上前对山黎笑道:“舍妹自小养在深闺,不谙世事,方才的言行若有无状之处,还请山黎姑娘莫要见怪。”
山黎恭敬笑答:“小徐公子言重了,山黎身份低微,岂敢随意置喙令妹。”
她绕过徐元光,行至阮问颖跟前,再度笑着揖了一礼:“姑娘,请吧。”
阮问颖自是答应,不说她原本就存着找杨世醒的心思,只说以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和身份,她就没有不应的道理。
不过在此之前,她先吩咐了谷雨把二丫安顿好,又和阮淑晗等人道别,才跟着山黎离开。
走之前,她还留下了一句俏皮话:“晗姐姐,方才我们在马车上说的,有关于小徐公子的决议,你可不要忘了。”
让阮淑晗莞尔失笑,也让徐元光惊讶不解,带有一点着急地追问:“你们在马车里说了我什么?做了什么有关于我的决议?晗妹妹,我可是半点没得罪过令妹,你千万要明辨是非……”
徐妙清立在一旁,几分好奇、几分疑惑地盯着山黎一行人的背影瞧。
他们来的时间不算早,庄子里到了不少人,多是些文人名士、公子姑娘,也不乏在朝为官者,问候交谈之声络绎不绝。
比如这会儿,就有几户相识人家的公子上前,对她的兄长抱拳致意。
“徐兄,许久不见,不知你可否还记得在下?”
“翟兄?真是许久不见了!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哈哈哈,我也是才到长安……”
也有与她和阮淑晗相识的姐妹,虽然没有像前者那般当堂寒暄,但也打发丫头来问了声好。
总之,这山庄里的人形形色色,达官富贵、小户寒门、奴仆小厮皆有身影,然而前来请走阮问颖的山黎一行人却不像是这三种人里的哪一种。
尤其是那位领头的侍女,姿态看似恭敬,实则却傲气暗藏。
在回徐元光话的时候,对方从头到尾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并且不是普通侍女的那种低眉垂眼,而是明明白白的视若无物。
仅是回想,就让徐妙清感到了几分不快。
她自问不是拘泥尊卑之分的人,常日里也会和丫鬟侍女同乐玩笑,可再怎么说她也是一品大员的女儿,徐家的嫡女,身份不说高贵,也是千金之躯。
她不过是客套地询问一声,语气还很平和,对方如何就敢用那样的态度对待她?
更让她不解的还是徐元光的反应。
她的二哥平时最疼她,爹娘说她两声都会替她辩驳,可方才她不过开了个口,就收到了她二哥让她闭嘴的暗示,摆明了是觉得她的举动不妥。
甚至给那侍女赔了一个笑脸,说她养在深闺、不谙世事。听起来好听,其实不过是在变相地说她没有眼色,让对方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没有了往日的半分疼爱关心。
不过一个婢女,怎么就能有这般大的面子?
徐妙清真是又迷惑,又委屈,又生气。
这样的情绪一直持续到她进了阁间,眼见着周围没了旁人,只剩下她与徐元光、阮淑晗,才闷闷不乐地询问出声。
“二哥哥,刚才带走颖姐姐的到底是什么人?我不过平白询问一声,又没什么歹意,你如何就对我百般示意,让我不要说话,还上前对那丫头赔笑讨好?”
她道:“不过区区一个婢女,怎么就值得你这般低声下气?你——你也太没有身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