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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5节

 

这是什么反应?不能卖到天亮,很遗憾似的?卢栩不懂,只好说:“那你明天多准备点儿。”

陆勇重重点头,又征求卢栩意见,“明天人会不会少?”

卢栩:“没事,这么冷的天放着又不会坏掉,卖不掉就不煮,回头等食铺正式开门,咱们当甜品卖。”

陆勇更踏实了。

卢栩:“别光记着给别人煮,你们自己也吃。”

他往座位那瞧瞧,见元蔓娘抱着卢锐喂汤,只给他舔点馅,咬一点点皮,还要好一会儿才能吃完的模样,提议道:“要不我替你煮一会儿,你们先吃?”

陆勇笑起来,七上八下的心彻底回归原位,心跳得比这一个多月任何时刻都舒服、舒坦,“不用,我们都吃过了。”

“那就好。”卢栩眉眼弯弯,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放到空桌上,“汤圆我就不给钱了,呐,一会儿你们去买花灯玩!”

不待陆勇拒绝,卢栩放下钱扭头跑了。

陆勇捡起那些钱,忍不住勾起嘴角。他们今天没空到街上赏灯了,等过一会儿就去买几盏花灯,一半挂在铺子里,一半拿回家,挂到院子里。

吃完元宵,卢栩没耽误狗子他们挣钱,也没提让别人帮他们看孩子。

他把卢锐架在脖子上,换元蔓娘牵着腊月和卢福,卢舟牵着小雨和小满,颜君齐抱着文贞走在最后,照看前面,以防有小萝卜头不小心掉队。

卢栩在前,领着他们朝东西街交汇的路口走,东街店铺多,吃喝多,西街店铺大,花灯规模大,那些猜灯谜拿奖品的活动基本都集中在西街上,表演演出则都在南北大街和衙门外的空地上。

人越来越多,许多县里的人家吃完饭也出门赏灯,平时安静的西街也因灯谜奖品诱惑,吸引到一大群人。

卢栩带他们到西街挨铺子猜灯谜,卢舟和颜君齐两个读书郎成为主力,给弟弟妹妹们赢到好几十文零花钱,还赢到一盒子点心,卢锐坐在卢栩脖子上,掉了他一身点心渣。

一直玩到后半夜,几个小萝卜头兴奋劲儿过了,一个个开始打瞌睡,卢栩领着他们去客栈。

客栈还是从前他住过的那家,上次还欠着一晚房钱,来的时候卢栩还了钱,又定了两间。

这会儿街上人散了不少,附近村子的提着灯回家了,住在县城里熬不住的也回家了,还在精神抖擞逛的,只剩下精力充沛的年轻人。

经过一个小巷口,一直哄着小萝卜头们走的元蔓娘忽然停住了。

卢栩走出好远,还是卢锐回头喊娘,他才发现元蔓娘牵着腊月他们停在了巷子口。

卢栩返回来,朝巷子里望了望,十五的月光将巷子照得一片银白,巷子里没有人,空荡荡的,只有两个人家门前挂了灯笼。

卢栩问:“怎么了?”

他一回头,见元蔓娘脸上露出无比怀恋的神情,“我和你爹爹就是在这儿遇见的。”

卢栩诧异:“这儿?!”

元蔓娘望着巷子,害羞地笑了:“嗯!”

不只是在这儿遇到,他们成婚头一年,卢吉还带她来看过花灯。

她祖籍不在观阳,而是在很远很远的一个小县城。有一年家中遭灾,日子过不下去,她爹娘便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好几个离家逃荒。

她已经不记得走了多远,走了多少天,到花光盘缠,能卖的全卖光了,她弟弟饿病了,实在走不动路,天又冷,他们走投无路,她爹娘狠狠心便把她和姐姐卖了。

人牙子说,把她们领进大户人家去做丫鬟,做丫鬟,换了银钱给她爹娘,这样一家人都能活下来,总比一家人齐齐饿死了好。

她们还算幸运,遇到的人牙子总算讲良心,漂亮的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做小妾,不好看的卖去村落给农户壮丁做老婆,总算没把人卖到什么脏地方去。

她姐姐被卖到了一个田户家里,而她因为长相漂亮,却偏偏脸上长了胎记,想卖高价,又卖不上去。

人牙子不甘心,领着她走了好几个县,走到观阳时总算接受了现实,于是,要把她卖到另一个人牙子手里。

那天,两个人牙子在巷子里谈价,卢吉和几个同乡到县里卖柴,路过巷子听见他们谈价,还当那个人牙子是她爹,要卖儿卖女。

卢吉瞧不过眼,过去训斥人牙子,“我瞧你穿着也不像日子过不下去,有什么坎不能一家人闯过去,好端端的怎么能卖孩子!你这样是要遭报应的!”

在人堆里已经流浪麻木的元蔓娘听到这儿,不知为何忽得想起早已经模糊的记忆——她牵着姐姐的手跟着人牙子走,一步三回头,耳边是低低的哭声,回头望,爹娘却扭开了头。

早已经干涸的眼睛忽得湿了。

两个人牙子莫名挨了一顿训,当即和卢吉吵起来。

吵清了始末,卢吉无比震惊,看他们大大小小一群,满眼都是怜悯。

人牙子嘲笑他,“可怜谁有本事你买回去啊!你都买回去!让他们跟你回家过好日子去!”

卢吉满面窘迫。

他哪买得起呢。

尴尬间,人群里忽然响起柔柔的女声:“大哥,你买我吧,我不贵,我能洗衣做饭,我还会做衣服绣花。”

元蔓娘鼓起了全身的勇气,拼尽全力说出的声音却依旧细弱蚊哼。

她满眼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滚,瞪着眼睛可怜巴巴望着卢吉。

她当时的状态自己是记不清的,只记得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是麻的,人慌得不行,说话语无伦次。

那群人里,明明有比她更强壮能干的,有比她干净漂亮的,也有比她便宜实惠的,卢吉却真买了她。

她做梦似的跟着卢吉回家,一路都是飘的。

后来她问卢吉为什么花那么多钱买她,卢吉说,她哭得太可怜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求着他救命似的。他以为人牙子虐待她。

他说得一本正经:“要不是真有了过不去的委屈,哪有人会哭成那样求别人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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