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节
卫明姝盯着茶杯中的清水,开口道:“这件事阮家虽无心,也有失察之过,按理说无论如何都与此事脱不开关系,可若阮家亦为此案受害者,此后帮着官府查清此事,将功补过,那便另当别论。
此人在阮家藏了这么多年,定然也是谨慎,也不能贸然让官府去抓人,得给他一个不得不动手的理由,我只需你将我三日后出城采买的消息不经意地传给此人,记得一定不能你亲自传,三日后你再派些人手随我出城,引蛇出洞。”
“不成,这太危险了,若是真引得此人警觉,万一他在城内动手”
“不会的。”卫明姝坚定道:“这几日京城戒备森严,若有城外动手的机会,他必不会选择在城内冒险行事。况且有京兆府接应,大概也出不了什么危险。”
“我可以答应,不过你不能出城。”阮文卿道,那语气多了些不容拒绝。
卫明姝深吸一口气,似是有些不满地妥协道:“这个我再想想法子,若是没有,三日之后你无论如何也要同我出城。”
此时,阁楼上传来一阵沉重而缓慢的脚步声,阮文卿低声道:“应当是来了。”
那人绕过屏风,恭敬地向他们行了一礼。
“这位是我在京城的丘管事,丘彦。”阮文卿道。
卫明姝点头示意,眼睛仔细地打量着此人,此人皮肤白皙,身材修长,也不像其他常年行走商道的商贾般布衣打短,身着宽袖长袍,倒像是哪个世家幕僚般斯文得体。
“听闻丘管事腿上有伤,特地给管事寻了把胡椅。”卫明姝笑道:“丘管事请坐,今日请丘管事来,也是听闻丘管事与胡商来往密切,我家最近想从西域置办些香料,之前也没有从胡商那里采买过,能否请丘管事帮忙打听一番?”
丘彦开口道:“自是可以,夫人若有需要,我改日让他们送些过来给夫人挑选。”
三人又商量了一番关于西域香料的事情,卫明姝眼睛时不时地看向丘彦,忽地话锋一转问道:“阮公子说管事是晋州人,可听丘管事这口音,倒像是长安人。”
丘彦仍是不紧不慢地答着,“在下从小在长安长大,自是说得一口长安话。”
“我听闻,丘管事还会说得胡语?”卫明姝抿了口茶,对上他的眸子,“丘管事这双眸子,倒有点想胡人,浅得很。”
丘彦手下顿了顿,“凑巧罢了,很多人都这么说,可在下确实是土生土长的中原人。”他眸子微眯,“夫人似乎对我是哪里人很感兴趣?”
“没怎么,只是前一阵恰好遇到一个胡商,与丘管事恰好相反,长着胡人的长相,却有一双中原人的眸子。”卫明姝目光顺着移向那只受伤的腿,又对上丘彦那双浅浅的眸子,浅笑道:“丘管事,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丘管事紧盯着卫明姝,目光锐利,随即恢复了淡然,“夫人说笑了,在下从未与夫人见过。”
卫明姝点了点头,“也是,仔细想来管事与那人长相差别甚远,当是我认错了。”
时候也不早了,我先走一步,今日还要多谢阮公子找来了丘管事。”卫明姝没再多问什么,站起身向二人行礼,离开了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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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京兆府外人来人往,冯霆下值后如常坐上回家的马车,他刚靠上马车,捏了捏眉心,便身旁的侍从道:“大人,宁国公府那位沈夫人请您去福荣酒楼一叙。”
冯霆微微睁眼,随后又慢慢合上,声音有些怠惰慵懒,“不见。”
“那位夫人说,她那里有您想要的东西。”侍从努力地回忆着,又补充道:“沈将军不知道的东西。”
福荣酒楼中,宇内清歌伴琼浆,谈笑声已不绝于耳,小二忙得焦头烂额,差点撞到贵客身上,沿着台阶层层而上,越往高处走便越清静,只剩朦胧喧嚣悬于高阁。
雅间内,一白衣女子坐于案前,膝上放着刚刚摘下的面纱,案上还放着一个匣子,冯霆立于雅间内调侃道:“沈夫人这个时候找我前来,倒不怕被人非议?”
清泠的声音自雅间响起,“这家酒楼的老板同我是熟识,只要冯大人不说出去,这间酒楼不会有人知晓今日之事。”
冯霆闻言这才坐下,“夫人此番乔装打扮来见在下,有何目的。”
“冯大人是聪明人,明姝也不想同大人兜圈子,此次来是想同大人做笔交易。”
冯霆双手抱前,冷眼静观道:“夫人不知,我从不与人做交易。”
卫明姝沏了杯茶,没有理会冯霆的神色,“大人说笑了,您这般人物,怎会不是生意人呢?那我要不换个说法,我想帮大人查京城那件案子,您看如何?”
冯霆好像听到了什么荒唐的事情,“您替我查案?京兆府那么多人都查不出,你能帮我什么呢?”
“京兆府的人查不出,那是因为他们不在此局,我也算是个商人,又在西泽山亲历了一些事,是棋盘中的一子,比他们知道的多出的不止一星半点。”
卫明姝向前推了推那支匣子,“若大人愿意同我做这笔交易,这个东西便当做是抵押,待事成之后,大人再做归还。”
冯霆盯了那匣子半晌仍是没有打开,只轻笑道:“那沈夫人为何要将这件事告知我呢?”他试探地问道:“据我所知,沈将军也在查此事,夫人日日与其同床共枕难道不知?”
“自然知晓。”卫明姝抬眼道:“但是大人不是不想让他插手此事吗?”
冯霆终于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坐端仔细打量了卫明姝一番,颇有兴致地问道:“夫人何以如此认为?”
卫明姝说道:“听闻大人十七岁便以寒门之身高中状元,打马长街,好不风光。之后虽是仕途坎坷,却也在二十四岁稳稳坐上了京兆尹的位置,清正廉明。
可这也是个得罪人的差事,大人还尚未娶妻,背后也没什么氏族依靠,能在京城如此如鱼得水,实非凡人。”
冯霆哂笑道,“夫人这般夸我,我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卫明姝摇了摇头,轻笑着自顾自地说道:“此桩命案,盘根错节,牵扯极广,着实是件麻烦事,可这件事独独只交给了京兆府一方查办。
明姝自认为,若不是圣上糊涂,便可能是大人主动求来的。”
卫明姝轻叹,“可惜呐。”
“夫人可惜什么?”冯霆皱眉。
“大人千方百计求得机会,想要立得奇功,将旧势力连根拔起,再往上爬。
可惜这人再有本事,也是蜉蝣难撼大树,海底捞针,还有各方来路不明的人想要插手,从中分一杯羹,想要将功劳揽到一人身上着实过于艰难。”
冯霆眼上没有怒色,反而眼角上扬:“那夫人打算如何。”
卫明姝打开那匣子,坦诚道:“我家郎君其实只想要个结果,如果大人能够查清此事,他自是不会再插手,明姝是个商人,虽知道些内情,但如今大事未成,也只能告诉冯大人,此事与阮家有关。
这个匣子内装的是阮家的所有的账本,如今先放在大人这里,两日之后,大人多派些人手跟随阮家去商道上埋伏,便能抓到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