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节
又是一年过去,大年初一贴桃符,春贴幡胜,街市上热闹非凡,杂耍,傩戏,关扑,从早到晚,彻夜不停。
程子安派了红封,放了秦婶他们出门去游玩热闹,他则顶着寒冷,打着呵欠进宫去参加元日朝贺。
禁军班值从宫门到广场上,排成了长列,朝臣百官肃立在旁,南召楚王等使节上前,觐见圣上。
礼仪繁琐,吉祥喜气的话不断,程子安几乎一句都没听进去。
广场的寒风呼呼吹,站了太久,程子安周身上下冰凉,双腿都发僵。
不知过了多久,朝贺终于完毕,程子安看到前面的王相身子都晃了晃,不由得呲牙。
真是折腾人啊!
光是这场朝贺,银子就如流水哗啦啦流出去。更遑说在大年十五,鳌山还要放焰火,圣上要与民同乐。
程子安接手户部时,过年朝贺与鳌山焰火的银子早已支出去,大长公主的孙子,程子安在太学的老同窗祁隼负责焰火的差使。
十五时,京城的达官贵人要搭灯棚,按照圣上的看重,以及品级高低,从鳌山下沿街搭出去,府中女眷全部出动,前来观灯欣赏焰火。
程子安裹着大氅,快步离开,他又冷又饿,只想赶紧回府去躺着,明朝起身继续到库房厘账。
“程哥!程哥!”
身后有人在喊,程子安只当没听见,脚步更加快了。
“程哥!你慢些啊!”
呼哧呼哧的喘息声后,程子安的手臂被抓住,他无可奈何翻了个白眼,瞥了眼彭虞,道:“作甚?”
彭虞嘻嘻笑道:“走,我们一起去玩!今天可是热闹得很,沈家园子的张七娘今朝会出来对阵高二娘,精彩得很,我买了张七娘赢,别看张七娘比高二娘身子瘦削些,可张七娘灵活得很,躲闪,进攻”
张七娘与高二娘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女相扑,程子安听过她们的名号,难得出来上台对阵,京城的赌坊都摆了庄,哪怕是不好赌之人,都会买上一两手。
程子安没买,彭虞说得唾沫横飞,摆出相扑的姿势,双手胡乱比划,也提不起半点兴致,打了个呵欠,道:“昨晚睡得太晚,夜里爆竹响了一晚,睡不踏实,我要回去睡觉,你别挡着了路。”
彭虞失望不已,追问道:“那十五呢,你府中的灯棚总要搭吧?程哥的官比阿爹大,灯棚要搭在前面些,我到时候去程哥的灯棚里玩耍,赏焰火!”
程子安干脆利落打断了彭虞的念想:“不搭灯棚。”
彭虞怪叫,嫌弃地道:“程哥,你真是跟那苦行僧一样,日子过得太没意思了!”
程子安被他给逗笑了,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一收,手拍了拍彭虞的肩膀,说了前世经常听到的一句话。
“小彭啊,你要记得了,今朝你的所有享受,都是有人在替你负重前行。”
彭虞呃了声,瞪大眼睛不明所以望着程子安。
程子安深藏功与名,浅浅一笑,扬长而去。
睡了几乎一天一夜,程子安回了血,翌日一早就精神抖擞前去了户部库房。
其他九人按时到来,程子安看到他们有条不紊忙碌起来,抽空前去了趟承庆殿。
过年时圣上最为辛苦,祭祖祭□□会,庆典大典不断。
圣上难得歇息一阵,见到程子安前来,揉着眉心道:“又是何事?”
程子安觑着圣上的神色,暗自腹诽怪不得帝王都难以长寿,寒风没有高低贵贱,龙体也避免不了,照样呼呼刮。
听到圣上的语气,程子安估计四皇子没敢提先生之事,麻烦少了一桩,赶紧将新修贡院的打算说了。
圣上唔了声,道:“马上就要春闱,现在重修,可会来不及?”
程子安稍微提了一嘴贡院的花销,圣上的眉头,顿时拧得几乎快要扭曲。
“臣主持修过云州府的织造城,来得及。”
工部是大皇子负责,几个儿子,没一个省心,想到大年三十承庆殿的争吵,圣上气息沉了些。
钦天监,黄道吉日,圣上全然顾不上了,咬牙切齿地道:“修,重新修!”
程子安心想果然是穷能省事,恭敬应下,说了重修的计划:“臣会前去同章尚书商议,画出图纸,比对着尺寸先做门窗,刷好油漆后散味,尽快安排工匠,木料砖石,在春闱前完工,到时候虽是新屋,气味也不会那么重。”
圣上听到程子安安排得井井有条,面上神色总算缓和不少,道:“户部的账厘得如何了?”
程子安笑道:“大过年的,臣就不给圣上添堵了。”
圣上:“”
这不是添堵,是堵得更甚!
户部的混乱,并非程子安造成,圣上一股气没处撒,硬生生憋了回去,状若无意问道:“铺子田产这些,可有整理?”
程子安心下了然,他只当不懂,道:“还未整理到,不过臣在开衙前,会悉数厘清。”
圣上唔了声,问道:“十五的灯会,你府上的灯棚,就搭在鳌山下,与王相大长公主他们相邻即可。”
圣上隆恩,程子安却没领,道:“臣的阿爹阿娘都不在京城,就只有臣一人在,要忙着厘账之事,灯棚就不搭了,到时候臣随便去哪家的灯棚,凑趣看一眼就行了。”
对于程子安的小气名声,圣上也有所耳闻,斜乜着他,道:“这点银子你也要省?”
大周过年的热闹喜庆,繁华背后,不忍猝视。
万民欢腾庆贺,这是大周的脸面,程子安没泼凉水,大周是打肿脸充胖子,已经是他极力克制的结果。
因为程子安见过流民的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白骨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