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节
何相眼珠子朝上,道:“明相,何须如此说话。”
明相不搭理何相,在王相身边坐下,催促着王相道:“你快些,等下圣上起了身,你的茶都没煮开。”
王相照样不紧不慢夹着茶叶,随口问道:“先前你见着了楚王,觉着他如何?”
程子安笑道:“楚王是南召尊贵的亲王,自然是人中龙凤,南召的合议,我不清楚是楚王的主意,还是太子的主意。”
王相沉吟了下,道:“我听说是楚王管着户部的差使,定当是楚王的主意。你可仔细看过了合议的细节?”
程子安点头,道:“我看了。”
明相插话道:“程知府可有什么高见?”
程子安不谦虚地道:“我的高见是,南召的野心太大了,处处看似合理,却处处是陷阱,这是要吞并大周之意啊!”
王相虽早与程子安商讨过,此刻听到他的话,依然楞在了那里。
明相与何相反应相同,难以置信盯着程子安,明相呵了声,道:“程知府何出此言?”
程子安肃然道:“明相府,可会大门敞开,让人随意进入?”
明相顿了下,道:“只要我的相府,兵丁守卫强大,何惧有人进出!”
程子安唔了声,道:“明相看来对大周的各路驻兵信心十足,以为有足够的兵力,船舶,就能震慑南召。且不提大周已承平日久,多年未打仗。大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周一旦打仗,粮草军饷从何而来?真让各路兵以战养战?”
明相神色微变,道:“历朝历代,皆如此!”
程子安寸步不让,眼神凛冽了几分:“陆上开战,与海上开战,两者区别大了去。大周的水师,迄今只有与南召的边境,有两只水师驻兵。明相可是以为大周的船足够坚固,高大,就能战无不胜?云州府能做出精细繁复的花楼机,明相难道就能坚信,南召打造不出与大周一样坚固高大的海船?”
明相脸色难看至极,沉声道:“程知府又何苦此般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莫非只有程知府一心为大周,我们这些老臣,都是些废物!”
程子安也恼了,他笑起来,眼底却一片冷意,昂着下巴,道:“明相对自己的认识,我拍马不及也!”
何相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明相:“”
作者有话说:
163 一百六十三章
◎无◎
明相黑沉着脸, 拂袖而去。
何相见王相花白的眉毛都快连成了一道线,咄了声,道:“王相, 我向来是粗人, 不会拐外抹角说些冠冕堂皇的话。我总觉着吧,就算一大家子人, 父子兄弟, 都有不是一条心的, 何况是朝堂上的官员,每次朝廷有丁点风吹变动,总有人反对,有人赞同,吵得不可开交, 口水都喷了一脸。明相有明相的看法,程知府有程知府的看法,孰是孰非,总会有个定论, 何须为此烦忧?”
王相不耐烦斜了眼何相,懊恼地道:“合议在即, 楚王可是聪明人, 自己先闹了起来,岂不是让南召看了笑话去,让南召有机可乘?”
何相梗着脖子争论道:“南召能拿出这些鬼合议, 就没拿大周当聪明人看!包括你我在内, 朝堂上一大堆人, 在南召眼里, 都是十足十的蠢货!”
王相气恼道:“那是你!”
眼见王相与何相也要争吵起来, 程子安并不后悔他对明相的还击。
道不同不与为谋,明相能安稳无虞做丞相多年,靠的是聪明,滑不溜秋,极擅长察言观色,揣摩圣意。
按理说明相在这种大事上会更谨慎,保持中立。但他却很积极,意见与意图都很明显。
明相上了年纪,过不了几年就该告老致仕。明氏后人不若他聪明,明相一系最能干得力者便是文士善,可惜他回到中枢,却没能得到实差,做了鸿胪寺卿。
文士善与程子安之间不合,明相当清楚。以他的城府,决计不会表现出来,趁着合议,就能正大光明与程子安对立,最好能将他罢官,再次贬谪出京城。
程子安倒不以为明相会与楚王勾结,他犯不着冒着抄家灭族的风险与南召往来,要往来,也不会与楚王这个亲王。
明相想趁机做件漂亮的大事,留下贤名,明氏子孙能多得几个恩荫出仕的机会,借此给明氏子孙的路铺得更加宽阔。
又或许,选择了站队,争个从龙之功。
一切的缘由中,难寻大周的踪影。
王相的担忧,程子安清楚明白,如今不比以前,进京之后要做的事情,他就没想过能两全!
程子安慢悠悠地倒茶吃了几口,放下茶盏道:“圣上该起身了,我先告辞。”
王相瞥了他一眼,拂了拂衣袍站起来,道:“我随你一道去。”
何相瞄了他们一眼,继续稳坐不动,嘟囔道:“我可不去凑这个热闹。”
王相充耳不闻,与程子安一道走出政事堂。
午后的太阳高悬,照在红墙黄瓦上,风呼呼刮着,青石地面被刮得像是用水冲洗过一样干净。
王相抬起头打量着天,拢紧了衣衫,道:“要下雪了,瑞雪兆丰年,好啊,好啊。”
程子安道:“瑞雪兆丰年,可惜很多穷人没能活到丰年。”
老人,幼童,体弱之人,在寒冷或者太过炎热的天气都易生病。
麻绳偏挑细处断。
王相叹了口气,道:“总得看大体,大体上来说,下雪好过不下雪。”
程子安好奇问道:“王相,换作是你,你可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换取他人的安稳?”
彼此都是明白人,王相说不了谎,他怔了下,道:“刮风下雨,又不是人能决定之事,我有什么法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