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
方寅想都不想,答道道:“当然是为了科举。‘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出仕之后,当报效朝廷,造福一方百姓。”
程子安没再继续问,笑着夸赞了句厉害。
报效朝廷与造福一方百姓,根本是相悖的事情。
方寅这时看到辛寄年扭着胖身体朝他们冲了来,迟疑了下,低声劝道:“你少与辛寄年来往,他不是你我一路人。”
程子安淡笑不语。
方寅这是把他当做自己人了,真是荣幸至极。
辛寄年已经如阵风卷到了他们面前,方寅便未多说,急匆匆先走了。
“程哥,他找你麻烦了?”辛寄年喘着气,瞪着方寅的背影掳袖子,一幅要上前干仗的架势。
“没呢,他可打不过我。”程子安好笑地道。
辛寄年说也是,哈哈笑道:“以前那项什么,比你高大,照样被你揍得嗷嗷叫。对了,你可知道,那姓项的忤逆不孝,在明州府都传遍了,阿娘拿来教训我,要我孝顺懂事,真是讨厌得紧。”
程子安装作惊讶,“是吗,竟然忤逆不孝啊。”
辛寄年重重点头,“如假包换。真是大快人心,兀那小子,以后看他还敢张狂。不对,他肯定要被府学除名,以后再也不用见到他。”
程子安随口敷衍了句,穷酸人家出来的项伯明,辛寄年也没多大兴趣,很快就转了话题,说起了家中过冬至的热闹。
辛寄年道:“程哥,过年的时候,我给你下帖子,你来我家吃酒席玩耍。正月十五的时候有焰火灯会,你来我家的灯棚里看灯,可好玩了。”
程子安还没参加过大周权贵之家的宴会,不禁好奇了起来,道:“你少先吹牛,下帖子请人,得要你阿爹同意才行啊。”
辛寄年满不在乎地道:“程哥放心,我阿爹保管同意。我阿爹说你阿爹太过倒霉,霉运都被他带走了,到你身上就剩下了好运,我要与你结个善缘。”
程子安憋不住笑了出声,问道:“你阿爹知道你说这些吗?”
辛寄年振振有词道:“阿爹不知道。但我又不傻,程哥是谁啊,我们可是同甘共苦的好兄弟,只当肝胆相照。要是说话还遮遮掩掩,岂能称得上义薄云天!”
程子安无语得翻白眼,辛寄年最近着迷于看话本,尤其喜欢看各种绿林好汉,游侠儿行侠仗义的故事。
肝胆相照的友人,在周先生检查功课时,分道扬镳了。
辛寄年,李文叙章麒等人未能完成布置的功课,每人被打了五个手板心。
天气冷,一戒尺落下来,掌心瞬时就红了。
周先生手下已经留情,辛寄年还是被打得哭唧唧。
打完之后,周先生勒令他们站着反省。
辛寄年哀怨地小眼神,不时朝程子安飘来,控诉他不讲义气。
以前程子安几乎不写功课,他的理由五花八门,什么作业被狗吃了,夜里头疼,手腕疼,肚子疼,各种可怜,借此逃脱了惩罚。
辛寄年学着程子安,找了个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借口:“周先生,我右手腕疼,无法用力,要过些时日才能好。”
周先生冷笑,厉声道:“手伸出来!”
辛寄年急了,正欲强调,周先生怒道:“先前你与程子安打闹时,书桌都能搬动,胆敢撒谎,罪加一等!”
程子安差点没笑破肚皮,辛寄年这个棒槌!
如今程子安考试成绩虽不稳定,周先生还是颇感欣慰,打闹只责罚辛寄年。
一来他能为程箴出头,孝心可嘉。项伯明不孝的事情传出来,相比较之下,程子安的孝顺,就显得尤为可贵。
二来程子安这次居然写完了功课,太过难得,几乎令周先生热泪盈眶。
周先生心想,程箴一回来,程子安就懂事了,果然磨难使人进步。
收拾完不听话的学生,周先生开始上课。经史讲解释义时尚好,诵读时极其枯燥,没一会连被罚站的同学,都开始打起了瞌睡。
山上比山下冷一些,课室里点了熏笼,还是冷飕飕。
程子安想睡却没能睡着,他要不时将书立起来,挡住从窗棂缝隙中吹进来的寒风。
周先生看到课间学生歪歪倒倒的模样,不禁怒从中来,举起戒尺敲得啪啪响。
打瞌睡之人一个激灵,赶紧坐好站好。
周先生无奈之下,换成了释义讲解,尽可能讲得生动些,让他们能听得进去。
“你们如今所学,乃是科举必考的经史,最为浅显不过。倘若你们都听不进去,等年后开始学习写诗赋,学策论文章,到时你们该如何办是好?既然学不进去,不如早些回家寻别的出路,免得耽误了功夫!”
这下轮到程子安一个激灵了。
学习的课程一年重过一年,年后他们不能称作蒙童班了,因为府学有新的蒙童进学,他们自发升了一级,变成了学长。
无论学习好与不好的同学,都习惯性哀嚎。
诗赋讲究韵律韵脚,平平仄仄。考科举之人必须会写诗,这是基本功。
程子安暗自腹诽,怪不得唐宋时期大诗人层出不穷,写诗是科举必考题目啊!
课间歇息,辛寄年终于能坐下来了,他悲愤万分将通红的肥手掌伸到程子安面前,吼道:“程哥,你不讲道义!”
程子安哈哈笑,开始忽悠他:“你不能怪我,我阿爹回来了嘛!”
辛寄年收回手,怏怏道:“也是,你阿爹回来了,阿爹们都凶得很,成天被逼着写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