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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节

 

怀芸眼神坚定,反握着她的手安慰:“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出事。”

沈葭回去后,一等就是大半日,直到夕阳西沉,怀芸和陆羡才来到扶风王府,而且陆羡带来一个坏消息。

“听高公公说,殿下似乎是欲舍弃太子之位不做,自请去封地就藩,由此惹来圣上的震怒。”

沈葭听完,呆呆地坐在椅子上。

自从那日皇后在坤宁宫跟怀钰说了那些陈年往事之后,她的眼皮就一直跳,直觉要出事,如今果然应验。

怀钰不想做这个太子,她一直以来就知道,他是翱翔于天空的雄鹰,向往自由,渴望辽阔的世界,不愿此生都被束缚在紫禁城,那些寂静无人的深夜,他们欢爱过后,相拥在一起时,怀钰总会在她怀里感叹,当太子好累,批折子好累,无休无止的内阁会议好累,听那些翰林院的老头子讲四书五经、治国之术也好累,他完全是为了皇叔在硬撑着,可沈葭怎么也想不到,他竟会挑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爆发,并且事先没有告诉她。

“圣上……圣上怎么说?”

她抓着怀芸的手问。

怀芸面色为难地摇头,延和帝根本不愿意聊这件事,当她借故提起怀钰时,还大发雷霆,狠狠斥骂了她一通,这是怀芸十八年来第一次挨这么重的责骂,也是她头一回见冷静睿智的父皇如此失态。

沈葭陷入绝望,双手捂着脸,泪水从指缝间溢出来。

她该怎么救他?

-

十月过去,十一月来临,转眼已是怀钰入狱的一个月后。

这一个月里,延和帝拒绝见任何人,群臣中有上折替怀钰求情者,无一不被严厉训斥,久而久之,为他说话的人也少了,不过,就算闹到这等地步,延和帝始终没有下诏废去怀钰的太子之位,不废他,也不让任何人提他,似乎就要这样将一国太子遗忘在诏狱里,幽禁至死。

沈葭已经想遍无数可以救他的办法,可惜延和帝始终不肯见她,她好不容易藏在怀芸的轿子里,混进宫见到太后,可太后如今神智昏聩,连怀钰是谁都记不清了,她不过是枉费心机。

冬至日,一场鹅毛大雪降临了北京城,沈如海披着大氅,拥着手炉,在漫天大雪里踽踽独行,来到扶风王府。

他的到来让王府下人都吃了一惊,因为谁都知道,太子妃与父亲的关系并不好,逢年过节也从没见他登门过。

虽然吃惊,但夏总管还是将他毕恭毕敬请了进去,刚过月门,恰好遇上谢翊带怀念在园子里玩雪。

怀念快满一周岁了,生得冰雪聪明,就连学走路也比寻常孩子快些,如今不用大人搀扶,也能踉踉跄跄走上几步,只是步伐不稳,容易摔跤。

雪厚得像棉被,摔也摔不出毛病,谢翊便放手让他自己去玩,自己去摘园子里开得正艳的梅花,预备拿回去插瓶。

谁知刚折了没几根,忽然听不见怀念的笑声了,回头一望,却见沈如海不知何时来了这儿。

怀念头回见生人,好奇得紧,蹒跚着步子向他走去,沈如海生怕他摔倒,伸出双臂去接,怀念却一头撞到他腿上,抓着他的大氅,咯咯笑起来。

沈如海呆了一呆,蹲下身去,扶着还没他小腿高的孩子。

怀念戴着貂帽,在雪堆中玩了许久,一张脸冻得红扑扑的,笑起来时天真无邪,眉眼像极了沈葭。

沈如海在袖中掏了掏,像变戏法似的,掏出一颗冬枣,这招果然逗得孩子大笑,将枣抢过来,就往嘴里塞。

谢翊赶紧走过去,将他抱起来,从他口中掏出那粒枣,怀念不护食,被抢了枣也不生气,安安静静地趴在他肩头。

谢翊打量着沈如海,没有问他为什么来,只淡淡道:“先进来罢。”

沈如海被请到会客厅坐下,谢翊将孩子交给奶娘,去后院找沈葭。

沈葭正为怀钰的事烦心,没工夫招待客人,谢翊劝了几句,她才不情不愿地随他来到正厅。

沈如海坐在椅子上,已脱了身上大氅,穿着一身夹棉道袍,兴许是过了天命之年,人的名利之心也淡泊了许多,他最近迷上了修道,经常去白云观找道士谈玄论道,在家打坐清修,因为在苦练辟谷,人饿得两颊清癯,道袍空空荡荡,竟有几分弱不胜衣之感。

沈葭恹恹地叫了声“父亲”,就在上首的椅子上坐下,问他来有何贵干。

沈如海大抵也知道自己并不受欢迎,很快说出自己的来意:“我来是想告诉你们,你们弄错了事情的方向。”

沈葭捧着杯雾气袅袅的热茶,因为这些时日睡眠太差,脸色显得不好看,没精打采地耷拉着眼:“什么?”

沈如海道:“太子入狱,群臣求情也不可恕,是因为此事症结不在圣上,而在太子。圣上亲自抚养太子长大,从小在他身上倾注百倍心血,比亲生的九皇子还看重,虽名为叔侄,实乃父子。所谓‘爱之深,责之切’,舐犊之情,自古皆然,一旦太子不按他的命令行事,圣上的失望与伤心也是百倍的,父子没有隔夜仇,但天底下岂有向儿子低头的父亲?圣上只是缺个台阶下罢了。”

谢翊听懂了他的意思,沉吟道:“所以,还是要找怀钰,只要他肯低头认错,一切都有转机?”

沈如海点点头:“是这个理。”

“可是我根本见不到他!”

沈葭不是没有去过北镇抚司,可每一次都会被拦住,怀钰被关在诏狱的单人牢房里,任何人不允许探视。

“事在人为,”沈如海提点她,“别忘了,圣上虽然是皇帝,但也是个有七情六欲的普通人,既然是人,就摆脱不了亲情的羁绊。”

沈葭一怔,顺着他的视线望去,目光落在门外玩耍的怀念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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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雪下得更大,天地都是一色的纯白,紫禁城笼罩在茫茫大雪里,万物无声,瑞雪映红墙,说不出的安静。

巍峨森严的午门城墙前,沈葭抱着孩子跪在雪地里,任凭周围的人怎么苦劝,也不肯起身。

一片片雪花如飞絮一般,落在她的发顶、眼睫上,她一动不动,脸色冻得青白,仿若一个冰雪堆砌而成的人。

高顺臂挽拂尘,一溜小跑回到乾清宫,甫一进去,就被殿内的暖意扑个正着,被冻僵的身子顿时受用不少。

“怎么样?回去了吗?”

炕上的延和帝迫不及待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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