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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命万岁 第85

 

堂前的侍女低头行礼:“二夫人。”袁慈航清心玉映,有闺房之秀,她站在堂上,向妇人和长嫂行揖礼:“二郎找长兄去了,我就来找长嫂说说话。”谢宝因一听,径直开口:“郎君回来了?”今日竟如此早。王氏听了,直接笑起来。谢宝因后知后觉的红了脸。“二郎是在巷道里面等着,应该是有急事。”袁慈航走去西面位于,两人不仅相配,兴趣也相投。听明白妇人的话后,袁慈航立马不好意思的垂下头来,交叠落在腿上的手,有些局促的摸着襦裙上面的暗纹。谢宝因看见袁慈航娇羞起来,视线落在竹简上,轻笑解围:“叔母是‘尤善浅俗委巷之语,至可玩笑’,不用在意。”王氏边说边笑道:“我说得是实话,怎么就至可玩笑了,袁娘你说呢?”被提到的袁慈航愣了愣,随即很快便适应这种氛围,弯着嘴角,悄悄站队:“我觉得长嫂说得对。”这一个月来,她也已经摸清这位三叔母的性情。堂上三人开始言笑。林业绥从尚书省离开后,直接登车回了长乐巷。刚下车,便见有人拱手迎上来。“长兄。”林卫铆身在著作局,任为著作郎,虽然现在修史的是中书省领下的太史监,但是著作郎也有兼修国史之职,每旬都需要去太史监三日,而各郡县每隔十日都会把发生的大事、重大政令的调整及军事战役送进建邺太史监,或天降异象,或民不聊生,或发生动乱,都不准延误欺瞒。他想起今日刚送来的文书,待走到家中幽静少人的地方,立马就开口:“巴、蜀、广汉三郡所驻军队频繁有调动,那边专责修史呈报的小吏在文书上所记的是正常调练。”林业绥停下脚步,回头看他:“调动多少人。”“调动次数虽频繁,可每次只调动千余人。”林卫铆大概估计着,“如此下来,到今日所呈的文书,已约有一两万人。”闻言,林业绥的吐吸也跟着慢下,语气重了几分:“每次调动都间隔多久。”林卫铆说着说着,脸上便起了忧色:“先前是一月,最近两次前后只相隔日,便又开始重新调动。”在隋郡随过军的林业绥深知军队规制。他手上青筋渐起,这分明便是在擅自调动军队。正常调练?为防止各地守军私下勾结,形成对中央朝廷不利的局面,任何调练都只允许在本郡县范围内进行。林卫铆虽少接触这类政事,却也深知其中利害,为了博陵林氏,这才先来告知身为尚书仆射的长兄:“可要上报?”林业绥静默不语。巴、蜀、广汉三郡位处西南,多高山险峻,常有叛军流窜于此,据守反朝廷,九年前隋郡的那场战役,便有小股敌军不知所踪,因人数巨大,清算起来耗费时间,等到发现的时候,早就已经晚了,听说一路去了西南。他屈指,心中已有打算:“装作不知就是。”要是抓住这次时机,这盘棋局或者能够重新活起来。【作者有话说】 下车作威林益夫妇回来建邺的那天, 王氏很早就来了林家西堂。谢宝因也在用完早食,治理完家中事务后,在隅中时分就来到家中西堂, 从东面上阶后, 进去看到跽坐在东面坐席上的妇人。虽然说妇人早就已经不让她行礼,但是在堂上遇见,她还是停下,面朝东面,抬臂行最常见的揖礼:“叔母。”跽坐着的王氏轻轻颔首, 她是尊长不假,可顾及女子是林氏宗妇的身份, 是君妇,所以在没有站起的情况下,手掌交叠,抬臂把手往前推去:“谢娘。”在西面坐席跽坐的袁慈航看到长嫂来, 撑着案面从跪坐的席上站,掌心与手背相帖,往前推去, 双臂形成一个环形, 上襦的大袖垂下,行肃拜礼:“长嫂。”谢宝因笑着点头, 回揖礼。在堂上互相见过礼后,她才转过身, 迈步径直往前面走去, 在北面向南的主位几案后站定, 然后弯曲双膝, 逐一落在席上, 双足并在一起后,缓缓坐在小腿上。红鸢侍立在坐席旁边,手里拿着长柄腰扇,为女君送着清风。袁慈航侧立,看着长嫂坐好,方重新坐在席上。侍女看见女君已经坐下,低头碎步端着漆碗来到堂上,在北面的几案前跪坐下去,跟随而来的另一个侍女也跟着屈膝,双手从漆木平盘上把汤碗放在女君面前岸上。随后低着头起身,齐齐向女君行礼,后退离开。谢宝因伸手去端起。席坐东面的妇人也跟着端起侍女早就奉上的汤碗,但是一口未饮,反而一直在叹气,最后抿抿干瘪的嘴巴,看起来不怎么有兴致,把汤碗又放回到面前的几案上,。看见王氏焦虑不堪的相貌,谢宝因低声对右侧的侍女命道:“你去疱屋命人熬制蔗浆,里面再放几块冰。”现在虽然离五月五日的端阳还有半个月,但是天气早就已经开始变得闷热起来。

红鸢止住扇风的手,把腰扇暂时放在几案边沿后,领命出去。发现那个近身侍奉的侍女离开,王氏偏头看向门口,以为是女子派遣去巷道看看情况的,心里是更加的郁结:“家书上说食时就能够到,现在都已经快要日正时分了,怎么连个人影都还没看到,脸还真是大,刚回建邺就等不及要给我们脸看。”她那个二娰妇,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想要给博陵林氏的家主和女君下车作威,不过就是一个叔母,还是小宗,竟然想要当起姑氏来,用姑氏的办法来对待林氏宗妇。袁慈航听到这句话,垂下遮脸的右臂,刚刚饮过一口的汤碗还端在手里,开口抚慰妇人:“其实等一下也无妨,可能是车驾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所以给耽搁了。”谢宝因抬起手臂,大袖襦遮挡着,浅浅低头饮汤,始终露出一抹淡笑,没有参与进去。这位二叔母弄出今天的事情来,目的究竟是什么,她心里当然清楚,但是有一些话,王氏可以说,她们是绝对不能说的。礼法的目的是要维护皇权,要下尊上,要幼尊老,只要众人都这样,万民也就不敢僭越,而在尊卑之前,是孝道为先,所以即使现在她身为宗妇,治理着家中和博陵林氏的事务,是他们的大宗女君,但是叔母归家,连等一等都要有怨言,那就是不孝。袁慈航也诵读经典,并不愚昧,她把汤碗搁在面前的几案上,跽坐的下半身没有动,稍稍转过上半身,抬臂揖礼,悔恨道:“看我都说得什么话,叔母她们怎么可能会出事情。”谢宝因和王氏相觑一眼,各自笑开。到了日正时分的时候,家中奴仆也来堂上禀告说他们去过坊门与城门,都没有看见林氏的车驾驶来。跽坐堂上的三人都已经说不出什么话来。谢宝因也只是颔首,命奴仆继续去巷道等着。天气逐渐热起来,五个侍女也端着蔗浆从堂外低头走进来,三个侍女端着漆木平盘,两个侍女把双手交叉收在腹前。三个侍女也分别端着平盘走去东面、西面以及北面的坐席,举着平盘跪坐在几案前,两外两个侍女也赶紧去东面、西面的坐席,奉汤给王氏和袁慈航。剩下的侍女在红鸢来到堂上以后,随着去到北面几案前,跪坐下去。红鸢在后屈膝跪坐案前,双手奉给女君:“女君。”家中奴仆也赶紧前来,禀告巷道里的事情:“女君、两位夫人,二夫人他们已经快要到了。”放置在堂上一隅的漏刻,箭标也露出日昳一刻。谢宝因看了眼面前案上,绿色的玻璃碗盛满乳白色的浆水,一柄透如玉色的长匙浸在其中,冰块浮在浆水上。她问:“二夫人到了哪里。”奴仆低头再答:“现在还没有进坊门。”谢宝因乜去一眼。乘坐牛车,进了坊门,要是速度快,那也还需要晡时才能抵达长乐巷,奴仆赶紧:“这是二夫人身边的奴仆前面来禀的,说是要立马来禀女君。”这是想要人出去家门亲迎。王氏听明白了,笑道:“去命那个奴仆告诉他们夫人,她不是最喜欢说什么先祖礼法吗,让她在本朝所尊《礼记》里面好好找一找,哪条有写君妇还需要去家门外迎接小宗的,她要是真的想要人出去亲自迎接,可以不用再回来,从通化门再出建邺,直接朝着太原郡去,三郎在那里任职,肯定会在门口三叩九拜迎她。”大宗是百世不迁之宗,为家族共主,除了血缘以外,还需要小宗对大宗的服从,皇室也是如此,即位者为大宗,其余诸王为小宗,共同维护大宗。谢宝因视线落下,思索片刻,掌心撑着几案边沿,缓缓从席上起身:“还请叔母在这里暂坐,我和慈航去门口相迎。”袁慈航也赶紧跟着起身,应和。王氏忧闷的看向女子:“谢娘。”她也不是一定要认这个道理,只是这件事要是放到皇室里面去,就是天子的叔母逼着皇后去宫门口亲迎一个外命妇。谢宝因站立着不动,等侍女上前来整理裙裾,礼数周全的对妇人轻笑道:“二叔母是尊长,从巴郡来建邺就算是客人,我身为主人,不能如此待客。”一句主客之论就已经用以柔制刚的办法来表明两个人的身份。王氏知道谢宝因不会被杨氏给欺负后,安心下来。快到晡时的时候,家中奴仆来禀车驾已经进入长乐巷。谢宝因和袁慈航先后离开堂上,去往家门。刚到家门外,就看见有驾牛车停在巷道里,侍女发现有人出来后,贴近车驾不知道说了什么,车里的人才下来。妇人穿着花树对羊纹绫的大袖襦,面上有很重的疲色,精神看着不错,大约是在巴郡那种西南之地待得太久,所以肤色要比建邺的世家妇人暗沉,也不够细腻。她好像是还在等着什么人,一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袁慈航看出来后,附耳与女子道:“长嫂,二叔母是不是想要我们下阶去迎。”谢宝因立在台阶之上,站在门口,从侍女手中拿过腰扇,指腹按在乌木所做的扇柄上,半阙腰扇前后轻轻摆动间,生了微风,拂起女子鬓发。她笑意浅浅淡淡的,半阖目瞧着那阶下妇人,恍若神祗看世人。未应。本来女子会下阶来相迎的杨氏看见那个人站着一动不动,这时候肯定是不好再请侍女或者是写家书暗示,为了给自己解围,她急忙拉上侍女带过来的一个孩童,主动上阶,挤出笑来:“这一看就是从安的妻子。”又看着袁慈航说道:“这是二郎的新妇吧。”谢宝因行揖礼,笑着回她:“叔母从巴郡回建邺,路途辛苦,先进去暂坐,休息一下,三叔母也在。”尽管杨氏心里面还有很多没有说,比如解释为何林益没有一起回来,但是现在也只能笑着点头,跟着去西堂。在路上,她还是找到个机会说道:“你叔父去了吏部,要交付鱼符和近十年在任所写的文书,所以我和六郎就先回长乐巷了。”谢宝因看着妇人身旁的那个小郎君,按照身量,应该也有七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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