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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大明 第190

 

“难不成想违逆知州大人的命令?想违逆陕西布政使司的命令?想违逆朝廷的命令吗?你家主子胆子当真够大,这是要造反啊!”这一顶顶大帽子接连串的扣下来,把这些家丁们都给扣傻了,他们完全没有想到,自已只不过是打了几个人而已,后果竟然这般严重!竟然被闻安臣上升到了这样的高度,心中一个个都是暗骂:“这姓闻的不是好人,在这儿吓唬咱们,故意把事情说得很大。”作为豪门家奴,他们这些年间横行霸道惯了,也不是没有见识的,闻安臣一番话,自然不可能将他们吓住,但是他们心中也是有些打鼓,要说在跟闻安臣硬扛,那是不敢了。几个人便赶紧回去,禀报主事的人。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家丁方才出来,他们后面还跟着一个中年人,这中年人大约四十岁上下,长得干瘦干瘦的,身量也不高,留着一缕山羊胡子,眼中精光闪烁,看起来就像是个非常精明利索之人。他走到闻安臣面前,先行了个礼,微微笑道:“草民见过典史达人。”闻安臣瞪着他,冷声道:“既然你是草民,那么见到我这个秦州典史,难道不应该下跪磕头吗?”那中年人不由得一滞,给堵的说不上话来,作为那位大人物的贴身师爷,贴身管家,他哪怕是在巩昌府,都是颇为受人尊重,很多人都上赶子要巴结的人物,而此时却是被一个根本没有放在他眼里的,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一个偏僻地方一个小吏的闻安臣给当众羞辱,他顿时脸上一阵青一阵白,难看之极。但他最终还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跪在地上磕了个响头。他不想在这种小事儿上被人拿到把柄,对自已的主子不利,只不过他终究还是不甘心的,磕完头之后站起身来,冷笑一声,道:“闻大人,你今日让我磕头,好,我磕了。只不过还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我后悔是我的事,跟你又有何干?”闻安臣冷笑一声。闻安臣根本就不考虑他的想法,盯着他冷声道:“方才本官说的已经很清楚了,让你家主子出来见我,我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有什么来路,什么靠山。现下,本官负责清丈秦州土地,他不但阻碍我的手下清丈土地,还打伤了本官的手下,我就站在这儿,等着他,让他出来跟我说话,跟他把这笔账给我好好算一算。”山羊胡子中年人捻着胡须,有些不屑的微微一笑,下巴微微扬了扬,很是高傲的看着闻安臣,道:“我家老爷岂会屈尊降贵来到这儿见你?”闻安臣理都不理他,忽然暴吼一声,高声喝道:“刚才本官说的话你们没听清楚吗?赶紧滚回去,重新通传!”“我家老爷能见你一面,已经是你烧高香的事情了,你这小子竟敢如此无礼!好,那你就在这儿等着吧!”山羊胡子中年人被完全无视,气急败坏的怒吼一声,转身便走。闻安臣冷笑着,也不说话,就这么不丁不八的站在那儿。果然,等了好久,山羊胡子中年人也没有再出来,家丁们则是在旁边盯着闻安臣,他们的眼神中,对闻安臣满满的都是敌意,但是有方才那个人的例子在前,他们都不敢对闻安臣在言语上有什么冒犯。闻安臣就在这儿这么站着,旁边有书吏归劝他早点回去,闻安臣只是微微摇头。他整整等了一个下午,一直等到日落偏西,闻安臣看了一眼天边的夕阳,微微一笑,而后冲着身后众人道:“我在这儿等了起码三个时辰,站了三个时辰,腿都发麻了,口干舌燥,结果谁也不来送上一口水,也不知道搬个座位来让我坐一下。本官自认为已经是仁至义尽,咱们这就回去吧!”说完这些,他又回头冲着那些家丁道:“回去告诉你主子,本官跟他之间没有善了了,让他且等着本官的手段就是,希望他不要为今日之事而后悔。”几个家丁唯唯诺诺的应了,闻安臣冷笑一声,摇摇头,转身离开。回到张家堡镇之后,闻安臣先回了一趟大宅,而后,跟大伙说了几句话,让所有人都暂时在这里安顿,在这里养伤,不要轻举妄动,至于张家的那几个田庄也暂时不要动了。大伙儿一听,心中想法各自不同,有的以为闻安臣这一次是在张家那儿吃了亏,决定暂时先不招惹张家。而对闻安臣了解更深的孙少锵则是非常断定:“大人之所以要这么做,就是因为他要着手对付张家了。”闻安臣的吩咐,大伙儿自然都是纷纷应是,而后闻安臣便是带人骑马回了秦州。就在闻安臣离开张家堡镇赶回秦州的时候,在张家堡镇城外那一座张家的田庄之中,也发生着这样一段对话。这座田庄规模当真是极大的,在田庄的前面,是一片片的房屋宅院,那里是隶属于张家田庄之中佃户们的住处。而在后面,则是一个占据了整个田庄差不多三分之一面积的庞大院子,这里是张家在田庄之中的别院。张家但凡是有身份尊贵之人来到田庄之中居住,便是住在这儿。别院规模很大,房屋众多,婢女下人等的也是配的非常齐全,直接来到这儿住就行,什么都不缺。在这座别院的后院之中,另有一番风光。这里是直接把一片本来在野外的丘陵和和一座小小的湖泊给括进来了,湖泊约莫有几十丈方圆,在湖泊边上,坐落着两座小小的丘陵,上面长满了树木,绿树成荫。其中一座上面长满了野杏子树,这会儿已经果实累累。虽然野杏子果实非常酸涩,不大能吃,但是光是看看就觉得一阵喜人。池塘边儿上有一座小小码头,码头上还拴着两艘古旧的木船,而在码头尽头,则是有一道石头台阶,一直通往丘陵顶部。石头台阶大约有三四十米长,在到达顶部之后拐了个弯儿。这台阶的尽头乃是一处小小的亭子,说是亭子,其实比一般亭子的规格要大得多,更像是一座精舍,把四面的墙壁都给拆了,大约有两丈多长,一丈多宽,全部都是用粗大的竹子搭建而成的。这精舍已经不知道搭建了有多久了,粗壮的竹子表面,呈现一种深深的蕴黄色,温润如玉,让人瞧着就很舒服。精舍的地板都是用青砖铺就,在精舍之中,摆着一张也是全部由上好的竹子造成的软床。一个中年人正自躺在软床之上,他四十来岁,面色威严,肤色黝黑,鼻翼两侧有两道深深的法令纹。这两道法令纹,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冷厉之色。他一身宽袍大袖,颇为闲适,气度不凡,看起来非富即贵,应该是个做官的官家人。在他旁边簇拥着三四个侍女,有一个侍女坐在床头,将他的脑袋放在自已的腿上,轻轻的揉按着。有一个侍女,则是坐在他旁边给他剥拨水果,水果剥好之后,会用洁白的丝绸擦一擦,而后才放到他的嘴中,这是为了避免有汁液溅到他的脸上胡须上。还有两个侍女则是跪在床尾,正为他捏腿,又有两个则是站在床边不断地扇扇子,这儿本来绿树成荫,四面来风,非常清凉,加上有侍女在旁边打扇,这个中年人虽然体态有些肥胖,看起来像是个爱出汗的,但这会儿却也是一阵清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他身旁那些侍女,一个个算不上绝色,但也都是清秀可人,这个中年人口中一边嚼着水果,一边伸手带他们几个的衣襟里头胡乱摸着,时不时惹来教人一阵咯咯笑声。这等享受,也着实是羡煞人也。山羊胡子中年人顺着石板路一路往上,一路小跑来到中年人身旁,中年人瞧见他,脸上嬉笑之色收了一些,露出一抹肃然,他拍了拍手,几个侍女便是将他拖得坐了起来。而后中年人盯着山羊胡子问道:“事情办的如何了?”山羊胡子低声道:“老爷,那姓闻的走了。”“走之前说什么了吗?”中年人问道。山羊胡子犹豫了一下,而后才道:“他说,让大人小心他的手段。”“哈哈,小心他的手段?他能有什么手段?他能奈我何?”中年人发出一阵哈哈狂笑,似乎是听说了一件极为可笑的事情一般。 杀鸡儆猴他笑了一阵,脸上笑容忽然一收,寒声说道:“当初,少骞落到他的手里,算是咱们张家倒霉,被他抓住了把柄,咱们张家也不能做什么。但这一次,他算是犯到了我的手里,这才只是开始而已,咱们还有得斗!”

“本官岂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哼,还小心他的手段?本官倒是要让他见见我的手段!”此人名为张明玉,便是秦州张家这些年来出过的最为杰出的一个子弟,有进土功名,在巩昌府担任推官。他今年刚刚不惑之年,他的仕途远远没有走到尽头,无论是他,还是张家,都对他的仕途非常看好。这也是他之所以如此做的底气之所在。回到秦州之后,闻安臣直奔州衙而去,在州衙之中见到了黎澄,闻安臣把今日的事情向黎澄说了一遍,而后沉声道:“张家不是有个人在巩昌府服做推官吗?我估计这几日应该是那位推官大人回乡省心,而正在那田庄之中住着,若是没有他拿主意,若是没有他在背后撑腰的话,那些家丁断断不敢如此。”“我猜测,他此时正在那田庄之中。”黎澄听完他说的话,勃然大怒,狠狠的一拍桌子,厉声喝道:“鼠辈敢尔!”“清丈土地,何等重要之大事!他竟敢如此行事,简直就是找死!”闻安臣微微一笑,道:“大人,您也不必生太大的气,何必跟一个死人生气呢?”黎澄一听,眼睛一缩,眉头微微一挑,道:“你这话是怎么个意思?”闻安臣笑道:“属下的意思是,那位推官大人当真是愚蠢之极,根本看不清楚当前局势,竟然就敢如此行事。他今日这般做,或许是因为当初属下破了张少骞那件案子,让他们张家死了人,也丢了人,在秦州颜面扫地。又或许,他只是单纯的不想让家中被隐瞒的土地被清丈出来而已。但无论如何,他今日这么做那就是取死有道!”他继续道:“现下朝廷表现出来的态度,是对首辅大人非常支持,是对反对清丈土地之人毫不客气,所以属下认为,咱们对这件事,表现得激烈一些,不妨下手狠辣一些。”“你的意思是?”黎澄沉声问道。“属下的意思是,大人您立刻写奏章,弹劾他!请朝廷对他予以严惩。”黎澄有些迟疑道:“可是你今日也没有见到他,你也不能确定他到底在不在田庄之中,若是他狡辩称只是张家所为,而与他没有关系呢?”“却是无妨。”闻安臣微微一笑道:“现在朝廷对于敢于反对清丈土地之人的打击,乃是不余余力的,向来是有杀错无放过。大人您就上奏弹劾他就行,甭管他在不在秦州,有没有指使这件事。既然他被牵扯进这件事来了,既然张家切切实实的把这个事儿给做了,那么他就逃不了!”“现在唯一可虑的就是,这位姓张的推官大人,在巩昌府中有多大的势力,在陕西布政使司中,你是不是也有势力?大人您这封奏章,会不会中途被人拦截下来?甚或是发生什么意外。”闻安臣沉声道。黎澄微微一笑,很是豪气地摆摆手,高声道:“这个就不用担心了,你放心就好,我当了这么多年官,也不是白当的,若是连他一个小小的一府推官也斗不过,那也不用活了,你放心就是,我这奏章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闻安臣点点头,笑道:“那属下就放心了。”黎澄点点头,又问道:“那接下来你想怎么做,是再去张家继续清丈土地,还是先越过张家?”闻安臣笑道:“当然是要先越过张家了,属下回去之后,就会让人放出消息,言道大人您已经上了奏折准备弹劾张家。”“张家一听这个消息,无论是他家里的人,还是背后的那位张大推官,只怕都会慌了神儿。说不定,明天那位张大推官就会主动见我呢!”“但是,这一次可不一样了,哪怕是他求着属下,请属下去他家清丈土地,属下也都不会去了,这就叫为时晚矣。属下一定就不清查他家的土地,一定要等到旨意下来再说。就是要造成一个既定事实,那就是张家确实不配合清丈土地,而且还打伤官府中人。”“然后属下会在张家堡镇继续清查其他家土地,张家这个可以延后,哪怕是秦州土地都清查完了再清查张家的,也是一样,这个倒是并不会耽误清丈土地的进度。”黎澄闻言点点头:“好,如此甚好,闻安臣,你做事,我很放心。”闻安臣笑道:“大人您谬赞了。”从州衙回来,闻安臣便回了家,这些日子他都一直在外清丈土地,很少有回家的机会,这一次也是赶巧,正好回家看一看。回到家中,一番温存不提,晚上吃完晚饭,赵长宁忽然对闻安臣道:“闻安臣,你前一段时间不是给了我一本《洗冤集录》吗?让我看一遍抄一遍吗?我已经整整抄了十遍了。”“什么?抄了10遍了?”闻安臣闻言,不由得非常惊诧,挑了挑眉头,问道:“你当真是抄了十遍吗?”赵长宁很是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这还有假,我骗你做什么?”闻安臣笑道:“既然已经抄了十遍,那么想必对里面的东西都是记得清清楚楚了?”赵长宁扬了扬下巴,很是骄傲道:“你问就是。”闻安臣笑了笑,便开始提问。果然,赵长宁没有撒谎,她竟然将洗冤集录中每一处都是记得清清楚楚,闻安臣在里面挑了三四十处问她,她都是回答的跟书中一模一样,没有任何的差错。闻安臣笑道:“看来你这段日子真是用了心的。”赵长宁扬了扬小下巴:“那是当然!”“不过啊,也不要骄傲自满。”闻安臣笑道:“现下你只是把这些东西背下来了,背下来,自然是有用的,但就算是全部背下来,也并不就意味着这东西是你的了。你还要学会运用才行!”“这些日子我忙着清丈土地,不在州衙之中,有些东西也没法儿教你。这样吧,有个法子很是不错,你明日去刑房之后,就根鞠效忠说,把过去那些年间比较大的凶杀案子的卷宗都调出来,就说是我说的。”“把这些卷宗调出来之后,你每一个卷宗都要细细的看,然后每一个案子你都要将前因后果全部再重新理一遍,将案发现场还原,将验尸报告看得仔细,然后把这每个案子都做一个总结。到时候本官是要提问你的!”“你若是能把几十个案子都这么细细的过一遍,用自已的想法去看,用自已的想法去总结梳理,等这些都弄完之后,你的长进就会很大。”赵长宁脆生生的答应下来:“好,我明日就去找鞠效忠。”闻安臣笑了笑没再说话。弹劾张家,弹劾那位巩昌府的张推官为祸乡里,不配合朝廷清丈土地,殴打官府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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