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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侦大明 第141

 

这等手段,最是常见不过,他也见得多了。只是,他虽然已经大体判断出来了,但却知道这件案子的难度肯定是出乎自已的想象。这件案子毕竟已经过去了三年,而且当初很明显是有人背后指使,在前面做事的,则是一些州衙中的人,他们都是胥吏,经验丰富,肯定他们会把这件案子做得天衣无缝,遮挡得严严实实。已经过去三年之久,这会儿想要再查,其艰难可想而知。不过,黎澄可不会退缩,反而是会迎难而上。他立刻吩咐旁边的鞠孝忠:“去,回刑房之中,把这件案子的卷宗给本官拿过来。”“是。”鞠孝忠赶紧应了一声,转身离开。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他才捧着一摞卷宗回来。其实,关于这个案子的这些卷宗,他早就找出来了,很早之前就预备好了。但是若是黎澄吩咐了他之后,他回到刑房,然后立刻就把卷宗拿来,那就会很容易引起黎澄怀疑。毕竟这三年前的卷宗,就应该找起来比较麻烦才对,若你找的特别快,回去接着就回来,那肯定就是其中有猫腻儿。 抓耿义又用了半个时辰,黎澄才把卷宗翻看完毕。他立刻敏锐地发现了其中最重要的几个人,若是说有人上下其手的话,那肯定是这几个人。只要找到这几个人而后问清楚,那么这事儿就好办了。但是,黎澄的眉头拧了起来,他发现这几个人好像都不大容易能问清楚,说不定自已会在他们几人那里一无所获。这三个人分别是:时任秦州刑房司吏的纪司明,现下已经下了大牢了,当初他就是个不好啃的硬骨头,现在下都下了大牢,明知自已必死,他会很配合自已么?黎澄觉得悬。第二个则是当初验尸的老仵作,老仵作的情况,黎澄是知晓的,已经病得很厉害了,要把他带过来问,也是难办。第三个,则是一位已经致仕的巡检司的官员,这位身子骨儿也不大好,现下正在家中休养,要问他,也不那么容易。哪怕明知难,黎澄也是不得不做。他先是下令暂时退堂,让人把王少儒夫妇带下去好生安顿,而后下命令让人把纪司明带上来,把老仵作和已经致仕的那位官员给请过来。等到下午,黎澄继续升堂问案,老仵作、纪司明以及刘大官人,这三个人都被带到。黎澄挨个儿询问,出乎他预料的是,竟然所有人都说了实话,似乎这三个人都是不约而同地良心发现了一般,全部都交代了实话。纪司明已经哑了,不能说话,但他要了纸笔,把要说的话写在纸上,他说自已篡改了证据,收买了证人;刘大官人则是说,自已身为亲眼目睹耿义兽行的人,到最后却闭口不言,甚至倒打一耙;而老仵作则是非常痛快地承认了自已收了纪司明五十两银子,并且受了他的威胁,不得已之下,只好改了验尸结论。于是,只不过是用了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他们三个全部都承认了,这个案子竟然就此明了了。黎澄看着跪在堂下了这三人,目光呆呆的,一时间竟是愣住了。他根本没有想到这个案子竟然会如此顺利的就水落石出了,竟是如此之轻松。在他的预料之中,这件案子,短则日,多则半个月一个月,拖得更久,也是很正常,而且甚至极有可能拖到最后都审不出什么东西来,还是无法让当初那件案子的真相水落石出。但是现在,竟然一切都明了了!完了?就这么完了?黎澄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他甚至都感觉最近事情有些荒谬,他做官这么多年了,就没有碰到过哪次审案有这么顺利过,而且还是把过去的一件案子给翻转过来,这真真是让他有点无法可说。在短暂的震惊和感觉不可思议之后,黎澄的眉头便蹙了起来,他敏锐地感觉到这事儿有点儿不正常,肯定是背后有人使了力,一切才会如此之顺利。他也不傻,立刻就猜到了这一点。他有些狐疑地看了旁边的闻安臣一眼,闻安臣站在那儿,依旧温文尔雅,在方才审案的过程中,他也是一言不发,只是沉默地听着。黎澄有些怀疑,但这会儿显然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当年那件案子,现下一切前因后果都已经水落石出,案子已经审得差不多了,那么现在当然就是要去捉拿罪犯了。他将手中惊堂木狠狠的一拍,高声吼道:“去给本官将耿义那厮擒来!”去做这件事的自然是卓安平,卓安平早就看耿义不顺眼了,他方才也在堂下冷眼旁观,说实话,他有着跟黎澄一样的疑惑,不过他比黎澄更加确信的一点是:他坚信,这件事情之所以如此顺利,绝对是闻安臣在背后使了手段。他心下有些感叹,自已这位小老弟手段还真是厉害,前几日耿义刚刚得罪了,他用了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便布设下这么一个局来。这次耿义绝对是要倒霉了,而且极有可能是那种被直接打死的倒霉。这小老弟,手段厉害呀!卓安平带着手下十余名马快,快马加鞭,出了秦州城,一路往赵家镇而去。而此时,赵家镇上的巡检司衙门中,又是另外一番景象。巡检司所在的这个院子占地面积相当之大,在前衙后面则是一个后院,这后院有一半的地界儿,被一座府邸给占据了,这里便是巡检司的后衙,这后牙也是耿义的日常起居之所。而另外一半地界儿,则是一片空地。此时在这空地之上,停了三辆马车。若是闻安臣在的话,肯定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正是自已麾下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的四轮马车。这会儿,耿义正自抱着膀子站在旁边,而有几个工匠则是围着一辆四轮马车团团转,似乎在打量着什么。耿义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道:“到底看出来了没有?为何别人家的四轮马车不能如此灵活的转向,这家的四轮马车却是可以?”那几个工匠被他这么一吼,顿时吓得一哆嗦,其中一个哭丧着脸道:“耿大人,小的们这么,看着是看不出来什么啊,得把这马车拆了才行。”“要拆马车?”耿义一听,顿时有些迟疑,现下在他眼中,这三辆马车可是大宝贝儿啊!不过沉吟片刻之后,他断然一挥手,道:“好,拆,拆就是!只不过,本官丑话放在前头,今儿个你们把这马车拆了,必须要给本官一个交代,跟本官好生说说,他们是如何做到能够如此灵活转向的!若是说不出个道道儿来,哼……”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知道这位巡检大人狠辣手段的几个工匠,心里都是一寒。他们不敢作声,只是不吭声地开始拆卸马车。瞧着他们的动作,耿义心中冷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老子冒着得罪那的姓闻的危险,来把这三辆马车扣下来,可不是为了让你们玩儿的。”没错,耿义早在扣押这三辆马车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背后站着的人是谁。不过知道归知道,他却一点都不怕,自从闻安臣升任典史之后,耿义已经试探了好几次,而这几次闻安臣都忍了下来。耿义心中认定闻安臣乃是一个无胆鼠辈,因此便是越发的肆无忌惮,根本就不把闻安臣放在眼里。而现在,在他看来,自已扣压了闻安臣这几辆马车,他也没什么办法。

果然,前几日闻安臣的所作所为印证了他的猜测,闻安臣气势汹汹的过来要车,结果还不是让自已三两句话就给堵了回去?他回去之后也没见有什么动静儿,看来这是把这口气给咽下去了。想到这里,耿义便很是得意,忍不住就要哈哈大笑几声。他心中暗暗骂道:“闻安臣你这小崽子,就你这点儿胆子,还敢跟老子斗?告诉你,你的典史的位子,迟早是老子的!”他这个巡检司巡检虽然是九品官,按照品级来说,是比典史要高的,但是论实权,可是远远不如典史。耿义觊觎那个典史的位子已经许久了,他之所以跟闻安臣作对作的这么厉害,也和他觊觎典史这个位子有关系。在他看来,典史这个位置就该是他的,闻安臣是小偷,把他的位置给偷走了,所以他对闻安臣就格外的敌视和痛恨。当然,他扣押这三辆马车并不仅仅是因为对闻安臣的这种痛恨情绪,更重要的是两个字:银钱。没错儿,他之所以扣押着三辆四轮马车,就是为了研究出这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的四轮马车为何转向如此灵活,想要研究出其中之奥妙之处,而后进行仿制。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这一个月来生意极为兴隆,他们还没有引起别的州县的同行的注意,但却是已经引起了耿义的注意。耿义身为巡检司巡检,手底下每一天过去的马车不知道多少,他也对这种交通工具也是格外的留心。当赵记大车行货运分行的四轮马车刚刚出现的时候,他其实就已经注意了。而当他发现这种新式的四轮马车给货运分行带来了极好的生意的时候,便忍不住起了贪婪之心,终于是下手了。耿义手下也是有产业有买卖的,但是论起规模来,论起赚钱的速度来,却比货运分行差的太多,眼瞅着货运分行流水一般接生意,流水一般的挣银子,耿义眼红的不得了。他知道货运分行背后是闻安臣,知道自已想要将这个生意抢过来那是不可能的,但是他却可以从中插一脚,可以分一杯羹,所以才有如此举动。只是他却不知道,他这样的举动,给他带来的是什么样的下场。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嘈杂之声,耿义顿时皱起了眉头,他方才已经吩咐过了,不准任何人打扰。怎么外面忽然喧哗起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儿?他高声道:“怎么回事儿?谁在外头吵吵?给老子滚进来!”只是外面却没人回答他,耿义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心中已是有怒气蒸腾。 审耿义他大步朝外面走去,只是,还没等他走到院子门,忽然哐当一声巨响,紧闭着的院门被人从外面一脚重重的踹开了,把耿义给吓了一跳。接着,院子外面涌进来十来个人。耿义一瞧见他们的打扮,顿时心里便是一突。这几个人,赫然竟是衙门里的捕快打扮,领头的那人,年岁已然不小,但却筋骨强壮,身体健硕,一双大手骨节粗大,青筋暴起,不是秦州捕头卓安平又是谁人?耿义心中翻起了嘀咕,怎么衙门里的捕快忽然上门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在这些捕快后面,还有一些巡检司的兵丁跟着,他们似乎想阻拦卓安平等人,但是忌惮于对方的身份,又不敢动手,只好就这么跟着。其中一个兵丁喊道:“大人,卓捕头带着人硬闯,说是奉有知州老爷的命令,咱们不敢阻拦。”耿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骂道:“真真是一群废物。”他摆了摆手,道:“你们都先退下。”“是!”那些兵丁们巴不得赶紧离开,一个个应了声,都是拔腿溜了。耿义想得倒是清楚,如果真如卓安平所说,他们是奉知州大人的命令前来的话,那么有这些兵丁在也没什么用,难不成他还能让这些兵丁把卓安平等人给打出去?那岂不是形同造反了?若卓安平不是奉知州大人命令来的,那他就不能拿自已怎么样、所以这些兵丁在不在这里,其实关碍不大。再说了,他也不信卓安平能拿自已怎么样。他这个人,小心思很不少,方才一瞧见卓安平气势汹汹的闯进来,便是猜测:“估计知州老爷确实是要见我,不过不是什么大事儿,而卓安平这般气势汹汹的来,估计是得了闻安臣的指使,要来吓唬吓唬我,只怕还留着后手儿呢!我可不能上当,若是乱了方寸,说不定就会中了他们的圈套。”“对,我知道了!”耿义心道:“前几日,闻安臣那小畜生从我这儿闹了个没脸,灰溜溜的滚回秦州去了,定然是他心有不甘,在知州老爷面前告了我黑状,知州老爷这才找我去。他能怎么在知州老爷面前污蔑我?”耿义寻思了好一会儿,感觉闻安臣手中绝对没有自已的把柄,他自家知自家事,虽说自已这段时间背地里做了不少算计闻安臣的事情,但那些事情都是只好在私底下解决,不能拿出来光明正大的说的。他不信闻安臣会把那些事情捅到黎澄那儿去,他若是捅出去的话,知州老爷固然会责怪自已,但也显得闻安臣很无能——闻安臣年纪轻轻能走到这一步,绝对不可能是这种蠢货。甚至耿义还盼着闻安臣把这些事儿捅出去呢,若闻安臣朕那样干了,他了不起被知州老爷训斥一顿罢了。毕竟他做的那些事,算不上太严重,知州老爷也没什么理由从重处置他。但是闻安臣,则是会被知州老爷认为才干不足以担当此重任。等到知州老爷对闻安臣起了不满,自已再在背后撺掇几下,说不定闻安臣还没在典史这个位置上做热乎,就要滚下来。他心中这么一琢磨,便觉得自已看清楚了这事情的真相。觉得自个儿想通了,于是他方才心里那一丝慌乱也消失不见了。他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道:“哟,这不是卓老哥么?怎么,我这巡检司衙门发生了什么事儿,劳您亲自大驾光临?”他耷拉着眼皮儿,冷笑道:“难不成是来拿我的?”“你还这没说错,还真是来拿你的!”卓安平哈哈笑道:“耿义,知州老爷有事儿请你过去一趟。来吧,这就跟我们去吧!”他也是生怕激怒了耿义,让他狗急跳墙,便没敢说‘你犯事儿了’之类的话,毕竟这里是巡检司的地盘儿,耿义手下巡检司兵丁上百,真要是发了狠不遵命令,他们这些人还真没什么办法。耿义听卓安平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笃定,这次肯定是闻安臣在知州老爷那儿给自已上眼药了,然后让卓安平虚张声势,吓唬自已。他伸出手来,懒洋洋道:“拿来。”“什么拿来?”卓安平不由一怔。“还能是什么?牌票啊!你说你是知州大人遣来拿我的,牌票呢?没牌票你拿什么人?”耿义嗤笑道。卓安平不动声色,取了牌票出来。耿义验过了,冷笑道:“成,爷们儿就跟你走一趟。”他回头冲着那些正在呆愣愣的看热闹的工匠吼道:“看你娘的看?赶紧给老子干活儿!等老子回来的时候,若是你们还没看出个所以然来,老子剥了你们的屁!”那些工匠给他吓得一阵心惊肉跳,赶紧连连应是,又开始干活儿。这边儿发生的事情具体是什么,他们也瞧不大明白,但是看来,似乎是耿大人要被带去州衙之中,好似是有些祸事了。但是眼见耿大人还是这般凶狠,他们便觉得自已只怕想岔了,耿大人这般厉害,怎么可能会有事?他们都是赵家镇镇上的工匠,而耿义在这赵家镇称王称霸,当了这么多年的土皇帝,积威甚重,他们一个个怕他都是怕他的要死,在他们的心目中,耿义更是谁都无可奈何的强横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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